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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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霜-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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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不会有战事了,恐会呆的长些,所以一日三餐,能去前厅的也该去,不说讨得欢心,却也别让王爷忘了有您这个女儿啊。”

季浮霜此次却没有做声,脸上也无甚表情,弄得芍药心中惴惴,她想了想还是咬咬牙又道:“除了王爷和世子,王妃却是真正管事的人,家里小到吃穿用度,大到礼仪婚嫁,那都是王妃说了算的,所以您看……”

“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个好姑娘。”季浮霜打断了她的话。

芍药心下微惊,看来这四郡主是铁了心要守在这芙蓉苑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却不知道这府内诸位哪里会容她如此安稳,睿王妃魏氏背地里的手段,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其实心中都有数,怕是惹怒了那尊佛,关起门也会有祸事寻上门的。可她此刻却又偏偏不便和郡主说清道明,总没有在刚进门的小主子面前诋毁王妃的理啊。

季浮霜望着铜镜中,芍药那微颦起的眉头,心中微暖。其实她所担忧的她又何尝不知,上辈子住在睿王府的半年时间里,什么鬼魅妖怪她没见过?魏氏也就那点手段罢了,更何况她毕竟是睿王的骨血,不是娶进门来的小妾,只要防住了魏氏暗地里的杀手,魏氏明面上能使出的手段不过是打出府去,断绝关系而已,而这恰是她求之不得的。

正梳理间,蔷薇一打链子进了里屋,冲季浮霜道:“郡主,赶请快些吧,王爷请来的教习娘子已经等在屋外了。”说着便赶上前来帮着芍药搭理季浮霜的梳妆。

季浮霜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教习娘子来了吗?那好戏也该上演了。

收拾停当后,两个丫鬟簇拥着浮霜出了屋,便看见两名三旬左右的妇人恭候在院中。这两名妇人年岁相当,却气质迥异。左首个头稍矮的妇人身着藕色撒花袄、白绫缎的裙子,料子都是上好的,只可惜样式老气横秋。季浮霜知道她便是前任光禄大夫的夫人范氏,豫州城出了名的德妇,年纪轻时才华横溢,在豫州仕女圈中那是头一号的才女,可惜命不好,婚后不久便死了丈夫,如今一心一意的形容枯槁起来。

右边的另一位则与她大相径庭,海棠花的攒花裙,配着条海鼠皮坎肩,身上颜色雍容艳丽,脸上的妆容也极为精致。这人看起来比那范氏更像是官家太太,但季浮霜却是知道她真实身份:十多年前的寄情楼花魁秦凤岚,十多年后风华依旧。

季景斋也不知是急于她速成,还是别有打算,请来的这两位教习娘子真个是水火不容的,或许是寄期望她学的既有大家闺秀的范儿,又要能在床第间拴住男人的心罢。

浮霜叹息一声,却不曾想润州那男人从未给过她机会,去拴他的心。

与两位娘子见过礼,她温温婉婉的开了口:“今后便要劳烦两位了。”

秦凤岚抢着上前笑道:“小郡主容貌出众、贵气袭人,真真是我平生仅见呢,又谈什么劳烦不劳烦?”

范氏抿着嘴角,很是不屑的瞥了秦凤岚一眼,沉声说道:“只要郡主能潜心务实的学,就算不得劳烦。既然王爷请了我们来,我们自当尽心尽力。”

第八章 败家

两位教习娘子与季浮霜初次见了礼,便只留下了秦凤岚一人。范氏许是不愿与过气花魁同堂授课,便约了每日午时过后再来。

进了厅堂,秦凤岚扫了眼那案上的九霄环佩琴和笔墨纸砚,转脸冲季浮霜笑道:“若论琴棋书画,那董夫人范氏的可是出了名的,我远不及她。想必她会倾囊相授于你,我便不在鲁班门前耍大斧了,只教你些绿鬓视草、红袖添香的技巧罢。”

说着她便摇曳身姿的走到案前落座:“女人伺候男人,不仅仅是床第间事,书房陪读、食肆布菜和净房沐浴,那都是有说法的。”

季浮霜闻言脸上微红,这凤岚娘子说话做派还真是风尘依旧。

只见她抬手摆开了宣纸端砚,指着那砚台墨条说道:“书房伺候爷,首要的便是要会磨墨。你别小看这磨墨,技巧和耐心都是不可缺的。所谓凝神静气、沉寂悠远便是要务。水不可太过,太过溢出则不雅;亦不可太缺,缺了则笔端发涩,行文字迹便不畅了。女子磨墨的姿态更是有讲究,当一手执墨条,一手搂袖时,露出的素腕肌肤过剩,那便是失了轻佻,寸许不露却也过于拘谨,没了情趣。”

季浮霜浅浅一笑,上前两步站定于案侧,婉然说道:“秦嬷嬷让我试一回罢。”说着便挽起水袖执起墨条往那砚台上一杵。

吧嗒一声干净利索,那墨条崴在了砚石上,立马断成了两截。

秦凤岚微微一怔,笑道:“瞧这手劲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子呢!”

季浮霜含羞带怯的低下头,眼角诡色闪过。

侯在一旁的蔷薇连忙拿了个帕子上前给季浮霜净手,芍药收起那断了的墨条,换上了根新的。

“女子的轻柔体态、温婉气质尽可在这研磨中体现。”秦凤岚执起新墨条摆手做了个示范,“下手要正,力道要匀,不可急躁。”

“知道了,嬷嬷。”季浮霜第二次执起墨条,便轻飘飘、慢悠悠的在砚台中心绕起了圈,那端的是落下无痕、妖娆万分……秦凤岚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笑意,暗叹一声指点道:“也得用些力气的,不然这墨恐怕有的等用了。”

于是季浮霜再度发力,又是吧嗒一声,干干脆脆的崴断了第二根墨条。

秦凤岚这会子可存不住笑容了,这还未曾说到姿态和风雅呢,光是磨墨条都不会啊?

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在研墨和换墨中匆匆而过,季浮霜足足崴断了十两银子一根的徽墨三十三根,手脚粗苯的堪比那粗使丫头。别说上房的几个大丫鬟,便是管洒扫的小丫头们都忍不住心中暗叹,四郡主真个是富贵闲人,若生在小户人家,就光磨个墨都能将家给败了去!

秦凤岚神情郁卒的从芙蓉苑里出来,迎面便碰上了王妃魏氏身边的大丫鬟芭蕉,芭蕉迎上去很是恭敬的冲秦凤岚福了福,秦凤岚受宠若惊道:“姑娘这是……”

“奴婢是王妃身边的芭蕉,王妃命奴婢来问问,秦嬷嬷初次给郡主授课,不知郡主学的可好?可听嬷嬷的话?”

秦凤岚忙躬了躬身,笑道:“烦姑娘给王妃带话,就说郡主聪敏好学、勤于动手,尚可、尚可!”季浮霜的资质大出她所料,可偏偏又诚恳好学,屡败屡战弃而不舍,弄得秦凤岚也不好苛责,于是只能夸她勤于动手。

一旁送行的蔷薇,没忍住笑出了声,忙用衣袖掩着假装咳嗽。

“那请问嬷嬷,这一上午都教了些什么?”芭蕉瞥了眼蔷薇,追问道。

“厄……这个……磨墨……郡主学了一上午磨墨。”秦凤岚结结巴巴的吐露实话,她也知道芙蓉苑内人多口杂,什么事那都是瞒不住的。反正又不是她教的不好,是郡主底子太差,想必王妃也怪不得她。

果然不出所料,还没到晌午用饭时间,四郡主崴断了三十三根墨条的事,便从人多口杂的芙蓉苑,传得全府皆知了。

季浮霜咬着牙筷,望着窗外秋日的艳阳,似笑非笑的开始盘算起,下午的课该如何耍弄才好……

范氏是申时踏足苑内的,上午的墨条事件早已传到她耳中了。不过范氏确是老沉持重的人,她面不改色的候着刚刚午睡起身的季浮霜梳洗,心中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知郡主可曾认字?”范氏垂着头问道。

“粗略的认得几个。”季浮霜接过帕子敷了脸,转手递给芍药,“不过笔却不常拿,母亲说过,女儿家不兴读书写字。”

睿王季锦斋是知道她识字的,这点瞒不住人。

“女子写字当以小楷为佳。”范氏却不听她那推诿的话,“建议郡主先学柳体,再描赵体,如此一来柳底赵面、行中带楷。才能显出瘦硬挺拔、骨秀神清的气派。”

季浮霜微微一笑,没说话。上一辈子她对范氏格外敬重,倒是敛心和她好生学习了一番,后来嫁去润州后,也笔根不辍的练了多年,一手小行书写的是极为漂亮的。不过此时要刻意装拙,只得玩鬼画胡了。

范氏拿出几本描红册子,递给她道:“你先照样子练着,几日后我再观成效。今日我们先从简单的学起。”

说完范氏便冲蔷薇吩咐了几句,蔷薇应声而去,片刻之后便从里屋墙上卸下几幅画卷,捧了来案前摊开。

“嬷嬷这是要叫我临摹吗?我可没那能耐,描个花样子还成,描这幅山水却力所不及了。”季浮霜连忙委婉的推却道。

范氏心中不耐,脸上不禁带出了几分,她绷着个面孔道:“哪里会上来便要你画!只是先学习如何品画罢了。”说着她一一扫视过几幅画卷,随即指着其中一幅道:“我朝画派繁兴,题材多样。最盛行的当属院体风格的宫廷画派和文风较重的吴门、松门两派。这幅便是吴门大家手笔,画中山石皴染兼施,淡墨烘晕,渲染出一派烟霓弥漫之态,恰到好处地表现了江南润泽清幽的自然风光……”

季浮霜接过芍药泡好的茶,恭敬的递送到范氏面前:“嬷嬷请用茶。”

说了这许多话,范氏确是有几分口渴,她方转过身准备接茶盏,季浮霜手一抖,几滴茶水溢出滴在了画卷上。蔷薇忙惊叫一声,抢过画卷连忙擦拭,去见已污了一处山峦,不复原貌了。

蔷薇跺足哀叹:“郡主怎的就如此不小心?这画可是从王爷屋中淘换来的,精贵着呢!”其他几个丫鬟不禁脸上也带出几分惋惜来。

季浮霜瞥了眼正在矫情的蔷薇,故作傲慢的抬起下巴,很是不悦的将茶盏猛的搁在了案上。带翻了的茶水流的到处都是,旁的几幅画终也未能幸免。

“一副画而已,王爷难道还会为这个责罚我不成?你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她甩下句话,便故作恼怒的进了里屋。

范氏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气恼。她是爱极了书画之人,见这郡主不仅不通文墨,还不懂得珍惜,心中便十分不喜。她刚想上前说两句,芍药忙赶前劝道:“郡主许是乏了,上午跟着秦嬷嬷练了有近两个时辰呢!这头一天授课,也就是认认门道,要不嬷嬷您明日再来?”

范氏忙想起这不是在旁处,却是王府,郡主身份矜贵,倒也不能逼得过急。

“那我明日卯时再来,请郡主早早起身,将写好的描红帖子交我查验。”说完便冲着门帘屏风行了个礼便去了。

鸠尾跟上去关了房门,丁香忙着擦地收杯子,蔷薇还在那儿心疼几幅画,却也不敢再出声叨念了。芍药回身去了里屋,见季浮霜正歪在榻上,拿着本书正看着,忙笑道:“郡主不生气了?”

“气不过来,”浮霜翻了页书,口中问道,“她在做什么?”

芍药知道她问的是蔷薇,原本当着教习娘子的面,主子就算是有错也不该由做奴才的数落。况且引得主子不悦,做奴才更应第一时间进来谢罪才是,蔷薇却还在忙那几幅画,确是有些逾越了。

她忙搭茬描补道:“蔷薇姐姐管钱银用度,损耗大了身上是担着干系的,方才说了那许多话,也是随口便说罢了,郡主别放在心里。”

季浮霜恩了一声,便不说话了。心中却暗自琢磨,得尽快将蔷薇弄走才是,这等不懂进退的人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

“芍药,喊她进来,替我把字帖给描了,明日等着交差呢。”一甩袖子,季浮霜大刺刺的吩咐道。

第九章 姐妹

“……昨儿头一天授课,便折了三十三根徽墨,四副山水,其中一幅还是泷水吴大家的真迹。若真待得她学成,还不定得毁了多少好物呢!”听泉斋正堂里屋内,大丫鬟翠玉正一边给三郡主季清韶敲腿,一边说着府内最新的传言。

“就凭她那资质……”季清韶翻了个白眼,柔柔弱弱的说了半句。

“可不是吗!十五岁上了,也就识得几个字而已,听说原也就跟着昌平那女人过活,家里都没请过教养娘子,赶着现在来补救,恐怕是想出嫁前学点皮毛糊弄人遮遮丑罢了,可又怎么来得及?”翠玉捂着嘴咯咯笑道,“哪比得郡主您,五岁上便请了西席,王妃可是将您当男儿教养的。”

季清韶着手中的扇子敲打她的脑袋,笑骂道:“小蹄子多嘴!什么当男儿教养?不过是学个道理,不当睁眼瞎罢了,这话可不能浑说。”

丫鬟碧潭挑了帘子进屋,插话道:“哪里是浑说的,郡主又何必谦虚?年头上王妃过寿,王爷还跨过您上的贺词帖子词句工整,立意新奇,比世子爷的都还好上几分呢!”

“就你两个小蹄子胡乱吹嘘。”季清韶忙红着脸骂道,“不是说那新来的吗,怎又编扯起我来了?”

“是啊,是啊,好姐姐刚从外面回来吧?醉石轩那儿可有消息传出来?对昨儿那事,王爷说了什么没有?”翠玉忙接茬道。

碧潭脸色一紧,瞥了眼季清韶,方才叹道:“到没说啥,王爷今早还命厨房给芙蓉苑加菜呢,说是四郡……那新来的勤勉好学,正是功课要紧,以后午膳晚膳都便在院中自用,不必上前堂请安问候了。”

季清韶微微一愣,对于父王的反应十分吃惊。呆愣了片刻,方想起母亲恐怕会更加恼怒,心中不免酸涩起来。

却听屋外一阵喧闹,丫鬟婆子们还未来得及打帘子,五郡主季清婉便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姐姐!你评评看这是什么理?蠢苯成那样,父王竟然还夸赞什么勤勉!竟公然免了她请安问候,如此一来,她的无礼到成了正理了。母妃闻讯已经气了个半死,现躺在海棠苑内喊头疼呢!”

说话间,季清婉便扑将到清韶怀中,扯着她的衣袖道:“她这一来,还不足三日,便要挤兑得我们母女无立足之地了不成?父王如此看重,真是摆在心尖尖上,宠着纵着,令人不平!姐姐快与我去那芙蓉园闹上一场,也好让她知道我们的厉害!”

季清韶收拢起袖子,扶着妹妹在床沿坐下,泰然大度的说道:“快别混闹了,眼看着过了年便要十五了,怎还如此小孩子性情?且不说她此刻正得父王欢心,你平白无故的去闹上一场,除了自己没脸,还能有什么用处?若真叫父王知道了,定会罚你,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子的姐姐妹妹,当互持互助,和和美美的才好。”

听闻这话,季清婉更是如点着了的火苗子,呼啦一声燃了,她跳起身道:“我可没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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