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备好褥子和毯子。并不是所有的牧场对剪毛工都是像德罗海达那样慷慨大方的,
但是,德罗海达是以它的好客和“棒得累死人的剪毛场”的声誉引以自豪的。由于
这是玛丽·卡森参与的一项活动,因此她不吝惜金钱。它不仅是新南威尔士州最大
的剪毛场之一,而且它也需要雇佣最能干的人,有杰基·豪那种能力的人,这些剪
毛工在把行李包扔上包工头的那辆蓝福特卡车,消失在他们去另一个剪毛场的路上
之前,得剪完30多万头绵羊的毛。
弗兰克两个星期不在家了。他和老羊工比尔巴雷尔·皮特带着一群狗、两匹牧
羊马和由一匹不愿拉车的小马驾辕的一辆轻型单座两轮马车,载着他们最起码的必
需品,到西边远处的围场去了:他们得把羊逐渐地赶到一起,进行挑选和分类。这
是一个既缓慢又乏味的活计,与洪水前的那种猛轰猛赶不可同日而语。每个围场都
有自己的畜栏,部分分级和打印记的工作在畜栏里就进行了,分好的羊群留在那里,
直到被送进剪毛场为止。剪毛场的畜栏一次只能容纳一万头羊,所以,剪毛工们在
那里的时候,活儿是不会轻松的,老是得紧张地忙着把没剪毛的羊群和剪过毛的羊
群赶进赶出。
弗兰克走进厨房的时候,他母亲正站在洗池边干着她那没完没了的活儿,削着
土豆皮。
“妈,我回来了!”他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快乐。
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显出了凸起的肚子;离家两个星期使他的眼光敏锐了。
“噢,天哪!”他喊道。
她那望着他的双眼失去了欢愉之色,脸羞得通红;她伸出双手捂住了她那鼓起
的围裙,好像那双手能遮住衣服所遮不住的东西似的。
弗兰克颤抖了起来。“那个下流的老色鬼!”
“弗兰克,我不许你说这种话。现在你是个男子汉了,你应当理解。这和你自
己到达这个世上来没什么两样,应当受到同样的尊重。这没什么的。你侮辱你爸爸
的时候,你也在侮辱我。”
他不该这么做,他早就不该碰你了!”弗兰克气咻咻地说道,揩去了正在哆嗦
着的嘴角上的唾沫星儿。
“这没什么丢脸的,”她没精打彩地重复道,用她那明显疲倦的眼睛望着他,
仿佛她突然决定将羞愧永远掩藏起来似的。“弗兰克,这没什么丢脸的,连认它出
来的那种事儿也不丢脸。”
这次轮到他脸红了。他无法继续面对她的注视,于是,他转过身去走进了他和
鲍勃、杰克、休吉同住的房间。这房间空荡荡的四壁和几张单人小床在嘲笑着他,
它的拓燥无味和毫无特色的外观也在嘲笑他;这里缺少一个能使它生气勃勃的人,
缺少一种能使它超凡入圣的目标。她的脸庞呢,她那被金发的光晕衬托着的美丽而
疲倦的脸庞,正因为她和那个毛茸茸的老色鬼在这暑热炎炎的夏天里所干的好事而
感到火辣辣。
他无法摆脱这件事,无法摆脱她,无法摆脱他心灵深处的种种思绪,无法摆脱
他的年龄和男子的本能的饥渴。在大多数情况下,他总是设法把这些念头压下去,
但是在她将她的色欲的实实本在的证据堂而皇之地展示在他眼前的时候,在她把她
和那个老色鬼所干的好事当面对他说出的时候,他能怎么去想呢?怎么能允许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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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呢?怎么能容忍这种事呢?他但愿能把她看作如同圣母一样的神圣、纯洁、而又
白壁无瑕,看作一个能超脱于这种事情的人,尽管世上所有的姐妹们都犯这样的罪
孽。看到她证实了他认为她做了不当的事的相法,简直叫人快发疯了;想象她绝对
贞洁地和那个丑陋不堪的老家伙躺在一起,在一处睡觉,但夜里又决不相向而卧或
挨在一起,这已经成了支持他神智正常的必需了。啊,上帝呀!
一种咔嚓的声响使他朝下望去,他发觉他已经把床脚的黄铜杆扭成了S形。
“你为什么不是我爸呢?”他问着那铜杆。
“弗兰克,”母亲站在门口叫道。
他抬起头来,一双黑眼睛熠熠闪光,就像是被雨水打湿了的煤块。“我早晚会
宰了他的。”他说道。
“你要是那样干的话,我也会去死的,”菲说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不,我要让你自由!”他充满希望地、任性地反驳道。
“弗兰克,我永远不会自由的。我也不想自由,我倒想知道你这无名火是打哪
儿来的,可我不知道,这既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爸的错。我知道你不顺心,但你
用得着拿我或拿你爸来出气吗?你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搞得那么紧张呢?为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不想说这些话,可是我想我非
说不可:现存是你找个姑娘的时候了,弗兰克,结婚吧,自己成个家吧。德罗海达
有房子,在这一点上我从来没为别的男孩子担忧过,他们好像和你的天性完全不一
样。可是,你得有个妻子,弗兰克。你有了妻子,就不会有时间来想我了。”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不愿再转过身来。她在床上约摸坐了五分钟,希望他能
说些什么。随后,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
。
5
剪羊工们走了以后,这个地区笼罩着一片冬日的沉闷的景象,就在这时,一年
一度的基兰博娱乐会和野餐赛马开始了。这是社交日程表中的一件头等重要的大事,
要持续两天的时间。菲觉得不舒服,因此没有去、于是帕迪开着那辆罗斯…罗斯汽车
载着玛丽·卡森进城去了。他的妻子不在身边,帮不了他的忙,这也无法使玛丽的
舌头规规矩矩的不随便乱讲。他已经注意到了,由于某种神秘的原因,菲在场的时
候,他姐姐就矮了一截,气势也不那么嚣张。
别的人全都去了。男孩子们被告诫要规规矩矩,否则就要他们的命。他们和比
尔巴雷尔·皮特、吉姆、汤姆、史密斯太太以及女仆们一起坐上了一辆卡车,而弗
兰克却独自一个人驾着那辆T型福特卡车早早就去了。参加活动的成年人都要留在
那里过夜,等着第二大的赛马会;玛丽·卡森出于自己心里非常明了的原因,谢绝
了拉尔夫神父请她在神父宅邸住宿的邀请,但却怂恿帕迪和弗兰克接受了邀请。两
个牧羊工。汤姆和花园杂工钻到什么地方去了,谁都不得而知。不过史密斯太太、
明妮和凯特在基里有朋友,她们就住到朋友那里去了。
上午10点钟的时候,帕迪把他姐姐安顿在帝国旅馆最好的房间里,自己则下楼
到了酒吧间。他看见弗兰克站在柜台边,手里拿着一大杯啤酒。
“下一杯我来买吧,伙计。”帕迪和蔼地对儿子说道。“我得送玛丽姑姑去参
加赛马会的午餐会,如果要我在你妈不在的时候去受这份洋罪,我得有点精神食粮
才成。”
习惯和畏惧心理的克服比人们实际想去一反多年形成的惯常行为要困难得多。
弗兰克发现他干不出他渴望干的事,他不能当着酒吧的许多人的面把杯子里的酒泼
到他父亲的脸上去。于是,他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有点儿不痛快地笑了笑。说,
“对不起,爸,我已经答应到娱乐场去会几个哥们儿了。”
“哦,那就去吧。不过这个你拿去,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吧。痛痛快快地玩一
玩,要是你喝醉了,可别让你妈发觉啊。”
弗兰克瞪眼瞧着他手中那张蓝色的、皱皱巴巴的五镑钞票,恨不得把它撕成碎
片,摔在帕迪的脸上。然而,习惯又一次占了上风;他折起那张票子,放进他的表
袋里,谢了谢他父亲。他无法尽快地走出酒吧了。
帕迪穿着他那件最好的蓝色西服,背心扣得整整齐齐,金表上拴着一条金链和
一个劳伦斯金矿出产的天然金块做成的坠子。他拉了位他的赛璐珞硬领,看了看酒
吧间里是否有他熟悉的面孔。在他到德罗海达以来的九个月里,他不常到基里来,
但是他作为玛丽·卡森的弟弟和显而易见的继承者的地位就意味着他无论在城里什
么地方,都会受到殷勤备至的接待,人们也清楚地记得他的面孔。有几个男人在冲
他微笑着,大声喊叫着要请他来一杯啤酒。不一会儿;他便混到那一小群兴致勃勃的
人中间去了,把弗兰克忘在了脑后。
这些日子,梅吉的头发梳起了辫子,因为没有一个修女会情愿侍候那头卷发
(尽管玛丽·卡森有钱),卷发被编成了两条粗辫子垂在肩头,上面扎着两条海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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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丝带。她穿着“圣十字架”学校学生的那套素静的海蓝色制服,一位修女陪着
她从修道院穿过草坪,把她交给了拉尔夫神父的女管家;她很喜欢这姑娘。
“哎哟,这小姑娘的头发长得真好看,简直和希兰的一模一样,”有一次神父
问到她的时候,她高高兴兴地向他解释道:安妮一向是不怎么喜欢小姑娘的,并且
还曾为神父宅邸与学校太近而感到遗憾。
“得啦,安妮!头发是没有生命;你不可能仅仅因为她头发的颜色就喜欢她呀。”
他故意逗着她说道。
“啊,哦,你明白,她是个纯洁的小姑娘——挺哏儿的。”
他根本不明白,但他既没问她“挺哏儿的”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对这个词与梅
吉的名字念得一样顺溜发表什么评论。有时候,最好不要把安妮的意思弄得水落石
出,或者是对她的话过分注意而使她更来劲儿、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她是个能掐会
算的人,倘若怜惜这孩子,他可不想听她说她怜惜的是她的将来,而不是她的过去。
弗兰克来了,他还因为在酒吧间仍然碰到他父亲而浑身哆嗦着,他不知道干些
什么才好。
“喂,梅吉,我带你赶集去,”他说着,伸出了一只手。
“干嘛不让我带你们俩一起去呢?”拉尔夫神父问道。他也伸出了一只手。
梅吉夹在两个她所崇拜的人中间,紧紧地拉着他们的手,她真是快乐极了。
基兰博娱乐场设在巴温河畔,挨着赛马场。尽管洪水已经退去六个月了,但泥
浆仍然没有干透,急不可耐的捷足先来者已经把它踏成了烂泥塘。在绵羊、牛、猪、
山水和那些第一流的、无瑕可指的为夺标获奖而竞争的牲畜围栏之外,有许多摆满
了手工艺品和吃食的帐篷,他们看着那些牲畜、糕饼、钩针编织的围巾、针织的婴
儿装、刺绣的桌布、阿猫、阿狗和金丝雀。
在这一切的远处的另一侧是赛马场,那里,年轻的男女骑手仍正在裁判员的面
前慢慢地跟着他们的截短了尾巴的坐骑,在咯咯笑着的梅吉的眼里,那些裁判员本
身看上去就很像马。女骑手们穿着漂亮的哗叽女骑装,高高地坐在高头大马的鞍子
上;她们的大礼帽上缠着一束撩人干着急的轻纱。在梅吉看到一个了不起的姑娘骑
着一匹鲜龙活跳的马做出一系列难度很大的腾跃动作,并且一如开始那样无可挑剔
地结束她的表演之前,梅吉是想象不出一个人怎么能那么玄地骑在马背上,戴着那
样的帽子、以比遛花蹄快得多的速度奔驰而又稳坐马鞍、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