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我都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因为我深深明白自己肩膀所承担的责任,我必须对信任我的国家负责,对那些家里有父母、有妻儿、有兄弟在盼着回家的士兵们负责,所以如果没有经过极其细致的准备,拥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把握,我就不会与对方决战。
之前击溃第一次兽人的战斗亦是如此。这一战看似行险,太过冒失,可每一步发展都在我军预料之中,所以我自信满满,最终也确实获得了大胜。
(对于这次任务的详细计划和操作,我都附在后页,也是给你将来行军打仗,做一个参考。)
但是这场大胜之后,我却是迷失了自己。
不错,贝贝托的头颅上确实带有非常隐蔽而浓烈的诅咒,这种诅咒能迷惑一个人的心神,让他变得暴躁、疯狂、不可理喻,但是对于我,以及大主祭萧善来说,这并不是一个不能解决的麻烦。
所以,其实在第二天的早上,诅咒就便被驱散了。可是因为诅咒而让我在演讲中说的最后一句动摇军心的话,另外加上我虽然极力想要否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嫉妒之心,让我心中想到了这个看似‘极妙’的计划。
是的,萧逸飞,我嫉妒你了,而这与诅咒无关。
我嫉妒你含着金钥匙出生,一从军就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卫副官;而我则是从一名最低级的士兵做起,无数次与死神擦肩,才换来现在的职位。
我嫉妒你年轻有为,你不但实力超群,而且懂得用大智若愚的方法处理人际关系,并很快获得士兵们的拥戴;而我,至今还无法明白许多将领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同意我的做法。
我嫉妒你的无量前途,凭借这次军功,你很快就可以掌握实权,并获得各方的笼络,成为国家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而我,为什么付出了三十年的努力,时间是你的六十倍都不止。
本来听到粮草被部分烧毁的消息后,我无论是带着士兵们离开,或者干脆四处劫掠,逼退成为惊弓之鸟的兽人联军,都是极佳的策略。
但是我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我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胆大之极的想法,如果能将兽人联军全歼,那我将真正跨入武国名将的行列,名垂青史。
这很困难,但绝非不可能,很快我就有了计划。
由‘心心相印镜’通知右武卫前来援助,示弱,引兽人联军前来追击,进入达连山脉,前后夹击,获得全胜。
追逐麋鹿的猎人,看不到脚下的悬崖;被巨大利益遮蔽了双眼的我,也已看不到计划的危险。
名垂青史的诱。惑,也激发了右武卫大将军李星念的雄心。
而目前无情的现实,则给了我们重重的一拳,也终于让我清醒过来。
击败我的不是兽人联军,不是识破我计谋的兽人智者,也不是能够用生命代价释放禁咒的兽人萨满,而是嫉妒!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最后,逸飞,我想教你的不是战争的技巧,不是要你学我的稳重,不是要你永远都不兵行险招,而是希望你能够学会不要嫉妒。
切记,切忌。
虽然现在我已经不能获得胜利,但至少我可以用胜利者的姿态去死。
马挺绝笔。
新纪元一零一九年四月十七。”
看到这里,萧逸飞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为马挺这位武国名将的逝去,也为战争的无常。
战争的偶然性在这次战斗中发挥到了极致。纵观整个计划,实在不能说是不切实际,而且如果真的成功,一战足以奠定西部百年气运,但是可惜,这个计划被对方看破了。
对于这场与胜利擦肩而过的战争,如果是项羽在此,肯定会高呼三声“天亡我也,非战之罪”,可马挺非但从自己身上查找错误,进行了深刻剖析和反省,最后还不忘提醒自己不犯同样的错误,当真长者风范。
而且萧逸飞从字体中蕴含的悲壮精神力感应到,当时马挺是应该有机会突围的,但他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壮烈成仁,并让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雷进带着信物来找自己。他或许希望雷进能够活下来吧,却不知道雷进愿意为他而死。
萧逸飞唏嘘不已,又翻看下去,没想到除了之前完整的计划书,还夹杂着一张匆匆写就的字条:“奥特族与莫多措、林拷族沆瀣一气,以其他兽人部落为饵,布置陷阱击败左右武卫,屠灭异己,所图定是整个北荒原,贤侄不可不察。不过经此一役,兽人损失亦极为惨重,已无强行追击之力,闲侄带士兵回铁柳城的把握又重几分,幸甚,幸甚!”
从字条的斑斑血迹可以看出,当时的战斗明显已经到了异常激烈的情况,这时马挺还心忧国事,并不忘提醒自己,这种精神实在令人敬佩。
看完书信,萧逸飞高悬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些,如果兽人也是同样损失惨重的话,那己方受到追击的概率就会低很多,那样完成任务的概率自然也会大大增加。难怪之前雷进会说左右武卫输了,可北荒原也没赢。
在这一次大战中,奥特族真是连续给了自己好几次“惊喜”,除了在自己召唤的“九头海蛇”下吃了一次瘪,但其他几次出击,都打的非常漂亮。不知是谁带队,会是自己的那个聪明徒弟吗?如果真是他的话,那无论是在把握时机,还是运筹帷幄方面,他都是已经有了名将风范!
想到奥宝马那双聊到建立兽人国度时就会散发出极度狂热的眼神,萧逸飞心中突然一颤,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依照一般情况,在己方招受重大损失,并且盟友也有可能不怀好意的情况下,军队指挥官肯定会争取尽量先保全自己,再谋其他,但是对一个心中怀着极高抱负的兽人来说,这一切会成为阻挡他前进步伐的困难吗?
不,他绝不会放弃彻底击败左武卫的机会,而且莫多措、林拷两族与奥特族在同一条名为“背弃盟友”的船上,如果不能扩大战果,很有可能无法在气势上压服那些蒙受了巨大损失的其他部落,所以即使再困难,兽人也会追上来,消灭自己。
这么一来,时间真的不多了。
看到萧逸飞原本古井不波的脸庞迅速变的阴云密布,边上的吕唯晨问道:“老大,怎么了?”
萧逸飞这才发现自己因为陷入深层思考,而没有及时控制脸上的表情,收起了“漫天阴云”,正色道:“后面随时会有追兵,我们必须加紧脚步了。”
吕唯晨点头道:“好。”说完又低声提醒道,“前面三十公里后就是临时营寨了,要不要派人先去通知,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萧逸飞思考了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时间紧迫;我们已经全速奔驰;而且营寨前应该有守卫。”
虽然萧逸飞说的简略,吕唯晨却是听懂了,点点头,顿了会又道:“老大,目前我们粮食奇缺,你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了吗?”
“血马肉能吃吗?有没有毒素?”
“可以吃,但是战士情绪上可能会有影响,尤其是血骑。”
“明白了。”看到吕唯晨欲言又止,萧逸飞道,“有话尽管说。”
“之前我们抓住的狮鹫骑士,看样子是右武卫的士官,虽然穿着普通,但凭着精神几乎失常的他都能最先逃离战场,只怕有高人相助,这说明他的身份肯定不低,我们或许可以问问他,右武卫将辎重放哪里了。”
萧逸飞眼睛一亮,道:“拉他过来。”
吕唯晨连打了几个手势,吕学文便快速赶了上来,他的左手抓着边上另外一匹马的缰绳,而那匹血马上正绑着之前遇到的狮鹫骑士。
那人被绑在马背上颠簸了一番,期间呕吐了几次,虽然看上去还是有点痴痴呆呆,但和刚被萧逸飞抓住时相比,已经好上了很多。
第两百零七章 隐患
看到那名狮鹫骑士的痴呆模样,萧逸飞心中不禁有气,语气中不自觉地包含了些许精神力,声音直冲那人大脑:“你的名字?”
被萧逸飞的精神力一击,那人浑身一震,原本散乱的目光终于又有了焦距,嘟哝着道:“右武卫副官萧若秋。”扭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被捆住了,嚷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捆住我?知道我父亲是谁么?还不快给我松开!”
就这么个差点被吓成神经病的家伙,竟然是右武卫的副官。众人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萧逸飞皱皱眉头:“你说你是右武卫副官,为什么装备只是狮鹫骑士的普通装备,你可有什么证明?”
萧若秋放弃了挣扎,大声喝道:“笨蛋!我如果穿着副官的装备,那些杀红了眼的兽人还不追我到天涯海角啊!”说完一耸肩膀,一对绚丽的金色光翼展开,显示出了其人类贵族的身份。
如此么说,这家伙只怕真的是左武卫副官,众人的眼神变得的古怪起来,和沉稳大气、实力高强的萧副官相比,这家伙简直差到姥姥家去了。
萧逸飞一刀劈断了绳索,又帮着差点掉下马的萧若秋扶正,这才道:“你知不知道右武卫将粮草储藏在哪里?”
刚才萧若秋看见边上众人看他的怪异眼神,萧逸飞又是一刀朝自己劈来,还以为要杀自己,差点直接尿了裤子,手足酥软下又差点掉下马背,后来在萧逸飞的帮助下勉强抓住了缰绳,但心神大乱之下,没几秒钟就落后了众人一个马身,又见众人眼中满满都是不屑,恼羞成怒地道:“快给我来个‘恢复术’,奶奶的,捆的我手脚都麻了。”
如果是平时,大家都可能会对明显是贵族身份的副官还有那么一分尊敬和忍让,但是现在一场惊天大败正如一块大石头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加上前路茫茫,谁都没有自信自己一定能够回铁柳城,心中正郁闷,萧若秋一来就大呼小叫,自然就轻易引起了其他人的极大反感。
吕学文闷声闷气地道:“问你问题呢,你没听见吗?”
“敢和我这么说话,”萧若秋勃然大怒:“你是哪个部门的?你叫什么名字?”
吕唯晨温和淡然的声音传来,只是让萧若秋听了,心中自然涌起一股凉意:“你要耍威风,也要看对什么事,对什么人,又是怎么样的环境。请允许我再问你一遍,右武卫究竟把粮食藏哪了,有没有被兽人找到?”
跟随方翔宇在监察厅呆了多年,吕唯晨身上自然有了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气,萧若秋听到吕唯晨的话后,连打了三个寒颤,嚣张气焰也被打灭了不少。
其实萧若秋能做到右武卫副官的高位,也不是草包,只不过是之前的战斗太过惨烈,让没有经过真实战争的他惊骇莫名,最终导致他心神失守下了一连串错误命令后夺路狂奔,虽然休息了会,可大脑现在还昏昏沉沉,说话行事才会很不着调。
被吕唯晨一吓,萧若秋终于明白形势比人强,强忍下一口气,打量了众人几眼,右手成拳,重重捶了自己的脑袋几下,而这几拳竟似有魔力般,将那个嚣张的纨绔直接锤成了一个虽然衣衫不整,却依然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收起气急败坏的模样,萧若秋就顺眼多了,但他说的话却让周围的人大为丧气:“因为从铁柳城到达连山脉的路上,大部分部落都已被你们左武卫扫平,加上时间紧迫,我们便轻装简从,只出动了两万精锐以及携带了一个月吃的粮食。而这些粮食我们之前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和血马一起,都堆放在一个地下溶洞里。不过你们就别打那批辎重的主意了,因为溶洞离主战场并不远,只怕早已被法术震塌,即使没震塌,只怕也被兽人给占有了。”
又一个希望断绝,众人眼神中希冀的光芒随即黯淡了下来,没有粮食,没有坐骑,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若秋深吸一口气,又团团抱拳行礼:“不好意思,刚才一时情急,之前又被那滔天血液吓破了胆,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兄弟见谅!”
见他低头认错,众人看向他眼中多了几分惊讶,也收起了轻视之意,纷纷朝他点了点头。
以王族之尊向普通士兵道歉,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萧若秋又看了一圈,明白了谁是领头人,便笑着对萧逸飞道:“这位朋友气度非凡,可是左武卫副官萧逸飞?”
虽然刚才表现简直可以称为不堪入目,但对方清醒后竟然一下就猜出自己的身份,萧逸飞不禁高看了他一眼:“正是。”
“久仰久仰。在下普经大败,进退失据,心神大乱,之后怎么办,就完全听从兄弟的安排。真排起来,我们可真是表兄弟呢!”萧若秋满脸真诚地道。
这么快就和自己称兄道弟了,萧逸飞“嗯”了一声,心中却是升起一丝不妥之意,右武卫大将军如果也能脱离战场,那自己也可以把大半担子丢给他,但如果右武卫大将军也是选择死战不退,那眼前这个萧若秋便是右武卫最高指挥官……他是个窝囊废倒还罢了,现在看他的言谈举止,也不失为贵族精英,到时一个军队中出现两种声音,只怕是祸非福。
二十公里的距离对奔驰的血马来说,转瞬即至,很快萧逸飞便看到了营寨的巨大轮廓。
营寨虽在,但是昨天还在营寨中的士兵,却已大多身死。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营寨守卫看到数百人带着上万匹血马奔腾而来,再看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浓厚的沉痛之色,再细看,发现带头的正是萧副官,顿时在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用扩音石大声道:“打开营寨大门,是萧副官。萧副官,发生了什么事?”
萧逸飞并没有进入营寨,而是慢慢减速,最后带领整个队伍在门口停了下来,从空间晶石中拿出左武卫印鉴高高举起,用饱含沉痛地声音道:“全军大门口集合。”
看到萧逸飞拿出印鉴,营寨上的士兵们发出了一阵大哗,这印鉴一般都在左武卫最高指挥官手上,莫非马大将军已经遭遇不测?
军令如山,士兵们心中虽然被巨大的惶恐笼罩,但苍茫的天地间还是响起了嘹亮的全军集结号声。
不久,便有许多面带忧色的士兵抬着担架来营寨外集合,而那些担架上的士兵的眼中则是泛起了绝望的灰色。
如果事情真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义不行贾,慈不掌兵,自己难逃被抛弃的命运;就算萧副官狠不下心,自己又怎么有脸拖累兄弟!
大约十五分钟后,营寨前已经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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