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雇佣他,至少能搞到点儿糊口的吃食。他们背着包袱卷,从人们常来常往的道
路上穿过内地,在悉尼市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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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的价格很低,帕迪把德罗海达的食品室和仓库都装了个满满腾腾的。每个
人到了德罗海达之后,都能把自己的旅行食品袋塞满。奇怪的是,纷至沓来的流浪
者们总是不断地变化着;他们一旦用热气腾腾的好肉填饱肚子,并装满了路上用的
口粮以后,并没有恋栈不去的意思,而是四处云游,寻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东
西。无论如何,不是每个地方都象德罗海达这样乐善好施,这里的人只是对这些赶
路的人何以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而感到大惑不解。也许是因为无家无业、无处可去而
产生的厌倦和漫无目的,才使他们不停地漂泊吧。大部分人都挣扎着活下去,一些
人倒下去死了,要是乌鸦和野猪还没有把他们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人们便将他们
掩埋掉。内地是一片广袤无垠而又偏远寂僻的地方。
斯图尔特又被无限期地留在家里了,商厨房门不远的地方总是倚着一支猎枪。
好的牧工很容易雇到,帕迪那本花名册表明,破旧的新牧工工棚里住进了九个单身
汉,因此,斯图尔特可以从围场上腾出手来,菲无法保管那些到处乱放的现款,为
了安全起见,她便让斯图尔特在小教堂的祭坛后面做了一个暗柜。流浪者中坏人很
少。坏人宁愿呆在大城市和乡间大镇;对于坏人来说,赶路的生活太纯洁、太寂寞,
缺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而,帕迪不想让他家里的女人冒险,这是谁都不会抱
怨的。德罗海达声闻遐迩,对路上那些少数不法之徒是很有诱惑力的。
那年冬季风暴十分厉害,有些是干风暴,有些是湿风暴。接踵而至的春夏两季,
雨量十分丰沛,德罗海达的草场长得比往年都要期待盛,都要深。
詹斯和帕西正在史密斯太太的厨房的桌子上刻苦地学习着相应的课程,眼下,
他们在热热闹闹地说着当他们到将要寄宿的里佛缪学校时,会是个什么样子。不过,
这种谈话会使史密斯太太大冒其火,他们已经学会了在她能听得到的地方不说离开
德罗海达的话。
天又旱了起来,在无雨的夏天里,没膝深的草全都干了,被炙烤得打了卷儿,
发着银白的光。由于在这片黑壤平原上生活了十年,他们对这种反反复复忽干忽浑
的现象已经习以为常。男人们只是耸耸肩膀,四处走动着,就好象它不过是一件总
要发生的事情一样。真的,这里主要的营生基本上就是在一个好年景和下一个好年
景之间设法生存下来,不管它将是什么样的气候。谁也无法预言雨水之事。布里斯
班有个叫因尼格·琼斯的男人,在长期天气预报方面还算有两下了,他运用的是太
阳黑子活动的新方法。可是,一来到黑壤平原,对他说的话推都不大相信。让悉尼
和墨尔本的小姑娘们毕恭毕敬地听他的天气预报吧,黑壤平原的人们是死抱着他们
()
那种深人骨髓的陈腐观念不放的。
1932年的冬天,又刮起了干风暴,而且天气奇寒,可是茂盛的草地上的尘土却
减少到了最低限度,苍蝇也不象往常那样多得数不胜数了。这对那些生气勃勃的、
悲惨地被剪去了毛的绵羊可不是什么好事。住在一幢不甚豪华的木房中的多米尼克
·奥罗克太太很喜欢延纳来自悉尼的来访者;她的旅游日程中最精彩的项目之一就
是拜访德罗海达庄园;向她的来访者表明,即使是远在这块黑壤平原上,有些人也
在过着一种高雅的生活。话题总是要转到那些清瘦的、落汤鸡似的绵羊身上。冬天,
羊群被剪去五、六英寸的羊毛,炎热的夏季一到便会长出来。但是,正如帕迪非常
郑重地向一位这样的来访者所说的,这样有助于得到质地更好的羊毛。重要的是羊
毛,而不是羊羔。在他发表了这番议论之后不久,《悉尼先驱晨报》发表了一封来
信,要求敦促议会立法以结束其所谓“牧场主的残酷”。可怜的奥罗克太太吓了,
可是帕迪却笑得肚子发疼。
“这个蠢家伙还从来没有见过牧工划破羊肚子,用一根打包用的针缝起来的事
哩,”他安慰着惶惶不安的奥罗克大太。“这不值得烦恼,多米尼克太太。他们住
在城里,不知道另一半人是怎么生活的,他可以不惜花费地宠着他们的牲口,就象
宠孩子似的。一离开城市可就不一样啦,在这儿,你从来没见过一个需要帮助的男
人女人或小孩会被置之不顾,可是在城里,同样是这些宠溺爱畜的人却对一个人求
助的哭喊不闻不问。”
菲抬起头来。“他说得对,多米尼克太太,”她说道。“不管是什么东西,一
多就不值钱了。这里羊多城,城里人多。”
八月的一天,当一场大风暴平地而起的时候,只有帕迪一个人远在野外。他翻
身下马,把那牲口紧紧地拴在树上自己坐在一棵芸香树下,等待暴风过去。五条狗
都在他的旁边挤作一堆,浑身在发抖,而他本打算转移到另一个围场去的绵羊却心
惊肉跳地、仨一群俩一伙地四散逃开了。风暴来得十分可怕,它积蓄着猛烈异常力
量,直到大旋风的中心直逼到头上才开始发威。帕边用手指堵住了耳朵,紧闭着双
眼,默默地祈祷着。
在他坐着的地方,脱落的芸香树叶在上旋的狂风中不停地籁籁作响,不远的地
方有堆死树桩和圆木,周围长着根深的草,在这堆发白的、枝枝杈杈的东西中间有
一棵粗大的枯桉树,裸露的树干高耸40英尺,直指漆黑的云团,尖而参差不齐的顶
端又细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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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乱闪的蓝色闪电极明亮耀眼,透过帕迪紧闭的眼皮的剌着他的眼睛,使他
倏地跳了起来,紧接又象个小玩偶似地被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震倒在地上。他从地上
抬起脸来,看见最后一下壮观的闪电在那棵枯枝树的顶端四周跳闪着,发出耀眼的
蓝紫色的光晕;随后,还不等他明白出了什么事,所有的东西刹那间都被烧着了。
那些腐朽之物的组织中,最后一滴水份早已被蒸发殆尽,四处蔓生的草非常深,干
得象纸。大地就象是给天空一种挑战的答复,那棵大树的顶端吐出长长的火焰;与
此同时,它四周的圆木和树桩也烧了起来。围绕着这个中心,一圈大火在旋风中向
外席卷而去,一圈一圈地扩展着,扩展着,扩展着。帕迪连走到他的马前的时间都
没有了。
被烤干的芸香树也燃着了,它那湿嫩的树心往外渗着树胶。帕迪放眼看去,四
下都是厚厚的火墙;树林在熊熊地燃烧着,他脚下的草也呼呼作响,冒起了火苗。
他听见自己的马在嘶叫着,这叫声使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可不能眼巴巴地看着
这可怜的畜生拴在那里,孤弱无助地被活活烧死。一条狗狂曝了起来,这狂曝声变
成了象人一样的痛苦的尖叫。有那么一会儿,它狂窜乱跳着,就象一个跳动着的火
把,随后,慢慢地倒在了火焰熊熊的草地上。其他那些惨叫着四处逃去的狗被飞速
蔓延的火吞没了,大火乘风,比任何长眼生翅的东西都要快。当他正站在那里盘算
哪条路离他的马最近的时候,席卷而来的大火刹那间就把他的头发烧焦了。他低头
一看,只见脚下一大片美冠鹦鹉被烤得吱吱作响。
帕迪蓦地悟到,这就是末日了。在这个地狱里,他和他的马都没有出路。甚至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身后的那片未开垦的Chu女地已经是四面大火了,桉树在哔哔
剥剥地爆着。帕迪胳臂上的皮肤已经在皱缩、变黑,头上的头发终于在其他更明亮
的东西之下变得模糊不清了。这样的死法是难以形容的,因为火是从外往里烧的。
最后死去的是大脑和心脏,它们终将会被烧得失去作用的。衣服冒火的帕迪在这片
火的大屠杀中跳着,不停地尖叫着,而那可怕的声声惨号都是在呼唤着他妻子的名
字。
其他的男人都赶在风暴之前回到了德罗海达庄园,将马放进了牲畜围场。有人
向大宅走去,有人向牧工工棚走去。在菲的那间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木柴在|乳白和
粉红相间的大理石壁炉里烧得啪啪作响。克利里家的小伙子们都坐在那里,侧耳倾
听着风暴;这些天来,谁都不敢冒险到外面去看一看。壁炉里燃烧着的桉木散发着
好闻的辛辣味儿,竿茶推车里堆满了蛋粒和三明治,十分诱人。谁都不指望帕迪能
回来吃茶点了。
大约4点钟的时候,云层向东方滚滚而去,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尽管德
罗海达的每座建筑物上都装了避雷什,可不知怎的,每逢干风暴来临,谁也无法泰
然处之。杰克和鲍勃站了起来,说是到外面去透透新鲜空气,但实际上是想去松弛
一下压抑的呼吸。
“看!”杰克指着西边说道。
围绕着家内圈地的树林上正在升起一大股青铜色的浓烟,它的上缘被扯成了横
向的烟带。
“耶稣呀!”杰克喊道。他跑进了屋里,直奔电话机。
“起火了,起火了!”他冲着话筒喊道。仍然留在房间里的人转过身来,目瞪
口呆地望着他,他随后又跑到外面观望去了。“德罗海达起火啦,火势很大!”接
着,他便挂断了电话;这就是他需要向基里交换台,和沿线那些电话铃一响就习惯
地抓起来听的人们说的话。尽管从克利里家到德罗海达以来,基里地区从未发生过
大火灾,但是,这种例行做法他们还是知道的。”
小伙子们分头去骑马,牧工们从牧工棚里挤了出来。与此同时,史密斯太太打
开了一间仓库,搬出了十几条麻袋。烟是在西边,而风正在从那个方向吹来,这就
意味着,火将会向庄园推进。菲脱下长裙,穿上了帕迪的马裤,随后和梅吉一起向
马厩跑去;现在需要每一双能搬动麻袋的手。
在厨房里,史密斯太太把炉膛里的火拨旺,女仆们动手从天花板的钩子上取下
大罐子。
“亏得我们昨天杀了一条小公牛,”女管家说道。“明妮,这儿是酒库的钥匙。
把我们所有的啤酒和兰姆酒都取来,然后,在我们炖牛肉的时候,你们动手做饮料
面包。要快,快!”
由于起了风暴雨惶惶不安的马已经闻到了烟味,很难上鞍,菲和梅吉骑上了那
两匹又踢又蹬、难以驾驭的良种马,从马厩里分到了院子中,以便更好地控制住它
们。当梅吉全力对付那匹栗色牝马的时俟,从基里方向的路上脚步沉重地跑来了两
个流浪汉。
“起火了,太太们,起火了!还有两匹多余的马吗?给我们几条袋子。”
“顺那条路到畜牧围场去。老天爷呀,我希望你们谁也别在那边被火烧着!”
梅吉说道,她还不知道她父亲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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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急忙从史密斯太太那儿抓来了几条麻袋和水袋,鲍勃和男人们已经走
了有五分钟了。那两个流浪汉尾追而去,菲和梅吉是最后离开的。他们飞马向小河
驰去,越过了小河,消失在冒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