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摸着被勒得生疼的脖子,龇牙咧嘴的道:「你还真用劲……也不算啦,其实是兽人王乌罗尔自己愚蠢,放出了维罗纳。」
说着,他把从牛头人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达斯。
「情报果然没错,兽人帝国又开始内乱了。」达斯立刻兴奋起来:「难怪今天那些兽人会这么软弱。」
索尔不禁奇怪道:「我还没问你呢,你不好好在断剑峡要塞待着,没事跑来挑衅兽人干么?」
达斯解释道:「最近我收到情报,兽人帝国似乎一片混乱。我想待在断剑峡要塞也没事,就带部队过来看看情况,要是有机会,就捞他一票再说。哪知情况比我想像的还要好,原来这些兽人已经耗尽了力量,现在只是空壳一个了。」
「等等,这么说,白天那些兽人是被你引来的?」索尔突的想起一件事。
达斯点点头:「他们是边境军,我刚穿过隔离带中心,就被他们盯上了。其实,我们已经在附近对峙了两天,只是因为摸不准情况,我才一直没动手。」
他的话终于让索尔搞明白了一件事。阿玛达确实没说谎,那些兽人并不是她引来的。而他们之所以会追来要人,估计是那个猫人斥候认出阿玛达,回去报告所致。
看来只能怪自己倒霉了,好死不死恰好碰上达斯来找碴,结果白遭无妄之灾。
想到这里,索尔心里竟没来由的一阵轻松,但具体为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因为阿玛达终于没有再骗自己吧?
这时,达斯突然凑过来:「喂,我说,我们就这样攻进兽人帝国,你说怎么样?」
「啊?」索尔先是一呆,随即失声道:「你说什么?」
达斯啧了一声:「这么惊讶干么?你不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吗?我们一直被兽人侵略,好不容易碰上这些家伙衰弱的时候,不如趁这机会一举把他们彻底清除,就永绝后患了。」
索尔缓缓吐了口气:「你、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断消耗下,我估计兽人的军力已经所剩无几。运气好的话,我们说不定连獠牙城也能拿下来,这可是迪拿尔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功绩呢!」达斯兴奋的道。
显然,在几个好友的刺激下,达斯已经不顾一切的想要建功立业了。
定定看他半晌,在达斯的期待中,索尔却摇了摇头:「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为什么?」达斯大感失望:「难道你害怕了吗?」
明白他的心情,索尔只好耐心的解释道:「兽人目前确实很衰弱,但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维罗纳和乌罗尔之间的内耗。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突然有外敌入侵,他们在压力下,难保不会团结起来。」
达斯不屑道:「那又怎么样,那也只是一群残兵败将,我只要调集断剑峡要塞和卡维领所有的驻军,至少有一半的机会能赢。」
「唉,达斯,你太急于求成了。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索尔一叹:「这不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就算你能击败兽人,占领獠牙城,甚至整个北部荒原,又有何用呢?」
达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会没用?如果干成这件事,迪拿尔的北方就再不会受到威胁了,这么大的功绩你竟然说没用……」
索尔突地打断他:「那么,鲁林会因此被赶走吗?」
「啊!」达斯身体一震,随即呆在当场。
静待片刻,等达斯把他的话消化完了,索尔这才道:「你仔细想想,现在迪拿尔最大的危机,不是兽人,而是鲁林帝国的侵略。而且,目前战争正进行到最紧要的关头。
「就算你能一举击败兽人,又怎么样呢?对鲁林的战事毫无任何帮助,反而白白损耗了北方军团珍贵的兵力,甚至还要为占领北部荒原,投入更多的部队,这根本是让岌岌可危的战事雪上加霜。」
看着达斯越来越严峻的脸色,索尔继续道:「而且你抛下国内危急的战事不顾,反而去打兽人帝国,只会给人你根本不关心祖国,只想自己建功的印象。甚至有人可能会说,你根本是想借鲁林的手推翻自己的父亲,然后再杀回来夺取王位……」
「这绝不可能!」达斯再也忍不住了,厉声打断索尔的话。
索尔一摊手:「我知道你不会,但要是你真这么干了,谁知道会有什么谣言流传出来?恐怕到时,没有任何人会为你的「伟业」欢呼的。」
看着一脸认真的索尔,达斯惊愕之余,脸上已满是冷汗,显然索尔刚刚的话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阿尔姆克四贱没有傻瓜,要是在平时,达斯怎么会想不到这些?然而两个哥哥活跃在战场,自己的好友不断建立功绩,他太需要在这场战争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了,以至于被「战胜兽人」这个虚假的荣耀蒙蔽了双眼。
在心里,他完全明白索尔说的是事实,只是,一时还没法转过弯来。
半晌,他无力的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索尔道:「你的任务是驻守断剑峡要塞,所以马上掉头。」
达斯不甘心的道:「就这么回去,什么也不做?。」
索尔安慰他道:「放心吧,既然兽人已经无力再威胁断剑峡要塞,那么陛下迟早会想起北方军团的,所以你被调入内陆作战只是迟早的事。」
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达斯心有不甘的点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可恶,只是便宜了那些兽人。」
索尔拍拍他的肩膀:「其实维持现状,才是消耗他们最好的办法。让维罗纳和乌罗尔去打个够,最后无论哪方得胜,兽人都会元气大伤,我看几十年里别想对我们构成威胁了。」
达斯这时也彻底想通了,他哈哈一笑:「真没看出来啊,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光了。」
索尔嗤之以鼻的道:「是你自己犯糊涂罢了,这么简单的事,谁都能一目了然。」
「索尔,谢谢你。」突然,达斯一脸认真的对他道:「要不是你,我也许干了最大的傻事还不知道。」
「大家是兄弟,别说那么多啦!」索尔笑了笑。
同时他在心里咕哝了一句:真要让你这么干了,那我好不容易才造成现有局面的努力,岂不是完全白费了?
这时达斯又道:「那阿玛达你准备怎么办?反正不怕兽人报复,要不要我帮你……」说着,他撮掌做了个下斩的动作。
索尔吓了一跳。不是吧,这家伙才在军队里待了几天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
他赶紧道:「别,还是放了她吧,反正我也答应过她。」
达斯微微吃惊:「为什么?别忘了当初在獠牙城,她差点让你死在兽人帝国啊!」
索尔挠了挠头:「算了,过去的事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我对美女可一向都是心软的。说起来,我跟她也没啥深仇大恨,杀她没任何意义,还是放了算了。」
达斯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明早就放她回去。」
说着,他站起身:「已经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就回断剑峡要塞,然后我再想办法送你回洛维尔。」
点点头,索尔向达斯打个招呼,便离开了帐篷。
就在索尔穿过营地,向自己帐篷走去的时候,旁边一个帐篷突然被撩开。
阿玛达探出身来:「索尔,我能和你聊聊吗?」
没想到她会在这里找上自己,索尔惊讶的停步:「聊什么?」
「没什么,只是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我有预感,这次分别后,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再见,所以有些话想跟你说。」阿玛达对他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放你回去呢?」索尔突然生出一丝顽皮之心,板起脸道:「也许我会杀了你也说不定呢?」
阿玛达调皮的眨眨眼睛:「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食言。老实承认了吧,你已经决定放我了,对不对?」
这一刻,她就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可爱少女没有两样,谁又能想到,在这份天真之下,却是一颗冷酷到极点的心呢?
也许是阿玛达不经意流露出的纯真打动了他,索尔点点头道:「好吧,聊聊。」
阿玛达欢呼一声,立刻跑出帐篷挽着他的手。
「干、干么?」
她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去你的帐篷啊,我的帐篷又脏又小,这些人可没一点对淑女应有的风度。」
你也算淑女?索尔差点失声叫出来。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也就无所谓的点点头。
「索尔大人,她是囚犯……」一旁看守阿玛达的两名士兵不禁道。
索尔摆摆手:「没关系,达斯已经决定放了她了。」
阿玛达则示威似的回头对两人吐吐小舌头。
片刻,索尔和她来到自己的帐篷。
「啊,好舒服啊,好久没睡这么软的床了。」
一进门,阿玛达不由分说就扑到床上,把头深深埋进被子。
索尔越来越搞不清,究竟是她突然转性了?还是以前自己认识的那个阿玛达,根本只是个幻觉?
他跟着走进帐篷:「你不是有话想跟我说么,是什么?」
又恋恋不舍的在被子上赖了一会儿,阿玛达生气的坐起身:「真小气,这么快就想赶我回去了吗?」
说着,她斜睨着眼对索尔一笑:「我突然在想,如果现在使用兽灵回归,说不定可以干掉你哦。」
索尔的心不由自主急跳了两下,他表面却不动声色的道:「你想试试吗?」
「嘿嘿,骗你的啦,我可不敢惹你那个神出鬼没的部下。」说着,阿玛达双手撑着下巴,就那么坐在床上看着他,「索尔,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就是一个笨蛋,因为我竟然蠢到单独把你带到帐篷里来。」索尔哼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
「别、别再逗我了。」阿玛达被逗得咯咯大笑。
「其实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她抬起头,脸上已带上一丝淡淡忧色:「上次在獠牙城让你跑掉后,我就在想,维罗纳提前得知消息,以致我的计划出现最大的漏洞,就是你们搞的鬼吧?结果放跑了狼人族长,随之而来的内战成为我们衰败的开始。」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索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阿玛达也不在意,她自顾的继续道:「后来在冰冻高原看到你的时候,我忽然全都明白了,野蛮人突然大军压境,逼迫我们从断剑峡要塞撤走,原来也是你在背后一手策画。那么,就连他们建国这个举动,也是受你的影响吧?」
凭阿玛达的头脑,猜出这些并不奇怪,只是她想跟自己说的,就是这个?那她有什么目的呢?清算以前的旧帐么?
就在索尔疑惑的时候,阿玛达又道:「当我们收到鲁林帝国的邀请,决定进攻断剑峡要塞时,我还在为此沾沾自喜,以为终于可以攻入迪拿尔了。哪知,你早已在冰冻高原给我们培养了一个强敌。」
说着,她自嘲的笑笑:「我本来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计算中,然而却处处被你领先了一手,以至于把兽人帝国搞成现在这样。索尔,我彻底输给你了。」
「我从没有想在你这里赢得什么。」索尔终于开口了:「每一次,都是在你出招后,我被迫应战罢了。」
阿玛达苦涩的道:「我知道,所以这才是最让我不甘心的地方。如果我们好好斗一场,输了我也就认了。但这样败得莫名其妙,真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最大的傻瓜。」
索尔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了,其实我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
「运气吗?」阿玛达大有深意的一笑。她起身走到索尔面前,就那么俯身看着他的眼睛,「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只是个好运的家伙,才是你最可怕的地方。」
看来她已经认定自己在扮猪吃老虎了,索尔只能苦笑。
轻叹一声,阿玛达又坐了回去:「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们兽人都彻底完了。接连不断的惨败,已经耗光了我们所有的力量。
「在迪拿尔和冰冻高原那些野蛮人的夹击下,几十年,不,有可能上百年内,兽人都将被你们彻底踩在脚下。所以,你肯遵守诺言放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你。」
索尔忍不住笑道:「你不是一直都认定我会放了你吗?干么突然又没自信了。」
阿玛达却并没被她逗笑,她低声咕哝了一句:「也许我并不该对你说……」
「什么?」索尔没有听清。
阿玛达抬起头:「我是说,你并不明白这对我有多重要。现在哥哥已经无法压住局面了,只有我能击败维罗纳的叛军,稳定帝国的局面。而且因为现在内忧外患的局势,我反而能轻松的掌握大权,这比我预想的要快得多。
「可是……我费尽心机等到这个好机会,换来的却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兽人帝国,纵然做了兽人王,又有什么意思呢?」
跟着,她又是自嘲,又是幽怨的道:「而这个好机会,以及这个烂摊子,都是拜你所赐。索尔啊索尔,我该感谢你?还是怨恨你?」
此刻在索尔面前的,是一个充满野心,但机关算尽后才无奈的发现,自己所得到的完全只是镜花水月般虚幻的可怜人。阿玛达的怨恨,她的无奈,她的自怨自艾,甚至她的孤寂,此刻都清楚的呈现在索尔面前。
望着这个既是对手,但又不是对手,自己甚至从没跟她正面交过手,却对她一生造成了无可比拟影响的女孩,索尔一时也恍惚起来。
是啊,我们之间,究竟算怎样的一种关系呢?
看着索尔呆呆的样子,阿玛达却笑了起来:「看来,我让你糊涂了呢!」
「如果……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索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有啊。」哪知阿玛达一口道。
「什么?」这下轮到索尔一怔了。
「以前在獠牙城,我曾问过你的话,现在我想再问一次。」
阿玛达缓缓道:「索尔,你愿意跟我走吗?有你的帮助,我们可以轻易掌握整个兽人帝国,到时我愿意把兽人王的位置让给你,我们一起统治这片土地。」
上一次阿玛达这么说,索尔拒绝了,这一次,他的回答也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对不起,不行。」
阿玛达没有一点失望之色:「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没关系,我之所以这么问,其实只是为了坚定我做另一件事的决心罢了。」
「什么事?」索尔暗道:不会真的想杀我灭口吧?
起身走到他面前,阿玛达将索尔拉起来,跟着突然凑过去一口吹灭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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