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则在看到长矛的一刹那,却又不想再倒下去了。就是因为这半根断矛在我倒地之前再一次给了我活命的机会,让我重新看到了生存的希望。因为这就是我抛投的那根长矛,我还清楚地记得在出场的时候,卫兵配发给我们所有的“狼人”的长矛就只有我这根长矛是红色的,其余都是黑色。而我现在竟然撞到了我自己投出的长矛上,就说明我和对面箭手们的距离就只有原来的一小半了。
突然间,我又拥有了对抗死亡的勇气,恢复了原本快要失控的身体的控制权。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不论是谁,当他就快要死亡的时候,却突然间看见了能够让他生存的希望,哪怕这个希望仅仅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点点,也都会让他为了这一点点的希望而拼搏。谁人不愿活?谁人又想死?我也是人,当然就不会例外。
对我来说,恢复了知觉的身体是很痛苦的。强烈的疲乏、剧烈的伤痛,都让我摇摇欲坠。然而新的生存的希望却使我激发了我体内的巨大的潜能。
我将左手的铠甲向弓箭手们抛了过去,然后再反手抓住快要落地的那半根断矛,赶在我的身体和地面接触之前,合着自己向前飞跌的惯性和冲力,奋力将它投了出去。
由于我在抛投断矛的时候加上了一股巧力,所以这长约一米的断矛在空中高速旋转着飞向了弓箭手。这样就能够对排列整齐的弓箭手们给以更大的撞击面积,也就能够制造出更大的混乱。而他们的混乱就是断矛给于我的新的生存的机会。混乱越大,生存的希望就越大。
因为惯性,所以当我冲倒在地上的时候,身体和地面发生了剧烈的摩擦。虽然我的内力深厚,外门功夫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在这样的、肌肤直接与坚硬石板铺成的地面剧烈摩擦的情况下,接触过地面的身体的部位依然被刮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为了能够抓住这最后活命的机会,为了能够继续活下去,我对身上的各种伤口都已经顾不上了,而强烈的痛楚反而激发了我的勇气和斗志。
我反手在地面上一撑,身体从地上前冲而起。右手紧握住长剑,在身前舞起朵朵剑花,挥出层层剑影,护住全身要害;然后全身紧缩在一起,倾尽全力使出了从来都没有施展过的绝学:无影身法,贴地急掠…
断矛没有辜负我的希望,它在高速旋转中的撞击面积是远远超出了点投掷的长矛的。而且给排列整齐的弓箭手们带去的混乱也不是点投掷的长矛所能够比拟的。
在高速的旋转中,断矛猛烈地撞到了第一排正要开弓放箭的箭手的身上,一下子将正当中的四、五个箭手同时击倒。而他们向后倒地的身体就撞到了刚刚退到后面换箭的箭手身上。这一连锁反应,不仅连带了后排的箭手,就连两边的箭手也被波及到了。原本直射的箭支大都失去了准头,不是向天乱射而出,就是射在了脚下的地上。只有少数的箭支保持了原有的准头。
但是,这对于我和我身后那些还没有倒地死去的“狼人”来说足够了。
我将自身的速度提至极限,赶在箭手们开弓之前连人带剑撞了进去。
同样的没有所谓的招式。我身随剑走,疯狂地在箭手丛中来回冲杀。剑砍,剑劈,附带着拳打脚踢、头顶肩撞,凡是身上、手中我能够得用上的东西、部位,我都不惜余力地反复使用。甚至把箭手们使用的箭一把夺过来当作匕首用。同样的,箭手们也疯狂地反击,围着拼命地弓砍箭刺,居然在五米不到的距离也用箭来射我。
于是,我赤裸的身体上就开始一根接一根地多了些装饰品。因为是在这样的近距离施射,而我又要面对其他箭手的围攻,所以我怎么都避不开。好在距离太近,又因为箭手身处混乱、拥挤的混战当中,往往来不及把弓拉满就向我射了过来,可以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攻击,弓箭能够发挥出原有的威力的三分之一就不错了。再加上我的护体气功,所以箭支给我造成的伤害并不是很严重,因为我依然保持着不弱的战斗力。
毕竟是我一个人在和半数以上的箭手拼死搏杀,而且我本来就有伤在身。何况这些箭手也并不是吃干饭的,个个身强力壮。虽说我现在是以己之长击敌之短,却也处处受制,苦不堪言。
我挫身旋步避开了左右两边箭手的攻击,身形一长,刚辉剑砍翻面前的一个,后面就被其他的箭手用弓直接击打在背上。我就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差点喷出口来。好在我拼命压住,并且借着这股击的力量往前一冲,右手抬剑直刺入迎面冲来的箭手的咽喉,同时左手再以一个胳膊肘撞裂了左边靠上来的箭手的胸骨。但是还没等我把剑从箭手喉管里拔出、胳膊肘从另一个箭手的胸口上面收回,一支箭便插进了我的右臂。我紧咬牙关将长剑从箭手的咽喉中拔了出来,五根手指拼命地抓牢了剑把,身子向下一伏,旋身错步,长剑借着我的身体旋转的力量斩下了五、六条腿。在我还没有来得及站起身来,好几件兵器一齐击在了我的背上。剧烈的阵痛,钻心的刺痛一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只得就地和身一滚,避开箭手的袭击…
人追人,人叠人。原本总数和我们“狼人斗士团”一样只有六七十人的神箭兵团,却使我觉得比看台上的观众还要多。
我在人丛中拼死搏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琼斯,你们这群混蛋还没有跑到么?我不能在其他“狼人”赶到之前倒下。撑住,一定要撑住。现在的距离是我的,而不是箭手的…
终於,我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减轻了,在战圈的外围传来了我盼望以久的、‘狼人’和箭手交战的呐喊声。
“去死吧…”
“老子砍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杀…”
每种声音都充满了无比的愤怒,浓烈的杀意让身处战圈中央的我也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了。
围在我身边的箭手们开始慌乱起来,腹背受敌使他们已经被我消磨得所剩无几的斗志分蹦瓦解。
‘神箭兵团’原本想依靠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分出一半的人手先把我清除掉,然後在集中力量对付其他还没有赶到的‘狼人’,从而能够继续保持对‘狼人’的致命的距离,在他们还没有冲到的时候尽数射杀。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我是如此的强悍、如此的难以对付。不仅没有在其他‘狼人’冲到以前把我清除掉,整个队型反而在我的左冲又突下给冲得七零八落,就连那些负责对付其他‘狼人’的箭手们也无法展开有效的攻击。
在得到了我的掩护,没有了箭雨威胁的‘狼人’们以最快的速度迅猛地冲进了箭手的队列中,用手里的剑向箭手们疯狂地发泄著心中的愤怒。
可怜的箭手们在失去了距离的保护以後,如何禁得起这些死里逃生的‘狼人’的冲击,不到半刻锺的工夫就全都给砍倒在地。而且在战斗结束以後,‘狼人’们不管这些躺倒在地的箭手有没有死都给补上一剑,全然不顾所谓的规矩:对失去了战斗力的角斗士,必须由皇帝来决定他的生死。这是我们在进场的时候卫兵特地讲明的。我心里清楚违反了皇帝的规矩意味著什麽,但是我即使想要阻止却也来不及了。我呆呆地站在箭手们的尸体堆里,无奈地看著还在眼前摇摇晃晃的人影,双手无力地垂下,手指一松,长剑“扑”地一声掉在了箭手的尸体上面。
和以往一样,我没有感觉到任何胜利的喜悦。虽然对能够继续生存下去感到万分欣慰,然而缠绕我身心的除了厌倦还是厌倦。厌倦这样的角斗生涯,它令我恶心;厌倦这样对生命的无情,它使我残忍。
但是这却不是我所能够决定得了的。因为不论是在大汉,还是在罗马,我都只是一个供他人驱使的小角色而已,身不由己。
现在我和其他剩余的‘狼人’同伴赢得了这场比斗的胜利,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从彼此的眼光中都看到了强烈的恐惧,这是对死亡的恐惧,更是对这段致命的距离的恐惧,它太可怕了。
能够冲过这段距离的‘狼人’加上我也只有十三个人,而比斗结束後还能站立的人就只剩下了我、以及在我眼前摇晃著的两个人。
我慢慢地向我们冲过来的方向走去,我要去找琼斯的尸体,因为眼前的两个人我不用细看也知道不是他,因为他的体形是我们‘狼人斗士团’中最庞大的,而这两个人的身材比我都还要矮小。我很清楚在战斗的时候,人的体积越大,中箭的面积就越大;跑动的速度越慢,中箭的机会就越高。因此,我对琼斯是不是还能够活著不抱任何的希望。心里充满了孤独和苦痛,是否我在这个异乡的土地上就不能够有朋友?也得不到友情?命中注定都是孤单一生?
我已经看不到了从铁门里冲出来的一队队衣甲鲜明、手持长矛的卫兵。只是在回走的路上一具尸体接一具尸体地寻找著琼斯,最後在倒数第二的一具尸体旁找到了庞大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我伏身去摸他的脸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个家夥的鼻孔还在冒著热气。强烈的兴奋几乎令我的心脏不能承受,我激动地一把扶他坐起,然後一连点了他身上的十几处大穴,暂时止住了血液的运行。再跑到我们脱去衣服的地方找来了一些衣服并撕成布条状,将他身上拔下了箭支的伤口包扎了起来。不过有一支箭我不敢拔,因为这支箭是射在了他心口上。连我都无法相信被箭射中了这个地方的人还能够继续喘气,而且整支箭有一半都插进去了。
“你这家夥真是福大命大。”我情不自禁地冲著琼斯笑骂了一句。
当我在为琼斯包扎伤口的时候,罗马皇帝在卫兵的簇拥下来到了竞技场里。所有的卫兵组成了一个大方阵,将皇帝和我们这四个幸存下来的角斗士围了起来。其他的两个‘狼人’见状立即走到我和琼斯的身边,紧张地注视著这位高贵、尊崇的罗马皇帝。
当卫兵的首领大声命令我站起身向皇帝致敬的时候,这位身头发花白、材魁梧的老人却摆手制止了卫兵首领的吆喝,然後径自走到我的身前,用一种十分惊奇的眼光注视著我。良久才说了一句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能够跑得象你这样快的人,连我坐在看台上也不能把你看个清楚,只有一个影子在台下晃来晃去,让那些人怎样射也射不到你的身上去,真是不可思议。”
我抬头看著眼前这位罗马皇帝,虽然是一位统治这个异域国度的皇帝,但是让我仍然感觉到了一种只有一国之君才具有的独特气势:高贵、伟大、令人崇拜。
“你叫什麽名字?”这位皇帝在停顿了一下向我问道。
“我?”我呆了一呆,然後才醒悟过来,连忙答道,“我叫赵建锋。”
皇帝一皱眉头,显然没有听过我这样的名字。在愣了一下後又向我问道:“你从那里来?怎麽成为角斗士的?”
我心里面暗自高兴,因为这位皇帝已经对我感兴趣了。这对想要急於摆脱现状的我来说是非常有利的。所以我轻轻地放平了琼斯的身体,然後站起身来恭敬地答道:“我是从大汉来的,在穿越了沙漠以後就昏倒了,醒来时就成了奴隶,然後就被人卖到了角斗士训练营,成了角斗士。”
皇帝点了点头,一幅原来如此的样子。
就在我期待这位皇帝看中我的身手,招我入军的时候,这位皇帝却转身走了。
耳朵里听著卫兵首领的“皇帝回宫”的叫喊声,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明白皇帝为什麽就这样转身走了。只觉得眼前的希望随著这位皇帝远去的背影而慢慢地消失了。
而在皇帝离去以後的,那个卫兵首领对我们宣布的“你们从今天开始有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并且获得了罗马最好的医疗”的奖励对我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内容了,因为这根本不能够改变我的现状。
我依然是角斗士,依旧要在这座罗马竞技场里为自己的生命同其他的角斗士残斗不已,致死方休。
距离,又是距离,这位罗马皇帝离我越来越远的距离竟让我感到了一股和刚才在与‘神箭兵团’对决时所产生恐惧。因为这个越来越远的距离依然是致命的…
第十八节 帝国储君
在得到了全罗马最好的医疗和一个月的休息时间以后,我身上的伤口已然好了,我又恢复了自己没有受伤时的生龙活虎的模样。
不过琼斯就不能象我这般走运了。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医疗和休息,他依然不能起床,每天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大骂那群射伤他的箭手,以此来发泄积压在心里面的愤恨。
在这一段时间里,我因为闲着没事可干,就在休息大厅里面来回转悠。目送了一批又一批的角斗士从这里走出去,又用目光迎接他们的尸体被人从外面抬进来。然后再被卫兵们一板车一板车地拖走。
如果我不尽快想个法子脱离这个圈子,那么在不久将来,我就会成为卫兵拖车上的尸体中的一具。好在两天前,特达斯巴通过关系前来看望了我。而且这个老家伙由于我和‘狼人斗士团’的意外胜利而兴奋异常。一会儿说什么我是他的宝贝,把他从绝望中带回到了神圣的殿堂里;一会儿又说什么他很快就会成为罗马首富诸如此类的言语,等等等等。让我在接下来的这两天中一想起特达斯巴那张哭笑不住的老脸就觉得恶心,即滑稽可笑、又丑陋无比。
不过为了自己的可怜的小命,也只能将就着和他一起“同甘共苦”了。
这天下午我吃过了午饭,刚去病员室看望了琼斯,特达斯巴就又跑来找我了。他还带着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
我仔细看了这个中年人一眼,对特达斯巴的这个举动不甚了然。不过我虽然不知道特达斯巴打的是什么算盘,却什么话也没有说,退在一旁静观其变。
“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提比略殿下的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