她知道弗兰克会呆在什么地方,他高高地躺在谷仓里的干草堆上,平安地躲过了窥
探的眼睛和他的父亲。
“弗兰克,弗兰克,你在哪儿?”当地拖着脚步走进了悄然无声的黑沉沉的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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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时,她小声地喊道。她像个动物一样用脚趾敏感地探着前面情况不明的地面。
“我在这边,梅吉。”传来了他疲倦的声音,这声音简直完全不像弗兰克的声
音了,既无生气又无热情。
她顺着声音走到了他四仰八叉地躺着的干草堆上,蜷伏着依偎在他的身边,双
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胸膛。“哦,弗兰克,你回来了,我真高兴啊。”她说道。
他哼了哼,在草堆里往下滑了滑,直到身子滑得比她还低,然后把头放在她的
身子上。梅吉抓着他那又厚又直的头发,低声地哼唱着。谷仓里一片漆黑,无法看
见她,但这无形的同情使他的感情开了闸门。他流泪了,身子痛苦地扭动着,他的
目光打湿了她的睡衣。梅吉没有哭。在她那幼小的心灵中有些东西已经相当老成了,
已经像一个女人那样能感到被别人所需要时的那种不可抗拒的、刺激的欢乐了;她
坐在那里,轻轻地摇着他的脑袋,一前一后,一前一后,直到他的悲伤烟消云散。
。
。
3
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神父的那辆崭新的戴姆勒汽车'注'在那穿越一片长长
的、银白色的草地的小路上向前行驶着,路上布满了车辙的印痕、强烈的阳光刺得
他半闭着眼睛。他思量着。这条通往德罗海达的道路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年轻时代的
回忆,这不是爱尔兰那可爱的雾气迷漫的绿色草地。德罗海达会是什么样呢?没有
战场、没有权力的宝座。这是一点也不假的。这些日子他的幽默感有所收敛,但其
强烈程度却不减往日。他在头脑里勾画出了一个克伦威尔'注'式的玛丽·卡森的形
象,她正在滥施她独特的、帝王般的淫威。其实也用不着这样夸张的比喻;毫无疑
问,女人在行使权力和控制别人方面是丝毫不亚于往日那些强权在握的军阀的。
穿过一片黄杨树和桉树,最后一道大门已经在望了,汽车颤动了一下,戛然停
住。拉尔夫神父把一顶破破烂烂的灰色的宽边帽戴到头上,遮挡阳光。他走下车来。
慢慢地向木柱上的钢插销走去;他把插销往后一拉,不耐烦地猛然拉开大门。在基
兰博神父邸宅和德罗海达邸宅之间总共有27道大门,每一道门都意味着他要停下来,
走出汽车,打开门,再回到汽车里,驱车穿过去,然后再停车,再出来,返回去关
上大门,然后再回汽车,向下道门开去。有无数次了,他都渴望能至少把这种程序
省去一半,一路开下去,让那些门像一串受惊的嘴巴似地张开着留在他身后。但是,
尽管他有令人敬畏的职业,如果他这样做的话,他一定会受到大门主人的重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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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希望马匹能和汽车跑得一样快,一样有效,因为这样你就可以从马背上开门关
门,而用不着下来了。
“无一物无其弊啊。”他说着,拍了拍那辆崭新的戴姆勒汽车的仪表板,驶过
了最后那一英里不见树木的草地,来到了这个围场府邸;大门在他身后牢牢地拴住
了。
即使是对于一位看惯了巨宅和大厦的爱尔兰人来说,这座澳大利亚的府邸依然
是令人赞叹不已的。德罗海达是这个地区最古老、最巨大的产业,它不久前的那位
老态龙钟的主人在这片产业上建了一座能与之相匹配的宅邸。这是一座两层楼的房
子,是用东边五百英里外的采石场运来的、人工凿成的米黄|色沙岩建造的。它的建
筑结构是乔治王朝式的,质朴而又大方;它的底层有许多扇宽大的玻璃窗,以及带
铁柱子的宽阔的游廊。每一扇玻璃窗上都装着黑色的木百叶,这不仅仅是为了装饰,
也是为了实用。在炎热的夏天,把它们拉下来就可以使室内保持阴凉。
虽然眼下已经是萧萧金秋,但细长的藤条却依然一派绿。春天的时候,那棵50
年前与这所房子竣工同日栽下的紫藤开满了密不透风的淡紫色的花簇,熙熙攘攘地
抓满了外墙和游廊的顶棚。房子的周围是几英亩用长柄镰极其精心地修整过的草坪,
草坪上点缀着一片片整整齐齐的花圃,即使是在眼下,它们也依然盛开着色彩缤纷
的玫瑰花、香罗兰、大丽花和金盖花。一排高大的魔鬼桉'注',树干浅白,拔地70
英尺,遮住了楼房,挡住了无情的阳光;这排桉树的一些枝杈有时和紫茉莉的藤蔓
缠绕在一起,露出了亮红的色彩。连那些不可或缺的内地怪物——贮水箱也厚厚地
长上了一层耐寒的、土生土长的藤蔓和紫藤,它们看上去与其说是实用的,倒不如
说是装饰性的。多亏了已故的迈克尔·卡森先生对这个邸宅一片热心,他在贮水箱
这类东西是是从不吝惜金钱的;据说,十年不雨,德罗海达邸内的草坪依然可以照
样绿色湛然,花坛里的鲜花也照样盛开不败。
当你走这个围场府邸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幢房子和那些魔鬼桉,可接
着你使会发觉它的背后和两侧有许多一层楼的黄|色砂岩砌成的房子;加顶的坡道把
它们和主体建筑连接在一起,坡道的顶上长满了抓山虎。满是辙印的小路的尽头是
一条宽阔的砾石东道,它在那座大房子的一侧拐进了一片圆形停车场,继续往下延
伸着,直到眼睛看不见的地方,那儿是德罗海达的真正的干活场所。与遮蔽那座主
楼的魔鬼桉树比起来,拉尔夫神父自己更喜欢那些巨大的花椒树,它们把附属建筑
物和有关的活动统统都掩盖起来了。花椒树上长着厚密的、浅绿色的叶子,蜜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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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飞舞着,这正是内地牧场里树叶懒洋洋地低垂着的景色。
拉尔夫神父将车停在车场里以后,漫步走上了草坪,这时,女仆已经在前廊上
等着了,她那长着雀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早安,明妮。”他说。
“哦,神父,在这么个晴郎美丽的早晨看到您真是太高兴了。”她带着很重的
口音说着,用一只手把门推开,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接他那顶破旧的、并非教士用的
帽子。
镶着大理石方砖的大厅里光线昏暗,宽大的楼梯上装着黄铜扶手。他站在那儿,
直到明妮向他点了一下头,他才走进客厅。
玛丽·卡森正坐在高背椅中,窗户敞开着,这是一扇从地面直抵天花板的落地
窗,足足有15英尺高;对于从窗外吹来的冷风,她显然没有在意。她那浓密的红发
几乎依然像她年轻时一样光亮,尽管年龄已经使她那粗糙的、多斑的皮肤长出了更
多的斑点。对于一位65岁的女人来说,她的皱纹并不算多,很像洗过的床罩上的细
小的菱形折皱。她那罗马式的鼻子两边各有一条深深的纹路,直通嘴角;那双浅蓝
色的眼睛毫无表情,这是唯一显示性格倔强的地方。
拉尔夫神父默默地走过奥巴松地毯'注',吻了吻她的手;这姿式十分适合于像
他这样身高的、优雅的男人,特别是因为他穿着这身使他具有某种宫廷气派的平绒
黑法衣。她那双毫无表情的眼睛突然露出了扭捏而又喜悦的样子,玛丽·卡森几乎
是在傻笑了。
“你要喝点茶吗,神父?”她问道。
“这就要看你是否愿意听弥撒了。”他边说着,边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交叉起双腿,拱起的法衣下面露出了马裤和高统靴,这是教会对他所在的教区的
让步。“我给你带来了圣餐,不过,要是你想听弥撒的话,我几分钟以后就可以为
你做的,等一会儿再吃我并不在乎。”
“你对我太好了,神父,”她十分得体地说道,心里非常清楚,他和所有的人
一样,所敬重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钱。“请用茶,”她接着道,“有圣餐我就很
高兴了。”
他克制着自己,使脸上不露出怨恨的神色;这个教区是他培养自我克制的好地
方。假如有朝一日他有机会摆脱他的脾气给他招来的默默无闻的处境,他就不会再
重蹈覆辙了。要是他善用心机,能打好手中的牌,那这位老太太或许就能使他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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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偿的。
“我得承认,神父,去年过得很愉快,”她说。“比起老凯利神父来,你让人
满意得多了,愿上帝让他灵魂烂掉吧。”她说最后一句时,声音突然变得恶狠狠的,
十分刺耳。
他抬眼看着她的脸庞,使劲眨着眼皮。“亲爱的卡森夫人!这可不很象是一位
天主信徒的感情啊。”
“可这是实话。他是个喝起来没完没了的老酒鬼,我相信,上帝会让他的灵魂
象他那酒鬼身子一样腐烂的。”她向前一倾身。“到现在为止我跟你相当熟了,我
想,我有资格向你提几个问题,对吧?毕竟,你可以随意使用德罗海达,就象它是
你自己的运动场一样——学学怎样做一个牧场主,把骑术练得更高明一些,超脱一
下基里'注'的人世沉浮。当然,这全是应我的邀请,可我得确认为我有资格得到你
对一些问题的回答,是吗?”
由她来提醒他,他应该对她心怀感激,这是他所不情愿的,可是,他却一直在
等待着她认为她有权向他提出一些什么要求的这一天的到来。“的确是这样的,卡
森夫人。对于你让我随意出入德罗海达,还有你送给我的那些神物——马匹、汽车,
我是感激不尽的。”
“请问尊寿几何?”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二十八。”他答道。
“比我想的要小些。可尽管如此,他们也不该派象你这样的神父到基里这种地
方来的。你干了些什么使他们把你派到了这个偏远的地方来呢?”
“我冒犯了主教大人。”他笑了笑,镇静地说。
“一定是这么回事,我认为像你这样一位才华卓越的神父在基兰博这种地方是
不会感到快乐的。”
“这是上帝的旨意。”
“瞎扯淡!你是因为为人不当才到这儿来的——你本人为人不当;每一位主教
大人都不例外,只有教皇才是十全十美的。基里和你的天赋格格不入,这一点我们
都明白。这倒不是说我们乐意有象你这样的人来代替他们通常派给我们的那些授了
圣职的懒蛋,而是说,你的天赋要涉足于教会的神权才如鱼得水,而不是在这里的
羊马之间。穿上红衣主教的红袍,那你看上去就神气极了。”
“我恐怕没这个造化。我想,基兰博算不上是教皇主教使节版图的中央吧。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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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更糟糕的地方。我在这儿至少有您、有德罗海达呢。”
她心领神会地接受了他那有意的、露骨的奉承,她欣赏他那堂堂的仪表,他那
殷勤的关注和他那机灵敏锐的头脑。真的,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红衣主教的。在
她的一生中,她记不得见过比他更英俊的人了,也记不得见过用大体相同的方式来
运用其英俊的魅力的人。他一定知道他自己的长相如何:高高的身材和匀称的体魄,
英俊的富于贵族气派的容貌,身体的各个部分搭配得极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