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终于到了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他妈的,走这一路除了张凤翼就没看见过一个活人,沿路的村子不是死绝就是逃光,田地里全是蒿草,想偷只鸡都没有,嘴里都淡出鸟来。”阿尔文说这话时,拿眼瞟着小队长庞克。
“更别说一到夜里就是狼群嚎叫,碜的人起栗儿,估计再往前走更没有好景儿。过了这村没这店,老大,也别太不近人情了。”多特适时地接上。
“队长,就放一晚上假吧!弦绷得太紧也会断的。反正这是在咱们的要塞,绝不会有敌袭的。”
“十二、十一小队的营房都走空了,还是别的番号的长官通情达理,哪像咱们的头儿。”闻弦歌而知雅意,队友们纷纷鼓噪起来。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天急行军兄弟们也都辛苦了,今晚大家可以出去散散心,记住,第一次查营前一定要回营报到,回来晚了等着到军法处挨军棍吧!”庞克大声道。
没有人考虑违背军规的问题,这番话立刻博得了全小队士兵的一致拥护。
“万岁!还是庞克老大英明,我都说当初选庞克当队长没有错。”阿尔文兴奋地怪声叫道。
“去你的!马屁精。”庞克受用地笑骂道,轻踢了阿尔文一脚。
士兵们欢呼着三五结伴地冲出营房。
※※※※
“大街上可真热闹,阿尔文、多特,咱们也出去逛逛,这几个月来发的军饷都没处花。”喊上两个跟屁虫,庞克才发现没看见已成死党的张凤翼,“张凤翼!张凤翼哪去了?”
“什么事?”张凤翼端着洗脸水进了屋。
张凤翼是个轩辕族人,乌亮的黑发、乌亮得如深潭一样的眼眸、容长脸型、高广的额头、挺直端正的鼻梁、微抿的嘴唇和富有个性的下巴,使人感受到他坚毅的性格魅力。他的身躯并不壮硕,但修长挺拔,肌肉像灵蛇一样在衣裳下流窜,充满了劲与力,站在那恍如一杆发硎新试的标枪,他此时仅身着一袭已有些发旧的外罩皮甲的轻盾兵军装,却有着元帅般的傲岸气宇。这一切本已可说近乎完美了,可苍天妒人,他左颊上一道淡红色的长长伤疤,给英俊的脸庞留下了一道肃杀之气。
张凤翼草草擦完脸说道:“你们怎么了,发什么愣呐,我刚才在外面不是听说要出去溜溜吗?走吧!”
“嗳,凤翼,我发现自从我们救你醒来,你竟一天一个样,变得越来越耐看了,连我每天都想多看你几眼。若我有个妹妹的话,一定拉你当我妹夫。”庞克叹气道:“当个吟游诗人或宫廷乐师说不定更适合你,做士兵实在是可惜了。”
多特与阿尔文两张脸凑近了端详,阿尔文不服气地道:“是吗?我怎么没觉得,你妹妹不如嫁给我算了,起码我脸上没那道刀痕。”
张凤翼左手抚着颊上的刀痕坏笑道:“你倒敢要,依着庞克的块头,他若有妹妹,只怕也不是你这副身子骨消受得了的。”
“好小子,敢取笑我,看我不拆了你。”庞克脸庞微红的向张凤翼扑去,阿尔文紧随其后。
张凤翼一声发喊向门外冲去……
“等等我,别跑太快!”多特屁颠屁颠地紧追那三人。
※※※※
“天呐,从没见过这么多番号同时出现,那是第五十六军团的,他们号称‘虎翼’军团,看见那插翅虎标志了吗?那是锐锋纵队,是第十军团的精锐,号称‘帝国之匕’;还有一军团的皇家近卫师,啧啧,知道吗?他们的马也披有重甲;唉,真他妈的,我们这些轻甲兵连人家的马也不如……”四个人走在大街上,街头川流不息的清一色是不同部队、不同番号的军人们,庞克一路喋喋不休地说着。
阿尔文道:“老大,有这么多王牌部队实在太好了,最好是不用我们上阵战争就结束才好呐!”
“啪”的一声,阿尔文后脑勺挨了一个爆栗。
“哎哟!老大,你干嘛打我?”阿尔文捂着后脑勺抗议。
“竟然让我听到这么没出息的话,指望你保家卫国可完了。你小子到战场上肯定是逃兵一个。”庞克板着脸教训道。
“不过,集结这么多精锐军团肯定不会是小仗,我刚才在营房与一个前方退下来的兄弟谈了一会儿,他隶属于袤远军区边防守备二十七团。”张凤翼插嘴道:“听说这次是腾赫烈元首亲征,号称铁骑百万,为了对付我们汉拓威的要塞群,准备了大量的重型攻城器械,上个月两军甫一接触,袤远军区第六边境守备师团和第十七边境守备师团被永远地取消了番号,两个军团司令官戈美尔将军战死殉国、普利尼将军兵败后自杀以谢国人。这两个师团虽然不是帝国中央直属部队,却都长年驻守边境,应付过腾赫烈军屡次小规模骚扰入侵,也不是无能之辈呀!”
“那怎么办?我可是独子啊,本来我以为当几年兵就可以攒下点钱,回家在我们小镇上开个小杂货铺的。”多特惶急地说。
“就是,我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就这么死了可不甘心呐!”阿尔文也说。
听了这番话,庞克也有点嗓子眼发干,他咽了一口唾沫道:“凤翼,我们军团可全是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兵啊,又全是轻甲装备,属于丙类师团,帝国军队中最低等的,你猜上头会分派咱们干什么?”
“我又不是战区总指挥托斯卡纳元帅,怎么会知道上级的安排呢!”说到这里,张凤翼看了看阿尔文和多特苦瓜一般的脸孔,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如果我是总指挥的话,会命令我们这样的丙类部队做驻守要塞的预备队,向墙头运石头、滚木、粮食什么的,当个搬运工。”
“还是凤翼老弟有头脑,一定是这样的,嗯,这样活命的机会就大多了。”多特和阿尔文热烈地拥护这个想法,一副这样就放心了的表情,气氛又轻松起来。
庞克看着这么没骨头的下属有点哭笑不得,正想摆架子教训几句,张凤翼撇嘴笑道:“老大怎么愚了,谁又能逃过命运的安排呢?还是让大伙快乐一点吧!”
庞克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抚着后脑自失的笑了起来,拥着张凤翼的肩膀向前走去。
突然,跑在前面的阿尔文和多特停了下来,站在路边张着嘴巴,望向对街,大街也彷佛凝滞了,行走笑闹的士官们都停了下来。庞克和张凤翼赶上来顺着他俩的目光向对街看去,只见四五个身着闪亮的银铠、银红披风、银红盔缨的女骑兵,正下马走进对街一家名叫得意楼的酒楼里。
那四五个女骑士已经进去半晌了,街上众人方才苏醒过来,啧啧地赞叹着,庆幸竟能看到这样罕见的美女。
张凤翼饶有兴趣地看着旁边一脸痴迷的庞克三人道:“看来美女的威力是无敌的,咱们要不要也上对面那家得意楼坐坐,也好就近一饱眼福?”
庞克有些为自己的失态愧赧,不自然地嘿嘿笑道:“自打入伍就没看见过女人了,更何况那么出色的美女,真有点适应不来。”
多特和阿尔文还没缓过劲来,两人一副流口水的猪哥面孔。
阿尔文口中喃喃地道:“太美了,真是太美了,尤其是那个领头的,竟然是上校军衔,如果能在她手下作战,死一万次都值得。”
多特回过神后马上对庞克说:“张凤翼说得对,老大,咱们也去那家得意楼坐坐吧!”
庞克皱了皱眉头道:“那种地方很贵的,不是咱们去得起的。”
阿尔文辩解道:“你不是说你几个月的军饷都没处花吗?反正都要上战场了,还不知道性命保住保不住呢,不如拿出来大家乐乐。”
庞克本是大气的人,见两个人如此坚持,也只有从众了。就这样,一个下士和三个列兵进了这座装饰豪华的酒楼。
酒楼里竟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并且全是高级军官,大部分都是校级军官,尉级的都很少,几个人看到这景况都有点心下惴惴的,怕看到本部长官,行军途中酗酒说起来也是不大不小的罪过,高级军官可以偶一为之,像他们这样的小兵可就难说了。四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来,仔细研究了菜单,点了几个最便宜的酒菜后,开始偷瞧离着两张桌子远的那几位女骑士。
“好正点啊,真是秀色可餐,除下头盔更好看了,原来是栗色头发,大概是阿狄罗斯人吧!阿狄罗斯是帝国艺术之都,果然盛产美女耶!”多特小声赞叹道。
阿尔文接道:“那个女上校不只最靓,还很有味道,如此温婉可人、仪态万方的气质,怎么可能镇慑住手下那群桀骜不驯的将佐们呢?”
“我想起来了。”庞克突然一拍大腿道:“你这一说提醒了我,刚才我还纳闷,怎么会有我这想当将军的人所不知道的番号徽标。”说罢,自得其乐的大笑。
“别卖关子了,老大,快讲。”多特和阿尔文急道。
庞克悄悄指着那几个女骑士臂上的鸟形标志说:“我本来以为是鹰的,其实那是海鸥,明白了吗?这就是我给你们说起过的白鸥师团,来,我们干一杯,没想到今天竟有幸看到了‘银鬼面’的真面目。”
另两人也恍然大悟,举杯满饮。
“庞克老大,别没头没尾的,也给我讲讲。”张凤翼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庞克激动地道:“这是皇家近卫军第一军团第四师团,是皇家近卫军中的第三大主力部队,是帝国轻骑兵的王牌,最擅长远途奔袭作战。这还不奇,奇的是据传白鸥师团的师团长是个美丽的少女,为了不使自己的容貌对士兵们产生波动,也为了增加自己作为师团长的威严,她在战场上总是戴着一副银制的鬼脸面具。所以敌我双方士官都称她为银鬼面将军,她的真名梅亚迪丝.蕾反而不大有人知晓了。想想看,能在这里看到她的真面目,不值得我们干一杯吗?”
“的确当浮一大白。”张凤翼举杯道。
几个人再扭头看那几个少女时,眼睛里都有了不寻常的敬意。
第一集 第三章
正当几个人窃窃私语,对几个美女评头论足的当儿,大堂南面几张桌子话声大了起来,好像有要闹起来的架式。
“怪不得袤远军会被打的落花流水,原来早被腾赫烈军吓破胆了,”一个一脸络腮胡子、身材孔武有力的军官,故意大声吆喝道:“大家听听,张口闭口腾赫烈骑兵如何骁勇善战、如何来去如风,我看你不如回家替你老婆奶孩子去吧,这儿有我们皇家第一军团就够了,哈哈哈……”
旁边和他坐一桌的几个军官也放肆大笑,为同伴助威。满酒店都是各路援军的军官,大家虽不一定认可那大胡子的狂态,却更看不起吃了败仗的袤远军团,都报以轻蔑的嗤笑。
这种情形令那被嘲笑的对象──一个高大剽悍的青年军官涨红了脸。那一桌看军服都是袤远军团的,一下子他们成了众矢之的。
青年军官霍地站起大声反驳:“我们袤远第六师团一万对腾赫烈一百万,甭管胜或败,先拚个刀枪见红,不比有些人,腾赫烈军人影还没见过,就牛皮吹上天。直属军团怎么了,不就是有套好铠甲?战场上厮杀可不是盔铠厚就能赢的!”
那络腮胡子“锵”一声从腰间抽出斩马刀,暴喝道:“好小子,今天让你见识见识第一军团的武艺。”
那袤远军团的青年军官也毫不示弱,拔出腰刀喝道“正要领教”,正在一触即发之时,袤远军团那桌中一人站起来沉声喝道:“坐下!勃雷。”
勃雷正在气头上,一听有人阻止,更如火上浇油,回身怒视正要发作,一看见是那人,凶性立刻收敛,狠狠瞪了那络腮胡子一眼,喘着粗气乖乖坐下了。
“怎么?没胆子了吗?一听有人劝架就正好顺坡下驴。哈哈哈……”一看勃雷收手,那络腮胡子更来劲了,手指着勃雷放肆地大笑。
劝止的那人身形矍铄挺拔,高颧广额,双目狭长,直鼻权腮。穿一领黑色战袍,腰扎一条兽面镶铜战带,斜插一口长剑。听到络腮胡子的挑衅话语,他回头一瞥,彷佛眼皮只一翻,狭长的细目倏地射出剃刀一般森寒的精光,络腮胡子激灵打了个寒颤,只感到五脏六腑都被那目光冻结,气势立刻蔫了,想要说点什么撑撑场面,嘴角张了几张说不出话来。
高个子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的笑意,走近那人抚着他的肩头笑道:“这位兄弟,对不住了,我这位手下酒后失态,扰了大家的兴致,我在这里代他向各位致歉了。”说完又向四周举杯示意。
“喂!别打岔呀,那位朋友还没说完呢,腾赫烈军的战力到底如何,倒是给大家讲讲呀!”一位佩有插翅虎臂徽的军官接口道。
高个子回看了那人一眼,唇角撇成弧形,蔑然笑道:“遇强则弱,遇弱则强,腾赫烈军战力如何,只有诸位在交锋中亲试一下才好评判。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向我们这些残兵败将打听,真好比问道于盲了。”说罢,也不理会诸人的目光,径自坐回座位,端起酒杯畅饮起来。
那人并不死心,笑着道:“别这样嘛,那位老兄是过份了一点儿,可咱们同是帝国军人总没错吧,你们打了败仗,我们也光彩不了。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一问袤远军团的朋友们,为什么我们从南向北行军,到距勃兰卫城还有三四天路程的地方已是村落荒芜、人烟断绝,腾赫烈军竟能穿过绵延边境的要塞群、纵深这么远的地方劫掠百姓,袤远军团二十七万将士就没有失职之处吗?”
“我来说句公道话,这个倒不能全怪守备军团的,”这时位于屋角的一人插话了,“守备军团有二十七万,这个数字看似不少,可布置在长达几千帕拉桑的边界,无异于杯水车薪,只够勉强配齐重点要塞的驻防编制。袤远全是荒原与戈壁的开阔地带,完全无险可守,两军交手多半是骑兵追逐战,比的是谁更机动灵活,可诸位知道吗?二十七万守备军团中只有不到两万的骑兵,平均到每个要塞只有百名左右骑兵,依着军中的规矩,这些少得可怜的骑兵多半是军团长官的亲卫队,一般交战是不会轻易使用的。在这种平野开阔地带用步兵与骑兵交战,结果自然不问可知了。”
说话这人是个亲切和善的老人,他中等身量,面色普通,须发已经斑白,一身文职胥吏打扮,有些发旧的长衫洗得纤尘不染,平和的目光中有一种阅尽苍桑却又包容一切的睿智。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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