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话匣还没拉开,门轻轻被叩响。蜜梅以唇形说:肯定是霄焰。
接着乐呵呵地跑去开门。
果然霄焰站在外头,蜜梅笑嘻嘻地说:“我去觅点儿食,云荷你要不要?”
没等云荷回答,她一阵风似的溜了,把霄焰和她丢在屋子里面。
她觉得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要往何处放,只觉得他目光扫过的地方,就让她发烫。
她没做什么心虚的事情不是吗?
“你怎么来了?”她移开目光,假装泰然自若地问。
“到旧屋去看你,见不在,大约能想到你在这儿。”霄焰目光灼灼地盯住她,“我给你安排个住处,可好?”
“不必了。我先借住沧海这儿一段时日,等无韬被擒拿到了,我自然还回昨天的住处去。”
“孤男寡女,总有不便。”霄焰眸色一黯。
“也不算孤男寡女啊,还有一个蜜梅呢。”云荷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多谢你的一番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
霄焰微微蹙眉,“我有更好的地方可以保护你。无韬不会善罢某休,除了天音宫,任何地方他都可能进来。何况于无人防守的无极阁。”
“……”真的这样吗?如果果然如同霄焰所说,那她不是应该搬离这儿,随便再找个住处,免得连累沧海?
第二十七章(9)
到天音宫,她是万万不能作此打算的。霄焰的父亲,前天帝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也许正遍寻她不着呢,她还奔进天音宫特意让人抓?
那不是没脑子么?
“跟我回天音宫。”
“跟你回去做什么?”云荷的语气淡淡的,目光直射他的眼底,“你想没榻过我到天音宫后会引起什么矛盾什么误会?难道你不知道我酷似静莲,早已是你父母心腹大患?我正愁无处躲他们呢,反而还送到他们面前去任他们宰割吗?”
“既然能叫你去,自然已经安排好妥当的法子。”霄焰一脸自信,“难道你真当我是如此蠢钝之人,只会惩私己之欲,就将你的安危置之不顾?”
云荷无言以对。刚开始,她是有这种想法的……至少她认为他的想法不够慎密妥当。
半晌她悠悠地说:“多谢你的好意,我想你我之间,还是保持距离地好,省得叫人误会。如今你是天帝了,身份今非昔比,盯着你的目光想必不在少数。你若一直出入于这里,我的行迹很容易就会被知晓,也会连累沧海,希望你不要造成困扰。”
霄焰的心口如被利刃割裂。她是这么信不过他啊……
他的沉默和他受伤的神色,云荷都看在眼里,不安像蚁虫在心底肆虐,但她还是坚定地说:“你走吧,霄焰。等我找一个相对安全的住处,我就会搬的。”
霄焰的声音像是忍住了极大的火气:“不用!如果你要搬,那宁可住在这里。至少沧海还能保护你分毫。离开这里,你随时随地都有危险。”
“我知道了。”他毕竟是关心她的……只可惜他们有各自的命运,永远都不能交集在一块儿。
霄焰默默看了她很久,转身,离开房间。
云荷的心有一丝空落。
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面前空荡荡的,他的踪迹已经远去。慢慢走出房间,探向长廊,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寂寥的走廊,唯有剩她孤单影子。
心里凉渗渗的。
不断的拒绝,总有一天他会想开,原来你云荷也没什么了不起,没什么值得我迷恋留恋的地方。
她微笑着想这个念头,却发现好疼痛。她是占着他还对她有几分留恋,才敢如此张狂吗?如果有一天真的再也见不着面,她会不会后悔她一再地将他赶离身边?
她没有勇气,正如同沧海没有勇气一般。
蜜梅无声无息蹦出来,“霄焰走了?”
“嗯。”
“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蜜梅叹息,“你们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我们从未开始过,需要断什么?”云荷转身又回了屋子。
霄焰带着闷闷不乐回到天音宫。
从霄云殿搬来这儿,身分在昨日经历转变,但他有些不习惯。身边的仙婢比霄云殿多出至少一倍,更何提侍卫,天兵天将。
他不喜欢如此多的人,叫他压抑。
走进书房,绿芽很快泡了壶他爱喝的茶,安安静静地放他桌角。
霄焰问道,“你想说什么?”
绿芽愣了愣,随即摇头:“奴婢没有。”
“分明一副欲言又止模样。”霄焰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绿芽咬咬唇,犹豫半晌才说:“那个……云荷,近来可好?”
霄焰抬头,目光锐利地瞥向她,“为何突然问起她?”
“只是问问……”眼神太尖锐,绿芽不自觉地瑟缩了下。
“没事不会突然问起她,有事便说。”
“嗯……”绿芽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道,“昨日太后突然向奴婢问起云荷,我一时察觉不着她的意思,便简略地说了一些。回来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太后是个什么意思,所以……”
霄焰打断了她的话,“你都说了什么?”
绿芽便将昨日郡宜所问之话都回答一遍。霄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他也料到会有一天,母后知道云荷的存在以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是迟早的事。
他没有打算对母后妥协,也没有可能娶任何一个他看得不顺眼的女子。天帝之重任之一是诞下太子以几万年后继承天帝之位,几乎这是每任天帝都是刻不容缓的任务。若他坚决不从,母后想不答应他也不行。
他很明白母亲的性格,她吃硬不吃软,只要比她强硬,她就无话可说。也许他有些大逆不道了,但是对于母亲的所作所为,他也并不是很赞同,更何况自己的天后,自当由他来选。
绿芽惴惴不安,生怕他不高兴,她的小命就堪忧了。小心翼翼待在她身边,直到他说:“下次母后再问,你就只说不知道。”
绿芽应:“是。”心中苦笑:我确实不知道啊……
从一开始,她就不知道太子殿下与云荷是什么关系。更何况,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过云荷了。
霄焰命绿芽走出去,独身留于书房。案上叠满卷宗,谁言天帝是好当的?一面看卷宗,一面思索着两全的办法。
母后必不能容云荷,云荷同样有她的思想包袱,他能做的,是找一个最好的权衡点。按他一惯的性子,根本不必理会母亲想些什么,用抢的也要把娶得美人归——可是莽撞的背后,云荷也许要面对很多未知的因素,他先要将这些因素都排查清楚,才能和云荷有未来。
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便是无韬。
连日调遣许多天兵天将在各地寻找无韬踪迹,竟然一无所获,不由让他有些担忧和恼火。恼的是动用将近数万精锐,竟然找不到一个小小的藏身之所,实在叫他失望;担忧的是无韬一日没被捉到,隐患与风险就多加一日。
天界与魔界已经太平了这些年头,若是因为无韬的重现而再掀血腥,他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局面。
门叩叩两声响。
霄焰抬头,发现绿芽已然推门进来,温声说道:“殿下,赫连侍卫觐见。”
“让他进来。”
第二十七章(10)
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走进来,行了礼,黝黑的脸上面无表情。
“寻访之事可有进展?”霄焰问。
“有了一丝眉目。昨夜在怡山区域,天云乍现黑云。那儿素来有异兽袭人,早已荒僻成无人敢行的地步,故未曾排查。今天一早已经组织一支队伍,现下就前往怡山。”
“嗯。”霄焰说道,“记得不论什么时候,都以灭他为首要。不能活捉,也要见尸!”
“是!”侍卫中气十足地一个抱拳,随即英姿飒飒地离开了书房。
霄焰稍坐片刻,随后走了出去,迎面见几个仙婢陪着郡宜而来。就算从天后的宝座上退下来,郡宜仍然显得那么雍容华贵,每一天,每个发型每个妆容,都无比精致,一丝残缺都无法找着。
郡宜笑面迎来:“你正要出去么?”
“嗯。”霄焰淡淡的,“母后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么。”郡宜牵过他的胳膊,“昨日刚刚即位,今儿就有许多事情交付与你做了吧?可还习惯?”
霄焰道:“和从前也没有什么区别,没什么不习惯的。我赶时间,母后有什么事情,不妨他日再说。”
郡宜点头:“嗯,当以大事为重。去吧。”
霄焰见她没有去意,自然也不能将她劝回寝宫,只得了带着随身的几名侍卫仆从,先去看一看前往怡山域的天兵天将。
他前脚才走,后脚郡宜便进了他的书房。见他的桌子干净整齐,上面有一些已经看过的卷宗,都按分类整理地好好的,不由微笑。
霄焰素来容不得自己的屋子有丝毫凌乱,别人做的不如意时,他宁可自己动手。
他的倔强性子,有一大部分传承了她的。郡宜心里明白。但他并不觉得倔强是坏事,相反,对于天帝而言,霸道倔强一些的性子,总比软弱无主的强。她一生享极荣耀,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那便是她的夫君。
没有忠诚于她,一心一意地心里只念想她一个,还有那不够刚强果决的性格,都是她最大的遗憾。她希望霄焰按着她所想的方向成长,可是霄焰稍年长一些她才知道,永远也别指望能掌控谁的思想,正如别人不能决定她的思想一般。
她不是没有失望的,霄焰待她的冷淡,夫君待她的不忠;偶尔也有失落,但想一想自己风光一世,谁能有她这样的荣耀?能有她此般命运?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她的美事已占了七八成,还想要怎么样呢?如今她渐渐失去了力量,大限期如若到来,也不过是要魂归天地的,现在还这般较真做什么?所以这些年来,她也不大管束着霄焰,不像他年少时他严苛。
翻开一宗卷轴,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是绿芽走进来了。手中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描绘雪中梅花的白瓷杯。郡宜静静看她姿态优雅地将杯子放于桌上,细声细气地说:“太后请用茶。”
郡宜很是满意的模样。这样细致用心的人儿,她挑来放在霄焰身边服侍,果然没有错。“昨夜霄焰睡的可好?”
绿芽道:“殿下昨晚在书房看卷宗至很迟方睡。”
“哦。”郡宜赞许地点头,“纵然努力,也要顾着身体。往后他不爱惜身体,你要多劝蔚着点。”
“是。”绿芽心想,她何德何能,敢干预霄焰的事?他只要一个凌利眼神,已能叫她魂不附体。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面对这些主子的时候,岂敢不尽心尽力?就怕出着差错,把她扔下诛仙台,那她还谈什么来世谈什么轮回……
郡宜慢慢品着雨后龙井,细细地观赏白瓷杯上的红梅。见桌上还有一个杯子,想必是刚刚霄焰喝的,还不及收走的瓷杯,便随手拿来看了看。
只消一眼,她的面色乍变。
白瓷杯上,一片云雾缭绕,绿色荷叶栩栩如生,荷叶中间亭亭玉立一支白之中透出淡淡粉红的荷花,正兀自热情绽放。
这画的意境无可挑剔,然而正是这意境,让郡宜心惊胆战。
她面色自若地看向绿芽,“这套杯子十分雅致,何处得来?”
绿芽恭恭敬敬地说:“这是殿下自外头带回,奴婢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
“嗯。”郡宜轻声的说,“你素来和殿下走得最近,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好似……没有。”绿芽蹙眉思考了半晌,又摇摇头,“没有,殿下倒是一如往常的不爱搭理我们。”
郡宜露出笑意,“这孩子打小儿便是这个个性。”
绿芽却盯着她手中的杯子,有些担忧自己的将来。太后这般爱问她殿下的行踪,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根本就是让她处在了两人境界。
太后让她监视霄焰的一举一动,她能不照做吗?她若听从了太后,无疑是背叛霄焰……夹在中间,叫她怎么处。
郡宜慢慢地起身,将杯子放在手中把玩,说道:“我瞧这杯子精致可爱,先拿走了。霄焰若问起,你就说我拿了便是。”
“是。”
郡宜点点头,带着仙婢扬长而去。直至她离开天音宫,绿芽才放松下来。哎……真悲惨。倘若她只是底下的小丫鬟就好了,不必成天与霄焰打交道,更不用时不时应付不知打着怎样算盘的太后。
霄焰这一去,就是一整天。天黑透了才回来,直到夜间绿芽给他端来紫玉参水时,他才发现用了紫藤花的套杯。
“荷花杯哪儿去了?”霄焰问道。
绿芽忙紧张地道:“太后拿去了。”于是将早上一事告之。她低头感觉着霄焰的变化——
他会不会火冒三丈,会不会即刻去太后那儿要回杯子?
第二十七章(11)
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说:“哦。知道了。”
绿芽有一丝诧异。他没有反应么?这……他素来喜欢那一个杯子,闲来总是望着它呆呆的出神。她时常想,大约是因为云荷的缘故?
当时殿下对云荷的态度就格外不同,她也能猜想出霄焰对她有几分特别的情愫。一向喜爱的东西让太后拿了去,他没有反应么?这……可真不像平时的他呀。
记得当年有一个糖瓷玩偶不小心叫仆从打碎了,他整整用了两天时间将瓷片重新搪好,这固执与专情之程度,都让人乍舌。如今怎么?
莫非当了天帝,这性情就瞬间豪变了?
“发什么呆?”
霄焰一语惊醒绿芽,连忙低头道:“奴婢不敢。”
“下去歇着吧,没事不用再来书房了。”
“是。”绿芽本想劝他几句,转头一想,霄焰素来不喜欢鸹噪,她还是不说为好。
霄焰见她出去,只在书房坐了一小会儿,便推门往外走。
整日都有一堆仆从侍卫跟着,唯有这个时候,能让他安静些许。他自顾自往无极阁去。
墨般漆黑大海翻滚着浪花,一阵接一阵拍岸的响声由远而近。无极阁矗立在不远的前方,漆黑的外壳,压抑而且深沉,正如同沧海的性格。
霄焰哼一声。无极阁的前主人倒有先见之明,知道未来无极阁要住这么一个人,就先将它涂成了黑色。
大门紧闭,霄焰翻墙入了他的结界。沧海无极阁的结界只为妖魔鬼怪而设,旦凡小神仙想要到他府上当当肖小之徒,还是完全够资格的。
他才一进入无极阁,便看到沧海站在墙下,直直挺立,雕像一般,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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