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先生一身青布长衫遥立于角落,整个人都沐在一种和谐的温暖氛围里。
——这位大叔,此乔是哪个乔?是顾清乔的乔还是乔风的乔?
清乔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见戚先生一直盯着自己,只好手指鼻子以眼神迟疑询问:“……我?”
戚先生莞尔,朝墙角的乔风摆摆手:“你下去吧,别跟了,我会和王爷交代。”
接着又转头朝身后吩咐:“都退下,我有事要和顾单独说。”
清乔见他身后分明空无一人,不由得心生诧异:莫非大叔你在和鬼说话?
然而只听悉悉索索几声,有男子声音答道:“得令。”
接着又悉悉索索几声,角落里绿影一闪,一切恢复平静。
“将下巴收起来吧。”
戚先生回头朝清乔示意。
清乔当枷上嘴,抬头望天做悠然自得若无其事状。
然而戚先生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差点连鼻子也掉了——只听他用一种十分哀怨无比亲昵的语气嗔怪道:“阿乔好乖乖,难道你连我都忘记了?”
噼啪!
五雷轰顶呀!轰的精彩轰的妙,轰的她皮焦肉焦全身散发出一股煤炭味道。
清乔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瞠目结舌看向戚先生。
罪魁首却镇定回望她,目光炯炯,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出的喜悦。
此人此景,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山如笑。
瞧着一脸正不似玩笑的戚先生,清乔心中的小算盘开始噼里啪啦运作起来:
莫非正如大部分穿越文所安排,这戚先生是顾清乔前身的老相好?嗯,很好很好,那样我求他办事就有持无恐了——不过不对呀!自己穿过来的时候
身子才满十岁,怎可能与眼前这个大叔来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难道大叔你是只爱洛丽塔老牛啃嫩草?
想想又觉得冤屈:唉,作者!你怎么给我安排这么个相貌平庸的旧情人?人家但凡穿过去的主,哪个的青梅竹马不是水当当亮汪汪的冒泡泡?就算是
有年龄差距,那旧情人也该是一树梨中的精品梨,主这嫩海棠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压的!你看紫式部与光源氏,你看小铃与杀生丸……
正当她浮思联翩想入非非,忽闻另一个惊天大雷劈来。
“阿乔乖乖,你还是没想起么?当年我一把屎一把尿带你,喂你吃奶帮你换尿片的事情,你居然通通都不记得了?”
戚先生捶胸顿足仰天长叹:“可恨可恨呐!”
55,作者我不待见你!为什么要打破我的少幻想?我跟你有仇吗,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没想到故人居然是保姆,清乔深吸一口气,红着眼垂然泣:“……小乔十岁那年大病一场,醒荔什么都不记得了……”
戚先生倒也不惊,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真事,我还以为是你爹爹对外说的胡话呢!”
说着便走上前来将她拥住,语气感慨:“十年不见,我的阿乔乖乖长大了,变漂亮了,终是不枉徐将军的悉心栽培。”
一来二去,清乔终于弄清楚这戚先生是她外公的门生,在她还是满口乳牙的时候照顾过她,也算的上是半个长辈。不过这戚先生不知为何,在她五岁
那年就脱离了场独自游历江湖,最终闯出一片属于万事通的新天地。
“这么些年过去,想必你也经历了不少事情。”戚先生揉揉她的头发,目光爱怜,“如今阿乔乖乖已变得这般古灵精怪,还误打误撞成了未来的段王
,是不是很开心?”
耶,你也知道我是误打误撞和段玉定亲的?看来这万事通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觊。
将头埋在弄桑怀里,清乔柔柔撒起娇来,十成十的青少语还休模样:“……如果戚先生肯答应我一件事情,小乔更自然开心。”
戚先生抬起她的脸,在她脑门上“吧嗒”弹一下,笑嘻嘻道:“你这一肚子坏水的小丫头,想要我帮你打听什么事情?”
清乔自以为成功在望,张口正相告,却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你若真说出口,这辈子就要卖身给他了。”
寻声望去,只见段玉站在墙角一动不动凝视他们,浑身阴寒,散发出阵阵戾气。
“……王爷来得倒真快。”戚先生耸耸肩,拥住小乔的手悄然收拢,“我与阿乔是十年未见的老友,不过想清净谈个心,你又何苦跟踪到此?”
段玉紧盯着小乔腰上那只大手,眼睛微眯,嘴角上扬:
“戚先生,我知道你想找小乔去办那件事——你莫忘记,我是断不会答应的。”
说着不忘朝清乔狠狠剜一眼:“还不过来?!”
清乔先瞅瞅戚先生,再瞧瞧段玉,比较一番后终于乖乖走到段玉身边——没办法,谁叫这厮的脸这么臭,与那化粪池相比都过之而无不及。
戚先生也不阻拦,只是玩味一笑,意韵悠长:“如果阿乔自己愿意呢?我说段王爷,你总不能一辈子将她绑在身边。”
段玉从鼻子底冷冷哼了一声,以轻蔑眼神相答,不做多余言语。
清乔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从段玉身后探出半个好奇脑袋:“你们在说什么呀?戚先生,你究竟要我做什么事情?”
段玉迅速回头瞪她一眼,凤眸中有浓浓警告。
兴许是怕她不安分,又紧紧握住她的柔荑,力道之大捏的她呲牙咧嘴想痛哭流涕。
“疼、疼!”清乔可怜巴巴朝段玉告饶,“您息怒,息怒呀!”
戚先生忍俊不安抚道:“阿乔乖乖莫怕,我不过是想要你帮我照顾一个孩子,并不是什么登天般的难事。作为相应报酬,我还会为你打听任何一件你
想打听的事情——不知这样的条件,你可满意?”
任、何、一、件?!
清乔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心怒放,不顾小手被人掐得忽白忽红就快要渗出血丝的危险,忙不迭点头道好:“满意满意,我十分地满意。”
段玉气的浑身发抖,将她的手恨恨甩开去。
“你莫紧张,我不过是去帮戚先生照看一个孩子。”想想自己怎么说也和王爷是“鹣蝶情深”的一对,做戏做全套,清乔慌忙转头对着段玉一番温言
好语,“……既然当年戚先生照顾过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他这个忙。”
段玉怒极反静,回头凝视她,只剩满脸的高深莫测:“你确定不会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清乔莫名其妙。
段玉思踌片刻,叹口气,伸出手将她紧紧环在怀里:“……你这般执念,本王也不便说什么——我只是很舍不得你。”
“王、王爷?”
清乔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搞得手足无措,只好掉转头尴尬望向戚先生:“那个……不晓得戚先生要我帮你照顾什么人?具体多大了?”
戚先生在一旁看的兴味正浓,不假思索答道:“是我外甥邵义,今年刚满十四,比你小一岁。”
“已经满十四了?”清乔大吃一惊,原以为戚先生口中的“孩子”会是个黄口小儿的说,“这么大的人怎么还需要我来照顾?”
戚先生给她个“你稍安勿躁”的眼神,慢悠悠解释起来:“邵义身边奴仆三千,自然不需要你照顾。只是他不知为何最近开始抗拒饮食,对所有珍馐
佳肴全无毫无半点兴趣,导致身体一日比一日瘦弱……”
“那是厌食症,你得带他去看大夫。”清乔好心好意提点。
“连御医都请来看过了,只猜测说是心病,其他瞧不出半点端倪。”戚先生面上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落寞,“……我遍寻良方,不过是为了让他好生
吃饭,莫再轻易作践自己。”
“——那这又关我什么事?”清乔偏头咧嘴,满脑子问号。
戚先生眉眼弯弯,笑得胸有成竹:“自然与你相关。阿乔如今对食物有着常人不可比拟的热爱,我想凭你的满腔执着,一定能感染我那乖僻侄子——
只要哪天他肯安心吃饭,你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沉思须臾,清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开口:“……换句话说,我的任务是就将你侄子养的胖一点?”
“正是。”戚先生颔首,“阿乔果然聪明。”
“……空口无凭,用什么棱量他的胖瘦是否达到你心中标准?”
“这个你无需担心。我们会参考同龄男子的身体情况算出一个均值,具体测量方案如下:一是称重,会有专人记录他每日的体重变化;二是量身材,
第一绣坊的裁缝每月上门一次,汇报他各项的尺寸变化——总之一切的一切都用数字说话,阿乔乖乖,你觉得这样可公平?”
戚先生眼中精光四射,清乔说不出哪里不好,又觉得这报酬实在人,索俱头答应。
段玉则在一旁安静看风景,不再做任何阻挠。
清乔松口气,此事终于尘埃落定。
——唉,仔细想想还颇有点不是滋味。别的主穿过去,不是在武林兴风作浪,就是在朝廷呼风唤雨;她顾清乔倒好,穿来的第一桩case居然是跑去给
个十来岁的少年当保姆;当保姆也就算了,唯一的任务还只是让这少年吃多点长胖点——这不是喂猪吗?你让她这二十一世纪精英的脸面往哪里搁?
天啊,你妒贤嫉能枉为天!
地啊,你不怜英才何为地!
咆哮两句,悻悻回家,洗洗睡了。
戚先生办事的效率是很高的,第二天就差人给尚书府送了帖子,说多年未见,要请顾三日后上门叙旧,且这一叙就要两月以上。
有这么明目张胆邀请大茧秀的吗?清乔看的想骂人,暗自担心老爹的反应。
然而顾尚书然知吃错了什么药,二话不说欣然答应。
“……您也不表示一下担心?”清乔朝尚书做“O”型嘴。
“我担什么心?”顾尚书敲敲她的小脑袋瓜,失笑,“既然是戚先生请你出去,定是有要紧事情,我对他放一千个心。”
清乔瘪瘪嘴,心想这弄桑来头还真不小,后台也不是一般的硬。
回房收拾东西,冬喜跟在她屁股后头苦苦央求:
“我知错了,您就带上冬喜吧。”
“你错?你哪里有错?”
“冬喜不该被王爷所惑,不经通报就把王爷带去厅,让王爷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哼。”
“!冬喜只是一时昏了头,以后再也不敢了!您放心,冬喜对是绝对的忠贞不二……情比金坚……只求看在冬喜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赶奴
婢走……”
“喂喂,打住!你在说什铭话?我一没赶你二没罚你,你在尚书府不是活得好好的?”
“啊,那个,冬喜一时激动说错了……总之求千万别冷落冬喜,冬喜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人,任何都将不能再入冬喜的眼睛!”冬喜抬起水汪汪的小圆
脸发誓,泫然而泣。
清乔看得不忍,叹口气,摸摸丫鬟的脑袋。
“……不必如此激进,段玉那家伙确实长的不错。你情窦初开,有盲目追星的心里也是可以理解的……想当年我不也对藤井树一见钟情魂驰梦移?啊
,那白窗帘下看书的少年啊……”
又开始陷入对往事深深的回忆里,无可自拔了。
“对了,,你这次要去戚府住上两个月,段王爷难道没有意见?”
“意见?没有啊,他只是派人给我送了张信笺……对了我还没拆开呢,你帮我瞧瞧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冬喜拆开信一看,不由得噗嗤一笑:“,王爷说他想到可能有很长时间见不着你,心中很是难过。按照民间惯例,他希望能得到一件你亲手做的贴身
物品留念。”
“……居然有这样的风俗?”睁大一双目。
冬喜掩嘴点头:“定了亲的的男之间都这么做,你也该送王爷一样纪念品了。”
“啊,那送什呢?要贴身物品啊……”抬头望天,面露迷茫:“难道要送内衣内裤?我还真不知道他穿什么型号……”
冬喜满面通红唯唯诺诺:“小、不用这么大胆,送、送个囊就好了……”
“哦,还有囊!”如释重负长吐一口气,“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出门的前一天,把冬喜唤到跟前,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
“你把这个拿去送给段王爷。”吩咐道。
冬喜往纸袋里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袋子里静静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布囊,虽然看的出用的是上等缎料,可这板型这做工怎么看怎卯碜,且布囊
里不知道塞了些什么古怪东西,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子药味。
最诡异的是,这布囊太大了,足足有一个烧饼那么大!!
“这、这是什么?”冬喜茫然看向,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的出其不意彻底打败了。
“当然是送给段王爷的贴身纪念品呀!”朝她抛个媚眼。
“……不是这样的,!囊里面应该装熏,而且这尺寸、这尺寸也稍微偏大了些……”冬喜声音沉痛,合上眼睛,身形不住有些摇晃。
“咳咳,莫急莫急,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囊。”赶紧解释,“可是段王爷只肯给我三天时间,我哪有什么国时间给他做囊?”
“……那……这究竟是?”冬喜再瞄一眼手中的大布囊,心想不看还好,越看越可怕。
神秘一笑,用一种三分得意七分恶作剧的口气答道:“此乃顾清乔独门秘方,505神功元气袋是也——”
帝灵篇 肉少年
第二日如约赶往戚府,戚先生亲自前来迎接。
“……阿乔,其实我本不想让你来趟这浑水的。”
马车上,戚先生忽然开口。
清乔掉转头看他,表情诧异。
“……顾尚书爱如命世人皆知,你自小娇生惯养,让你去照顾邵义那孩子……只怕是委屈了你。”戚先生笑容温和,眼中隐约有一抹歉意。
“我只管他吃,又不培养他道德品行,你干嘛这么客气?”清乔撇嘴,心想不就是喂猪嘛,催肥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
“邵义他……”戚先生斟酌片刻,略显迟疑道,“那孩子个有些特别……往后如有得罪,还请阿乔多多海涵。”
“——我很忍得的。”清乔回头看向窗外,喃喃一笑。
烈日灼灼,她不住以袖遮脸,想起那个很久不见的孔雀男。
“你很忍得。”
在第二十五次踩伤她手掌,割坏她衣袍后,陆子筝给她下了这么一个评语。
然后丢下还在流血的她,扬长而去。
阳光太烫。
她瞧瞧自己的左手心,虎口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不仔细谁也炕出来。
接着将目光望上移,睹见那在手腕上闪闪发光的纤巧银铃。
蛰伏三年,只为你。
叹口气,她闭上眼睛,在和煦的摇晃中轻轻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