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知道我军的存在,这种力量对比的误判是极致命的,再强悍的将士也有疲惫的时候,我们可以趁敌军最虚弱时,突然出现与之决战,那样再精锐的部队也不堪一击。再来,我军是去救十军团的命的,十军团身为受惠者,理应承担起所有‘啃骨头’的脏活儿,要‘放血’、要‘损兵折将’,也应该是十军团来付出,我们只管在敌军疲惫无力时给予最后一击就可以了。”
“你想得倒好,好像卡尼梅德斯是你手下的马弁一样?”西蒙撇嘴冷笑道:“腾赫烈军会被你牵着走吗?让十军团‘放血’,老伊诺会答应吗?”
张凤翼隐然笑道:“卡尼梅德斯的确不是属下的马弁,但想牵着他走太容易了,腾赫烈骠骑军是紧紧咬住十军团的,十军团去哪,骠骑军就会跟到哪,大人只要指定个地点让十军团移动过去,骠骑军肯定尾随而至,绝对比马弁还听话!”
豪伊马上接道:“西蒙大人,我代表我们伊诺大人表态,只要四军团出手帮我们对敌作战,所有先期的诱敌、接战,我们十军团全包了,决战时由我们十军团正面对敌,只要四军团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一击就行了。”
张凤翼续道:“大人,在我们的南面有处叫作沙棘丘陵的土丘带,那里地势起伏,生满沙棘灌木,宜于大规模藏兵,却不宜于战马穿行,是伏击骑兵的好地方。我们只需等在那里藏好,让十军团把骠骑军带到地方,两军开战至七七八八之后,咱们背后一击收拾残局即可。”
西蒙说不出什么了,半天才不甘心地道:“如果十军团拾掇不下骠骑军呢?”
张凤翼解释道:“那个地方生满了半人高的带刺荆棘,又是忽高忽低的坡地,战马是绝对无法跑快的,骑兵到了那里,战力起码打折三成,十军团抵挡住敌军是有把握的。退一万步说,形势真有不测,十军团没有消耗敌军就先溃败了,敌军也只能是对十军团穷追猛打,我军只要悄悄地引军撤离,不露面亮相就好了。”
“你说那个地方如此不利骑兵,如果骠骑军看地势不利而不入瓮呢?”
“那更好了。”张凤翼笑道:“我们只是想援救十军团,并非要抢战功,如果十军团安然甩脱敌骑,那不是皆大欢喜吗?不过,我想那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两方纠缠了这么多天,敌军不可能放过十军团,即使地势再不利,也会硬着头皮咬住不放的。”
辩来辩去,西蒙没话说了,只好默不作声。
卡廷看到冷场,在一旁帮腔地打哈哈道:“哈哈,凤翼你可真是舌粲莲花啊,又捞战功,又不用损兵折将,这么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事情了,连我都心动了,何况是军团长大人呢?”
说罢,他拿眼瞅着西蒙,几个师团长一起眼睁睁地看向西蒙。
西蒙冷笑连连,紧闭着嘴不说话。他所考虑的是能不能在袤远一家独大,取得袤远战区的大权,即使有可能救援友军,他也不希望看到十军团死里逃生。
张凤翼明白他的心思,看着西蒙的脸色,不动声色地对众人道:“诸位大人,中路军固然战败了,可那不表明腾赫烈主力有把握将二个军团又二个师团共二十多万大军全部杀死或俘虏。这么多溃兵在大草原上散开,想逐个留住是要费些手脚的。近卫军是骑兵军团,全部是重骑兵,五十六军团也有不少骑兵,这些骑兵大部分都可以安全返回要塞,再加上驻守要塞群的留守兵力,即使失去了十军团,战区参军司的地位是不容撼动的。”
张凤翼环视着众人质问道:“仗打败了责任在谁?诸位以为参军司会放过那些作战不力的部队吗?所有出战部队都与敌军交过手了,只有我们四军团从头到尾躲在后面,一兵一卒未损。诸位以为大家回到要塞后,会风平浪静万事大吉吗?诸位大人,我们躲着腾赫烈军,从沙漠里兜了一个大圈子,偷偷摸摸迂回过来,这种行为不需要向参军司解释吗?大家说,什么理由才能解释的过去呢?”
“哼!从沙漠迂回是你想出的主意吧!”帐口侍立的冈萨雷斯不忿地插嘴道。
“你是说军团撤离的行动责任在我喽?”张凤翼撇嘴一笑反问道:“我倒想担这个责任,就恐怕参军司的统帅们嫌我不够份量呢!”
冈萨雷斯马上闭嘴不说话了。
“诸位大人,属下想说的是,我们在救十军团的同时也是在救自己。我们可以向参军司解释说,我们之所以从沙漠迂回,是要保存力量解救十军团。”张凤翼从容地道:“我们救下了十军团,军团长大人在战区参军司中就多了一位威望深厚的盟友,我们大家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起码不会被扣上怯战与临阵脱逃的罪名,受到帝国军法的惩处……”
“哦?”西蒙咬着牙冷笑道:“小子,你是说我这个军团长带领大家怯战与临阵脱逃吗?”
“属下怎么认为并不重要,参军司的统帅们如何看咱们军团才重要。”张凤翼木着脸顿首道:“大人,只要咱们出兵救援十军团,一切就都有了藉口。如果再能有个过得去的战绩表现,其他人就更没话说了。”
张凤翼说罢,木着脸站到一旁,再不说话了,几个师团长脸上讪讪地望着西蒙,西蒙心中怒极,却发不出火来,只绷着嘴冷笑。
最后,卡廷巴结地笑着道:“哈哈哈,大人,说到底您才是头儿,咱们军团的事最后还是得您来拍板定案不是?”
~奇~“哼!你们一唱一和地演足戏码了,却假惺惺地叫我来拍板定案,把我当什么了?提线木偶吗?”西蒙尖声怒道。
~书~张凤翼不动声色地道:“那也好,军团长大人是一军之帅,想怎样就怎样好了,不过我们师团长阿瑟大人说了,反正十一师团人数不过数千,左右不了大局,四军团有我们不多,没我们不少。为了将来不被参军司追究责任定罪,只有和军团长大人分道扬镳了。”
~网~卡廷马上沉下脸,高声斥道:“放肆!有和军团长大人这么说话的吗?没上没下的,大人说不救援了吗?大人只是没考虑好而已,身为一军之帅,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哪有那么快做决定的?还不快给军团长大人跪下陪罪!”
说罢,他突然变了副笑脸,转头向西蒙道:“大人,这小子也太没上没下了,您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军团长大人,属下不该以下犯上,冒犯大人虎威,请求大人降罪处分。”张凤翼单膝跪地,行了军中不常行的大礼。
西蒙俯视着张凤翼,发现对方也在翻着眼睛瞧着自己,脸上的刀痕使他看起来似笑非笑。几个师团长也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了刚才那种却不开情面的愧疚,而是像尖针般灼灼地盯着自己。
西蒙环视着众人,那无声的威压像一股寒气进了嗓子眼里,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原来要脱口而出的狠话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突然醒悟了自己的处境,眼前这些人早已是铁了心,如果自己不答应回军,立刻就是众叛亲离,他这个军团长连起码的场面也罩不住了。
双方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对峙了片刻。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西蒙终于首先松弛了下来,冲张凤翼挥挥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故作平淡地道:“起来吧,大家只是议论军情,我什么时候因为说错一句话就怪罪你们了?弄得本帅好像不讲情理似的。”
场面登时缓和下来,帐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西蒙为难地揉着额头,故作无奈地叹道:“唉!你们不要怨我,其实我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四军团的上下弟兄们着想。事关全军团十万将士的前程与安危,我身为一军之帅,不能不慎重考虑啊!”
说到此,他话锋一转,又道:“出兵既然是大家的意愿,群策群力的结果,我也只有附从骥尾了……”
豪伊激动地趋前行礼道:“大人,这么说,你答应出兵了?”
西蒙摇着头苦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定不出兵了?豪伊大人,虽然你远来是客,可不得不说,你先前实在是太毛躁了。伊诺大人是我一向景仰佩服的老前辈,他老人家有了危难,我怎么会见危不救呢?先前只是没有彻底准备好而已,竟然让贵我双方产生了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唉——弄得我这个军团长里外不是人,可身为一军之帅的苦衷,你们有谁能够理解呢?”说罢仰天叹息,不胜怅惘。
“大人,都是我们错怪您了,您就狠狠地责罚我们吧!”陶伦斯突然抢前跪下,悲情地叫道,看起来眼圈都红了。
“大人,我们糊涂啊!没有理解您的苦心,只顾给您添麻烦,我们糊涂啊!”
“大人,都是我们太意气用事,您就狠狠地责罚我们吧!”
一看陶伦斯抢了头筹,其余几个师团长都不甘落后,争先恐后的扑倒在地,痛心疾首地自责起来。
西蒙终于找回做军团长的感觉了,脸上笑的如花绽放,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派头,对手下们好言安抚,现场一派上下和衷共济的感人场面。
张凤翼与豪伊相视莞尔。
豪伊捧着胃,小声道:“要是能出去透口气就好了,你们这里真是一个比一个‘极品’。”
张凤翼瞥了他一眼,轻哼笑道:“少装了,你怎么爬到师团长高位的,我是没看见,没准儿你在伊诺大人面前比他们还‘入戏’呢!”
沙棘丘陵这个地名是只存在于张凤翼的秘藏地图上的名称,事实上,这片无名荒地大概连极熟悉地形的腾赫烈牧人也不会知道。
这片如粼粼波纹般的沙丘,原本是火里兀麻沙漠里随着沙暴四处移动的流沙,它们被每年固定的季风推移到了沙漠边缘,随着风力的减弱,流沙降落并堆积起来。而根茎发达、生命力顽强的沙地灌木又将这些流动沙丘牢牢地固定在了这里,形成一座座起伏的缓山丘陵。
皱摺样的缓山层层叠叠,像一道道屏障,山坡谷地里长满了沙棘、沙枣、沙柳等多刺少叶的灌木,这些植物没有高过成人胸口的,一篷篷一簇簇,随风摆动,逐年逐月地为草原抵挡着沙漠的侵蚀。
缓山之间的谷地里黑压压地坐满了汉拓威军的士兵,战马在优闲地啃着沙棘上半部的叶子,长枪兵们搂着长枪坐在坡地上休息。
“马上就要与腾赫烈军交手了,怎么样?紧张吗?”张凤翼笑问一名士兵。
此刻,他正坐在人群中,一大群士兵围坐在他周围。
年轻的长枪兵挺了挺胸道:“不紧张,大人,腾赫烈军没什么可怕的,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呵呵,有信心就好。”张凤翼看着那位明显心情忐忑的士兵,笑咪咪地道。
周围这些士兵全是在大荒甸收拢的中路军溃兵,他们新遭败仗,刚经历过死里逃生,马上又要与腾赫烈军交战,说他们心里没有阴影那是假的。
新任的千夫长赫斐斯明白张凤翼的心意,有些负气地淡笑道:“大人放宽心吧!我们袤远守备师团可不是没见过骑兵冲锋的,与腾赫烈军打交道不是一回两回了。前次的溃败是形势使然,超过五十万大军的会战,胜负不是我们这点人说了算的。”
“呵呵,赫斐斯老兄,你太多心了。”张凤翼看着他,摇头微笑道:“我从来都不担心弟兄们的忠诚与勇敢,只是想让大家放松心情而已,这一仗不是什么‘生死之战’。我们与十军团加起来已经两倍于敌,这里的地势又不利于骑兵,我们先让十军团与腾赫烈军血拼一场,拼个差不多时,我们再从腾赫烈军背后出手,所以说胜算很大,大家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些话虽已在战前会议上讲过多遍,不过此时是说给普通官兵们听的。
赫斐斯配合地重重点头道:“明白了,请大人拭目以待吧,我们新千人队一定不会坠了咱们十一师团的名头的。”
张凤翼摇头笑道:“我说了,我从来不担心弟兄们的勇敢与忠诚,对于作战,弟兄们尽力即可。我们是来救援十军团的,只要腾赫烈军肯放过十军团,此战就达到目的了,并不是非要与骠骑军拼个你死我活。退一万步说,即使我们在占尽优势时还是输了,那也没什么,我们逃跑再退入沙漠好了,我可是知道沙漠里好几处取水点,腾赫烈军想消灭我们,不吃点苦头是不行的。”
一圈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样接这位长官的话,还有公然告诉士兵打不过可以逃跑的?赫斐斯虽然与张凤翼交往不深,此刻也有些喜欢这位说话和气、张口带笑的年轻人了。
在四军团待的这些日子里,对军团长大人与眼前这位年轻人的恩怨早已了解,赫斐斯心中也曾动过另抱粗腿的念头,趁着此时气氛不错,他隐晦地笑道:“我们虽然加入师团不久,却也知道凤翼大人从来都是最护着手下弟兄们的。大伙并不怕与腾赫烈军拼命,却有些担心上头的人瞎指挥,给咱们师团背后下绊子,那样才是最不好办的。”这是在表明“站队”的态度了。
张凤翼抿嘴一笑,转头冲着众人道:“弟兄们,你们虽然加入师团不久,恐怕也听说过我张凤翼的‘名声’了。我对大伙的要求只是两个字——‘尽力’即可。除此之外,不管多大的官、不管什么理由,谁也别想让咱们师团的弟兄无谓送死。嘿嘿,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闯出天大的罪过由我一人顶着,小弟我背的罪名多了,再来上十件八件也轻松扛下,咱们兄弟做事,只要对得起身上这套军装就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在乎。”
这番话让周围一静,所有官兵都眼睛闪亮地“仰望”着张凤翼,军队中等级森严,敢这么放话的真不多见,要知道,他针对的可是堂堂的军团长啊,这其间差了多少级呢!这千夫长虽然比大部分官兵都年轻,可刹那间,所有人都认同了这小老弟就是当仁不让的首领。
“大人!”多特纵马匆匆赶到,跑到张凤翼身边低声道:“军团长召集各师团部将议事,阿瑟叫你同去呢!”
张凤翼站起身对赫斐斯笑道:“师团长召我去军议,看来十军团那边有消息传来,我得先走一步了。”
一圈人都起身相送,“大人慢走。”
张凤翼与多特两骑一前一后在谷道中间驰行,两边都是或倚或坐休息的官兵,相熟的百夫长不时地向张凤翼打招呼。
策马走过自己的营区时,张凤翼看到妮可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