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侧目,正好撞上她的目光,忙不自在地躲开。云荷道:“九千年前那场战,你知道的吧?”
“不太知道。”
“闹得这般大,为什么不知道呢?”
“为何我就必须知道?没事别瞎坐着。我走了。”霄焰腾地跃起,迅速地消失在她视线。
云荷纳闷地看着他——这太子殿下,不知是不是,嗯……脑子有点儿出错?分明是他拉着她在这儿坐着,这会子又说‘没事别瞎坐着’,难道是她自己愿意半夜坐这儿发傻的?
真真莫名奇妙。
似乎,提到饶霞废墟就叫他觉得不自在。为何呢?
他已回屋,她自然也不好久留,临回房前,还特意看了看饶霞废墟的方向。她似乎对饶霞废墟有奇异的向往,正如那一日非得拉着蜜梅去,后来自己又去了一回一样。
那儿也没有景致可言,有什么吸引着她,她不知道。
云荷与绿芽一起用午膳。绿芽道:“你这几日倒一直待在霄云殿。从前不在霄云殿时,你都在哪儿呀?”
云荷听而不闻,吃了一片百合,“味道真好。”
绿芽怔了怔,随即笑笑。她不说,倒叫她更感兴趣了。打从云荷来时起,就觉得她与别人与众不同。虽说样貌平凡,连自己也比不上,可是能叫太子殿下这么青睐的,她还从未见识过。
“你身上是用了什么薰香?真好闻。”绿芽说。
云荷抬腕闻了闻,“香吗?我没有薰香呀。”
“那可是戴了什么东西?我也去整点儿,指不定哪天太子殿下就看上我了。”她嘻嘻笑道。
云荷一愣,怔怔望着她:“你中意太子殿下?”
“整个霄云殿,哪个不爱他呢?”绿芽眨眨眼,“不说别的,他是我们的主子呀,自然是要喜欢的。你不爱吗?”
云荷摇了摇头。绿芽莞尔一笑,“你懂什么叫爱么?”
“不是很懂。”
“真老实。”正吃着饭,外头有人高唱:“天后驾到——”
绿芽连忙放下碗筷,拿绢子拭了拭唇,见云荷还在吃,忙扯了扯她:“别吃了,快出去啊。”
“怎么?”云荷不解地望着她。
第六章 到此结束吗(5)
“你没听见么,天后来了啊。”绿芽将她一拉,连忙从房间奔了出去。只见长廊那端,远远的过来一队伍,约有七八位。为首的女子,已经青春不复,梳着高高发髻,挑眉深目,很严肃;身上穿着金色华服,长长的裙摆拖地,几个仙婢跟在身后,慢慢地走着。
云荷看得正带劲儿,袖子被人拉了拉,绿芽道:“还不行礼!”
云荷忙学着她的样子屈膝等着。可还未等天后过来,腿已经酸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姿势别扭地站着。
一阵香风扑鼻,浓重得叫云荷打喷嚏。她忍啊,忍啊,直到天后从自己面前走过去,才忍不住,小声的“哈泣!”
然而,这个声音仍然吸引了天后注意。
她缓缓转身,云荷紧张地身体都绷紧了,绿芽更是在一旁为她捏了把汗。
幸而天后并没有大做文章,拐个长廊,朝霄焰的书房走去。直到他们看不见了,绿芽才坐倒在地,“你吓死我了。关键时候,怎么打起喷嚏来了?”
云荷委屈地道:“打不打喷嚏,也不由我啊……”
“哎,幸好没事。”绿芽从地上爬起,顺手拉了她一把。
云荷望着他们走远的方向,“来找霄焰么?”
“自然是的。”
“为何母亲来找儿子,要带这么多的人?”
绿芽扑嗤一笑:“真真傻丫头,天后身份尊贵,排场自然是少不了的呀。”
“你见过天帝么?”
“见过的。”绿芽道,“人人都说,天帝虽老了,但年青时长得比霄焰还俊。为人亦宽宏大量,不似……”一时说溜了走,忙缄口。
云荷追问道:“不似什么?”
绿芽笑笑:“没什么。”
云荷虽好奇,见她不欲说,倒也没有再问。
走廊那一端,霄焰早已出了书房,见天后来,忙迎上前:“母后,怎么突然来了?”
“难道我来看你,还要事先知会么?”天后语气不悦地道。
“没有。”霄焰笑笑,将母亲让进书房。“母后不常来,来了必是有什么事?”
“你倒开门见山。”天后似笑非笑,“青凤得了重病,你可知道?”
“我已几日不曾见过她,故不知道。”
“先不论她是你的未婚妻——”
“已经退婚了。”霄焰冷然道。
“本后与天帝尚未答应,这事儿戏不得,”天后冷了脸,“青凤为何生病,你想必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害相思病,与我什么相干?”
“什么相思病!”天后嗐道,“她掉入寒天镜的玄冰水里,又叫你的水麒给吓病了!”
“早已放话,寒天镜与暖潮乃二大禁地,她私自闯入,水麒未将她吃掉已是对她嘴下留情。”
“你……”天后跺了跺脚,“我怎生了个你这般无情的儿子!不说她是你的未婚妻,看在你们打小儿青梅竹马的份上,你也该关心关心。”
“退婚,我是打定了主意的。去看她就免了,省得叫她以为我回心转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哪儿来的这副铁石心肠?青凤究竟何处不得你心?”
“她哪处都不得我心!她得的是母后的心而已!”
天后语噎。
气氛一时僵硬,剑拔驽张,二人都不言语。
半晌,天后才道:“青凤说,有人将她推入玄冰水。”
“哦?”霄焰漠然地问,“是谁?”
“说是霄云殿一名侍女。”
霄焰正色道:“这不能吧?一名侍女,岂敢推她一郡主下水?”
“对这一点,本后也有疑虑。”天后慢慢绕着他走,“可是她说得斩铁钉钉,我身为长辈,又如何不替她查个清晰。怕是你也维护哪个小侍女也不可知?”
“母后为何这般说,”霄焰神情冷淡,“这小侍女是谁我尚不知,怎生维护?”
天后微笑,“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虽不喜欢青凤,但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岂能叫一名侍女给欺负了?还是早些将人交出来,让她去领罪的好。”
霄焰道:“她一面之辞,你就信了?指不定是她私闯寒天镜,怕揽这个罪名,所以拟出这个‘莫须有’的人来!”
第六章 到此结束吗(6)
“你怎么总和青凤过不去?她究竟哪里得罪了你?她堂堂一个郡主,就算去寒天镜,那又如何?难道去不得?”天后显见的不开心了,“听你这话,分明就是藏着掖着个人,可别叫本后亲自揪出来,那样的话,我可不会轻易饶恕!”
霄焰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天后只管相信别人,不相信我好了。”
“你……”天后气噎,伸手一扬,“你既不肯交人,那就本后自己去找。”
“母后何必如此费劲。倘若真是我殿中女侍将她推入水,那肯定是我指使的。不如母后就拿我法办了吧!”
天后愤怒地瞪他:“你为一个侍女这样冲撞我?”
“根本就未曾有侍女存在。是水麒将她撞入水中的。”霄焰冷笑,“母亲宁可信别人,也不信我,那有何话好说?”
霄焰如此斩钉截铁,天后的神情便有了一丝动摇。莫非真的是她弄错了?她柔软了语气,“这件事,不如再细查查。青凤平素不是那等口出虚言的人。”
“平日里看来我就是那做事不叫人信服的人。”霄焰冷笑,“既然如此,母后也不必为难,我亲自去名扬山与青凤说清楚。”
“也不必这样特意地跑去,这副模样,是去负荆请罪,还是兴师问罪?”
母子俩不欢而散,天后离开后,霄焰又没事儿人一般坐回书桌写字。过没一会儿,他道:“进来吧,鬼鬼祟祟在外头做什么?”
纤细的身影挤进门里,挪到他身边,“天后娘娘来,是因为青凤郡主的事么?”
“嗯。”
云荷的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那怎么办呀,他们要将我捉走么?”
霄焰不动声色望着她:“你不是挺不怕死的么?”
谁说她不怕死?她只不过是看出来他是那种嘴上要将她连根拔起,其实内心十分温柔善良的人,才敢在他面前嘴强。换了别人,她这小妖精有几条命可以折腾?
见她一脸犯愁,霄焰放下笔笑了,“放心吧,这事儿我顶下来了。以后只要永不再青凤面前露面,这事没问题。等这风波一过,你回莲花池,以后都不要再来。”
“嗯!”这个安排,颇得她心。她想了想,又道,“那水麒呢?”
“现在它已经不会伤我,不要紧。”
云荷整个人都放松了。方才天后来时,她不知有多紧张害怕……见霄焰看书,她就不欲打扰,慢腾腾出了书房。绿芽在外头鬼鬼祟祟的,见到她神情颇有些尴尬。
云荷问道:“你怎么了?”
“没有,呵呵。”绿芽勾着她的手回房,“天后找殿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嗯。”
“你刚刚去书房,没有问太子殿下吗?”
云荷突然把碗捧到她面前:“我还想再吃一碗甜玉露,可以么?”
绿芽一噎。有时候觉得云荷似乎傻乎乎的,可关键时刻,她怎么一点儿不含糊呢。
在霄云殿不能回莲花池的日子,云荷格外想寒天镜。这阵子总待在那儿,已经十分习惯了那儿的寒冷,习惯与水麒说话,虽然它口不能言,却能听得懂她的心声。
绿芽做女红,她不通这些,亦不感兴趣。整日握着本从霄焰那儿拿来的书,然而看不了几页,就趴到桌上睡着了。
七日后,她实在忍不住,跑到霄焰书房找他。一个小男孩正在擦桌子:“太子殿下?他在寝室中。”
“哦。”云荷从未去过霄焰的房间。她的小房间就在他主宫之外,他的寝室,除了整顿,其余人等一律不许进。
寝宫外,一只人影也没有。云荷见门虚掩,拍了拍门,没有回应。伸手一推,门便开了,偌大的宫殿,华丽铺张,贵气之中却见典雅。宫殿另一侧,是一扇门,绘了文竹的帘子垂着。
云荷小心翼翼地踩在柔软的毯子上,有一种做贼般的心情。掀帘过了门,是卧室。卧室之中,没有多余铺陈,一张极大的床榻,一顶墨蓝星空的帷帐。可惜,床上亦没有霄焰的身影。
他上哪儿去了?
都已七日了,不知她是不是可以走了呢?青凤郡主这几日也未曾来找碴,也许这事儿就这么完结了?
床上的被褥叠得齐整,一丝不苟,只有枕头旁边散着一只卷轴。因为十分靠近床沿,云荷又好奇,便随手拿起来看了看。
展开卷轴,它并不长,大约比也手臂长一些,米色的绒质画纸,上面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眉眼清秀,发未绾,随风飘舞着,海藻一般。身上上穿着粉白色衣裳,脖上戴着个红色项圈。
云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没戴呀……这画中的人,是她没错吧?
第六章 到此结束吗(7)
这纸张是新的,还能闻到墨香,肯定新画不久。她正欲将卷轴放回床榻,忽然手中的画被抽走,霄焰不大愉快的声音便响起:“你在这儿做什么?”
云荷心虚,“我……我在等你。”溜进他的寝宫又偷看他的画,他是不是会生气?
仔细看看他,倒没有愤怒,只是神色有些古怪。“找我什么事?”
“这些天青凤郡主都不曾来,我是否可以回莲花池?”
“再过十日。”霄焰道,“她不曾来,是因为她风寒还未好。听说已经快全愈了,倘若过十日还没有动静,你想回,就回去吧。”
“哦。”在这儿的日子真是无趣枯燥极了。这么多日不见蜜梅,也不知她怎样了?还有沧海,还有水麒……
“你还有事么?”霄焰下逐客令了。
云荷眨眨眼,指着画卷,“这个画的是我吧?哪位画师画的?”
霄焰摸摸鼻子,“画的哪儿是你了?自作多情。”
“不是么?我看着很像我呀!”
“画的是沧海书中夹着的那个画中人,不行么?”
云荷摇摇头:“分明不是。那人与我虽像,但细看却是有区别的。这画里的,分明是我啊……莫非还有个长得与我一模一样的云荷?”
霄焰不自在地清了清嗓音,“没有。我要歇息,你走吧。”
“哦。”云荷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他,“你画我的画像,是不是想与我双修啊?”
“啥?!”霄焰只差没被口水呛死,“你刚才说什么?”
“双修。”他的样子好赅人,她吞了吞口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微红起的脸庞。
“你是猪么,我就一个人,双什么修!”哪儿学来这种东西的?!一只小妖精也这么不安份,反了她。
云荷弱弱地抗议:“我不是猪。”
“是,说你猪都觉得侮辱了猪。”
“……”做人……做神不待这样的!云荷哼一声,大步离开。还未迈出门,便听到霄焰道:“喂。”
云荷回头望他,等着他的下一句。
霄焰道:“水麒七日都不曾上岸,不知是否生病了。”
“啊。可曾叫大夫?”
霄焰好笑:“它连我都近身不得,何况太医?我看它没什么问题,只是害了相思病。”
“嗯?”相思病……水麒有伴侣可思么?
“大约想你了罢。”
“哦。”云荷初时虽不乐意总待在寒天镜,但她对水麒却不排斥,相处的时间久了,倒觉得知心朋友一般,几日不见,她也是想它的。“那我去看看它,快去快回,不会叫人发现的。你说可好?”
“好。”
踏足寒天镜,云荷缩头缩脑观望着是否有“敌人”。
幸而,这儿荒芜地只有几颗果树。寒天镜镜子般的水面一丝波涛也不起,仿佛这下面不曾存在任何生物。
霄焰道,“你瞧,死寂。”
“大约躲在下面。”云荷唤一声,“水麒。”
仍旧没动静。二人交了个眼神,云荷大声喊:“水麒!”
霄焰忽然凝眉,“它不在。”
云荷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它会是去哪里了呢?”
霄焰道:“我下去看一看。”
“水很冰啊……”
“不要紧。”霄焰脱了衣裳,劈头盖脸扔到她身上,云荷把身上衣服扒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赤裸了上身,只穿一条亵裤,精壮的身躯上覆盖一层淡淡的紫色,霄焰道:“我下去了。”
鱼跃进水中,发出巨大的扑通一声,云荷往后退了几步才未被溅到。
好一会儿,霄焰都不上来,云荷有些急了:“霄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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