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 第221部分

荆天长身而立，悬浮在半空中，身后是通玄等人，神色各异地望着那一股气息靠近的方向，神念肆无忌惮地搜索着，最终停留在了荆天身上，似乎是终于找到了目标一般。

这是异常无礼的行为，除了在战斗之中，神仙的神念是不能轻易散发的，虽说身为神仙超脱了寻常礼法，但是也不能无法无天，更不是极度崇尚武力的莽夫世界，自有长期以来形成的规矩和限制，若是贸然打破，难免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通玄的脸已经有些发黑了，无论如何他是无法忽视这样的挑衅的，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他是荆天的师父，但是以荆天此时的修为和地位，以及仙界强者为先的规矩，都让通玄无法真的端出作为师父的架子，他不想挑衅荆天在众人之中的中心地位，所以在荆天没有表态之前只能强自忍耐。

荆天很平静，不仅仅是外表，心中也没有出现什么波澜，他已经进入了宠辱不惊的境界，这样的事情还无法打破他的修为心境，更何况对方虽然强大，但是也不过是真仙七重天，最多与他相当，就算是前来寻衅滋事他也不会畏惧，何必有所忌惮和畏惧？

离得近了，竟是一个下身穿着锁子长筒战衣，赤裸着胸膛，露出精壮上身的魁梧男子，身高五米开外，背后一对漆黑大翅，翅膀的边缘还生有数对利爪，一双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荆天，脸上是略带讽刺的笑容。

“你就是苍生之主？”这神仙冷笑一声问着，不过看起来却满是确定。

荆天自封的法号是“苍生之主”，这是为了日后方便与其他神仙打交道，他总不能一直以自己的真实名讳与其他神仙相处，一来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二来各路神仙也不愿意与不知法号的毛神有所牵连。

法号并非可以胡乱自封，必须要符合自身的情况，如果相差太多，例如荆天非要说自己是火神，那么这不仅仅浪费他接受的信仰之力，连神职都会出现问题，最终因为矛盾的激化而有所损伤。

除此之外，自封的法宝也并非真的是严肃无比，很多神仙也不会承认，必须要得到各路神仙的承认才算是真的融入了这个圈子，为此就要打出自己的名头，树立自己的威信，若是什么也不做，就算是同为神仙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尊重。

不过荆天这法号确实很是不凡了，敢于这样自封法号的也极其少见。

“正是我，阁下是谁？”荆天淡淡地问着。

那人哈哈大笑，露出锋利的牙齿，全身肌肉一阵蠕动，提醒似乎又庞大了一些。

“我乃赤膊大仙，今日便是来寻你，要与你一较高下！”

赤膊大仙？荆天眉头一挑，这法号真是与对方的形象异常相称啊！

“哈哈，怎么？是否怕了？若是你总窝在居所潜心修炼，我想要挑战你还费些力气，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赤膊大仙两手一撞，竟是从手心中凭空拉出了一杆画戟，这画戟黑光闪闪，阵阵杀气凛然而出，带有破空锐啸声，一看就不是凡物，虽然不比地神兵，但是程度也相当接近，看来对方没少在法宝方面下功夫，必然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天材地宝。

苍梧有规矩，只要不打扰其他神仙修炼，在任何时刻都可以进行挑战，若是挑战一方胜利，则可以代替被挑战一方的职责和地位，也就是说，如果荆天输给了赤膊大仙，那么他就再也不是苍梧的少主，就算是有大长老和二长老撑腰也是不行的，毕竟这是苍梧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

这赤膊大仙看起来很是倨傲，虽然不是蠢笨之人，但是看起来却真的并不惧怕荆天，也不知道到底身怀何种惊人神通，仙界不似他原来的世界，这里强者辈出，聚集了洪荒宇宙大部分神仙，不知道有多少万年的积累，自然有那些大罗金仙、金仙甚至是真仙创造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神通，或许真正的大神通少之又少，但是颇具威力的神通却绝对不缺乏。

“出招吧。”荆天双手背后，毫不犹豫地说道。

赤膊大仙心中一惊，收起了原本的些许轻慢之心，越发觉得荆天不似外表表现的一样简单，竟让他越看越觉得有一种面对几位长老的感觉。

其他人远远退开，赤膊大仙与荆天遥遥对峙，气势和神职互相碰撞，只是刚刚接触，赤膊大仙就立刻节节败退，心中越发发虚起来，但是到了此刻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否则后果更加恐怖。

再等荆天发挥优势，赤膊大仙知道自己就必败无疑，于是怒喝一声催动画戟杀了过去，雨点一般的画戟虚影漫天降落，将一动不动的荆天笼罩在下方，看似威力无穷，实则不过是试探而已，随时都可能抽身而退，但若荆天表现不济，他也可以立刻法力将对方置于死地。

荆天抬头看了一眼被遮盖了阳光的天空，头顶百米处如同多了一面巨大的墙壁，墙壁上长满了带着尖刺的武器，正在以奔雷之势对着自己碾压而来，可面对如此攻击，他却只是轻轻地抬手向着天空轻轻一推，看起来软绵绵无力的一掌，竟硬生生地将赤膊大仙的攻击打出了巨大的漏洞，阳光从掌印之中投射下来，形成一道带着淡淡金色的光柱。

赤膊大仙被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神通，光是凭借法力凝聚出的攻击绝对不能如此强大，金仙都不太可能，更不用说荆天此刻区区一个真仙了。

心中的怒火被点燃，赤膊大仙身躯在此狂涨，高约七米，整个人就如同是力量凝聚而成的一尊战神，那原本宽大的黑色翅膀此刻也显得有些短小，这并非是神通，而是力量提聚到一定程度的体现。

飞出的画戟被赤膊大仙摄入手中，戟身嗡嗡狂颤，狂暴的法力不断涌出，将他身边的空间都撕扯得虚幻起来，尖锐的劲风将地面刺出一个个坑洞，河水翻起更加澎湃的浪花，荆天等人原本置身的那亭子所在的山崖在强大的力量震荡之中直接崩溃，落入水中被河水卷走。

阳光正烈，忽然之间金色的金属光芒璀璨亮起，紧接着荆天双目大睁身体周围出现一座土黄色的宝塔，七层惟妙惟肖，砖瓦精致无比，塔身缓缓旋转着，荡漾出一波波的光晕。

赤色的长龙咆哮而出，张着巨大的口，獠牙森森，四爪翻飞之间已经对这赤膊大仙冲杀过去。

破空锐响传来，金色的光芒横扫而出，如同是可以劈砍开整个世界的神刀划过天际，落在龙头上，两者相撞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九霄神龙惊天破竟是哀鸣一声直接崩溃开来，金光又斩在了六合厚土无双壁上，这一次连同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震动，震裂了无数岩石，出现了不少恐怖的沟壑。

荆天依旧负手而立，仿佛连表情都未曾变化，刚刚发出惊人攻击的赤膊大仙却显得有些吃力，盯着荆天一言不发，终于寒声道：“不错，看起来有些实力……”

“试探结束了，你是否要在这里与我一决胜负？”荆天微笑着反问。

赤膊大仙又沉默了一下，冷笑道：“不用了，殿下自然会在真仙大演武之中将你斩杀，不要以为捡到了天凤精魄所化的神兵就真的了不起。”

荆天眯起眼睛，回复道：“回去告诉它，我本无争夺之心，但是若它如此咄咄相逼，我也绝不会一直纵容忍耐。”

“哼！看你能否一直如此自信。”赤膊大仙咧嘴一笑，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通玄等人在远处观战，知道荆天强横自然没有什么担忧，此刻见一切平息陆续回到荆天的身边，但是还不等他们说话，荆天却忽然对着铺满鹅卵石的河岸笑着说道：“阁下想来也已经看够了，不知有何见教？”

“呵呵呵……好久不见……不，你我还未曾真的相见，恩……但是之前必然有不小的缘分，不是吗？”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忽然传出，让其他人大惊失色，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身边竟然一直隐藏着这样一个存在。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个和尚突兀地出现在河岸上，他有英俊的相貌，身穿银色的平凡袈裟和月白色的僧袍，脸上挂着令人心安的和蔼笑容。

“贫僧一念，各位施主有礼了。”

荆天其实在发现赤膊大仙之前就感觉到了附近有人在隐藏，但是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只是并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任何敌意，便没有立刻揭穿，之前在与赤膊大仙的斗法中还是分出了部分精神对他进行窥探，只要对方一有什么举动，便会立刻施以雷霆打击。

此刻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包括荆天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相处了这样长久的时间，就算是没有听过铭记亲口叙述，众人也知道她与一念之间的纠葛，那些岁月相比两人的分离虽然显得短暂，但是对于铭记来说无疑是生存和修炼的动力和信念，是这一生之中最宝贵的东西。

也许这样显得铭记眼界狭小，但是对于一念的爱已经深深扎入灵魂，只要可以与对方在一起，就算是抛弃整个世界又有何妨？

人各有志，就算是再卑微，也有值得尊重的地方。

更何况荆天能够如此快速且顺利的获得神职，与一念留下的传承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可以说荆天本来就具备了获得神职的潜力，早晚都会成为神仙，而一念的传承则是一个引导，落在其他人的身上可能一点用处也没有，但是却足以打开荆天的走向神仙之道的大门。

说起与一念的纠葛，荆天也未必就比铭记来的浅薄，此刻见到了这个与自己渊源颇深的男人，心中难免也有着不小的波澜，只是相比于铭记就要差了很多。

荆天明显感觉到了铭记心境的剧烈起伏，就如同是惊涛骇浪的大海，让铭记的灵魂显得如此单薄和无助，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因此迷失沦丧，她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也许曾经梦想过无数次和一念的重逢，但是当真的面对了心中的人儿，那熟悉的脸庞以及无法忘怀的气质，还有曾经深深沉迷的微笑，她却是难以说出一个字，发出一丝声音。

数万年的时光就无声之间过去，人间早已经不知道有了多少轮回，铭记未曾改变，但是一念却早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一念了，荆天从他的眼中看到的是睿智和淡然的光芒，似乎见到了自己一行人，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特殊，宛然走在路边，见到周围熟悉无比的花草。

就是这样的眼神，微笑之中透着令人心神悸动的淡漠。

“好你个贼秃，竟然藏在这里一直监视我们？”通玄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指着一念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眼角余光还不时略过铭记。

一念闻言姿容不改，回答道：“施主何处此言？贫僧一直在此处打坐，已经有十数年的时间一直未曾移动过，也未曾刻意隐藏，哪里有窥探各位的事情？”

“嘿嘿，你少来狡辩，若是你没有隐藏，为什么我们都没看到你？”通玄挖了挖耳朵，挑着眉毛问着，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一念宣了一声佛号，之后才回答说：“那是因为施主的眼睛不够明亮。”

通玄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荆天阻止了。

“师父，他说的不错，从始至终他也没有动用过什么神通，就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你我之所以没有发现，是因为他的气息和形体几乎与周围的环境彻底融为一体，只是这份心境的修为，就不是我们可以相比的。”顿了一下，荆天笑了起来，和声道：“大师实乃得道高僧，荆天佩服之至。”

主动向对方吐露真实名讳，其实也是一种拉近彼此关系的方式。

“施主谬赞了，贫僧来此，确实是为了等待诸位的到来。”一念微笑点头，并没有因为荆天的赞誉有任何反应，虽然做着活人的事情，但就如同一根槁木。

“……一念哥哥，你……你是来找我的吗？”铭记此时方才回复了一些，声音有些沙哑的问着，这一刹那，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幼女的时光，无忧无虑地跟在一念的身后，享受着无私的保护。

“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僧来此，便是为了与你了断一份尘缘。”一念平和地笑着，说出的话却让铭记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遗忘和释怀，耿耿于怀并非真的是无情。

荆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与通玄等三人目光相触，不约而同地远远离开了此地，铭记于一念之间的事情，不是他们应该插手的。

姑苏寒月临走之前看了一眼神色黯然的铭记和淡然无波的一念，最终目光停留在荆天的背影上，眼中的波光微微颤动一下，就在此恢复了冰山一般的冷硬，谁也不知道，这女子的心中，冰冷的内涵，究竟是怎样一种牵挂和眷恋。

温暖的风吹过，这是苍梧中春季的暖风，轻抚在脸庞上是温柔的触感，铭记和一念的衣衫微微波动着，似乎两人这时只是普通人，而不是活了长久岁月的神仙。

铭记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一念，一直到走到他的面前，一句话未曾说过，幽黑的双目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深邃，她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一念的脸庞，竟是如此烫手，烫得冰凉！

一念并没有躲避，也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目光深远，明明同样看着铭记，却似乎穿透了她的身体，一直注视到遥远的无边无际。

“你放开了……”铭记幽幽地说着，不清楚是询问还是感叹。

一念点头道：“女施主，回头是岸。”

“回头的岸，我已经不要了。”铭记忽然之间嫣然一笑，她想象得太美好了，或许从两人分离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感情的无疾而终，或许她从来不应该想着寻找一念，这样就可以永远凭借莫须有的期盼坚强地存活下去，相见不如不见。

“你已经是金仙了……时间过去的真快。”铭记又幽幽地说着，收回了玉手，她发现自己面前的一念，真的已经不再是朝思暮想的情郎，每一次触碰，都是对自身的惩罚。

一念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你能再为我舞剑一次吗？”铭记忽然又问着，没头没脑。

“剑，早已经放下了。”一念摇头道。

“是吗，那我再为你吹奏一次吧……”铭记呵呵笑了起来，这笑容竟然融化了她无所不在的忧伤，碧玉长箫被她拿在手中，轻轻地、轻轻地吹了起来，空洞旷远的声音响起，带着无法抛却的哀伤音色，春季的环境，竟刹那之间变得清风萧瑟，附近的树叶簌簌而落，远方的江水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