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翼一边说,一边向西蒙走近。两侧坐着的扬达尔、托勒密诸将都是与张凤翼暗中有来往的,他们虽不能帮他,却也不愿意见他死,所以一个个凝神绷脸,手按腰刀,作如临大敌状,竟没有一人横上前阻拦。
长长的大帐,被张凤翼从容地走到了与西蒙只隔一张桌案的距离。
“你!”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西蒙心中惊骇莫名,推案而起,就要向后闪身。
这时,张凤翼身后没摔倒的四名卫兵“仓珢”的拔出军刀,嘶喊着冲上来道:“休伤军团长大人!”
张凤翼仿佛没有听到后面的喊声,跨步向前,探手前抓。四个卫兵再也顾不得了,齐声呐喊,跃步前冲,四柄雪亮的军刀冲着张凤翼背后刺到。
哪知张凤翼的前窜竟然是假动作,当他们凌空跃起时,他突然身子一顿,改变方向缩身后纵,背后仿佛长眼一般,从四柄军刀的刀锋间穿过,两臂一夹,把四只握刀的手臂齐齐夹在了胁下。两旁军官看起来,就像五个人紧紧环臂抱在一起般。四个卫兵大骇,纷纷外挣抽手。
张凤翼旋身一拧,朗声笑道:“去吧!”
四人被他凌空甩起,惨呼着直向帐门口摔去。
张凤翼身子旋了一圈,又重新面对西蒙,两手一张,四柄被夺的军刀“当啷当啷”落了一地。他摊着手,潇洒地笑道:“怎样?西蒙大人,是再叫一批接着比划,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
除了躺倒在地龇牙咧嘴,挣扎着要站起的卫兵们,满帐的军官都惊骇兼佩服地怔怔看着张凤翼。
西蒙撑着桌案,瞪眼怒视着张凤翼,案下的两腿却在瑟瑟打颤。心想,这人动起来简直如闪电一般,这么近的距离,不等卫兵冲到,他就足以挟制住自己了。
大帐静得可闻落针,正在西蒙拿不定主意之际,帐帘突然被挑起,大群持刀荷矛的卫兵从帐外冲入。
为首一名身材高大的军官吼道:“保护大人,莫让罪囚跑了。”
张凤翼回头一看,正是西蒙的侍卫长冈萨雷斯,咧嘴一笑道:“哎哟,我道是谁吼的这么大声呢,原来是冈萨雷斯大人,才从辎重营出来几天,就不认识在下了吗?”
张凤翼出口就揭他被俘的伤疤,冈萨雷斯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紫黑色,咬牙吼道:“死叛军!死到临头还嚣张,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说着就要前冲拿人。
“侍卫长说要收拾我呢,西蒙大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张凤翼眉梢挑起,唇角带着笑意,眯着修长的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西蒙,对后面扑来的冈萨雷斯理都不理。
张凤翼那淡定的笑容让西蒙的心无端狂跳起来,那种态度简直太有把握了,眼前这个人动起来捷如猎豹,绝对可以在瞬间就把自己制住当人质的。
“慢!冈萨雷斯,你们先退下去,我还有话要问他。”千钧一发之际,西蒙哑着嗓子说道。
冈萨雷斯诧异地望着西蒙,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狠狠地看了张凤翼一眼。
张凤翼耸耸肩,无所谓地笑道:“真可惜,侍卫长大人收拾不成在下了。”
冈萨雷斯把军刀还鞘,抬靴狠狠地揣着几个还赖在地上的卫兵,厉声骂道:“没用的东西,在地上躺舒服了吗?还想躺到几时?快爬起来滚!”
一伙人转瞬撤出了大帐。
西蒙心中恼火,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下两边诸将,所有人都避开了目光。
最后,他把目光转向了张凤翼,咬牙哼道:“别以为你逃得一命了,我只给你一沙漏的时间,说完了,你该去哪儿去哪儿。”
张凤翼唇角一翘,笑道:“大人身为一军之帅,统领十万大军,强敌将至,却坐困愁城,无计可施,已是死到临头了,却还对区区一条烂命念念不忘,能得军团长大人如此眷顾,真让属下备感荣幸啊!其实属下只是小卒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惯了,和我一同入伍的弟兄不知死了多少,属下能活到现在早已是赚到了。属下死了不打紧,临死前一反噬,惊动了大人就不好。所以我劝大人如果有闲,不如多想想怎么应付腾赫烈军吧!”
“哼!”西蒙冷哼道:“磨刀不误砍柴功,收拾你一个叛军,还耽误不了对付腾赫烈军。”
“哦?这么说军团长大人已经想好了要往哪边撤离了吗?那属下是白来了,本来还想为军团长大人指条明路呢!”张凤翼摇头惋惜地道。
西蒙绷着唇,蔑夷地道:“哈!好大的口气,要给本大人指条明路?该不是一听腾赫烈军要来就怕了,想来抱着军团这棵大树保命吧!哈哈哈……”说罢夸张地仰面大笑起来。
“哈哈哈……”张凤翼笑得更夸张、更大声,“大人,你别忘了,我们军团的战马可是最多的,连你们军团部的战马现在还都在辎重营里呢,如今我们即便刚补充了大批人手,仍然可保一人一骑。哼哼!我们又有粮食又有马,打不过还逃不了吗?我们十一师团是四军团里最不怕腾赫烈军的部队了。反倒是四军团里大部分的步兵弟兄,一被敌骑的斥候发现,就再也脱不了身了,只有死路一条。”
西蒙气得鼻子直抽冷气,铁青着脸无言以对。
张凤翼看着他,笃定地微笑道:“军团长大人,不管你对我们十一师团有多大的偏见,有一点你是否认不了的。在四军团里,我们十一师团是与腾赫烈军交手最多的部队,我们十一师团对阔连海子的地形也最熟悉。如果我说我有一条稳妥的撤退路线,可保全军能完全避开所有的腾赫烈部队,不知大人愿不愿意听听?”
张凤翼说罢便不再说话了,佯笑着看向西蒙。
西蒙沉默了片刻,半晌,嘴硬地道:“哼!说不说是你的事,想以此为要胁,门都没有!”
张凤翼不紧不慢地缓声笑道:“哈哈,要胁谈不上,不过条件倒有两个,得军团长大人首肯了才能说下一步。我们十一师团固然愿意无条件地为军团出力,不过首先要军团上下能公平地对待十一师团的有功将士才行,否则我们也不会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西蒙铁青着脸,冷声道:“那你还是把你的妙计自己留着吧,我们不需要。”
张凤翼只当没听到,撇嘴道:“大人先别把话说死,我可以把我们撤退的计划说一说,反正这个计划少了我们师团也行不通。如果大人认为空泛无用呢,杀我剐我都没关系,反正在下小卒一个,烂命一条,死活无所谓的。如果我逾时还未回营,我们十一师团也算为军团的同僚尽了力,大伙会在阿瑟大人的率领下单独突围,剩下的事诸位自己想办法吧!”
说罢,张凤翼用征求的目光扫视着诸人,在座诸将都看着他,大家虽然没有开口表态,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还是可以清晰感受到的。
“如此我就说了。”看连西蒙也没有出声反对,张凤翼笑道:“我不知道大家之前是怎么商议的,据我部收编的溃兵报告,中路军会战失败之后,费德洛夫大人引军向最近的独山要塞撤退,其余中路军各部有的向南撤退,有的跟随近卫军团撤往独山要塞。腾赫烈主力骑兵跟在中路军各部之后,一路向正南与西南两个方向追击下来。”
“如果不出所料,现在我们北面应该有大股腾赫烈军正在疾速南下,向南撤走,跑不了几天就会被腾赫烈骑兵赶上。西面包括西南、西北,更是腾赫烈军的主要追击方向,向西通往独山要塞的通路目前已经完全截断。我军大部分为步兵,又携带大批辎重,只要被腾赫烈骑兵发现,是无论如何也硬闯不过去的。而向东撤就进入捕鱼海子,与要塞群越来越远,而且由于扎不罕河的阻拦,只能北上从浑水滩通过。现在我军的处境就是四个字——走投无路!”
大帐里一片沉寂,虽然关于形势的分析之前在座将领们已经谈过多遍了,再听一次,每个人还是胸口沉甸甸的感到压抑。
张凤翼扫视了一下诸人,直接道:“我们这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团,携带大批辎重,主力大多是步兵,目标庞大,行进缓慢,只要我们在撤退途中被一个腾赫烈斥候骑兵发现,十万大军就算全完了。要想安然无损把所有人都带回要塞群,只有走确定没有腾赫烈军的地方,如此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敌军。”
“你的意思是向东吗?”九师团的万夫长马勒插道:“现在只有东面没有敌军,可是向东就进入捕鱼海子了,离我们的要塞群越来越远,何况还要经过浑水滩渡口。”
张凤翼答道:“我们不进入捕鱼海子,我们引军向东先到扎不罕河边,沿着扎不罕河北上,绕到腾赫烈军的北面,过阔连海子进入火里兀麻沙漠,由沙漠边缘向西行进,这样我们虽然多走了一些路,却彻底绕过了腾赫烈军,我们可以在更西的地域南下,进驻独山要塞以西的屏风堡要塞。”
张凤翼话一说完,大帐就响起“嗡嗡”的说话声,将领们交头接耳与相熟的同僚议论。突然,一个声音问道:“你们十一师团在浑水滩吃了大亏,我们再从浑水滩经过,会不会碰到腾赫烈军?”
张凤翼转头一看,是扬达尔军团的阿奎特,于是笑道:“腾赫烈军已取得会战胜利,不必担心失败时没有退路了,所以我估计腾赫烈军在浑水滩的驻兵绝不会太多,我们十一师团全部是骑兵,再从军团各部征集骑兵。两万骑兵展开突袭,足以把浑水滩敌军一个不漏地包抄了。”
张凤翼顿了顿,又道:“这条撤退路线沿路只有这一处地方可能有腾赫烈军,跨过浑水滩,再向北越过了阔连海子,就接近火里兀麻沙漠边缘,腾赫烈军主力都已向南与西南进军,全力追击败退的中路军各部,他们绝不会想到在身后还有我们这样一支庞大的军团。我们可以沿着沙漠,大摇大摆地回到要塞群。”
“好!好!说完了吗?”西蒙抚掌阴笑,突然瞳孔骤然收缩,盯着他道:“若是说完的话,接下来该算算你抗令不遵、唆使官兵哗变的旧帐了。看在你为军团出了个不错的主意份上,我就饶了十一师团其他被裹胁的官兵了。不过你身为首恶是绝不能姑息的,不杀不足以平众怒。来人啊!把这个煽动叛乱的首恶拖出去处以绞刑。”
帐外侍卫长冈萨雷斯早听着了,帐内西蒙才一喊,他马上带人冲进帐来。由于上次吃了亏,这回稀里哗啦一下闯进十几条大汉,个个手持兵器,都是一脸如临大敌的戒备。
张凤翼任由四个大汉擒住了手臂,他抬起头冲西蒙笑道:“哈哈哈……军团长大人真急不可耐啊,一时半会都等不了。你杀了我没关系,不过大人还没有听听我们师团提出的条件呢!”
西蒙惬意地仰面大笑,“还有条件?哈哈,你没搞错吧!看你也是个精明人,怎么说起糊涂话来了。我凭什么要接受你们的条件?你刚才说的路线很不错,我们照着走就是了,没必要再带上你们吧!哈哈哈……”
“错!大人,兴许你还真的得带上我们呢!”张凤翼一副胜券在握的笑道:“你知道我们师团为什么能连战皆捷,屡屡以弱胜强吗?是因为我们占有熟悉地利的优势啊!大人说照着我计划的路线走就行了,不知大人沿着扎不罕河岸走过吗?对浑水滩的地形熟悉吗?我军由火里兀麻沙漠边缘通过,如果不碰上腾赫烈军还好,一旦碰见腾赫烈军就必须进入沙漠躲避。大人有把握在沙漠中辨清方向、找到水源吗?呵呵,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条路,我这个熟悉袤远的向导走得,大人你却走不得,走了肯定九死一生。”
张凤翼说罢,悠然地看着西蒙道:“大人,前途多舛,变化莫测啊,你要好好考虑清楚,是为了一时痛快就杀掉唯一的向导呢,还是留待回了要塞保住性命,再发泄你那一己之私忿呢?”
西蒙气得手直发颤,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他喘着粗气,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张凤翼,朝按着张凤翼胳膊的大汉摆了摆手,咬着牙道:“小子,这样嚣张对你有什么好处?你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即便你能再多活几天,难道就不怕我到了要塞之后翻脸收拾你?到那时,我看你还拿什么来要胁上司!”
两边的大汉松开了张凤翼,张凤翼松活着肩头,眯眼瞥着西蒙,笑道:“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大人操心。关于我们十一师团的条件,大人还没听呢!我们十一师团全体官兵一致认为,大人想让我们跟随军团主力前进,首先必须为我们师团平反,向全军团官兵昭告,十一师团不是叛军,我们是受到了上级不公正的对待,进入九师团营区是向军团长申诉讨个说法而已。之前引发的交手纯属误会,不是敌对行为。”
西蒙一听,脸色沉了几分。
张凤翼理也不理,迳自说下去,“第二,我代表十一师团全部官兵向大人谏言,希望你正式任命阿瑟万夫长为十一师团的师团长。”
“放肆!你们像蝗虫般祸害一圈,死伤了几千人,转脸就想漂白,还要我亲自昭告全军团?告诉你,门都没有!”西蒙拍案破口骂道:“张凤翼,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小小的千夫长,也敢左右师团长的任命,饶你一条狗命就已经够宽容的了,还敢登鼻子上脸?”
张凤翼毫不介意,眼皮一耷拉,笑吟吟地道:“属下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千夫长,不过属下所言是我们全师团弟兄的意见。我们马匹充足,本可以独自逃命,现在却要与四军团主力一起舍近求远的长途行军,半路遇到敌军不免还要出战。军团长大人若连个基本的说法都没有,弟兄们凭什么要为大人卖命哪?我们如果是叛军的话,一走了之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和大人为了一个虚名斤斤计较呢?”
西蒙正要开口再辩,旁边的陶伦斯干咳一声,开口道:“大人稍待!”
接着,他转头对张凤翼道:“这位小兄弟,你先到帐外等候片刻,这件事我们要商议商议,完了会告诉你结果。”
张凤翼向帐内诸将环身一躬,笑道:“属下在帐外候着,诸位大人请便!”说罢转身离帐。
西蒙坐回椅上,板着脸不高兴地道:“有什么好商量的,要我向全军团昭告他们不是叛军,这不是自掌耳光嘛!要真这么干了,我这一军之长以后也不用统领部下了。”
陶伦斯鼻子一耸,嘿嘿笑道:“大人别听这个张凤翼胡扯,他就是个漫天要价的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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