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挖苦人。我搞错了,就是这样。我以为你和雷纳之间有事呢。”
“不,没有。在交往了七年之后吗?算了吧,无奇不有。”她顿了顿,好象找话说,随后,几乎是腼腆地望着他。“戴恩,我真为你感到幸福。我想,要是妈在这儿,她也会有同感的。让她看看你现在这样了,这是完全必要的。你等着吧,她会回心转意的。”
他很快地用双手捧起了她那尖尖的脸,情真挚爱地微笑着低头望着她,以至她抬起手来抓住了他的手腕;这种爱透过了每一个汗毛孔,她象所有的童年记忆都沛然而来,令人珍重。
但是,从他那双眼睛的背后,她意识到了一种隐隐的疑虑;也许疑虑这个词太夸张了,更象是一种忧虑,他相当有把握,妈妈最终会理解的,但是,他是一个人,除去他打算忘记这个事实以外,他具备人的一切特点。
“朱丝婷,你能为我做点儿事吗?”他一边放开她,一边说道。
“什么事都行。”她说道,这并非虚言。
“我已经得到了一个短期的休息时间,思索一下我将来要做些什么,有两个月。在我和妈妈谈过之后,将要在德罗海达的马背上苦思苦想一番——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在我和妈妈谈过之前,无法把任何事整得有条有理。可是,首先,(口母)……我不得不鼓起回家的勇气。所以,如果你能想想办法的话,就陪我到希腊半岛去两三个星期,把我的怯懦痛痛快快地指责一通,直到我对你的声音感到厌倦,我就坐上飞机离开那里。”他冲她微微一笑。“此外,朱丝婷,我绝对不想让你认为我打算把你从我的生活中逐除出去,我更不愿意妈这样想。你需要偶尔唤醒你旧日的道德心。”
“哦,戴恩,我当然会这样做的!”
“好。”他说道,随后露齿一笑,调皮地看着她。“我确实需要你,朱丝婷。有你揪我的耳朵,就象回到了从前似的。”
“喂——喂——喂!别说难听话了,奥尼尔神父!”
他用胳膊揽住了她的头,满意地往长沙发上一靠。“我就是!这不是妙极了吗?也许,在我见过妈之后。我就能一心一意侍奉上帝了。你知道,我认为这正是我爱好之所在。一心只想着上帝。”
“戴恩,你应该拥有一个教团。”
“我还能办到,我也许会这样的。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不用着急。”
朱丝婷是和雷纳一起离开宴会的。在她说到她要和戴恩一起去希腊之后,他说他要去在波恩的办公室。
“该到时候了,”她说道。“作为一个内阁部长你好像没有做多少工作,是吗?所有的报纸都管你叫花花公子,昏头涨脑地和红头发的澳大利亚女演员周旋,你呀,你这个老狗。”
他冲她挥了挥硕大的拳头。“我得到乐趣的办法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呢。”
“咱们走一走你在意吗,雷恩?”
“要是你穿鞋的话,我就不在意。”
“这两天我不得不穿鞋。超短裙也有缺点,可以轻而易举地脱掉的长统袜时代结束了。他们发明了一种极薄的演戏用的紧身衣裤,由于高达娃太太的缘故,一个人要在公共场合把它脱下来而又不引起极大的愤怒是办不到的。因此,除非我想毁掉五个几尼①一条的紧身衣裤,否则我就得受鞋的约束。”
①旧英国金币,一几尼合现在的二十一先令。——译注
“至少你使我在妇女服装方面的教育水平得到了提高,这方面的知识我既不够标准又是门外汉。”他温和地说。
“再胡编!我敢打赌,你有一打情妇,而且你还给她们脱衣服呢。”
“只有一个,象所有的好情妇一样,她是穿长睡衣等我的。”
“你知道吗?我相信咱们以前从来没说起过你的性生活。真有意思!她是什么样?”
“又白又胖,40岁,很自负。”
她一动不动地站住了。“噢,你在戏弄我,”她慢慢地说道。“我看不出你有那样一个女人。”
“为什么呢?”
“你的口味很高。”
“各有所好嘛①,亲爱的。我本人没有任何起眼的地方——为什么你认为我能迷住一个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使她成为我的情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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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是法文“Chaeun sonogo t。——译注
“因为你能!”她愤慨地说道。“哦,你当然能!”
“你指的是我的钱财吗?”
“不,不是你的钱财!你在捉弄我,你总是这样!雷纳·莫尔林·哈森,你非常清楚你的魅力,要不然你不会穿金色团花和网纹衬衫的。外貌并不是一切——倘若是的话,我会感到奇怪的。”
“你对我的关心是令人伤感的,好姑娘。”
“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我似乎永远在后面赶,可总赶不上呢?”她那突然爆发的怒火熄灭了;她站在那里,拿不准地望着他。“你不是认真说的,对吗?”
“你认为我不认真吗?”
“不,你并不自负,可是你确实知道你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不管我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没什么了不起的。重要的是,你认为我是有吸引力的。”
她想说:当然,我是这样认为的;不久之前,我在内心试图把你当作情人,但是后来我断定,这是行不通的。我宁愿把你当作朋友。要是他让她把这番话讲出来,他便会推论时机尚未成熟,行动也就会不一样了。事情正如发生的那样,在她没有说出口之前,他已经搂住了她,正在吻着她。她至少站了有60秒钟,一动不动,张开了嘴,完全垮下来了;那欣喜若狂地喊叫的力量被另一种足以之匹敌的力量所代替。他的嘴——真漂亮啊!而他的头发厚得令人难以置信,充满生气,某种东西强烈地支配着她的手指。随后,他双手捧起了她的脸。微笑着望着她。
“我爱你。”他说。
她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但并不是轻轻地搂着,象攥着戴恩的手腕那样;她的指甲嵌了进去,猛地嵌进了他的皮肉里。她往回退了两步,恐惧地睁大了眼睛,胸脯起伏着。
“这行不通的,”她气喘吁吁地说着。“这是决行不通的,雷恩!”
她脱掉了鞋,弯腰捡了起来,转过身去,跑了;在两秒之内,她那脚拍打地面的轻柔而迅速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他根本没打算去追她,尽管她显然认为他会这样的。他的两只手腕都渗出了血,它们受伤了。他用手绢在一只腕子上按了按,又在另一只腕子上按了按,耸了耸肩膀,拥掉了那块沾了血迹的手绢。他站在那里,精神都集中在那疼痛上。过了一会儿,他掏出烟盒,取了一支烟,燃着,然后开始慢腾腾地走着。从身边经过的人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的感情。他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又失去了。愚蠢的姑娘。什么时候她才能成熟起来呢?她感受到了它,对它作出反应,又拒绝了。
但他是个赌徒,是那种赢得起,也输得起的人。在尝试运气之余他已经等了七年,在这次圣职授任的时候才感到时机到了。然而,他的行动显然太早了。啊,好吧。总会有明天的——或许要了解朱丝婷得到明年、后年。当然,他并不打算放弃。要是他谨慎地看住她,总有一天他会走运的。
大声的笑使他身上直颤。又白又肥,40岁,自负。不知道是什么神使鬼差地叫他说出这些话来的,除了很久之前,他的前妻曾对他讲过这个。这四个“F”①描画出了典型的胆结石患者的样子。她就是一个胆结石的长期患者,可怜的安妮莱斯,尽管她皮肤黑,骨瘦如柴,50岁,象瓶子中的阿拉伯妖怪那样受着管制。现在我想安妮莱斯干嘛?我多年来捺性定心的活动被搞成了一团糟,我所能做的几乎和可怜的安妮莱斯一样。好吧,朱丝婷·奥尼尔小姐!咱们走着瞧吧。
①英语中“皮肤白皙”(Fair),“肥胖”(Fat),“四十岁”(Forty)和“自负”(Flatulent)都是“F”开头。——译注
宫殿的窗子里依然灯火通明;他要上去呆几分钟,和拉尔夫红衣主教聊聊。他显得苍老了。他的身体不好,也许应该说服他去做一次医学检查。雷纳心头在发疼,但并不是为了朱丝婷,她是个年轻人,还有的是时间。他是为拉尔夫红衣主教心疼,他已经看到自己的儿子得到了圣职,可是还不知底蕴呢。
天还早,旅馆的门厅里人来人往。朱丝婷已经穿上了鞋,快步穿过门左向楼梯走去,低着头,跑了上去。随后,有那么一阵工夫,她那只发抖的手在提包里找不到房间的钥匙;她想,不得不再下楼去,鼓起勇气挤进服务台旁边的人群中。可是钥匙在这里;她的手指一定在上面来回摸了十几遍。
终于进了房间,她摸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来,逐渐恢复了思想的条理。她告诉自己,她感到了厌恶、恐惧和幻灭,她一直忧郁地呆望着透过窗户投进户内的长方形的苍白的夜光,她想要咒骂,想哭。再也不能重演了,这是一场悲剧。失去了最亲密的朋友。这是背叛。
空洞的言词,虚假不实;突然之间,她一下子全然明白是什么使她如此恐惧,使她连吻都没吻他,便从雷纳的身边飞跑而去,就好象他有杀人企图似的。这是由于这件事是正当的!是因为她觉得返回故乡和承担爱情的责任都差不多,这时候她反倒起了归家的感觉。家是令人灰心丧气的,爱情也同样如此。还不仅是这样,尽管承认这一点使人觉得丢脸;她不敢肯定她是否能爱。如果说她能爱的话,那肯定是有那么一两次她的警觉性放松了;肯定是有那么一两回她在她那有数的情人那里体验到的是某种肉体的痛苦,而不是某种能够容忍的钟爱之情。她从来没想到过,她所选择的情人对她没有任何威办——她想分手就分手,她能够完全自主地保持着自认为很重要的独立判断。她觉得失去了主心骨,这在她一生。中还是第一次。过去,能使她从中得到慰藉的时刻是没有的,不管是她还是那些不明不白的情人一次都没有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德罗海达的人们帮不了她的忙,因为她自己一直拒绝他们的帮助。
她不得不从雷恩身边跑开。让她表示赞同,使她对他承担义务,随后,当他发现她爱的程度不充分的时候,让她不得不眼巴巴地看着他甩手而去吗?这是不能容忍的!她要告诉他她实际上是怎样一个人,那样就能斩断他对她的爱了。以明确的答应开始,以终生的冷漠而结束,这是令人不能忍受的。她还是拒绝此事要好得多。这种作法,至少可以满足自尊心,而朱丝婷一分不差地继承了她母亲的自尊。雷恩一定是从没发现在她那表面的轻率浮躁之下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爱上的是他眼睛所看到的那个朱丝婷;她不允许他有任何机会去觉察到她内心深处那种多疑泛滥的禀性。这些只有戴恩觉察到了,——不,是了解到了。
她向前一俯身,前额顶着床边那张冰冷的桌子,泪落滔滔。当然,这就是她为什么这样爱戴恩。他了解朱丝婷其人,但依然爱她。他倾力相助,同样分享一生中的回忆、难题、痛苦和欢乐。然而雷恩却是个陌路人,不会象戴恩那样对待她的,甚至象她家里的其他人那样对待她都办不到。没有任何东西非要他爱她不可。
她直起了身子,用手掌在脸上擦着,耸了耸肩,开始做另一件不同的事,把她的困恼推回到她头脑中的某个角落中去,在那里它可以平平安安地呆着,不会被记起。她知道她可以办到这一点;她用了一生的时辨纯熟地掌握了这种技巧。它仅仅意味着不停地活动,持续不断地沉溺在身外事中。她伸出手去,打开了身旁的灯。
一定是一位舅舅把这封信送到她房间里来的,因为它放在桌子旁边。这是一封淡蓝色的航空信,信封的上角印着伊丽莎白女王的头像。
“亲爱的朱丝婷,”克莱德·多廷汉姆—艾伯特的信写道。“赶快归队,需要你!立刻!新的演出季节的剧目中正在征求一个角色,一个瘦小的姑娘告诉我说,你正想扮演这个角色。是苔丝德蒙娜,怎么样,亲爱的?由马克·辛普森演你的奥赛罗如何①?主角排练下个星期开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①苔丝德蒙娜和奥赛罗是莎土比亚的悲剧《奥赛罗》中的主角。——译注
如果她有兴趣!苔丝德蒙娜!在伦敦演苔丝德蒙娜!而且由马克·辛普森配演奥赛罗!这是一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