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眼光一滞,点头道:“我知道。嗯……我明白。”
“明白就好!可惜牧场的祖训束缚,平白添了许多障碍。不然……唉,可怜秀这孩子了。当年老夫心中认定这牧场既是保护,又是牢笼。所以以我当时的想法,才会那么迫不及待的向往外面的世界。现在人老了,只想颐养天年而已。”鲁妙子轻叹一声,神色落寞了许多。真正问心无愧的人太少,人是感情动物。要一生都不背负任何歉疚,除非是圣人。
朱浩劝慰道:“鲁老一身才学,难道想就这样荒废失落了?”
鲁妙子自嘲道:“什么一身才学。且不说和你相比,便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浅薄。而且花费大半生时间学来的这一身才学还是需在祝妖妇手中狼狈逃生,几次三番险些丢了性命。如果不是你的救治,现在老夫大概已经到下面陪伴青雅去了。”
朱浩道:“那有如何?武功再好,也只能使一人强身健体,保养好些地话可以多活十几年岁数。不过死去之后又有谁记得他们的名字?但学识不同,我们的进步就是源于学识的积累。推而广之。可以造福一代人,那些重要的东西更能使无数代人受用不尽。相比之下,武功连小道都算不上。整天打打杀杀,终有一天杀劫也会降到自己头上来。武功越高,越是提心吊胆。这样的生活,我可不愿去过。也幸得鲁老你坚持了下来,不然让这些东西埋没才是真正的巨大损失。”
鲁妙子被他所描绘的东西说的有些心动。笑道:“人皆以儒法王道为重,老夫一直以为自己醉心杂学已经是离经叛道,不过你地想法却令我都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况且我一身所学,大多已经交给你的两个徒弟了,发扬光大的事情就交给小陵和小仲两个吧。我想以他们的资质,定不会让你我失望的。”
寇仲忙道:“我们俩能学到的不足鲁师学识的十分之一,况且能让这些学识发扬光大,光靠我们两个小子肯定是不够地了。鲁老如果出山,想要拜在您门下的弟子定能从钟南山排到太行山去。”
鲁妙子与朱浩都被他的话语逗笑了。朱浩呼了口气,道:“儒法可以修身治国。不过要让国家强大却不能光靠这些空谈。世上没有无用的学问,也没有可以分为三六九等的知识。我只是不想让这么简单的道理却用后人无数倍的鲜血和时间去证明。能少一些苦难、多保留一些活力生机自然是好的。”朱浩耸了耸肩,语气中点着些微的感慨。
寇仲插言道:“师父说的对,儒法是贵族老爷们地东西,普通人也不能从上面学到怎么制衣做饭、耕田种地。就是鲁师和师父教我们的这些杂学才是贴近生活。”
鲁妙子直言道:“你树敌太多,如果以后再将现在所说的这些跑出来不怕自己会独立难支吗?”
朱浩笑了笑,道:“你看我不是还在修订儒法古籍吗?这事情慢慢来,总会有解决的时候。我可没有心急。至于树敌的问题,现在却是别人惧我,可不是我惧怕别人。”
三人一路上楼。鲁妙子取出储藏的六果酿来,斟了三杯。
鲁妙子咂了一口,开口道:“当年老夫曾请宁道奇出手对付祝妖妇,说起来我还欠他一个人情。”
朱浩一口饮尽香醇的果酒,心中一动道:“他来过了?”
鲁妙子点头道:“对。前些时候来的。”
朱浩冷笑道:“他们的鼻子挺灵的!”
鲁妙子忍不住道:“宁道奇终究是一代宗师。得道高人,举世之间。恐怕也只有你敢这么对他不敬了。”
朱浩道:“尊敬是相互地。我知道他原本是得道高人的,不过现在却沾染了许多红尘,道心失了。上次我在天津桥劝过他,没想到他仍旧做了令我失望的事。”
鲁妙子叹道:“这些都是当年的往事,怪不得他。”
朱浩想起去年在这里的时候,八卦梵青惠与宁道奇地关系,现在忍不住笑道:“我管他那多私事!且不说这些事与我无关,就是有关,也轮不到我去理解他。长此以往,宁散人一生威名,终究要丧失在为人强出头上。”
鲁妙子道:“这次他来,却说过就此归隐,永远不理世事。”
朱浩笑道:“定是加了一个不能让牧场帮我地条件吧?”
鲁妙子对朱浩猜出此事丝毫不感意外的点了点头。
朱浩叹道:“他也是一百多岁地人了,为了就如此热衷于给静斋当说客与给我添麻烦这两桩事呢?”
寇仲嘿嘿一笑,道:“定是他年轻的时候喜欢上哪一届的静斋女子了,所以才对静斋的事情这么上心。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见到跟师妃暄同级的那些天仙似的静斋弟子,宁老头动了凡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鲁妙子看到寇仲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忍不住道:“你们师徒怎都往那个方面想呢?”
“师父也是这么认为的?”寇仲惊呼一声,立马笃定的道:“那我更没猜错了。这宁老头果然是一肚子坏水。”
“你见过他?”
“没有。上次天津桥的时候我和小陵一个到了江都,一个到了荥阳,却没有看到宁老头在师父手上吃瘪和受伤的光荣事迹了。”寇仲一想起错过了这么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心里就觉得非常的惋惜。如果不是静斋的人捣乱算计的话,他也不会缺席师父大战神威群邪辟易的盛况了。
一切都怪静斋。
鲁妙子沉吟一会儿,抬头目视朱浩道:“你知道么,那次天津桥上宁道奇救走李世民时,有八成的可能是故意伤在你手上的。”
朱浩微微皱眉想了想,答道:“应该是的。”在他的岭南之行,也就是成为真正的武学宗师之前,对宁道奇的实力还看不清楚。但如今却已经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现在朱浩再来施展那一招的话,宁道奇就算有了准备也难以全身而退。不过以他在洛阳时候的水准,宁道奇的确可以轻易的带着李世民安然闪开。不过最后的结果成了宁道奇与李世民双双负伤,莫名其妙的成就了朱浩威名。这样的做法却令人玩味了。
朱浩试探的问道:“鲁老是说他在帮我?”
鲁妙子缓缓摇头道:“不是专门帮你,而是在帮你的的同时给予静斋一个再度请他的理由。”
“仅此而已?”
“大约是这样吧!他心里想什么,老夫也琢磨不透。就像是你想的什么,老夫也猜不到一样。你成了宗师级的高手,当清楚跨出这一步之后人会变得不同于前。我已经无法再通过语言和神情来判断你们心里所想的事。”
朱浩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那鲁老当初是怎么回复的?”
鲁妙子自嘲的笑道:“老夫只是一个孤独的糟老头子,牧场是秀祖传的,我不用管,也管不着。”说罢又加了一句:“这是事实!”
“那他是否还去找了秀呢?”
“找了。”
“美人场主、未来师娘定是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了吧?”寇仲嬉皮笑脸的道。
“未来师娘?”鲁妙子顿时满脸愕然,心念一转就知道寇仲说的是商秀,只是事情来的太突然了。
朱浩瞪了寇仲一眼,苦笑道:“我也是肉体凡胎,同样有七情六欲。鲁老不比这么看我。”
鲁妙子欣慰的笑出声来,亲自斟了两杯果酒,一边拍着朱浩的肩膀一边端起酒杯兴高采烈的道:“好,好好!老夫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如果真是如此,老夫才是真正的放心了!来,喝了这杯!”
卷八 北上传旨-卷十 西征北伐
第三百一十六章 … 优先供给
几杯酒下肚,鲁妙子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收,注视着对面的朱浩,沉声道:“自从你出现之后,所做的每件事都令老夫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提心吊胆。”
“嗯……”
“老夫知道你是迫不得已。可你一直都在悬崖边漫步,随时都有掉下万丈深渊的可能。”
朱浩把玩着手中的青玉杯,淡淡的道:“我也知道。”
鲁妙子直言道:“老夫真不放心将秀交给你。她虽然已经长大,但终究涉世未深。不知能不能适应外面的世界……”
鲁妙子又看了一眼神色不变的朱浩,叹息一声道:“老夫当年要是有你现在一半的果决,后事定不会变成如今的这样子。我相保护好她,并给她幸福!”
“我也相信自己能做到。”朱浩放下酒杯,直视鲁妙子。
鲁妙子定定的看着默不作声的朱浩,良久才收回目光苦笑道:“老夫也相信你能做到。再说这件事老夫也劝不回她。她和青雅相似的地方太多,唉,就由你们的吧……”
朱浩道:“鲁老不怨我把这个与世无争的牧场拖进争霸天下的漩涡之中吗?虽然是两个人的事,但我们代表的毕竟不止是两个人而已。我讨厌将感情掺杂许多不相关的东西,但是却有人极热衷于此事。”寇仲大咧咧的插言道:“那些人管天管地,现在连私人的事都能不放过啦?
“家国无私事,这个倒是可以理解的。”朱浩略显讥诮的笑了笑,“为了达到自身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虽然不好听,但实际却非常好用。”
“早些明白这个道理可以少许多的挫折。你却从不需老夫教你什么。”鲁妙子说罢又一副好笑的样子,自顾着道:“却是许多东西还需要你来教我。世人皆称我博学,不过老夫所骄傲的这些学识与你相比却落后了不知多少。”
朱浩笑道:“要是我也生在这个时代地话,定也会如其他人一般无限敬仰鲁老的学识。我的那学半吊子水准的学问也都是前人积累而来,没多少是自己研究创造出来的。鲁老已经比这个世界的人领先了一大截。而我们却没有在同一个起点上。要是你生在我们那个时代,一身的成就用无可限量来形容我都觉得显得失色不足。”
鲁妙子露出向往之色,油然道:“那定是一个比现在美好许多的时代!”
“那是一个竞争激烈的时代。”朱浩微笑着纠正道。他不曾想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真实来历,谪仙人地称号更是将他神化作了天上下凡的仙人。自己那个时代,恐怕最了解的人就是他的两个徒弟与还在梦境之中的向雨田了。
“喜欢一个人,却要将她卷进黑暗的政治漩涡之中……有时候想起了,的确是我对不起她。”朱浩忽然感慨道。
鲁妙子反而过来宽慰道:“你不必这么想。犹豫最是折磨人,也最是误事。如果当初我有你现在一半的果决,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后来那样的地步。老夫很看好你的决定,此时犹豫以后定是追悔莫及。相信我。任何事情只要跨出第一步,后面自然就好走了。”
“嗯,谢谢鲁老宽慰!”朱浩笑了笑,唏嘘道:“我也本不是这么多愁善感,不知为何,最近却感性了许多。”
鲁妙子露出理解地笑意,低声道:“人之常情,谁都是这样的。”
寇仲嘻笑道:“师父前几天还劝我呢,原来师父自己也是这样的。”
一年半以前四大寇与李密联合进犯飞马牧场,不过最后因朱浩而阴谋粉碎。此事之后。牧场就宣布随时戒备,不允许任何势力进入飞马牧场二十里之内的地方。而鉴于陶叔盛与吴兆汝等内奸的原因,同样也严禁牧场的人与外面接触。凡是私自离开牧场的人都将被视为叛徒。外面地各大势力来牧场买马的,都需要在牧场外二十里的地方停下来,并由牧场子弟带路前往交易,而交易的地点也是设在飞马牧场外。
这样的严防死守下,外人根本无从得知里面的情形。本来也不致如此。不过有鲁妙子在一旁帮衬,便没有任何的内奸能够骚扰到牧场的安宁了。如果仅仅是为了安宁,这样类似戒严的架势的确有些过了。而且随着时间地推移,这样的戒备不光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更加严密。
自从牧场出了陶叔盛与吴兆汝这两个高级叛徒之后,牧场高层经过了很大的变动。吴姓与陶姓自然是地位大减,原本的大管家商震也因为小妾私通李天凡的事,心灰意冷的隐退了。其他几姓也为了表达忠心,也将手中的权力主动交出。牧场的大权真正的落在了商秀手中。
也正是这一年,商秀成熟了许多。细心智慧,处事果断,将牧场的一切事务打理地井井有条。赢得众人交口称赞的同时,也建立了足够的威信。
商秀坐在场主宝座上,环顾周围几人,在座的有梁治、柳宗道、许扬、吴言、骆方等牧场干事。大管家的位置至今空悬着,三四执事地空缺分别被骆方和许扬顶替了。
商秀那双美目缓缓扫过在场诸位,梁治等几人都自觉地低下头去,不与她对视。一年多来他们早已经习惯商秀地主见与眼光,他们需要的就是聆听商秀布置地任务。然后去完成就好了。
“大家都来了,那么我刚好要宣布一件事。”
“场主请讲!”
在场的心思活络的梁治与柳宗道显然已经猜到了她要讲的肯定与朱浩有关,不过也不点破,还是静心听着。
商秀道:“我欲将朱将军定为我们牧场供应马匹的首要对象,凡他们要的马匹。一切优先考虑。大家以为如何?”
在座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商秀缓声道:“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我们一起商议。”
牧场的众位执事,除了梁治与朱浩相交不深,其他都或多或少的与他有些交情。骆方更是恨不得加入其麾下成为马前卒子。这个决定基本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现在听商秀说出口也不会觉得奇怪。
梁治沉吟一下,温吞吞的开口道:“场主,我牧场矗立百年不倒,不光是因为从不搅入江湖与朝廷的纷争之中。做生意当以诚信与公平为要,以前正是因为如此,我牧场才竖下了良好的名声和口碑。朱将军虽然于我牧场有大恩,但开此特例,似乎有些不妥……”他说话声音很轻很慢,不慌不忙,很有条理,很容易让人听进去。
商秀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几人道:“还有人要反对吗?”见众人都不搭话,商秀继续道:“那么就只有大执事反对了。”
梁治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正要说话就被商秀的眼神止住,只听商秀道:“秀知道大执事是为了我们牧场着想,这是好的。我们牧场的祖训是要我们不主动介入江湖与朝廷的纷争,以免惹祸上身。不过大家也能看到先前的情形,即使我们不主动招惹别人,也为人所眼红。上次四大寇与瓦岗的进袭差点令我们遭受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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