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我要喝,只有喝了心里才好受一点。”宁无痕抹去脸上的雨水,看一眼脚下的坟墓,狠心的撇过头,不让自己流泪。
“姐姐其实讨厌我喝酒,我一直都知道。”
“但我现在真的想喝到再也醒不来,你说姐姐会不会怪我又不听她的话。”
老鬼叹息的摇摇头,细心的掀开陈酿美酒的封印,轻轻的递上去,“少喝点,好好活着才是对小姐的最大安慰。”
“活着。”宁无痕抱着酒呢喃道,“我不仅要活着,还有骄傲的活着,活给世人看看,宁无双的弟弟不是孬种。”
“恩恩。”老鬼靠着一根笔直的大树上点头道,“这样才好。”
远处,宁川举着伞一步一步走来,行至坟前轻轻的散下一杯酒,才将目光停留在喝得烂醉的宁无痕身上,细声问道,“有什么打算?当日一战我虽不在场,但西桑城人尽皆知,你已经能够修炼,换言之宁家武斗场藏经阁对你全面开放,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去置办。”
“十数载将我拒之门外,现在又对我开放,算什么?我不是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痕不需要。”宁无痕对眼前这个父亲还是心有怨气,说起话也冲的很。
宁川无奈的摇摇头,沉声道,“你是我儿子,我自然想你好,但这些年你的状况让我很难办,你知道整个家族名义上我是族长,但真正的权利不在我手中。”
“有些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可以认为我软弱,但不能否决我对你的爱,毕竟你是我儿子。”
宁无痕擦去嘴角的酒渍,平淡道,“所以,姐姐才会死。”
“我知道一切都不怪你,我也没打算怪你。但无痕希望父亲记住一句话,不然到时候你又难办,也算是提前跟你道个醒。”
“什么话?”宁川问道。
“有朝一日,我杀宁青之时,请你保持沉默。”
宁无痕丢掉酒坛,踉踉跄跄的行走在泥泞小道上,不消片刻人已没了踪影。
宁川怔怔的看着宁无痕消失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看见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想到这他的身躯悄悄的挺直些许,更为高大。转而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不怒反喜。
一侧老鬼默默转身,随着宁无痕一路下山,对宁川不理不睬。
宁川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陈年往事,但最终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兀自摇头,墩身提起落下的一坛酒,自斟自饮。
风雪大陆横跨疆域不知几亿里,其中以四座城池尤为浩大,号称四甲争霸,遥遥对望。
东部以东皇城一骑绝尘,西路有西桑城隔山相望,分庭抗礼。
南方南庭城横霸一方,北域则是以北帝城傲视群雄。
四大城池划分风雪大陆十之八九的疆域,建城都有数百上千年,底蕴更是一般都城不可相较。
至于宁氏家族在西桑城只能算是一个中流世家,不强不弱。
近些日因逼婚一事将宁家逼上了风口浪尖,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谈,尤其是宁无双身死城门下,更是将此事件推到了最高潮。很多人对宁家的软弱所不齿,冷眼旁观,颇为不屑。
不过,宁无痕突然进阶,成为气海初阶的修士倒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当然事情的焦点不是宁无痕的诡异变化,而是一个十数载不涉武道的庸才为何突然走入武道,令人不解。
好在西桑城居民过百万,很快众人就将此事淡忘,不做谈资。
这一日,风和日丽,宁无痕抱着头走在熙熙攘攘的大道,漫无目的。距离宁无双离世足足过去一月,宁无痕才渐渐走出阴影,尝试着去门外散散心。
一个月时光宁无痕并没有闲着,苍天霸典一朝破除禁制,成为推动他进阶的最强动力,自然要好好琢磨。
但奇怪的是,宁无痕自获得大凌空斩之后,仅有四页的霸典无论如何也翻不开后一页,永远止步在第二页。宁无痕耗尽真气不得成功,每每强行逼迫都被苍天霸典外逸的蛮横气息逼退,难进寸毫。
最后宁无痕不得不归咎于自己实力不济,掀不开第三页。
“我该找人磨练磨练战斗力。”宁无痕修为才是初阶,并不算强,要想更快更巩固的突破,除却苍天霸典的帮助就剩下自身的磨砺。
宁无痕也知道苍天霸典终究是外力,若想自身强大,还需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宁无痕边走边想,行至百步外,嘈杂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力。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却见一块硕大的牌匾金光灿灿,上书斗笼场三字。
斗笼,西桑城延续百年的特色。
所谓斗笼简单而言,就是两人一组在一处白玉石堆砌而成的笼中决斗。自然此地斗笼比之寻常更为吸引人,不为其他,只因但凡进入二人以一方身死为结束,不然拼死搏杀永不止息。
西桑城不乏纨绔子弟,将门之种,或者官家之后,这些人年纪轻轻家世不俗,平日里无所事事就爱惹是生非,生怕别人不认识他们。久而久之形成各自团体,拉帮结派一分高下,斗笼也自此演化出来。
起先圈地为笼,两人死斗不过为解决私人恩怨,并没有现在这么血腥。随着时间流逝,私人武斗越来越少,这些名门子弟为了兴趣索性让自家死士加入,好博取一场武斗盛宴,以供观赏。
再然后,更多的是身负罪责的犯人。之所以选择犯人,一来此类人凶猛暴戾,出手毒辣,再者本就是犯人横竖都是一死,不若搏杀一条血路,说不定就活了下来,使得武斗更具观感。
斗笼场向来以血腥著名,几乎每日每夜都有死人被抬出。
宁无痕身居西桑城却只闻斗笼场之名,从未踏入。今日若不是偶然途经此地,他是怎么也不会来的。
“以死博生,一入笼中非死即生,倒是有釜底抽薪背水一战之说。”宁无痕嘴角牵扯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缓缓走进斗笼场。
今朝有别往昔,宁无痕已经是一名修士,再说他想多靠实战提升自身实力,斗笼场貌似也是不错的选择之地。
再说,斗笼场来者不拒,只要你愿意,皆可进笼一战。
宁无痕穿一身锦衣,风度翩翩,似闲庭散步,尽显名门姿态。
斗笼场圈地二百里,自上而下像一顶倒扣的大锅,期间只有一条青石道直抵场地中央。此时正值开笼决斗之际,青石道上鲜有人出现,唯有百步处一丰腴女子坐在椅子上靠墙打盹,时不时抬手打着哈欠,显得匮乏。
听有人徒步走来,女子微抬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少年,长得清秀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子弟。
“公子可是来看武斗的,小女子这就带公子进去。”
名为青鱼的丰腴女子微微屈身一拜,温柔道。也倒是女子过于丰腴,稍稍一拜,胸前尽显风姿,一对双峰饱满挺立,甚是迷人。
宁无痕平淡的点点头,在青鱼的带领下走入斗笼场的中心位置。
人还未至,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叫嚣声似骇浪一波胜似一波。
宁无痕古井无波的眼神划过一丝好奇,脚步也加快了许多。青鱼混迹名门子弟之间,善于察言悦色,见此情景轻笑解惑道,“今日一战非同小可,一方是有人屠之称的陈豹,一方是杀人不眨眼的许虎,两人碰到一起少不了一场血杀,只是不知道谁最后会活下来。”
“这都是罪犯?”宁无痕问道。
“嗯。”青鱼点头笑道,“都是狠角色,进笼之前也不知道手头上沾染了多少血迹。那个人屠陈豹进入斗笼场四个月杀了一百零四人,更有一半被他一招分尸,非常毒辣。至于许虎手段或许温柔点,但喜欢慢慢玩死对手,也很冷血。他们在斗笼场都是出了名的毒辣人物,现在放到一起指不定鹿死谁手。”
宁无痕顺着视线观察,笼中两人赤裸上半身,拼的火热。陈豹方脸大耳,面部有一疤痕,许虎则眼神阴鸷,身材魁梧。
青鱼本欲多说,见宁无痕一言不发,也就乖乖站在一边,只是偶尔瞧瞧宁无痕,心道这是谁的公子长得这么清秀,以前怎么没见过,怎滴也喜欢血腥的玩意。最后摇摇头,自语道,果然纨绔子弟多爱奇巧,尽喜欢一些不着道的东西。
缠斗并未持续太久,随着一声惊呼,眼神阴鸷的许虎被人屠当场分尸,血溅了一地。宁无痕暗自握紧拳头,居然升起了无穷的战意。
“人屠果然是人屠,可惜了许虎最终还是技艺不精,被杀了。”青鱼摇摇头,口气平淡道,“公子要是喜欢以后常来观看就是,斗笼场不乏狠角色,青鱼以后会给你一一介绍。要是兴趣来了还可以押注,赢点闲钱也是不错的选择。”
青鱼最后一句话才是点睛之笔,既然有决斗就有赌注,不然斗笼场背景再强大也经营不下去。
宁无痕猜到青鱼是斗笼场的主事人,微微点点头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三天后,我再来,麻烦给我打理一下,挑几个狠角色。”随后他摇手一指,耸肩轻声道,“我要入笼一战。”
一入斗笼断生死,青鱼浑身一阵,怎么也猜不到眼前相貌俊秀,看似清瘦的公子哥要进笼武斗。
第9章 碎长刀
青鱼下意识的捂着殷桃小嘴,上下打量了宁无痕一番,不确定道,“公子还是不要跟我开玩笑了,进笼可不是观战,那里打生打死,稍有大意就要丢命。”
青鱼摇摇头道,“这个玩笑不好笑。”
宁无痕偏头平静道,“我像是在开玩笑?我就是需要磨砺,这地方我喜欢。”
青鱼本想再度劝解,但看宁无痕信誓旦旦的摸样不像在开玩笑,也就放弃了。
沉默许久,宁无痕先行一步,留下仍旧一脸错愕的青鱼。
青鱼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声问道,“不知公子姓名?青鱼会给你安排妥当的。”
宁无痕站立半晌,出声道,“就叫青玄吧。”
他没有道出真名,只是报了一个假名。青鱼看着宁无痕消失的身影,呢喃道,“青玄,你真的会来吗?”
青鱼在斗笼场数年,接触的都是罪犯,死士决斗,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公子哥出战。看宁无痕装束就不像一般人,怎么会好死不死的要参加决斗,难不成嫌命长了?
片刻后,一中年男子走近,好奇道,“怎么了?”
青鱼无奈笑道,“遇到一个奇怪的人,要进斗笼场决生死,苏河,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为何这么说?”名为苏河的男子更加不解道。
青鱼解释道,“这人分明就一富家子弟,也不知哪根经抽了,居然要进笼子。看其年龄不到二十,长得倒是好看,怎么就想不开。”
苏河贼笑道,“怎么,让你心疼了?”
“滚开。”青鱼翻了个白眼,怒骂道,“老娘不喜欢细皮嫩肉的。”
“口是心非。”
“苏河,再废话,我抽你。”
说话如此,但青鱼还是心中不解,站了一会觉得无趣,这才离开。
宁无痕处理完斗笼场的事情后直接回家,没有逗留在外面。
如今的宁无痕在宁府的地位水涨船高,那一战虽然痛失宁无双但让宁无痕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宁家很多人开始对他另眼相看,甚至是迷茫,越来越看不清这个数十载被人直接忽略的少主。
按理说,此时的宁无痕正当扬眉吐气,一洗冤屈之际,很多曾经轻视他的人都做好了被收拾的准备。
可宁无痕正眼不瞧,一如往昔,各干各的。这点让很多人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少主大人有大量,没揪着辫子不放,不然皮得掉一层。
晚间月明星稀,宁无痕坐在阶梯上,仰望星空,淡淡道,“我今天去了斗笼场,准备去那里搏杀一番,也许对我的境界有所帮助。”
同坐一块阶梯的老鬼先是一惊然后如负释重的微笑道,“斗笼场除了生就是死,你想好了?”
“想好了。”宁无痕拔起一根草塞在牙缝里,点头道,“生死搏杀间才能拔高修为,我需要这个环境迫使自己成长。”
老鬼没有废话,只是问道,“需要老鬼做什么吗?”
宁无痕摸着下巴,思索一阵,一口吐掉嘴里的草根,回道,“我需要一块面甲。我不想太多的人认出我,毕竟这次为巩固修为做准备,而不是为了再度成为更多人的焦点。”
“什么时候要?”
“三天后。”
老鬼起身拍掉长袍上的灰,摇摇晃晃离开。宁无痕发了一会呆,回屋睡觉。
三天后,西桑又逢雨。
宁无痕举着一把伞站在屋檐下,眼睛眯成一条线。许久,老鬼蹒跚走来,两人相识一笑,后者从袖袍中掏出宁无痕需要的东西。
“按照你的脸部尺寸打造的,绝对上等货。”老鬼擦擦手,咧嘴一笑道。
宁无痕望着银光闪烁,触之生冷的面甲,轻轻摩擦,而后默默戴上。不大不小,刚刚好,既遮住大半面容又不显僵硬,倒是多了一股神秘的韵味。
老鬼眼神玩味的看了几眼,冷不丁道,“这卖相不错,得迷死多少少女啊。”
宁无痕一脚微抬作势踹向老鬼,笑骂道,“没个正形。”
“公子我去杀人咯。”
宁无痕抖落挤压在伞上的雨珠,头也不回的走进细雨纷飞的大道,朝着斗笼场走去。
“多杀几个。”老鬼拢了拢袖子,站在雨中目送宁无痕离开。
细雨缠绵,将西桑城洗刷的一尘不染,沿途主道鲜有人出现,多数人躲在茶楼酒肆打发余下的无聊时光,并不时的骂两句贼老天没事下个什么雨。
恰那时,细雨尽头,一白衣男子举着一把绿色的油纸伞,不紧不慢的走过。若是寻常,众人也就看看,但今日反常的是男子面带银色面甲,说不出的神秘,加之五官端正,虽不见真容也看得出男子长得不赖。
投来的视线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武道修士,好奇之意更加浓烈。
“这人是谁?大白天的故弄玄虚,带个面甲装神弄鬼,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一精瘦男子嘴里吐了一口唾沫,端起一杯茶坐在茶楼里不屑道。
邻座一长须汉子笑着回复道,“王阳,是不是看人家面相好,心里不爽?”
精瘦男子王阳翻了一个白眼,反驳道,“老子是心里不爽,但不是针对他那看不全的长相,说不定脸上有难看的疤痕才带上,避丑罢了。主要是装神弄鬼,看一眼就生厌。”
长须汉子轻轻点下桌子上的刀,教唆道,“大家都是武道中人,心里堵得慌那就武力解决。既然你王阳有胆子骂,有没有胆子去撩拨一下那神秘男子?”
“李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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