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匈奴人的大部落,而碰上的几股小群的匈奴人他们又凭着一人三匹轮换骑乘的速度优势摆脱了,可身后那人却还是如附骨之蛆一样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他们这几个人经过月余的逃亡生活,已是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疲惫得不行了。可身后的那个人带来的威胁却使得他们超越了人体的极限。他们经常在夜里听到风吹过草地的声音却以为是那人追来,惊恐地大叫一声然后又翻身上马继续逃亡。他们经常在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看到天边若隐若现出现了一个人影,不得不匆匆咽下口中的食物,再次奔逃。
总之杜远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们潜意识里最深的一个噩梦,一个让他们颤抖不已的魔王。
逃命逃到了这个地步,别说是人撑不住,就是他们座下的马也撑不住了。马儿一匹一匹的死去,而身后那个的身影却越来越近,难怪也傅山林这样的老马贼也感到精神崩溃了。
见傅山林这样如同一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起来,剩余的几个马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对视了一下,一人迟疑地说道:“傅爷你莫着急,我们昨天商量了一个法子,也不知道行不行……”
傅山林一激灵,抬起头抓住了他的手,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什么办法,你快说呀。”
一阵刺痛从后腰传来,看着眼前那个惶恐的眼神,傅山林明白了。
“傅爷您别怪我们,这次对正气山庄的进攻是您策划的,咱们身后的那人十有八九也是冲着您来的。或许把您的脑袋献上去,他就能饶了我们一命也未可知。就算他要当场杀了我们,总也比现在不死不活的天天过着逃命的日子要好得多。”
傅山林咬着牙听他们说完,哈哈仰天笑了起来:“原来你们打得是用我的脑袋保平安的主意,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傅山林带出来的人,一样的都是心狠手辣,一样的都是六亲不认,不错不错……”
傅山林的凄厉的笑声如同夜袅的叫声一样,把其他的马贼给吓住了。本来他们商量好的,只要后面那人一动了手,其他人就一拥而上,将傅山林砍倒。可傅山林毕竟是做了多年的马贼头子,这些马贼在他的积威之下本来就心中忐忑,现在看到他笑得如此疯狂,不禁都后退了一步。
傅山林的笑声却被一把刀斩断一样,忽然停下了。
他转身,出刀。
目标正是那个最先伤他的那个马贼。
那个马贼没料到傅山林身受如此重伤却犹有余力出手,一个没防备住就被他一刀捅进了小腹。
傅山林却没有就此住手,他将手腕一旋,锋利的钢刀立即将那名马贼的肚肠绞断。那名马贼肝肠寸断,一时却又死不了,只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号不已。
其余四人也唬了一跳,忙拔出刀子砍向傅山林。
傅山林此时死志已生,他不顾背后伤处流血不止,也不顾其它方向砍来的雪亮钢刀。他将手中长刀向一个马贼掷出,立时将他钉在了地上。然后和身扑到另一个马贼身上,张嘴便咬住了他的耳朵。
那马贼冷不防被傅山林扑倒在地,耳朵又被他咬住,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和傅山林滚成了一团。
他二人还在地上翻滚,另外两个马贼已经赶了上来。
马贼们都是冷血自私之辈,见到同伴倒地,不但不去救护,反而视为天赐良机,当下抽刀向着滚成一团的两个人没头没脑地砍了下来。
大约砍了十七八刀,两个人渐渐地都不动了,一个马贼上前轻轻地踹了一脚,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便分开了。
剩余的两个马贼这才轻吁了一口气,抹抹脸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到了地下。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对看一眼,同时站起了身,走到傅山林的尸体旁边,抽刀准备砍下他的脑袋。
哪知那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傅山林突然睁开眼睛,双手冲着他们一抖,两柄飞刀正插在了两个人的咽喉。那两个马贼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具又慢慢爬起来的尸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原来傅山林刚才多留了个心眼,和那个马贼滚成一团的时候,有意用他的身体挡住了自己。所以看起来他身上虽然鲜血淋淋吓人得很,但中刀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地方,反而是那个马贼没一下便被砍死了。傅山林性子阴沉得很,虽然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但他竟能忍着痛闭目装死了半天,直到余下的两名马贼放松了警惕之时才放出飞刀,果然是一举成功。
“哈哈哈,想要我傅山林死么?没那么容易!老子就是命不该绝!哈哈哈……”傅山林一边狂笑着一边慢慢地爬起来,他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但却依旧笑得开心得不得了,直到笑得牵动了身上伤处,他才不得不咳嗽着停了下来。
弯着腰咳嗽了半天,又呕出了几口鲜血,傅山林这才直起腰来。不料得意的笑容还未从脸上逝去,便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在他身前一里有余的地方,一个骑在马上的青年人正冷冷地看着他,讥诮的笑意还挂在他的脸上。
傅山林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后退着,惊恐的眼神里藏着的尽是慌乱无助的情绪,那青年人却不动,只是用猫戏老鼠的眼神玩味地看着他。
突然傅山林感觉大地传来一阵颤动,他回首望去,远处一片烟尘飞扬,如同乌云一样,甚至都遮住了天上的太阳。
“匈奴大军!”
傅山林脸上出现了一阵狂喜之色,他回首望了一眼那个年青人,发现他似乎也被匈奴大军的出现而感到意外,正皱着眉向远方眺望。
傅山林急匆匆地上了马,使劲在马股上抽了一鞭,一边叫着救命一边向着匈奴大军冲了过去,也不管匈奴人听不听得懂。
‘等我到了匈奴大军里,看你还怎么来追杀我。‘
想到这里,傅山林笑得越来越开心了。
第七十八章 交易
傅山林骑着马拼命地朝着匈奴大军的方向飞奔,不一会已经可以看到匈奴人隐隐约约的身影。
这只匈奴部队显然训练有素,老远就发现了有两骑一前一后向自己冲来。带队和指挥官呼喝一声,立时有百余骑飞奔而出,向傅山林方向围了过来。
傅山林大喜,立时快马加鞭地迎了上去。哪知那些匈奴一待看清他身上是汉人装束,二话不说,一蓬箭雨便射了过来。好在傅山林也是多年在刀口上打滚的人物。一见情况不妙,立即一个蹬里藏身,躲了过去。可他座下的那匹马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身上被几十只利箭射中,长嘶一声倒在地下。
傅山林心胆俱丧,不敢再动,只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不止。那些匈奴见了也不再放箭,只是指点着他不住地嘻笑。
杜远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了匈奴大军,不禁心中暗叫倒楣,但他又不舍得就此放过傅山林,忙拍马在后面疾追。哪知一个人在生死关头暴发出的潜能确实是非同小可,那傅山林把马打得飞快,一时间杜远居然追不上他。
待到傅山林被匈奴围住,杜远已知事不可为。他抬眼粗略一看,已经判断出这股匈奴大军不下上万人。他骑着这匹马日夜不停地追踪着傅山林,马力已疲,肯定也是逃不过匈奴人的追赶,想到这里,杜远索性放缓了疆绳,慢悠悠地向匈奴大军的方向慢慢溜达过去。
越来越多的匈奴骑兵围了过来,将傅山林和杜远紧紧地包围住,傅山林浑身颤抖着看着这些异国骑士,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命运,杜远却骑在马上不动,撇着嘴打量着周围的匈奴骑兵,在心中暗暗估量他们的战斗力。
过了一会,一个三十出头的留着小胡子的年青匈奴贵族在一大群骑兵的簇拥下,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缓缓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停下,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起他们俩来。
过了一会,那个匈奴贵族开了口,说的竟是纯正的汉话:“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跑到我们匈奴的腹地里来?是不是奸细?”
傅山林赶忙答道:“大人明鉴,小人绝不是什么奸细。小人叫傅山林,是被身后那人追杀才不得已逃进匈奴的地界,请大人庇护。”
那个匈奴贵族显然没有听过傅山林这个名字,直到旁边有人上前附耳说了几句话之后,他才恍然大笑了起来:“想不到一个马贼头子居然反而被人追杀得无处可逃,这真是个很不错的笑话。”
哈哈大笑了一阵,那名匈奴贵族转头向杜远说道:“既然这人跪地请求我的庇护,我也不能让他失望,从现在开始他是我的奴隶了。不过我念你居然敢千里追杀此人直到深入我匈奴腹地,也是个有胆色的好汉子,就不为难你了,你去吧。”
杜远无声地笑了起来,就在那些匈奴人以为杜远是在为逃得一命而感到高兴的时候,他却突然使劲在马腹上一夹,如风一般连人带马冲到了傅山林的身前,挥刀将傅山林的脑袋砍下。
匈奴们何曾见过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汉人,平常所见的汉人如果能够得他们饶了性命,那是什么话也不敢讲,转身就跑了。此时看见杜远在他们面前挥刀杀人,而且杀的还是首领的奴隶,所有人都呆住了。
目瞪口呆了一阵之后,匈奴们才回过神来。他们感觉受到了眼前这人的轻视,个个都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那名匈奴贵族却一挥手,止住了周围人的冲动,转头用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杜远:“你的确是一条好汉,不过你既然敢在我面前杀死我的奴隶,你就得承受我的怒火。我要将你绑在马尾上,慢慢的拖死。”
杜远依然是面带着笑容,说道:“这人伤了我的妻子,如果不杀了他,我的心情就不会好。我的心情不好,我就没心思跟铁多雄大汗谈一个交易。我这也是为了大汗好啊。”
铁多雄有些意外地看了杜远半天,才失笑道:“你居然认得我?你居然想跟我谈生意?我好久没有见过象你这样有趣的汉人了。”敞快地笑声过后,铁多雄又换上了狠厉的神色:“不过我铁多雄身为匈奴大汗,富有四海,你凭什么跟我谈生意!”
杜远神色不变:“凡是在东疆讨口饭吃的,草原雄鹰铁多雄大汗的形貌有谁人不识。有些东西不是身居高位就能拥有的,而且我这次敢站在大汗的面前与你谈生意,便早就不存着活着回去的心思,大汗又何必吓唬我。”
铁多雄再次笑了起来,道:“果然是一条好汉,当得起我的美酒。好吧,我便听一听你究竟要与我谈什么生意吧。不过我事先得告诉你,你这笔生意我未必会看得上,而且你的命我也未必会给你留着。”
铁多雄说完话手一挥,周围立时开始忙碌起来,不到片刻功夫,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帐便已搭起,鲜艳的波斯地毯被铺在了地下,篝火上被烤得油光发亮的乳羊在转动着,有数人忙碌着在乳羊身上刷着香料。
铁多雄立在帐外,向杜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杜远冲着他微微一笑,昂然随他走进帐内。
这些匈奴人的手脚实在是很快,杜远一坐下,热腾腾的奶茶便奉了上来,各色美食佳肴不到片刻功夫便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一桌。
杜远经过这月余来的追杀,早饿得慌了,当下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就大吃了起来,全不管周围匈奴人看过来那各色各样的眼神。
铁多雄身为匈奴的大汗,修养比他的手下将领要好得多,只是含笑看着杜远狼吞虎咽,等到杜远拍拍肚子仰天打了一个饱嗝,停下了手之后他才问道:“你要和我谈的是什么生意,现在可以说了吧。”
杜远却慢慢地端起一杯奶茶,喝了一口,顾左右而言他:“大汗不愧是大汗,奶茶里添的居然是江南上好的大红袍,真是富有啊,只可惜这样好的茶叶添在奶茶当中却是糟蹋了。”
“大胆!”
两边早有将领看杜远不顺眼了,这时见杜远悠悠然的样子不禁气往上冲,七八把刀立时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杜远却依旧停着头品味着奶茶的芳香,似乎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一把把锋利的钢刀,而是情人的手臂。
铁多雄却笑了,依然很有耐心地问道:“阁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杜远放下茶碗,抬头直视着铁多雄的眼睛:“只不过我一路行来,发现匈奴的普通百姓连用最差劲的茶沫压制的茶砖都喝不起,发现匈奴的普通百姓吃的是最差劲的井盐,一时感慨而已。”
铁多雄眼中一亮,挥手斥退冲动的将军们,站起来说道:“这么说来阁下有办法为我匈奴弄来大批的茶砖和海盐么?”
“在下东疆正气山庄庄主杜远,刚巧在关内认识了几个茶叶和食盐生意的老板……”
铁多雄立马变得十分热情了起来:“不知杜庄主可否为我匈奴贩运些过来?”
杜远摸了摸脚下的地毯,又拿起手上的酒杯仔细地看了看,道:“这波斯的地毯在中原价值千金以上,想不到在这里却被大汗轻易地踏在脚下。还有这阿刺伯的水晶杯,哪怕在中原的皇营大内也只是在重要场合偶尔一用,大汗真是豪富呀。”
这时铁多雄再看向杜远的眼里已经满是欣赏之色,轻轻一笑,铁多雄说道:“杜庄主不但是个英雄,还是一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这样吧,你做我的奴才吧――哦,不对,奴才这个词在汉语里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不过匈奴里这个名词却没办法用汉话翻译,勉强可以解释成为我的家臣。”
周围的匈奴听到这话之后,大声地喧哗了起来,个个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杜远。
大汗的家臣岂是谁都能做得了的,这满屋身经百战的将军们中间,也不过有一二个有幸得到大汗的赏识,成为了大汗的家臣。
那可是家臣哪!
这说明从此之后与大汗是一家人了。比之成为大汗的属下要亲密得多。这个汉人有什么好的,居然让大汗看上。一个个身居高位的匈奴将军们里那充满火热的嫉妒眼神,几乎要将杜远烧成灰烬。
不过杜远这人素来不识好歹惯了,轻轻易易地就推脱了这个匈奴将军们求之不得的厚爱:“在下只是一个商人而已,求的是利润的最大化,若是成为大汗的家臣,则所有一切当以大汗为先,在下暂时还做不到这一点,请大汗见谅。”
见到杜远推辞了铁多雄的邀请,匈奴将军们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转瞬间一股恼怒的情绪又生了出来:这个汉人居然敢推辞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