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陈七星的,是老熟人,谭轻衣。
陈七星其实也就是故意要让谭轻衣发现他,当然,就算他不故意,想摸近皇帝寝宫而不被谭轻衣这样的六魄圣尊发觉,那也是不可能的。
反过来说,谭轻衣想悄悄摸近陈七星而不被发觉,同样不可能,因此两人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居然是你,孤绝子。”谭轻衣一身白衣,背手而立,两眼微眯,锋锐如刀,便如看见了老鼠的夜猫,“好大胆。”
“好久不见。”陈七星却是微微一笑,同样背手而立。
“夜人皇宫,你想做什么?”
“受小陈郎中所托,送一样东西,同时拿一样东西。”
“哦?”谭轻衣微眯的眼神一亮,“你受小陈郎中所托,嗯,是了,你跟小陈郎中关系好像确实不错。送什么?拿什么?”
“送大庆军的要求,拿皇上的旨意。”陈七星说着,抛过一页纸,“大庆军之所以包围京城,针对的只是吉庆公主,而不是皇上,所以他们的要求是,请皇上下旨,先杀了吉庆公主。”
“稍等。”大庆军打的就是“吉庆不吉、杀之大庆”的旗号,有这个要求理所当然,谭轻衣全不怀疑,拿了纸,转身进了皇帝寝宫,不多会儿就出来了,手上多了份圣旨,递给陈七星。
陈七星接过圣旨,毫不客气地打开看了一下,确是一道诛杀吉庆公主全家的旨意。抬头,却见谭轻衣一脸的冷厉,陈七星一想就明白了。在谭轻衣眼里,皇帝是天子,神圣不可侵犯,圣旨是天子之意旨,更是亵渎不得,陈七星如此轻慢,他自然不高兴了。陈七星忍不住哈哈一笑:“下次有机会,还望能再次领教谭师的春风剪。”
因他是受托而来,谭轻衣虽怒却不好动手,有这话,正中下怀,冷哼一声:“很好,随时候教。”
陈七星再打个哈哈,一抱拳,飞身出宫。
即便有圣旨,陈七星自己也是拿不了吉庆公主的,但他另有计划。
出城,让卫小玉把被俘的禁军殿帅鲍义夫请来。
陈七星虽然遥控指挥大庆军灭了鲍义夫指挥的禁军,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鲍义夫本人。鲍义夫五十来岁年纪,身材高大威猛,虽是降俘,腰杆仍是挺得笔直。
陈七星没见过鲍义夫,鲍义夫却是认识陈七星的,一眼见到陈七星,眼光亮了一下。陈七星留意到了他的眼神,一抱拳:“我是陈七星,鲍帅,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鲍义夫回了一礼:“小陈郎中名动天下,本将久仰了,倒是远远见过小陈郎中一面。”
“哦。”陈七星呵呵一笑,认得就最好了,免得鲍义夫另有心思,取出圣旨,道,“皇上有旨,禁军殿帅鲍义夫接旨。”
鲍义夫果然就愣了一下,他可是大庆军的俘虏,陈七星来大庆军中给他下旨,太也古怪,还好,他是认得陈七星的,否则还真要以为是个骗局呢。鲍义夫看看陈七星,再看陈七星手中明黄绫罗的圣旨,犹豫一下,终于跪了下去:“臣败军之将鲍义夫接旨。”
皇帝这旨意,其实是陈七星要求的,就是让皇帝下令,让鲍义夫戴罪立功,偷偷进城率禁军旧部擒拿阉党。
听了圣旨,鲍义夫又惊又喜,皇帝在圣旨中答应,只要鲍义夫做好了这件事,不但不追究他的败军之责,还可以因功受赏。这些日子他可是一直忐忑不安呢,不想突然天掉好事,接过圣旨,细细看清了,一点不假,顿时喜形于色,三唿万岁,道:“罪臣一定将阉党尽数缉拿,以谢皇恩。”
虽然老早就算定鲍义夫这颗棋子有用,不过事到临头陈七星倒还有几分担心,道:“阉党势大,禁军中只怕也安插了不少的人吧,你确实有把握吗?需不需另调人手相帮?”
“不必。”鲍义夫摇头,“阉党在禁军确实安插有人手,但本将在禁军多年,亲信手下不少,定能对付得了阉党势力。”
“那就请鲍帅连夜进城。”陈七星见他信誓旦旦,也就不再废话。
鲍义夫即刻动身,连夜进城。到了禁军中,他是老上司,手中又有圣旨,自然说一不二,将吉庆公主安插在禁军中的耳目先就拿下了,随后出动大军,扫荡阉党。
这一夜,魄京城中刀光剑影,血气弥漫,吉庆公主为首,包括大司空、大司马在内的阉党所有高官重臣被如狼似虎的禁军扫荡一空。吉庆公主自知不免,禁军往府中一冲,她便服毒自尽了。纪元不甘就死,还想指挥死士抗拒,结果被禁军强弩一通排射,万箭穿心而死。
天明后,鲍义夫到皇宫交令,陈七星随后进城,再带了吉庆公主的头颅出城给卫小玉几个看,也就是做个样子。卫小玉几个随后提出退兵的条件,无非是对阉党余孽穷追猛打,撤销税监司,再又大赦天下,不再追究各路大庆军反王的责任。这些都好说,只要大庆军撤军,皇帝全部可以答应。
其中唯有一条,追究毒死白马郡太守彭操的关山越的责任,皇帝无所谓,可陈七星有所谓啊。不顾皇帝的恼怒坚持为关山越辩白,并愿用自己的脑袋替关山越担保。皇帝很恼火,但大庆军却同意了,既然小陈郎中愿给他师父担保,大庆军也就不再追究,甚至来自相州的戴平生也全无异议。
小陈郎中这个牌子还真好使,陈七星对他师父还真是仁孝,这样的议论霎时就传遍京城,而随着大庆军的撤军,小陈郎中一言而退百万兵的传奇更是传遍了天下。
吉庆公主死,阉党灰飞烟灭,卫小玉等为首的大庆军撤出京城解散,各地大庆军自然也就闹不起来了,混乱中的天魄帝国暂时也稳定了下来,倒是朝中又热闹了,官帽子空出来了啊。先前阮进死,吉庆公主把阮进的人扫了一遍,现在阉党灭,好家伙,朝堂差不多为之一空,无数帽子空出来,你争我抢的,能不热闹吗?
这些事和陈七星无关,他退大庆军有功,皇帝封了他个安民侯。天魄帝国官制,公侯以上,都是超品,地位超然,却是不安排实职的,甚至按察御史都不能做了,那个天子金牌自然也早早交了上去。论威望,整个天魄帝国他敢认第二,皇帝都不敢认第一,好多人骂狗皇帝呢,可实职呢,没有,好像很牛气,其实什么也不管什么也管不丁,倒和乔寒轩那个射日侯有得一比。
不过陈七星本就不在乎这个,他高兴的,是正式和关莹莹拜了堂做了夫妻。关山越出了天牢后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把宗主之位转给了尚方义,一句是让关莹莹和陈七星成亲,随后就跟着松涛宗大队回了松涛城。关莹莹是想要跟他住一起的,结果陈七星这种超品侯爷必须住在京师,而关山越却又一定要回松涛城去,急得关莹莹大哭了一场,却也没有办法。
真要想办法,陈七星当然想得出来,可关山越不想看见他,他也怕天天对着关山越,这样最好,只好下力气哄着关莹莹。其实要哄的不止关莹莹一个,他娶了关莹莹,另一边容华郡主和卫小玉可就哭死了,而且他怕了关莹莹,还不敢把容华郡主和卫小玉娶进门。本来朝廷婚制,一正妻二平妻是可以的,他能光明正大地把容华郡主两个娶进来,而以他今天的名望,容华郡主的父亲也不会不许婚,可他不敢跟关莹莹开口啊。看着两女委屈的样子,他也挠头,可就是怕了关莹莹,没办法。
正文尾声
世事总是变幻的,当陈七星在三个女人间焦头烂额的时候,朝堂又生大变。
前时,大庆军打破赤虎关,兵围魄京城,虽然最终撤走并没有打进城来,皇帝却吓坏了。当大庆军撤军的好消息传来,皇帝突然就病了,先只是发热发冷全身无力,慢慢地就陷入了昏迷中。虽然说皇帝身体好的时候也是躲在后宫中难得上朝,可不上朝和生病不能上朝到底是两回事,在连续昏迷十余天后,以叶理为首的朝臣作出决断,请太子监国。
有了太子监国,朝堂自然就能稳定下来,甚至隐隐带来了一丝新的气息。说实话,这么些年来,皇帝确实让人失望,换个新皇帝,或许会带来新的希望,就是陈七星都这么想过:“太子听说不错,至少比老皇帝要强些吧。”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皇帝驾崩,等待着新皇帝登基,却没有人注意到涌动的暗流。
天已入秋,正是好睡觉的季节,陈七星早早便跟关莹莹上了床。畅快淋漓的欢娱后,搂着关莹莹软如柔丝的身子,陈七星感觉到无尽的满足,整个人飞快坠入甜乡中,云板敲动声却突地将他惊醒。
“什么事啊?”关莹莹迷迷煳煳地问了一句,眼睛都没有睁开。
“没事,你睡吧,我去看看。”
“讨厌。”关莹莹嘀咕一声,翻个身向里睡着了,被子没盖好,玉雪般的肩头露出来,暗夜中发出莹白的光。
陈七星替她拉好被子,穿上衣服出去。这边的管家是鹰大,尸灵子还是留在南都,只是鸡蛋兄弟和九大猿魄来了京中。
“什么事?”如果不是什么大事,陈七星相信鹰大不可能半夜把他叫起来。
“主人,城外出现了军队。”
“什么?”陈七星皱了皱眉头,“什么军队,哪来的?”
“是西军,而且非常多,至少有近十万人。”
“什么?”陈七星这下真有些吃惊了,“十万西军,谁调来的?想干什么?”
“不知道。”鹰大摇头。
“严密监视,随时回报。”
“是。”鹰大领命出去了。
“十万西军……”陈七星皱眉沉思,这让他想到阮进当年率十万西军入关拥皇帝上位的事,可现在情势已经完全不同了啊。阮进死了,吉庆公主也死了,权奸、阉党烟消云散,主政朝堂的是以叶理为首的清流,这些家伙虽然同样有着极强的权欲,但对皇帝是较为忠诚的,不会有什么拥兵造反的事发生。那么这十万西军谁调进来的?皇帝在昏迷中,谁下的旨意?大司马府又是怎么出的兵符?难道是太子?太子也没这个权力啊,而且调西军进关做什么?
陈七星想了半天,不得要领。鹰大却又回报,城门开了,西军入了城。
魄京九门由禁军守卫,尤其是这夜半时分,一旦关了城门,除了皇帝圣旨天子金牌,谁也叫不开城,更别说军队,禁军却偏偏开了城门,是有圣旨?还是内外勾结?
没过多久,情势又变,西军和禁军打了起来。一部分禁军放西军入城,一部分禁军却和西军开战,陈七星立马就明白了,西军人关,不是皇帝旨意,而是兵变,另有阴谋。
“是谁?是太子,还是其他人?”这简直就是阮进当年拥兵进关的翻版,只不知这一次西军拥立的是谁。不过这不是陈七星最操心的,他最操心的是自己的几个女人。前些时,卫小玉也被他接进了京中,另外安排了一个住处,这时他立即下令,让血影将卫小玉送到容华郡主那里,并严密监视,一旦有乱兵冲击老亲王府,那就得把两女一起送走。
还好,西军并没有在城中乱冲,一部分拥向禁军兵营,一部分冲向皇宫。血影在天空中监视,不断,将消息送过来。西军势大,禁军本身战力不如,没防备还加上一部分禁军反水,很快便被西军压了下去,西军随后冲进了皇宫中。
虽然有血影在天空中监视,但情势太乱,兵变到底是准主使的,陈七星还是没弄明白,直到突然有人上门。
来的是乔慧,还带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而随着乔慧的到来,兵变的迷雾也揭开r。
兵变的是四皇子,暗里勾结西军总督牟宝,效法阮进当年的故事,夺取皇权。太子已死,皇帝也死了,乔慧冒死将十九皇子带了出来,便是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少年。乔慧带十九皇子来找陈七星的意思是,希望陈七星能暂时将十九皇子藏在府中。因为在所有皇子中,四皇子最忌惮的就是太子和十九皇子,四皇子不可能将所有皇子都杀光,但太子和十九皇子一定得死,所以乔慧必须要把十九皇子带出来,而以陈七星今天的名声,他的安民侯府是整个魄京城中最安全的地方。四皇子便有滔天的胆气,敢杀父夺权,却也绝不敢来小陈郎中的府中放肆.
“这就是乔慧的小男人了。”听乔慧说完,陈七星扫J,一眼十九皇子,个头矮了点,还不到乔慧的耳际,五官倒还秀气,不过这会儿显然吓着了,一脸惶惧,紧紧拉着乔慧的手,看陈七星的眼光也畏畏缩缩的。
说实话,陈七星觉得,乔慧有些不值,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也不太想答应乔慧的请求。
两个原因,一是他对乔慧的印象不太好,最初与乔慧相见,他惊艳于乔慧的美貌,对乔慧的聪慧在暗暗佩服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忌惮,后来知道了乔慧与皇十九子定亲的事,他又有几分同情,可后来容华郡主的事,乔慧的心机让他大为反感。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女人虽美虽慧却有毒,便如美丽的毒蛇,还是远远地避开为好。
二是拥有了关莹莹后,陈七星已经心满意足了,他经过了如此多的努力,付出了如此多的代价,甚至包括了关山越的自残,最终才能将关莹莹拥入怀中,他满足,又害怕,唯一盼望的,就是再别出任何事情,平安终老。江湖也好,朝堂也好,对所有的事情他都完全没有兴趣,更何况是这种皇家的内部争斗,打生打死,跟他有什么相关?
就在他想开口拒绝的同时,夜风刮过,他鼻中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心中猛地一动,眼光微眯,看向乔慧,而乔慧也在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好吧,我答应了。”陈七星点头,“即便四皇子真的派兵来我府中搜查,我也不会把十九皇子交出去。”
“多谢侯爷!”乔慧大喜施礼。
乔慧安抚了十九皇子一通,急急离去,陈七星一直在边上淡然笑着。看着乔慧离开的背影,他眼里射出了冰冷的光芒。
天终于亮了,一夜的杀伐也停了下来,弥漫的血气中,四皇子发布公告,太子大逆不道,乘皇帝昏迷,居然强奸母妃。皇帝清醒后察觉,下诏让四皇子带兵诛杀太子,太子得诛,皇帝也驾崩了,遗诏四皇子就任新皇帝位。
所有人都知道四皇子这公告是满口胡言,但十万西军虎视眈眈,加之皇帝、太子都死了,便要愚忠也没了对象,也只有认命了,以叶理为首,俯首称臣,就在皇帝灵前,四皇子登基为帝。
但四皇子的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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