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他们来到了汝南郡与汝阴郡的交界处,那儿有绵延数百里的山脉,崇山峻岭,山峦叠嶂。
刚入地界,就有几个布衣年轻人来接应,把祁天齐带来的行李全部打包扛走。
然后又来了一顶软轿,苍轩说山路难行,还是坐在软轿里比较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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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球惊讶地左看右看,“姑爷,也没见您和什么人联络呀,怎么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
“到了我的地盘,还需要我来安排吗?”他朗声笑道。
“哗!原来这就是占山为王的感觉啊,真威风!”绣球兴奋得满脸通红。
祁天齐却只是坐在轿子里淡淡而笑。
这一切应该是别人安排好的吧?
翻过两座不算太高的山,又越过一个山谷之后,他们来到一座耸入云霄的高山山脚下。
刚进入初夏,山上的树木还未葱郁,鲜嫩的绿色看起来格外舒服,带著一股子朝气蓬勃的气息。
沿著狭窄山道向上,不久他们就看到一座石门,石门是在山道两旁各摆了一块巨石,上面还放了一块长条石组成,并没有什么雕刻装饰,相当简陋,但是门楣上“白玉京”三个大字却格外苍劲有力。
那三个字深深嵌在石头之中,应该是凹雕出来的。
“白玉京?”绣球歪著头打量那三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祁天齐也拨开帘子朝外看,再扭头看看苍轩,他双眼含笑地看著她,似乎等待著看她有什么解释。
她凝神思索了一下,缓缓吟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苍轩拍手鼓掌,忍不住凑过来在她的脸上捏了一下,亲匿地说:“还是娘子知我。”
一离开成都,他们的称呼全部改了。
绣球叫祁天齐“小姐”,叫苍轩“姑爷”。
祁天齐叫苍轩“夫君”,而苍轩则称她“娘子”。
这是一些大户人家的称呼,不至于引人侧目。
“喔,原来是诗歌啊,那奴婢也知道一个,‘帝作黄金阙,仙开白玉京。有人扶太极,惟岳降元精’”绣球不甘示弱,从小她就陪伴著郡主,也跟著念过几年书,所以约略知道一些,现在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几个句子,便忍不住拿出来卖弄。
苍轩和祁天齐相视一笑,同时摇头,“绣球,你不觉得你那个比较俗气而且小气吗?”
绣球嘟起嘴哼了声,一抬眼,却猛然呆住。
乐善带领几个兄弟迎下山门。
“绣球姑娘,好久不见了。”乐善先对主子和祁天齐打了招呼,然后又问候绣球。
“啊……嗯……好……好久不见了。”真的好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外加这一路上的三十几日,真是时间漫漫。
祁天齐伸手拉了拉苍轩,苍轩顺著她的眼神看向绣球和乐善,绣球的小脸红扑扑的,而乐善那张夜叉脸也难得地涨得黑红。
他了然一笑,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交给我吧。”
一行人欢欢喜喜地继续往上走,一直到了几座石头房子之前才停下。
苍轩把祁天齐抱下轿子,有些歉疚地说:“这地方是刚寻到的,先盖了几间石屋,还很简陋。”
按照他的设想,这里是要慢慢盖起几间别院,七个当家人一人一间,然后再替底下的兄弟盖一些通房,还要垒起高高的围墙,种上各种花草果木。
只是现在才刚刚起步,真的很简陋。
“不要让我餐风宿露就足够了。”祁天齐莞尔一笑,对他扮个鬼脸,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已不是太子,我也不是郡主,还讲究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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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天齐虽然生在王侯之家,身上却有一股落落大气,是那种不怎么计较生活琐碎之事的性格。
苍轩忍不住抱紧她,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他好想现在就狠狠亲她一记。
“哟哟哟!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做什么呢?”一个清朗快活的声音响起来。
祁天齐慌忙从苍轩的怀里挣脱,抬眼看去,却是个身著大红衣衫的俊俏年轻人,她不由得笑了起来,“沈公子,好久不见。”
“啊?你还记得我?”沈一醉一脸惊讶,“我们只匆匆见过一面耶。”
而且还是很不愉快,充满敌视的见面。
“沈公子和其他几位公子俱是人中龙凤,让人见之倾心,怎会忘记?”祁天齐微笑道,随即眼神一转,“啊,我忘记了,我是祁天齐,我是第一次见到你,我没有见过你。”
沈一醉哈哈大笑起来,他没料到大哥的夫人也会如此风趣,这下他已经想唤她一声大嫂了。
而且上次见她时还胖胖的、圆滚滚的,如今却弱质娉婷楚楚动人,再加上眉清目秀美丽飘逸,想不喜欢都难。
他暗自叹息,男人果然肤浅,看见美人就忍不住心软。
“其他几位兄长都下山忙去了,就我一个人看家,嫂子来了也没有好酒好菜,小弟亲手做了几个素肴,还请嫂子品尝。”沈一醉笑道。
祁天齐惊讶地看看他,再看看苍轩,小声道:“你可不会做菜吧?这就不如沈公子了。”
“嫂子,叫我小七就好。”沈一醉天性热情活泼,一旦心中接纳了祁天齐就立刻本性显露无遗。
“小七。”祁天齐也不再客气。
毕竟,以后她要和这些人一起生活了。
是一家人了呢。
傍晚时分,除了四爷、六爷之外,其他几位当家的都回来了。
四爷白行简远在京城为官,是不能来的。
六爷柳行云准备继续进行柳家原本在京城的买卖,酒楼茶馆客栈青楼全部都开,据说现在正在扬州开创基业。
二爷苏凤南、五爷云飞渡是祁天齐以前见过的,只有三爷燕未勒未见过,免不了多寒暄几句。燕未勒虽然生得高大魁梧,言行举止中却自有王者风范,显然也不是寻常百姓。
祁天齐暗自惊讶,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甘愿落草为寇,而且脸上没有一点落魄潦倒的痕迹,心中不由得暗自敬佩,这都是些能屈能伸的真男儿呢。
很少有人真的能够做到身屋局位而不骄,沦落草莽而不馁的。
大家都对祁天齐颇为热情,虽然谨守著礼节有些客气,但祁天齐已经相当高兴,毕竟她也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们的大哥,他们不怨恨她,她已经很开心了。
只有苏凤南态度冷冷的。
令祁天齐惊心的是他容貌的改变,以前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银发,而且发丝并不算很光华润泽,有种不健康的灰白感;他的眉心也多了一朵宛如梅花的红色印记,映著他苍白的脸色更显得绮丽诡异。
她本想问什么,看到苍轩警告的眼神又闭上嘴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对苏凤南是有些愧疚的。
真是奇怪,她居然会觉得愧对一个男人?
一路奔波疲惫,祁天齐晚上洗了澡之后就早早睡下了。
等次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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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没有摸到苍轩温暖的胸膛,她嘟了嘟嘴觉得有些失落,
翻身趴到枕头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在她的头发上欢快地跳跃。
“醒了吗?”苍轩推门进来。
他已练身完毕,又吃过早膳,和几个兄弟开完早晨的例行会议,把他和锦王商定的事情谈了一下,其他几人都很是欢喜。
“嗯。”祁天齐懒懒地应了一声,觉得浑身骨头都快酥了,她伸出手要他抱。
苍轩笑著拥住她,动作轻巧地为她把衣裳穿起来,伸手在她的俏臀上捏了一下,“小懒猪,第一天就这样,以后还得了?”
“因为是自己家啊。”她笑咪咪地回了句。
在锦王面前她是不敢如此慵懒无度的,因为锦王不喜欢懒散的人。
可是苍轩不同,他虽然也关心她的健康,还是坚持要她经常走走动动,晒晒太阳,但其他时候却尽量宠著她,任凭她懒到骨子里。
苍轩见她笑得妩媚,回答的又这么可爱,忍不住低头吻她,谁知两人刚刚唇舌相交,祁天齐忽然脸色大变,猛然推开他俯头到床下干呕起来。
这一次她呕得相当严重,脸色苍白,眼泪都呛得滚滚而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苍轩也脸色大变,莫不是水土不服?
“绣球,快去叫七爷!”他对著外面大喊。
“是。”绣球闻声本想进来,听到吩咐后急忙转身去找精通医术的七爷沈一醉。
“以前也曾这样过吗?”苍轩倒了水给她喝,有点焦躁地问。
“没,就是走到半路时胃口变得不好,经常觉得恶心,却没这样吐过。”祁天齐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身上,精神委靡。
苍轩伸手给她按抚胸口。
“大哥,嫂子怎么了?”沈一醉快步走进来。
“干呕,她说十几天前就觉得有些恶心。”苍轩双眉紧锁。
沈一醉略一沉吟,伸手搭上祁天齐的手腕,又回头对苍轩眨眨眼,“大哥,我这样碰嫂子没事吧?”
苍轩劈头给了他一下,他呵呵笑起来,“别担心,不是坏事,是喜事。”
苍轩一愣,祁天齐也先是一惊,随后便脸红起来,抽回自己的手又钻进被窝里。
“你是说……”苍轩几乎要大叫起来,“你是说她怀孕了……”
沈一醉眉眼含笑地点头。
“老天!老天!”苍轩站起身,在房间里大步走来走去,双手使劲互搓著,喜出望外。
“真是个傻爹爹的样子。”沈一醉被他走得头都晕了,强硬的把他按下,又拉过祁天齐的手腕把脉,“可是嫂子的脉象有点虚弱,需要谨慎调养,毕竟以后是一人吃两人补。”
“那该怎么做?”苍轩又紧张起来,做爹爹的惊喜与不安同时折磨著他,让他难以平静。
“我并不精通妇科。”沈一醉搔搔脑袋诚恳地回答,想当初他师父教他医术时,他都是把妇科一眼扫过,根本没有用心。
女人家的事,他一个青春美少年为什么要去管?
苍轩瞪眼盯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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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沈一醉明白他眼神中的含义,不由得毛骨悚然,“你不会是要赶鸭子硬上架吧?现学现卖是来不及的……”
“可是对于你这种天才来说,并不困难吧?”苍轩笑得很是友善和蔼。
“你就会欺负小弟我。”沈一醉顿时成了苦瓜脸。
“不欺负小弟,我干嘛做大哥啊?”
“什么?原来我著了你的道!”沈一醉哇哇大叫,捶了苍轩一拳,笑著跑开,
“我立即下山买医书。”
怎么著也要大包小包买一大堆书籍回来,说不定十个月以后他就成为妇科圣手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对于祁天齐来说如同走了一趟炼狱。
每天她最大的“休闲娱乐”就是呕吐。
身体本来就孱弱,再这样吐个不停就更加消瘦,每次看她吐得死去活来,绣球都跟著泪眼汪汪。
苍轩尽量抽时间陪著她,还认真地跟著沈一醉学著下厨做饭,一开始每天都火烧眉毛灰头土脸的,弄出来的也是黑糊糊的恐怖食物。
但对于聪明人来说,只要肯下功夫就天下无难事,所以七天之后他就能做出一桌美味可口荤素搭配得宜的绝佳菜肴了。
只可惜,祁天齐只有眼谗的份。
她唯一能吃的东西就是黄澄澄的鸭梨,其他的东西吃一点吐一点。
刚刚进入初夏,还不是鸭梨成熟的季节,市面短缺,为了给她弄来鸭梨,柳行云甚至牺牲了好几桩大生意。
再后来,她的呕吐症状稍微减轻,但精神依然倦怠,不想动,每天除了在床上躺著,就是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躺著。
苍轩实在看不下去,怕她到临盆的时候连生产的力气都没有,就强硬地架著她在山路上来回走走,当然也换来她不少的白眼。
怀孕的女人脾气不好,性格很坏,经常要些莫名其妙的小脾气,连绣球都被累及,更别提枕边人苍轩了。
那一晚,祁天齐不知道犯了什么别扭,死活觉得苍轩躺在身边不舒服,哭嚷著把他赶下床。
苍轩无奈只好的坐在床边。
可是她耳朵里听到他的呼吸声也觉得气恼,又把他赶到卧室外。
虽已是仲夏,但山上的夜晚还是相当凉,苍轩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本来想趁她睡下再进去看看她是否盖好被子,却又被她赶了出来。
苍轩虽然宠爱她,却也向来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主子,就算沦落为草寇也是大当家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他虽然没有当场发火,却皱著眉头拂袖而去。
祁天齐看他真的走了,房门都被带得发出巨响,明明是她把他赶出去的,她却觉得好委屈,翻身趴在枕头上呜呜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绣球脸色难看的走进来,“小姐,您就别这么任性了吧,姑爷都跑去和二爷睡了。”
第九章
自此之后,苍轩每个月总会有两、三次夜宿在苏凤南的房里。
绣球的脸色越来越坏。
因为乐善,还有苏凤南的贴身侍卫杜渐都偷偷告诉她,曾经看见二爷和大爷同床共眠的时候,二爷早晨起来身上经常是不著寸缕的。
看著主子越来越大的肚子,绣球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说男人最容易在妻子怀孕的时候勾搭上别人,难不成姑爷他……
啊呸呸呸!
苏凤南虽然生得俊秀,可是比她要高出两个头,是真正的大老爷,两个男人凑在一起能干什么?
可是主子好像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却也让绣球暗中著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的好小姐,你就态度柔和一点不行吗?人家都说男人是要哄的,你这样三天两头的耍性子,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啊,再说泥菩萨还有三分泥性子呢。”可怜绣球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为了她的主子却不得不像老太婆一样唠唠叨叨的。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求来一时最后却也不是你的。”祁天齐懒洋洋地晒著太阳,像只慵懒的猫,眼睛微微眯著,嘴上虽然这么回答,心里却也不停地想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可不是这么说,很多事情就是因为有心才能做成,无心就会失去啊。”绣球提醒她。
“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