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 第163部分

两人距离不足百米，面前空间由于两种意境的摩擦与争夺而显得有些虚幻和扭曲，如同是被高温蒸腾的空气一般，只不过这样程度的扭曲丝毫无法干扰两人之间的战斗，反而让战斗越来越是激烈，远远可见，天空之中两股力量频频对撞，剑罡纵横枪影翻飞，一时之间打得不亦乐乎，彼此相持不下的样子。

荆天越打心中便越是沉重，随着交手，他们彼此已经逐渐在提升自己的力量，由初时带着试探和后手的攻击变成如今硬碰硬的局面，每一下都带着巨大的破坏力，若不是在空中交战，恐怕地面都要被轰出巨大的坑洞。

猛然之间，魔王面色沉重地大吼一声，周身力量滚滚而起，身体后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色巨鬼形象，张开巨口头发蓬乱，看起来处在疯狂的边缘，在向着天空仰天嘶吼，浓郁的血红色光芒从战场之中许多嗜血精灵的身体之上传出，不断地以它为中心汇聚而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涡流，险些将荆天牵连在内。

一道威力巨大的剑罡劈出，双方都是身躯巨震，荆天飞身后退，如此高密度的交战让他的气息有些混乱，由法力凝聚而出的衣衫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双臂之上尽是或大或小的伤口，腰间更是多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虽然有着法力的封锁并没有血流如注的现象出现，却也带给荆天很大的伤害，纵然他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和防御力，也绝对不能完全抵消对方的攻击。

反观那如同疯狂的魔王，置身于血红色的涡流中心，布满伤痕的战甲和身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气势比起之前还要强盛一分。

东方已经露出了苍茫的白色光晕，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一夜过去，下方的战斗却依旧在继续，只不过双方都已经有些疲惫，不只是身体，更是心灵，但是纵然如此，剩余的战士也形成凶猛的洪流彼此摩擦屠戮，每一次擦肩而过，都会有不少各族的战士永远倒在血泊之中。

地面之上，属于嗜血精灵的残肢断臂只要不是彻底粉碎，就会对敌人发动攻击，虽然抵抗越来越微弱，但是却依旧给八族的战士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与麻烦。

魔王的气息随着黑夜的过去变得更加强盛，周身缠绕的红光如同是粘稠的地狱火焰，灼烧着荆天的双眼和心灵，他此时方才明白，魔王之所以会在夜间陷入沉寂，正是因为它的力量会在夜间受到压制。

幽幽的狭长双眸之中出现了沉重和渴望，荆天的心中燃烧起越来越剧烈的战意，突破到天权境界的契机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有了那么一丝感悟。

“能够死在这片眷恋的土地之上，是我们的渴望与寄托，抛洒的热血，因为思念与仇恨无法冷却，风干的身躯，因为那一丝不灭的神念勇往直前，阻挡在前方的一切，将用我们无畏的力量毁灭，我们已经失去了未来，只为了返回故土的执念……”魔王亮着慑人红光的双眸，此时此刻，却异常温柔地望着下方不断倒下的嗜血精灵。

灼热的血泪，从它的眼中滑落，尚未离开脸庞便已经化作火焰燃烧起来，很快很快，复仇的烈焰将它团团包裹，夺目的光华充斥了天地之间。

“你问我，西方到底有什么？”魔王笑了笑，它的笑容竟然有些苍凉，似乎是回忆起久远的往事，“那么，你可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洗耳恭听。”赤玉惊天剑剑尖斜指大地，荆天星眸璀璨，悠悠开口。

“我们原本与世无争，我们热爱生命，我们崇尚和平……在远古的岁月之中，这片大地上的生灵还未曾拥有相互征伐的力量，那个时候我们和平相处，共同建设着家园，生活在美好与幸福之中。”

魔王的话似乎是在感叹，有似乎是在哀伤，却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凛冽地问道：“你可明白，欲望究竟有多么丑陋和肮脏？当种族渐渐繁衍壮大，当各自的需求更加复杂，当彼此之间因为道路不同而产生巨大的分歧，战争便随之而来，生命便因此而凋零！

它们屠杀我们的族人，疯狂的吸吮着甘甜的血液，我们不愿战斗，却不得不为了生存反抗，但是我们不是它们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士们死去，看着森里被鲜血染红，然后，我们选择退走，放弃这片孕育了我们的肥沃土地，进入西方那无穷无尽的荒原之中。

当时，谁能够想到，等待我们的是彻底的绝望？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一片该死的土地什么也没有，长不出树木，结不出果实，更没有一滴水源，无穷无尽不知边际，族人们相继倒下，再也无法站起来，只是几年的时间，当我放眼四顾的时候，见到的是倒在身边寥寥无几的族人的尸体。

我在那一刻祈祷，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灵的存在，我愿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它，哪怕是出卖卑微的灵魂，化身成为夺命的修罗，也想要屠戮一切曾经杀害族人的生灵，让它们亲身感受到那种绝望的情感。

数千年来，我本早已经凋零，甚至连尸骸都未曾留下，往昔的一切早已经灰飞烟灭，但是当一个声音降临，莫大的力量让我沐浴在神光之中，我得到了救赎，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我相信，它就是我们的神灵，纵然迟到了千年的时间，也听到了我临终的祈祷，消逝的族人一个又一个出现在眼前，它们与我一样，都渴望着敌人的鲜血，期待着破坏与毁灭。

如你所见，我们归来了……这一片大地，终要接受我们的洗礼。”

魔王张开双臂，身体周围燃烧的复仇之火熊熊燃烧，它的表情沉静，气息强大，而面对着这样的敌人，荆天只是沉默着，无言以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战斗的理由，如今的他，不会迷惘。

终于将自己心中的话语说出，魔王似乎是放下了某种负担，已经提升到巅峰的气势更加强盛了一分，带给荆天巨大的压力。

“阻我者，死。”

荆天握着赤玉惊天剑的右臂忽然毫无征兆的扭曲起来，经脉突出，青筋狂跳，紧接着爆裂开来，炸起团团血雾，赤玉惊天剑一声清越的龙吟，剑气凝聚成为虚幻的龙形，在剑身之上盘旋奔走，看起来颇为神异，此剑本是此界天地龙气汇聚之处诞生，自然有着成长为真正神兽的巨大潜力，而为了战胜对方，他不得不释放属于赤玉惊天剑的强大威能。

手印连连变动，荆天双手之上亮起璀璨庄严的金黄色光芒，头顶上方的虚空一阵扭曲，天罡伏魔阵顿时出现，呈现九个不同的层次，整个大阵如同水波一般流转波动，神秘的字符在按照不知名的规律依次亮起清晰的光芒。

十八道粗大的金色光柱在半空之中如同龙蛇一般聚集在一起，产生一个巨大的金色球体，滚滚风雷之声从其中传出，球体的体积不断缩小凝聚，威势越来越大，终于荆天一声大喝，已经化作数米巨大的金色圆球对着他自己轰然落下。

金色雷霆一般的力量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出，荆天置身浪潮之中，浑身金光爆涌，赤玉惊天剑已经染上了一层金蒙蒙的光辉，连番施为，让荆天的力量同样暴涨一截，虽然持续时间未必很长，但是与对方分一个胜负却也是可以的。

于此同时，那魔王哈哈狂笑着，随着双臂的挥舞，铺天盖地的血色气浪凝聚而来，它将那杆残破的长枪抛到空中，让海量的煞气血光在其中凝聚灌注，使得长枪嗡嗡作响，发出几乎无法承受的哀鸣之声。

刺啦！

一声穿破空气的巨大撕裂声，血红色的流光如同是彗星一般对着荆天遥遥而去。

荆天右手执剑，剑身划过诡异的弧度轻飘飘斩落，无数剑罡出现之后便立刻融合，然后再次汇聚进入剑身之中，让赤玉惊天剑发出铮铮剑吟，威势无两。

一枪一剑正面相撞，长枪倒飞而回，荆天肩头血肉横飞，大地上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裂纹似龙蛇游走。

荆天面不改色，对着魔王置身的血红色复仇火海便是一记大袖挥出，宽大的袖袍几乎洞穿了空间的束缚，从天空之中将对方笼罩而下，开始疯狂挥舞搅动，将不断凝聚而来的诡异红光打散成为虚无，更有无数煞气被袖口吸入，再也不见踪影。

魔王被狂风扫中，身躯同样踉跄后退，脸上带着些许震惊之色，显然如此威能巨大的神通他是闻所未闻。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它两条手臂不断向着身周或抓或点，顿时不知多少杆血色长枪凝聚而出，对着荆天怒冲而去，前者方才离开，远处便立刻再次凝聚，一时之间天空中枪林如雨，血色如潮，几乎遮天蔽日。

荆天置身于这股长枪狂潮之中，不断挥剑打碎杀到面前的攻击，无边血色几乎将他淹没，却似乎永远也无法冲出，这魔王显然是从那个强大的存在处得到了神通的传承，否则绝对不会将神通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赤玉惊天剑忽然之间迸发出刺目的光华，荆天自身首当其冲，身躯上被割裂处一处处伤口，只见天空之中忽然绽放出一朵由无穷剑罡组成的赤红花朵，所有的长枪尽皆被一扫而空，破开对方神通之后，荆天体内法力爆涌，擎着手中长剑便对着魔王激射而去。

长空如洗，清晨似梦，迷蒙的阳光自东方天际降临整片大地。

荆天飞快冲出，在身后拖出一道赤红色的光影，看起来如同是扭摆的龙尾，而长剑之上绽放出来的剑罡便是神龙的巨口，要将那魔王吞噬而进。

地面之上的战争已经没有昨夜一样激烈，就算是自身的力量远比人类强大，经过如此长时间的血腥战斗也让各族的战士疲惫不堪，如果不是它们的首领后来同样加入战斗，凭借强大的力量压制了嗜血精灵的嚣张气焰，给予了战士们很大的鼓励和信心，恐怕军心早已经不稳，无法精诚合作的战士们难免一哄而散，最终沦为被屠杀的对象。

此时，天空之上的战局已经吸引了众多异族的注意，八族的巅峰强者们正在与生长着骨翼的嗜血精灵缠斗，却同样有部分注意力关注着荆天与魔王，随着两者战斗的升级，威力更是越来越大，展露出来的威能已经远远超过了它们的想象，不禁对两者生出了一种敬畏和恐惧。

魔王见到荆天向着自己冲杀过来，并且威势比起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宏大，显然已经将自身力量催动到了巅峰境界，知道胜负只是在此一击之间，不敢有丝毫怠慢，身体周围的血红色光芒开始不断浓缩汇聚，尽数灌注进入它召回的残破长枪之中。

这股庞大的力量已经超过了长枪的承受能力，纵然长枪本身也是一件威能不俗的法宝，但毕竟已经残破不堪，终于在一声爆裂之后化作了漫天残渣，只是魔王对此视如不见，依旧不断地汇聚着力量。

终于，长枪的残骸以及庞大的血色能量混合在一起，在复仇之火的灼烧之下形成了一杆崭新的长戈，被魔王抓在手中，身躯一阵摆动回旋，然后以惊雷之势对着冲来的荆天一掷而出。

长戈尖端带起螺旋形状的能量漩涡，速度快得无法用肉眼捕捉，力量之巨大足以洞穿无数座高大的山峰。

眨眼之间，长戈打碎了一重又一重的剑罡，从龙形的光芒之中洞穿而过，直射向遥远的苍穹，就算是在阳光之下依旧留下了一条清晰的轨迹，尖锐的破空声响久久不散，成为了白日里的璀璨流星。

魔王见到自己的攻击如此奏效，不禁心怀大畅，就要哈哈大笑起来，却猛然看到天空之中一个人形的影迹由粉碎诡异地组合起来，荆天完整无缺的身躯再次出现在他的眼中，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竟仿佛根本就没有受到之前惊天一击的影响。

千钧一发之际，荆天动用了身首异处的神通，在攻击降临之前让自己的身体主动分裂成为数个部分，并且向着四面飞散开来，躲过了一次必中攻击，纵然依旧受到了强大余劲的波及，让内腑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但是并没有伤及根基。

“归去吧！”荆天剑眉倒竖，欺身到了魔王的身前不远，毫不犹豫地就是一剑斩出，澎湃而凛然的剑气纠缠而起，形成一片由剑罡组成的巨大赤红色光芒，将魔王的身躯一分为二，伤口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腿，身体内部遭受到一股锋锐之气的侵袭，虽然形体依旧，却转眼之间便已经生机断绝。

魔王所在下方的大地之上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道幽深的沟壑，黑魆魆令人心生恐惧。

“啊！”魔王目眦欲裂，英俊的脸庞因为受到沉重的打击与无边的痛苦而变得扭曲，它将残余的力量汇聚在左拳之上，向着荆天一拳砸出，硕大的拳影奔腾而来，结结实实地打在荆天的身体上，将他砸出了数百米距离，一路所过鲜血狂喷。

魔王双目圆睁，眼角却早已经因为痛苦炸裂而开，丝丝鲜血流淌而出，它的身躯自半空中落下，先后砸在了地面上，距离下方的沟壑并不是很远，之前再如何强大，此时却只能掀起地面的一些烟尘而已。

荆天落了下来，望着躺在地面上的魔王，这家伙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却依旧凭借着一口气硬撑着没有死亡，一双眼眸出奇平静地望着天空，望着那初升的朝阳。

“嘿……死亡，真是熟悉的感觉。”魔王缓缓地说道。

“你们本不该复活的。”荆天叹息一声。

魔王眼珠费力地转了转，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荆天，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久久方才说道：“人类，回头吧，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他比你想想之中还要强大太多了。”

“我有我必须去的理由。”荆天摇摇头，坚定地回答。

“是吗……很好的回答，希望死后咱们不要再见面，嘿嘿……”魔王笑着，口中喷出黑血，眼睛的焦距也越来越模糊，世界渐渐失去了色彩，忽然，一股悲凉涌上它的心头，它不禁问着：“变成这样的我们，会得到祖先的宽恕吗？”

荆天面色苍白地咳嗽一声，依旧笑着回复说：“会的，它们会宽恕你的。”

魔王的头颅抖了抖。

“是吗……谢谢……”

从此便再也没有声息，它的身躯缓缓的化作虚无。

“纵使身有千般错，汝心不负祖先魂。”赤玉惊天剑重新挂在腰间，荆天漫步向着西方走去，身后传来阵阵的欢呼声，直冲云霄，在魔王死亡的瞬间，浴血奋战的嗜血精灵相继倒下，鲜血与骨肉化作尘土飞扬而去。

在荆天的感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