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公司和德罗海达。他感到激动,然而又好奇,他明白这是红衣主教向他表明,在最后权衡中他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事,在战争期间所进行的祈祷已经结出了果实。他把梅吉·奥尼尔和她家人将来的利益交到雷纳的手中了。反正雷纳是这样理解的,因为红衣主教遗嘱的措词并非特指某人的。无法斗胆将它做别的解释。
他把这个封套扔进了必须即刻作答的、一般性非保密信件筐中,打开了朱丝婷的信,它的开头很糟糕,没有任何客气的称呼。
谢谢你的电传。你想象不到,在最近的两三个星期里我们
没有联系,我有多高兴,因为我讨厌有你在身边。整个这一段
时间,当我想到你的时候,我都想了些什么,谢天谢地,你是
不知道的,也许会觉得这很难理解,但是我不希望你呆在我的
身边。雷恩,悲伤没有任何可爱之处,你亲眼目睹我的痛苦也
不能使我的痛苦得到缓解。的确,你会说,这已经证实了我对
你的爱是如何淡漠。倘若我真爱过你的话,我会本能地求助于
你的,对吗?可是,我却发现自己转身走开了。
因此,我倒宁愿咱们把它一劳永逸地恢复原状的好,雷
恩,我没有任何东西给你,我对你也一无所求。这件事情使我
得到的教益是,如果人们在你的身边生活了26年,他们对你的
意义该有多大啊。我无法忍受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了。你说过
的话你还记得吗?要么结婚,要么一切皆休。哦,我选择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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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休。
我母亲告诉我,那位老红衣主教在我离开德罗海达几小
时之后就死去了。真有意思。妈对他的死倒是很痛心。倒不是
她说了什么,但是我了解她。她、戴恩和你为什么这样喜欢他,
这使我迷惑不懈。我一直就不喜欢他。我认为他的言辞过于讨
好别人、这是一个我不准备加以改变的看法,正因为他已经死
了。
就是这样。事情都写在这里了。我说话是完全算数的,雷
恩。我所从你那里选择的是一切皆休。注意照顾自己。
她的签名还是象往常那样,是一个粗黑醒目的“朱丝婷”,签名用的是一支新的纤维芯的钢笔。他把这支笔送给她的时候。她曾欣喜得惊叫起来,这件东西又粗又黑,使她非常满意。
他没有把它折起来,也没有把它放在皮夹子里或烧掉;他就像处理所有那些无需答复的邮件那样处理了这封信——一读完便扔进了字纸篓中的废电报稿中。他心中想道,戴恩的死实际上己经把朱丝婷被唤起的激|情断送掉了,便她感到极其不幸。这是不公平的,他已经等了这么久。
周末他还是飞到伦敦去了,但不是为了去看她。虽然他见到了她。他是在舞台上看到她的,她正在扮演那位摩尔人①的可敬的妻子苔丝德蒙娜。真是可怕。凡是他为她办不到的,舞台都为她办到了。那是我的好姑娘啊!她把自己的感情全都倾注到舞台上去了。
①指奥赛罗。——译注
她只能把感情全都倾注到舞台上,因为她要扮演赫卡柏①还太年轻了。舞台简直为宁静和忘却提供了一个场所。她可以只需告诉自己:时间可以愈合一切伤口——同时又不相信这话。她自问为什么这件事如此不断地伤害着她的感情。戴恩活着的时候,除了她和他呆在一起之外,她并没有真正多想过这个问题。在他长大成|人之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有限了,他们的职业几乎是对立的。但是,他的死却留下了如此巨大的一道裂口,对填平这个裂口她感到绝望。
①希腊神话中佛津癸亚国王底玛斯的女儿,牧洛亚王普里阿摩斯的后妻。这里喻朱丝婷作雷纳的后妻。——译注
由于一时的冲动使她变了卦,没有去希腊。这个打击是使她最感到伤心的事。因为她常常想起这件事,因而她的哀痛久久难以去怀。如果他去世时的情景不那么可怕。她敢许会很快恢复过来的,可是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却像梦魇一样清晰地留在她心中,她无法忍受失去戴恩;她的思想会重新陷入那时的状态中,再一次陷入到戴恩已经死去,戴恩再也不会回来这一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中去。
随后,她便认为她是有罪的,她没有充分地帮助他。除了她以外,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个完人,没有经历过其他男人所经历过的麻烦。但是,朱丝婷却知道他曾经受过怀疑的折磨,曾为自己的拙劣而感到痛苦,曾经为人们看不到他的脸盘和身体之外的东西而感到惶惑。可怜的戴恩,他不理解人们爱他,是爱他的美好的东西,现在,一想起来帮助他也来不及了,真是让人感到可怕。
她也为她的母亲感到悲伤。如果他的死使她自己尚且如此,那妈妈又该怎么样呢?这种想法使她哭喊着逃避着自己的回忆和意识。还有舅舅们在罗马参加他的圣职授任仪式时照的那张照片、他们就像胸脯突出的鸽子那样骄傲地挺着胸膛。这件东西是最糟糕的,它使她母亲和德罗海达人的空虚凄凉历历可见。
要诚实,朱丝婷。难道这种诚实就是最糟糕的事吗?就没有更加扰人心绪的事了吗?她无法把关于雷恩的念头,或背叛了戴恩的感觉赶开。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她让戴恩独自一人去了希腊,倘若和他一起去的话,也许就意味着他能活下来。没有其它的办法来解释这件事。由于她自私地一心扑在了雷恩的身上,戴恩便死了。要使她弟弟起死回生现在为时已晚,但是,如果再也不见雷恩。她可以赎回某些罪愆。忍受渴望和孤独的抓磨是为此应付的代价。
于是,几个星期过去了,随后,几个月过去了。一年,两年。苔丝德蒙娜、莪菲利娅①、鲍西娅②、克莉奥佩特拉③。她非常满意自己的起点从外表来看,就好像在她的个人生活中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毁灭的事情,她对自己的一颦一笑都十分谨慎,和人们打交道相当正常。如果说有一点变化的话,她比以前变得和善了,因为人们的不幸就好像是她的不幸一样,能使她为之动情。但是,正如已经讲过的那样,她外表上还是那个朱丝婷——轻率、精力充沛、傲慢、超然化外、尖酸刻薄。
①莎士比亚剧《哈姆莱特》中的女主角。——译注
②莎士比亚剧《威尼斯商人》中的女主角。——译注
③莎士比亚剧《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中的女主角。——译注
她有两次试图回德罗海达的家中去看望一下,第二回甚至都买好了飞机票。但是,第一次都会有一个临时突然冒出的、极其重要的理由使她无法成行。但是,她心里明白,真正的理由是一种有罪和怯懦相混杂的感情。她只是无法忍受面对她母亲时的紧张;这样做就意味着那整个令人懊悔的事情又重新出现,也可能会在一种她迄今设法避免的一种伤病的暴风雨中重新出现。德罗海达的人们,尤其是她的母亲,肯定一直由于确信朱丝婷好歹总算是安然地恙、相对来说没有受到损失地活下来而感到安心。所以,最好呆在远离德罗海达的地方。这样要好得多。
梅吉把一声长叹忍住,压了下去。要是她的骨头不这么痛的话,她也许会搭上马鞍,骑骑马的;但是,今天仅仅想一下去骑马就感到疼痛了。等到她的关节炎不仅现在这和厉害的时候再说吧。
她听到了一辆汽车开来,有人轻轻地敲着前门上的黄铜羊毛门环,听见了低低的说话声,她母亲的声音和脚步。不是朱丝婷,所以这有什么要紧的?
“梅吉,”菲在外廊的人口处说道。“来了一位客人。你能来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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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一位刚到中年、外表高贵的人。尽管他的年龄可能比他的外表还要小一些、他和她所见到过的男人迥然相异,除了他所拥有拉尔夫当年曾拥有过的能力和自信之外。当年曾拥有过的。但拉尔夫已经不在了。
“梅吉,这位是雷纳·哈森先生。”菲站在她的椅子旁边说道。
“噢!”梅吉不由主地喊了一声,对雷恩的外表感到十分惊讶,在朱丝婷过去写的信中他是个魁梧的人。随后,她记记起了她的礼貌。“请坐,哈森先生。”
他也直勾勾地看着,感到十分吃惊。“你一点儿也不像朱丝婷!”他颇有些茫然地说道。
“是的,不像。”她面对着他坐了下来。
“我让你和哈森先生单独谈吧,他说他想单独见见你。你们想喝茶的时候,就打铃好了。”菲说着,退了出去。
“当然,你是朱丝婷的德国朋友。”梅吉不知所措地说道。
他拿出了自己的烟盒。“可以吗?”
“请自便。”
“你想来一支吗,奥尼尔太太?”
“谢谢,不。我不抽烟。”她把自己的衣服抚平。“你从德国赶来,有好长的路吧,哈森先生。你在澳大利亚有事吗?”
他笑了笑,不知她一旦知道他实际上是德罗海达的主人的话,她将会说些什么。但是,他不打算告诉她,他宁愿所有的德罗海达人认为他们的利益是在他雇来当中间人的、完全不受个人感情影响的那位绅士的手中。
“对不起,奥尼尔大庆,我的名字是雷纳。”他说道,把这个名字读得和朱丝婷的发音一样,同时幽默地想着,这个女人在一段时间之内是不会很自然地叫这个名字的:她不是个在陌生人面前挥洒自如的人。“不,我在澳大利亚没有任何官办事务,但是,我此来确实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我想见见你。”
“见我?”她惊讶地问道。好是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慌乱,她马上谈起了另一个较为有把握的话题。“我的哥常常说起你。他们在罗马参加戴恩的圣职授任仪式的时候,你对他们非常好。”她毫无悲痛地说着戴恩的名字,好像她常常说到它似的。“我希望你能住几天,看看他们。”
“可以,奥尼尔太太。”他毫无难色地应道。
对梅吉来说,这次见面证明了出乎意料的尴尬。他是个陌生人,他声称他迢迢1万2千英里而来仅仅是为了看她,而且他显然并不急于解释其原因。她觉得她最终会喜欢他的。但是她发现他有点咄咄逼人。也许,她以前从不没有见过他这种人,这就是为什么他有点使她张惶失措。此时,一个十分新奇的想法闪过了她的脑海:她的女儿实际上和雷纳·莫尔林·哈森这种人十分容易相处!她终于把朱丝婷当作一个女伴来想了。
当她坐在那里彬彬有礼地望着他的时候,他想,尽管她已经上了年纪、鹤发皓首,但依然十分漂亮,正像戴恩使人强烈地联想到红衣主教那样,他依然对她的外貌一丝一毫也不像朱丝婷而感到惊讶。她一定很孤独!然而,他在她身上感受不到朱丝婷的那种悲伤;她已经屈于自己的命运了。
“朱丝婷怎么样?”她问道。
他耸了耸肩。“恐怕我不知道。从戴恩死前我就没有见到她。”
她没有显出惊讶的的样子。“从戴恩的葬礼之后,我也没有见到她,”她说道一叹了口气。“我希望她会回家,但是,看起来她似乎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发出了一声安慰人的声音,她似乎没有听见,因为她在接着讲话,但是声音变了,与其说是在对他讲,倒不如说是在对自己讲。
“这些年来,德罗海达好像变成了上年纪人的家。”她说。“我们需要年轻的血亲,朱丝婷是唯一留下来的年轻的血亲了。”
怜悯使他动容,他很快地向前一俯身,两眼闪闪发光。“你说起她来,就好像她是一项动产似的,”他说道,现在他的声音并不严厉。“我提醒你注意,奥尼尔太庆,她不是!”
“你有什么权利判定朱丝婷是什么,或不是什么?”她气愤地问道。“毕竟,你自己说过,从戴恩死前你就没有见过她,而这是两年前的事了!”
“是的,你说的很对。这完全是两年以前的事了。”他更加温和地说道,又一次认识到她的生活是一种什么样子。“你完全承受住了这件事,奥尼尔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