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看着办吧!”说罢直直地盯着他。
张凤翼睁眼回视着她,发笑道:“你看我干什么?你看我,我也还是要报效帝国啊!”苏婷俏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一跺皮靴恨恨地道:“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你是这个态度,我也算尽到故人的情分了,其他的事就听天由命吧!”说罢头也不回撩帘而去。
※※※※
秋日如丸,晴空高远,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翳。太阳暖洋洋的,清风拂过,葱郁的茂草随风俯仰,现出大群啃吃正欢的羊群。这里正是位于捕鱼海子深处的乌鞘岭,腾赫烈军主力奥古兹部的宿营地。
从高处望去,乌鞘岭像一支长长的剑鞘,两边小山夹峙着一块狭长的谷地,一条闪亮的河流像玉带一般蜿蜒地在两山之间流过,山谷间水草丰茂,无数白色的毡帐依河而建,像雨后拱出的一片片雪白的蘑菇群。
一匹矫健的黑马四蹄腾跃,像长了翅膀一般在起伏的草浪间飞掠,山谷、河流……四周的景色倏忽而过,耳旁呼呼的风声使人如置身云端。黑马从羊群的头顶上驰过,正啃吃青草的绵羊咩咩惊叫着躲闪不及,扭动着肥重的身子倒在草丛中。那骏马丝毫没有减速,几个窜跃又跨过河流,溅起片片水花。马鞍上的策骑者发出一阵惬意的格格娇笑,她丝毫没有减速,纵骑穿过一架架毡帐,来到重兵拱卫的巨大金顶帐车前。
那马离帐车的围栏只有几十步远了,却丝毫没有减速,周围持矛侍立的卫兵已开始惊喊起来,一个百夫长大声吆喝着聚拢了十多个士兵,横着矛杆准备拦阻。却见那马长嘶一声,一个侧转,像钉子一般稳稳站住,让那些已经准备以身拦马的士兵齐齐出了一身虚汗。
随着格格的娇笑,马上的人轻盈地从马背上掠下,手指着那群目瞪口呆的士兵笑道:“哈哈哈……图帕克,你们还号称是我父王最精锐的骑兵呢,就这么大的胆量,才稍微一试,就屁滚尿流了。哈哈哈……”
那个腰挎弯刀、满脸胡子的百夫长图帕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快步抢上前埋怨道:“我的好公主,求求你好歹体恤一下我们这些下人吧!我的心脏都快要承受不住了,如果再这样被你来上几回,等不到上战场我就要去见长生天了。”
那女孩大咧咧地一挥手笑道:“好啦好啦,一点小玩笑而已嘛,瞧你鸡鸡歪歪的,哪里还像个男人!”
图帕克嘟着嘴委屈地道:“话不是这么说,要是万一公主殿下发生了什么闪失——”
“行了行了!有完没完了?”那女孩不耐烦地一摆手制止他说下去,“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吓你们,我主要是想让你们看看这匹马怎么样。”说着抚着马颈炫耀地看着他。
图帕克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他探身仔细地抚摸着那匹马,突然惊呼一声道:“天呐,这是鬼嵬头人莽古达扬的‘掠风之翼’啊,元首大人曾经出一万枚金币想买下这匹马,莽古达扬都不肯答应,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啊,旁人碰都不让碰。公主殿下可真有办法,你是怎么让他答应出借的?”
“打住!”那女孩双手在胸前一划,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板着脸道:“我已经反覆申明,我既然随军出征,那就不再是什么公主,而是一员上阵杀敌的武将!父王已赐与我宿卫千骑长的职位,我的军阶比你高,你应该称呼我为妮可大人。”
图帕克看着她那故作严肃的样子,忍住笑躬身一礼道:“是,卑职见过妮可大人。”妮可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点了点头,“嗯,就是这样。”接着作势咳了咳又道:“第二,这匹马可不是什么借来的,而是马的主人送给我的,从今以后这匹马就是我妮可千骑长的坐骑了。”
“什么?送给你的?”图帕克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瞅着那女孩,“这可是传说中的神驹啊,据说到一定岁数后会长出翅膀变成天马的。公主殿下,你是用什么与莽古达扬交换的。”
“怎么又忘了,要叫妮可大人!”妮可板着脸严肃地纠正道。
“噢,对,妮可大人。”图帕克拍着脑袋歉意地道:“元首大人用一万枚金币他都不肯出让,大人是用什么和他交换的呢?”
那女孩双手展开,单足站立,另一脚脚尖点地,在原地旋转起来,裙摆与乱发飞舞,像当风摇曳的花朵,像翩跹起舞的彩蝶。转了两三圈后,女孩盈盈地稳住身子,冲百夫长咧嘴明媚地一笑,“说起来好笑,我刚才正在山坡上玩,一阵清风吹来,山花摇摆,当时我觉得那风吹得很清爽很舒服,心里一高兴就这么张着胳膊迎风转了几下。谁知被一个从山下路过的人看到了,那人浑身毛茸茸的,长得十分吓人,不过说话却十分和气,他要我像刚才那样再转几圈给他看。我又不认识他,怎么可能答应嘛!”
她想到得意处,又格格娇笑起来。图帕克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脑袋已经找不着北了。妮可接着道:“那人带了很多随从,我也没有表明身份,可就是说什么也不答应他,我倒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没想到他人还不错,和我讲起条件来,说我只要让他再看一眼刚才的舞蹈,无论用什么东西交换他都答应。哈哈,这么便宜的事我岂会放过,我当即就要他用这匹战马来交换,他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哈哈,事情就是这样,我只随便转了两圈就得到了一匹好马,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图帕克还没缓过劲来,痴痴地看着她喃喃地道:“公主殿下,那人的脑子没问题,公主殿下是咱们腾赫烈的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能让公主殿下为他一展舞姿,无论要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算过份的。”
妮可有些羞涩地笑道:“哈哈,没那么厉害吧,你把我抬得太高了。”说罢蹦蹦跳跳地向帐车的台阶走去,边走边道:“我父王还好吧?我进去看看他。”
“喂喂!殿下,你千万不能进。”图帕克几步蹿到她跟前,伸臂拦住她,“元首大人正在里面商议大事,各军统帅与各部首领都在金帐内,你这时候进去是要惹元首大人不高兴的。”
妮可眼眸一转问道:“那我哥哥伽洛尼在里面吗?”
“王子殿下当然在,还有优希顿长老也在里面。”百夫长傻呼呼地答道。
妮可突然脸色一变,道:“好哇,我父王说话不算数!怎么说我也是统军大将了,有军事会议为什么不喊上我?”
图帕克满脸油汗刷的一下都出来了,慌不迭地解释道:“这个……那个……对了,妮可大人,你军阶太小了,这金帐聚会连万夫长也没资格参加的。参加会议的最起码得是各部首领、长老,或者军团统帅才行。大人,你还小,等你将来立功升职了一定有机会参加金帐聚会的。”
“不行,我现在就要进去,我哥哥并不比我大多少,既然他能当军团统帅,那我也可以啊,我现在就要父王拨给我一个军团。”妮可越想越生气,一把推开百夫长,拔脚就向里面闯。
“殿下!公主殿下!求你了,你可不能进去呀,打扰了首领们的会议小人吃罪不起呀!”图帕克吓得屁滚尿流,再次张着胳膊横身拦住妮可,焦急地道:“公主殿下,你还不知道,咱们在前方吃了大败仗,死伤了六七万人,这时候首领们没有一个心里好受的,你可千万别进去触霉头呀!”
这些话如同晴天霹雳,妮可听得心里一沉,站定脚变色地问道:“什么?我们打败仗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图帕克脸色黄中泛青,颤抖地压低声音道:“已得到溃兵回报,七万雅库特部众在沙漠中全军覆没了。元首恐军心有变,严令封锁消息,有敢乱传扰乱军心者处以绞刑。公主殿下没发觉这些天首领们天天都在开会吗?公主殿下,要在平时,老奴绝不会拦你,不过这种时候,你进去打扰了首领商议大事,元首虽不会责备你,也一定没心情和你说笑的。那些长老、首领、统帅们也一定会怪你失礼的。”
听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妮可公主一下子失去了玩闹的兴致,轻叹一声道:“我明白了,等会议结束后我再进去吧,父王肩负着几十万大军的生死存亡,此时心里一定倍感压力吧!”
图帕克长舒了一口气,感动地赞道:“公主殿下,你终于懂事了。”
他还没感叹完,就听妮可又决绝地道:“图帕克,我决定了,下次不管是哪个部队出征我都要参加出战。我妮可·勒卡雷身为腾赫烈的长公主,一定要为父兄分担忧愁,一定要为腾赫烈的霸业尽到一己之力!图帕克,到时候你会支援我、作为麾下跟随我一同上阵吗?”
“这个,这个,呵呵……公主殿下千万别莽撞,这个事咱们还需要从长计议。”图帕克尴尬地笑道,他还没安心片刻,冷汗又流出来了。
妮可眼望着南方,攥着粉嫩的拳头恨恨地道:“都是那些该死的汉拓威人,害得我们七万腾赫烈勇士血染黄沙,等着吧,我妮可·勒卡雷对着长生天发誓,一定要让那些卑怯胆小的汉拓威人血债血还的!”
第九集 第六章
此刻,金顶帐车之内盘坐着的各部大佬们却远没有妮可的血性。金帐聚会已经进行了十多天了,各部首领与重臣们还是形不成统一的意见,每日间只是争来吵去,各执一词。
事实上,这次战败的后果比想像中的更严重。塔赫勒喀部四万人、雅库特部七万人,前后共损失了十一万人。十一万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个代价使得所有腾赫烈的部落首领们重新认识了汉拓威军的战力,这个数目足以使某些小部落酋长们的血腥掠夺梦醒过来了。头领们私下的聚会里,再没有了往日的嚣张与跋扈,许多头领开始在背地里讨论起南下抢掠的“成本”问题了。
勒卡雷元首心中十分清楚这些头领心中的小算盘,这些天来他不动声色地一批接一批召见参战的各部族首领与长老,鼓劲打气、引诱许愿、威压胁迫……各种手段使尽,希望能再次凝聚起士气。但是回应他的却只是军心疑惧、士气低迷。当他豪情澎湃地向头领们展示汉拓威的富庶与丰饶时,汉拓威封地的许愿再也勾不起头领们的贪欲,被召见的部落首领们畏畏缩缩地说起这样那样的难处,千方百计找藉口避战。
再不采取措施改变这一切,也许现在就是崩溃的开始啊,勒卡雷两眼空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金帐内的争执视若不见。
“元首,元首,我的元首!您还在听吗?”骁骑军统帅狄奥多里克重重地咳了两声,有些不悦地提醒勒卡雷元首不礼貌的走神。
勒卡雷回过神来,笑着摆了摆手道:“说吧,我听着呢!”
狄奥多里克面色如铁,光头刮得锃亮,方形的脸膛有棱有角,没有一丝赘肉,整个人像生铁灌铸成的一般,坚硬、冰冷、无情。在所有勒卡雷的属下中,他是个地道的战争狂,接连两次的失败彻底激发了他嗜血的本性,在这些天的争论中,他是叫嚣得最响的主战派。
“我的元首,请您下决断吧!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收拢人心、鼓舞斗志,下面各部军心疑惧、士气低迷,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激励信心,若是再这样畏首畏尾地拖下去,军心就垮了!”狄奥多里克示威地瞪着对面一个又高又胖的大汉大声道。
对面的大汉名叫阿尔古斯,是查加泰部落联盟的大酋长,他生得膀大腰圆,却长了一个圆盘大脸,那张灰暗的大脸盘上颧骨扁平,鼻子塌陷,眼眶位置上两只眼泡肿起外凸,看起来呆板而又冷漠。他的瞳仁凝聚得极小,外面看起来白多黑少,两眼细长如缝,看人总是眯着眼睛从窄窄的细缝中死盯,那眼神如腹蛇一般冷酷。
听了狄奥多里克的挑衅,阿尔古斯冷冷地瞥着他反驳道:“统帅大人说得有问题,军心不稳怎么能打胜仗?现在已损失了两个大部落,我军还经得起再败一次吗?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静观其变、稳定人心。”
“你怎么知道会再败一次?”狄奥多里克怒吼着斥道:“不要以为所有腾赫烈勇士都会被一两次小败吓破胆。”
阿尔古斯脸色一变,腹蛇般的眼睛尖针一样地盯着对手,看样子立刻就要发作。
勒卡雷马上止住了话题,“好了,不要争了,狄奥多里克、阿尔古斯大酋长,你们是我勒卡雷最忠实的麾下,这次查加泰部落联盟倾尽所有青壮男子随我出征,他们的忠勇是无可置疑的,你应该为你的鲁莽向阿尔古斯大酋长道歉。”
阿尔古斯眯着的细眼缓和下来,傲慢地注视着狄奥多里克,狄奥多里克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他。
这时,骠骑军统帅卡尼梅德斯公爵曼声道:“阿尔古斯酋长,你说最好的办法是静观其变,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汉拓威军攻入捕鱼海子怎么办?我们是迎击还是撤退?”
阿尔古斯撇嘴淡淡一笑道:“统帅大人,在下所说静观其变也不是真的无所作为。汉拓威人近三十万大军在阔连海子聚成一团,冒然出击这么强大的敌军风险实在太大。在下意思是先按兵不动,看看阔连海子敌军下一步的变动方向再做决定。如果敌军进入捕鱼海子,那我方可将兵力布置在捕鱼海子侧翼一线待敌冒进,然后寻机歼灭其一部,剩下的自然不战自溃。”
“我的元首,我赞同阿尔古斯大人的主张。汉拓威军人数虽众,却并不足惧,捕鱼海子地形复杂,适于伏击的地点很多,与其主动出击,不如诱敌深入。”阿尔古斯话音刚落,旁边一人就马上开口附和了。
勒卡雷抬眼一看,是乌拉尔部落联盟的大首领乌烈尔。乌烈尔生得骨格粗壮,肚子挺出,长了一张下巴宽阔的蟹壳脸,外加一圈浓密的络腮胡子,一开口说话声波就震得悬挂在帐顶的银灯颤动起来。
卡尼梅德斯瞥了乌烈尔一眼,不紧不慢地抿着唇上两撇精心修饰的胡须,隐然笑道:“乌烈尔大首领的主意果然高明,既然要诱敌深入,不如我们也学汉拓威人那样在此地构筑要塞算了,那样的话,胜算可能还更大些。”
乌烈尔没听出他话中的讽意,摇着头道:“那怎么行?咱们腾赫烈人最擅长的就是骑兵,讲究的是来去如风,飘忽不定,让敌军摸不清底细。如果筑工事死守,那不和汉拓威人一样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