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柔吓得不行,肩膀一阵剧痛,忙不迭点头哭道:“我答应你……”
孙姨娘颓然放开手,屋子里忽然涌进来几名粗使婆子,二话不说将人往被单里一裹,粗暴地抬了出去。
傅怀柔无助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哭成了泪人。
孙子身体没事,孙女又守在床边尽孝,华老太太即便身上还有不适,精神却已经大好了。
傅清扬捧着一碗燕窝羹服侍老太太用完,取了帕子给她擦嘴,笑着道:“刘大人的医术果然高明,我看大哥绝对不会误了春闱的。”
华老太太更觉安心,笑叹道:“相信经过此事,远哥儿能有所长进,也不枉他遭这一番罪。”
傅清扬笑着安慰道:“大哥心里是有成算的,祖母不用过于担忧。”
华老太太眯了眯眼,畅快开口道:“可把那个搅家精给撵出去了,如今家里是再清净不过!”
孙姨娘被打板子,可是让全府上下一起来看的,那血腥场面颇是震撼了一些不安分的,这几天宅子里那些姨娘侍妾都消停不少。
傅清扬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孙姨娘虽不安分,可以往并无如此偏激做派,怎么忽然想起来给大哥下药?我琢磨着,说不得有人推波助澜了一把,便细细审问了几个下人。果然前些天孙家大爷来过,就是那两个娘子也是孙大爷帮忙买来的!”
华老太太冷冷一笑:“孙家不过是傍着承恩公府的狗!早些年孙家可是承恩公府的家奴,后来梁太后位主中宫,其中少不了一位孙嬷嬷的帮助,为了扶今上继位,孙家颇是帮着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今上登基后,明面上不好赏赐孙嬷嬷,便寻了个由头将孙家脱离奴籍赐了良人出身。”
后来孙家借着承恩公府的名头,在梁太后帮助下捐了个小官,出身又更加高了一等。以至于现如今,在帝都这种王孙贵族聚集的地方,孙家虽比不上世家阀门,也被老牌贵族家庭不齿,但也勉强算个小小新贵。
傅清扬若有所思:“难怪当初孙氏冲撞了母亲,也没受什么重罚。”
华老太太看她一眼,笑着摇头:“这你就错了!孙氏能保有一命,不仅是因为孙家,她当时生了安哥儿,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大不了去母留子,也不算什么,就是孙家也无话可说。可问题是,孙氏是梁太后安插进我们侯府的一枚棋子,纵是皇后娘娘,当时也轻易动她不得。”
傅清扬惊讶地问:“跟太后娘娘有关?”
华老太太叹道:“承恩公府势大,可皇后母族也不弱。自来一山难容二虎,早些年后宫里头的争夺,太后和皇后娘娘可是不相上下!”
傅清扬皱眉:“就算太后要安插眼线,也不该选我们侯府啊,虽说和皇后姨母也是姻亲,可到底比不上荥阳侯府……”
华老太太一笑:“你又怎知荥阳侯府里没有太后的眼线?不仅于此,荥阳侯府、杞国公府……明里暗里但凡和皇后娘娘有点关系的,都有梁太后的人手。”
傅清扬十分不解,庄皇后可不是吃素的,若果真如此,这些连华老太太都知晓的事,庄皇后怎么可能任人为知?
华老太太仿佛看透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我大概也能揣摩皇后娘娘的一二心思……与其让梁太后另外寻法子暗地里使绊子,倒不如给她机会明着来,总归这些都在掌控之中。”
傅清扬叹了口气:“幸而太后娘娘久不回宫,我也和她没见过几面,不然……”
华老太太笑容转淡:“早晚是要正面对上的!”
傅清扬不解地望向她:“太后娘娘要回宫了?”
华老太太面色微冷,不屑哼道:“她若真是一心向佛之人,就不会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后宫妃嫔,前朝官员,死在她手的不知凡几!外人只道我们安定侯府嫡庶不分、宠妾灭妻,让一个外室逼死了夫人!可谁曾想过,若不是你母亲进宫见了太后一面,又岂会难产而亡!”
傅清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再想不到其中还有如此隐情,难怪这么些年庄皇后对害死亲姐妹的凶手不闻不问,原来孙姨娘不过是真凶放出来的替罪羊!
原以为母亲不过是内宅斗争中的失败者,不想竟是权势倾轧下的牺牲品。
傅清扬无法相信地喃喃:“怎么会,母亲不过一介女流,又如何跟宫里太后娘娘结仇……”
华老太太淡淡地道:“因为你母亲是庄皇后嫡亲的姐妹,有她在,荥阳侯府和安定侯府的姻亲就牢不可破,更何况安定侯府还牵涉到坤仪长公主?杞国公可不仅仅是个靠公主府庇荫的驸马!若你母亲不在了,梁太后才有机会和我们结亲,可到底被你祖父拒了,以至于这么些年,你父亲都不能娶房继室。”
傅清扬将下巴枕在胳膊上,沉默半晌叹气道:“这帝都什么时候能有个安稳日子……”
华老太太睿智的双目通透世事,沧桑笑道:“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争斗,在哪里都一样。只不过你出身侯府,养在深宫,将来的路更加坎坷,可将来的富贵,也是旁人不能比拟的!有得必有失,这世上许多事情,大抵如此。”
傅清扬摇了摇头,洒然一笑道:“总归我年纪还小,慢慢筹谋,将来自能过我想要的生活!既然人生如棋,我便努力去做那执棋之人,断不会将命运交付于别人之手!”
华老太太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却也没多问,笑着赞道:“通放达观,只这份心性儿就比别人要强!”
傅清扬抛开心中烦闷许久的阴影,人也轻松许多,立马笑着拍马屁道:“我这还不是随了祖母您呐!”
华老太太顿时哈哈大笑。
华老太太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叮嘱:“这些事你要烂在心里!别想着什么报仇,我告诉你这些,只为了你将来能在宫里走得更顺,也让你心里有数……”
因为人生多变,世事难料,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不在了,而这世上还有几人会真心庇护他们?
当初为了家族子孙,无奈站队,落棋无悔,再不允许回头,将嗷嗷待哺的孩子送入诡谲莫测的深宫那一刻,便已经入了局。
或许,早在庄家着力培养出一个皇后开始,早在庄延玉成为安定侯夫人的那一天起,他们每个人,就已经身处局中,再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啊,终于写到这里了,交代了点大家一直疑惑的地方。
不过孙姨娘并不无辜,毕竟这些年她确实在内宅里做了不少坏事,不过比起梁太后和庄皇后这种……她的小手段又不够看了!
下一章,杜玉郎真正成为“玉郎”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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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高中
第四章
绿杨烟外晓寒轻;春风得意马蹄疾。
朱雀大街锣鼓声天;举着牌匾的士兵分列两侧;在前方开路,中间的高头大马缠了喜庆的大红绢花;依次坐着今科三鼎甲,意气风发,走马观花。
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许多年轻女子说笑,更有大胆的学着“掷果盈车”;将怀中绢帕丢出,然后绯红了一张俏脸,一手举袖掩面;一手扯着身边姐妹,叽叽喳喳地转身跑开。
金榜题名,御街夸官。
今科状元一身绯罗圆领袍;腰束黑朝带;俊逸的面容被衬托得冠玉一般,更添丰神俊秀,年不过二十,真正的青年才俊。
后面紧跟着的是榜眼,寒门出身,三十多岁,唇上留着短须,一张端端正正的国字脸,即便此刻眉梢眼角皆是得意,也显得刻板无趣,严肃非常。
不过最受人瞩目的,却是行在最后的探花郎,少年面色疏淡,荣宠不惊,灵动双目通透明亮,虽然年纪尚小,但骨架颀长,眉目流转间偶尔闪过的恣意不羁,颇有种风流名士的潇洒风姿,不仅俘获了一大批母爱泛滥的成熟女子,就连那还未长成的小女孩儿,都忍不住红着一张脸暗许芳心。
更何况有宫里的传言,当时殿试,皇帝看了前几名的文章尚未决断,见了这些进士,还未及答辩,就立马手指少年笑道:“这般风流俊俏、才貌双全,不点为探花郎倒当真是可惜了!”
一时间杜玉郎名声更加广为人知,少年得志,御笔钦点的探花,大盛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进士,还是三鼎甲,如何不让人心生向往。
便是傅清扬,也不由被他吸引得多看了几眼。
半夏整个脑袋都快探出了车窗,一惊一乍地笑道:“我就知道大公子必然高中的!小姐你瞧,外头好多姑娘将香囊手绢扔进大公子怀里呢!”
傅怀远不负盛名,高中状元,虽出人意料,倒也在常理之中,毕竟他自小在宫里做二皇子的伴读,由临渊阁博学出众的大学士殷殷教导,又向来学识非凡,钻研刻苦,成绩当然位列前茅。
不过傅怀远被皇上钦点为状元,内中深意也不得不让人多想。皇储迟迟未定,皇上这是要重用傅怀远的节奏,由此可见,最得圣心的还是二殿下啊。
一个权贵侯门的状元,一个清流书香的探花,不得不说龙心难测。
傅清扬笑着放下车帘:“帝都的女孩儿真是热情。”
半夏自然也看到了探花郎,嘻嘻笑道:“今科真是巧了,三鼎甲中竟有两人相熟!杜公子年纪这么小,学识却如此出众,将来说不得要官拜宰相呢!”
傅清扬笑道:“看来与杜公子交好颇多益处呢,杜公子和大哥是同科,将来同朝为官,少不得便是一方助力。”
半夏却不太懂这些,笑着叹了口气:“真可惜,二公主亲事已经定了,三公主还年幼,不然大公子这般相貌的状元郎,说不得就被相中做了驸马!那可是荣贵非常啊!”
傅清扬点了点她的额头:“驸马有什么好?公主天家富贵出身,有几个能消受得了?更何况大哥胸有抱负,按规定驸马不得干政,若真被公主相中,岂不是委屈了大哥一番才学?”
半夏似懂非懂地点头:“小姐说的也是,大公子是状元,将来肯定要当大官的!”
傅清扬扑哧一笑:“你啊,又说杜公子将来官拜宰相,又说大哥必当大官,莫非真以为能够高中就会一直官运亨通?”
半夏眨了眨眼:“难道不是?”
傅清扬笑着摇了摇头:“你整日跟在我身边住宫里头,怎么这点常识都不知道……算了,等琼林宴后这些榜上之人就该被分派各处了,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傅清扬看了看天色,朱雀大街水泄不通,是彻底走不动了,便吩咐车夫掉转马头,改道回府。
安定侯府上上下下一派喜庆,自打前头出了孙姨娘一事,老安定侯回来下令好生整治家风,打发了不少奴仆出府,甚至一些往日里颇不安分的侍妾也被发卖送人了。
一时间,阖府上下人心惶惶,如今大公子高中状元,这可是傅家从未有过的荣耀,报喜的官差一来,老安定侯傅嵩就高兴得胡子乱飞,大笔封赏了那些衙役不说,更是重重赏了傅怀远身边服侍的人。
傅清扬回到家的时候,门口几个小厮正笑闹着燃放鞭炮,见到小姐的马车立马连声道喜,傅清扬心里也为大哥高兴,命半夏赏他们一人一吊大钱。
姐妹们都陪着华老太太说话,傅清扬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笑声不断,顿时扬声问道:“说什么高兴事儿呢?”
华老太太连忙招手让她来身边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正说你大哥高中,你祖父高兴得险些厥过去,这会儿正在前厅和来道喜的亲友得瑟呢!”
傅怀淑眉眼间尽是喜色:“大哥出息,祖父自然再没有不开怀的!”
华老太太笑道:“说起来咱们傅家祖上可是武将出身,几代战功积累方封侯赐爵,得以庇护后世子孙。不想到了远哥儿这一代,竟由武转文,还一下子高中状元,这般光耀门楣的喜事,也难怪你祖父高兴!”
傅清扬笑着哄老太太高兴:“那是!祖母你可不知道,我从宫里头回来,朱雀大街上人山人海,大哥穿着大红袍坐在高头骏马上,一路上多少人家都羡慕不已,直说将老太太会教育人呢!还有许多大胆的漂亮姑娘,学着那‘掷果盈车’,往大哥怀里扔手绢香囊,可把大哥窘得哟,脸红的跟身上状元袍子一个色了!”
华老太太笑得眼泪都快出来:“远哥儿年岁正好,长得又一表人才,如今高中,这帝都多少人家闺秀都瞧着呢!”
傅怀淑抿唇一笑:“那老太太可得仔细瞅瞅了,赶紧娶一门贤惠的嫂子进府,有她打点内宅,到时我可就不用那么累了!”
傅清扬忽然想起一事,连忙笑道:“对了,还有祖母想不到的事呢!杜老相爷家的小公子,前头来给祖母见安的那个,中了探花!”
“哎呦我的天!”华老太太不可思议地叹道,“那可真真是了不得!那小公子才几岁,莫不是要学宰相甘罗不成?”
傅清扬快言快语地将街上听来的趣闻也一并说了,笑着道:“我想着,咱家如今既然和相府有了走动,大哥和杜公子同时位列三鼎甲,将来同朝为官,便是难得的同年之谊,现下正该是多加来往的时候。杜公子得中探花,咱们少不得要备上一份礼送去相府!”
华老太太点头道:“二丫头说得很是!”
傅怀淑笑着看她一眼:“正巧年前得了两套文房,连大哥都没舍得用,如今收拾出来,再加些东西一并送给杜公子去。”
傅清扬笑着说:“宫里头消息得的早,皇后姨母知道大哥高中十分高兴,也赏了不少好东西,我也备了份礼给大哥!”
一直沉默不语的傅怀柔忽然出声道:“柔儿一早便知大哥能高中,前几天就早早准备,如今也有一份贺礼给大哥。”
说着捧出一条腰带,素白云纹,四合如意,绣工虽不出众,但针脚细密,也能看出是下了功夫的。
因为孙氏的缘由,华老太太一直不甚喜欢这个孙女,接过腰带随意打量了两眼,就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也费心了。”
傅怀柔咬了咬唇,面色赧然地笑道:“我学针线时间不长,手脚也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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