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身着暗红丝绣夹袄,黑麻绣边裙,手里提着一方粉缎小帕子,牢牢盯着挑工的动作,不时东躲西让,嗲声道,“轻放,哎哟,哪个都比你的命值钱,轻放呦。”
所有箱子都摆放好,八只红樟大箱占了大半个厅,除了个人现在站的地儿,很难再再找到其他落脚的地儿。那媒婆清清嗓子,就地开始发挥。
“圣人啊,你家徒儿真是好福气,被我们冷大庄主看上……”师父伸出手,示意她就此打住,这婚约是本来就有的,多说无意。
那媒婆被打断,不知从哪说起好,四处望望,看见我,讨好的笑笑,又看见玄奘,古怪的撇了撇嘴,突然看见自己手里的礼单,她立时娇笑起来,打开念到,“现送来,白银钱票一千万两,黄金钱票一万两,于阗羊脂玉一千枚,波斯宝石五百颗,东瀛夜明珠三颗,吐蕃麝香十斤,缅甸……”
媒婆念不下去了,她手中的礼单已被师父抽走,师父扫了一眼,淡淡笑过,对那媒婆恭敬施礼,“有劳婶子通告冷庄主,聘礼已经收到,即日便来迎娶新娘罢。”
媒婆色眯眯看着师父,用帕子掩了口吃吃的笑,“圣人是不是也未娶妻?不如……”
“婶子慢走,在下不送了。”师父收起笑脸,冷冷下了逐客令。
媒婆眼睛一翻,对挑工呼喝道,“走了走了,什么穷地方,连口茶都没有。”
茶?我一直都在看热闹,还真忘记要上茶了。
我绕过箱子,终于拿到礼单,细细看过,我嘲讽道,“师父,这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买卖罢。”我与师父卖了这么多年法器也不值这里的一只箱子,师父若是多养几个徒儿,皇帝老儿也没他有钱。
师父垂了眼,低声道,“有你一个就够我受了。”玄奘在一边低念,“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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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 朝唐 第三十五章 奇物相赠
(起2N点2N中2N文2N网更新时间:2006…10…25 0:11:00 本章字数:2769)
“师父,这些东西要如何处置呢?”我打开了一只箱子,里面是一只又一只的小檀木箱,随便打开哪一只,都精心置放了珠宝或玉器,经初冬明媚的阳光抚过,旖旎奇幻的色彩耀花了我的眼。
“玉儿想如何处置?”师父微眯起眼看我,然后敛起衣襟,一个翻身越过诸多箱子,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师父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了?我心中暗喜,手脚麻利的又打开了几只箱子,翻出钱票,“先把钱票收了,剩下的东西拖到杭州换成银子。”
“那回头玉儿把宝贝都拖到杭州罢。”师父漫不经心道。
“师父,”我爬过一只箱子,挪到师父身边,“师父若是帮玉儿,咱们二一添做五,一人一半。”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可能自己弄到杭州去,就是雇了人,我也不放心,还是师父好,会武功,又人品佳,分他一半我也不亏,他养我这么多年,也算是我尽孝道了。这样一想,我不由轻笑,甚为自己是有情有意之人感动。
“二一添做五?这是我卖徒儿的钱,都是我的,谁和你分?”师父眼见我的笑容僵在脸上,知道我又要发作,便又补了一句,将我计划摆事实讲道理的心愿扼杀在萌芽状态,“当然,卖徒儿这件事玉儿出了很多力,分你两成好了。钱票你收着,其余的都是为师的。”
废话,没我你卖谁,我心里万分不满。师父盖好箱子,从怀中掏出玉颈瓶,竟将所有聘礼都收了进去。那玉颈瓶本是我在襁褓中时带来的器物,我都不知道它有诸多神奇的功用。之前放置我的元神也就罢了,我想这瓶子跟着我,也就是为了贮藏我的元神,哪里知道它还能吐物收纳,真是太神奇了。
玄奘一直在闭目养神,经我这一番大呼小叫不由睁开了眼,继而和我一起瞠目结舌看向师父摆弄那瓶子,“施、施主,这是何物?”
八只大樟木箱如数被收入玉颈瓶,师父修长的手指拈起瓶颈,眼神定在瓶身,“这是上古神器——玉井,伏羲的宝物,后伏羲转赠女娲,女娲又将其转送给爱徒九尾狐仙,九尾又把玉井送给玉儿。”师父平淡道出,说最后一句时,眼尾扫过我。
玄奘惊愕点头,“果然是宝物,经三皇之手,非比寻常。”
这玉颈瓶还大有来头,我第一次知道,“师父,为何从未告诉过玉儿?”我略有埋怨,我都不知道,我有个这么值钱的大宝贝。
师父对我不屑一顾,继续玩赏着玉井,“玉儿可曾问过?”
是啊,我一直以为是遗弃我的父母给我的信物,哪曾想这是宝物,更不曾想师父竟知它的来历。
“师父,那个九尾狐仙为何要将这宝贝送给玉儿?”我疑惑道。
“因为她希望玉儿见到玉井就如同见到她,不会忘记她。”
师父的话,令我胸中憋闷,因我的心里竟没有关于九尾狐仙的半分记忆。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师父,玉儿求求你了,都告诉玉儿罢,别和玉儿赌气了。”我苦苦哀求道,我原以为我记得了我活着的每一天,可近日才发现,我一直都被蒙蔽了眼,记忆的黑洞不断扩大,颠覆我所有判断。
“玉儿以为我是在赌气么?”师父略显怒意,又瞬间平息,“玉儿很快就知道了。”
很快有多快,我到底还在等什么?
“师父,是不是要给玉儿准备下喜服?”我的衣服全是肃煞的白,我总不能穿这个罢,再说人家嫁女儿都是穿新衣服的。
师父深吸一口气,“早…早给玉儿备好了。”
何时准备的?我怎么不知道,看来师父真是太急于把我嫁出去,估计没在玉泉山下捡我回来时就备好了!
“那我要试下,万一不合身呢。”我嘟囔着,我得在大婚那天美美的。
“当然合身。”师父瞪我一眼,并没有给我拿衣服的意思。
“施主,贫僧想赠你一件饰物。”玄奘在一边微笑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大师万万不可。”我连忙摆手。和师父如何都是自家的事,对外的基本礼仪我还是懂的,那玄奘一看就是穷和尚,我怎可要他的东西。
“贫僧也算与二位施主有缘,而此物贫僧也总有种留不住的感觉,自从刚才见过施主,此物便不再悸动,是以贫僧得以静心,还请施主收下。”只见玄奘轻挽一折袖口,从左手的手腕上褪下一只金镯。玄奘将金镯递于我手中,我自不敢接,下意识往师父身边靠。
玄奘叹息道,“施主收下罢,物物皆虚空。之前这金镯是如何都退不下来的,只在说送于施主时,便轻松退下,实属注定因果。”
师父看了我一眼,说道,“玉儿,大师诚信相送,你总不能让大师亲自给你带上罢。”
我本来都动了心思,听师父如此说,我反而撇了嘴,不说话也不接那镯子。
师父冷哼一声,拿过镯子,才接到他手上,那金镯就“嗡嗡”的响个不停,声音嘤嘤如在低诉。
玄奘大约也从未见过金镯如此,微启了唇,瞪大了眼,我更是见了新鲜,不由自主的拿过镯子细看。
镯子一入我的手,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和普通的死物一样,沉甸甸没有生气。我细细打量这金镯,金质是它的表面,平滑无痕,而内侧却是类似珐琅的一种质感,细细的雕刻着一圈青白的法轮。真是奇怪,人家都把花纹刻在外面示人,这饰物却把精致藏在里面,不让人轻易看到。
“大师,这礼物太贵重了,玉儿受之有愧。”这只金镯还是很别致的,我的心里已经喜欢它了。
“说来这金镯也算是件奇物,当年我被父母遗弃,慧聪大师将我抱回,那时我的手腕上就带着这金镯,当时慧聪大师认为金饰是俗物,在佛门中不好示人招摇,便要将其摘下,可就是摘不下来,也就作罢了,这么多年,这金镯也随我成长,由小镯长成大镯。”玄奘轻笑,又继续道,“但贫僧知道,这不是贫僧的东西,因为感觉到此物有心,令我常常不得安宁,无所适从。现在摘下来,倒是贫僧的解脱了。”
敢情我收了人家的礼物,还是帮人家排忧解难了,大师真是会说话,我对玄奘一笑,将金镯带到左手上,我听师父说过,佛家的东西都要带在左腕的。
真是奇物,我一声惊呼,才上了我的手腕,就再也摘不下来了。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那金镯似乎是从每一个法轮都引出一根丝线,沿着我的手臂,牵引至我的心脉,但我没有感觉到惊慌不安,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爽。
“玉儿,还不谢谢大师的厚礼。”师父对我依旧冷言冷语,我这时方回过神。
“玉儿谢大师割爱。”我俯身施礼,玄奘笑,点头,继而又轻轻摇头。
如今,我不但要伺候师父,还要招呼玄奘周到,从备饭到用膳,再到洗漱,待我爬上床时,已近亥时了。我平素多着男装,即使着女装用的饰品也是少之又少,能省则省,今日带了这镯子,连洗脸都摘不下,还真是让我有些不习惯。躺在床上,我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将镯子贴近手心,眼望着头上的幔布发呆。
“音执,音执……”一声声低柔的呼唤,让我疑在梦中。
“音执,我好想你……”说话的竟是这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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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 朝唐 第三十六章 镯灼之音
(起1G点1G中1G文1G网更新时间:2006…10…27 7:37:00 本章字数:2727)
见过师父的神力,小白兔的力大无穷,再见这会说话的镯子已经不足以惹我尖叫了,但我还是惊奇,抬起左手手腕,盯着那金镯。那镯子的呼唤是如此柔软,一点点浸透我的心房,令我心生爱怜。
“音执,你我分别这么久,我没有一天不思念你。”金镯嘤嘤低诉。
又叫我“音执”,看来我真的是那音执。音执到底是怎样一人呢,怎么和这么多奇怪的人事搅扰在一起。
“小金镯,你认得我?”
“我不叫小金镯,”金镯略有不满,又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我是圣优,音执怎么把我都给忘记了。”
我的额间冒出冷汗,怎么人人都说我健忘。
“那个…圣优,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只是个凡人。”有哪个神仙能活的像我这般没地位和落魄。
“哎,音执,你不记得就算了,我不怪你就是了。”金镯幽幽道,“我是一直想到凡间来找你的,奈何法力不够,一直被佛祖禁在他的身边。直至佛祖因金蝉子忤逆,把金蝉子贬至人界时,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把我带到他的手上,我才到了凡界。现在想来,佛祖说不定是因我太想念音执,就是想让我见到你呢。”
“圣优,你说那和尚就是金蝉子?”我打断金镯的话,那僧人若是金蝉子,我终是可以对小白兔有个交代了。师父的判断一点都没错。
“是啊,佛祖为了惩戒他,让他堕入人世轮回,感受生老病死之苦。而音执,你也是如此的,你已转生九世。”
金蝉子忤逆佛祖的意愿,那我呢,我是做错了什么?而且,我已经轮回了九世。“圣优,为什么佛祖要让我受轮回之苦?”
“音执,你连悟空都忘记了么?”
悟空?我的师父。师父?心中莫名涌动,丝丝疼痛,“圣优,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将金镯握在手心,我什么都不要听,师父要我嫁人,我就嫁人,让我不要记恨他,我就不记恨他,就说他让我去死,我也绝对会照做,我什么都不要知道,心中隐有预感,知道的越多越是痛苦煎熬。
金镯在我手中“嗡嗡”作响,我缓了口气,略松开手,“圣优,你为何这么想念我?”
金镯咯咯轻笑,“音执,我是牵神锁,佛祖为音执量身定做的,音执怎么全都忘记了。”
“什么是牵神锁?”
“音执,不要小看我,我可是宝贝,我是用星之金锻造,在蓬莱集千年精华,由佛祖亲自点化,只有音执是我的主人。”
所答非所问,我又问一遍,“什么是牵神锁?”明明有个“锁”字,还想唬弄我。
金镯的声音变的细小,“施法者将与受法者同生共死。”
佛祖与我同生共死?开什么玩笑!
“牵神锁对主人的感情也是施法者给的。”金镯又补了一句。
“圣优,你可恨我?”
圣优不语。我记得师父说过,佛祖是与我也有过节的,他怎么会与我同生共死,他是天地圣贤,我是卑微草芥,又怎能同生共死。
“音执,如果你放弃执着,我不恨你。”金镯低声轻诉,“天地间已没有六牙白象,你为何不忘?”
我越来越糊涂,我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为何还说我不忘?我现在的脑子里到底还记得什么?我怎么就不忘了?
“圣优,我不是你说的那个音执了,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是苏玉,凡人苏玉,我的命运按部就班,到了我该嫁人的时候,后日就是我大婚的日子,难道是我嫁人不对?”
“音执嫁何人?”
我算白说了,还那么固执的叫我音执。“我嫁冷青云,圣优没见过。”
圣优笑的莫明其妙,“没见过就好。音执,你大婚我来为你布置婚房。”
“诶?”
“你先睡罢。”圣优的话我听的隐约,困意仿佛突然袭来,不容我抗拒。
次日醒来,我大惊,落目便是红,红幔、红帐、梁上的红绸,栋上的红灯,桌上的红纸垫花,窗上的双喜红字,我不禁哑然失笑,这圣优,还真是专业。
开了门,才知道昨夜下过寸许白雪,房檐屋脊青石地都匀匀覆上一层,而此时天还未晴透,蓝的泛白,日上三竿头,高挂南天,耀的雪地晶莹,在这肃白中,一白衣公子翩然置身院中,正情绪莫名望着启门未出的我。
“师父。”我怯怯唤道,圣优速度太快,如何布置这宅子,我也该先和师父招呼过。
“玉儿这么急着嫁出去?”师父冷着脸。
是我急么?刚才的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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