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她这一走,他得等到何时才能再见她一面?待他成了路边的饿死骨吗?
挽着竹篮的无邪回头瞧他一眼,两眼转了转,巧笑倩兮地向他提出个建议。
「不若我俩玩个游戏吧?」若对他玩嗟来食那套,自尊受创的他一定会对她翻脸,那也只有拐个弯好让他吃饭了。
「游戏?」
「不过我怕我会胜之不武,所以你得先吃饱养足了体力才行。」她边说边来到他的身旁蹲下,自篮里取出小巾铺在地上后,再将碟碟小菜往上摆,并替嗜酒如命的他斟上一杯酒。
压根就没听完她后头说了什么的孔雀,抄起一碗添得满满的白饭,不顾形象地就坐在地上吃了起来,在他吃得有点噎着了时,旁边已有人为他递上酒杯,他看也没看地就灌下,并且还将空杯往旁一摆,无邪淡看了一会,只有再次替他斟满。
秋风扫落叶而过,带来的碟碟佳肴,遭他吃得一乾二净,就连点菜渣也没剩下,正当孔雀心满意足地拍抚着肚皮时,一颗已剥好的葡萄递至他的面前,他想也不想,就着她的手张口咬下这款他最爱的食物,等到葡萄已入口时,他才赫然想起他是在谁的手中吃葡萄,当下卡梗在他喉中的葡萄。险些让他再次一命归阴。
不介意伺候他的无邪,一手撑着面颊,好笑地看着他脸庞上千变万化的表情.在他尴尬地瞪着她时,她笑笑地起身,一手指向远方那座巨大无比的黑色岩门。
「那扇门,可看见了?」
「嗯。」到现在他还搞不清,这座门究竟是用何种材质做的,竟然连他的破空斩都砍不开。
「大门的钥匙在我身上。」她拉起左边的衣袖,细腕上系着一只银环,而银环上扣着一把钥匙,「一炷香内,只要你能逮着我,钥匙就归你。」
「一言为定。」何难之有?
「若你逮不着呢?」黑白分明的大眼眸直盯着他。
「我自愿抄完那缸水。」他也很干脆。
「成。」
伴随着无邪而来的北斗、南斗,此刻正动作整齐划一地靠在墙边,以一副将他看得很扁的模样盯着他。
不过是逮个女人嘛,而且还是看上去没有功夫底子的女人,瞧不起他?哼,就逮给他们看!
矫若游龙的身躯,下一刻即冲向无邪,她也不伸手去挡或做出其他的动作,她只是轻轻一闪,避过他伸来的掌指后,两脚朝地一点踏,在他的面前使出她独门的轻功。
也用轻功追上去的孔雀,无论再怎么加快速度,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的无邪,就是遥遥领先在他的前头,好不容易就快要捉到她的衣角时,她却将夹袖一抽,迅速侧转过身子,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身后。
「要认输吗?」她笑吟吟的问。
他这才发现他太看轻她了,「是谁教妳武功的?」
「我没习过武功,我只会轻功。」两肩一耸,她慢吞吞地往后退了两步,免得会被他给逮个正着。
「妳没习过?」果然,随即转身想捉她却扑了空的孔雀,难以置信地瞧着她……通常人们入师门拜师学艺,图的,不就是名震天下的剑法,刀法那类的吗?她却只习了个入门功?
她吐吐舌,「嫌麻烦。」
总算有点认真心情的孔雀,聚气凝神了好一阵子后,两眼紧锁住她的身躯再次朝她的方向扑去,差点就被他逮到的无邪忙往上一跃,直跃至楼阁的翘顶处,单脚站立地往下瞧,自她的行为中捉住重点的孔雀,一掌毁了屋顶翘角,并在她抵达下一个落地点前再毁一处,这时无邪眼中玩笑意味渐渐散去了,她转眸一瞪,将目光放在北斗与南斗的身上,并在他俩明白之前已躲过朝她袭来的掌风,跃至北斗的肩上单脚站立着。
「将军大人……」有苦说不出的北斗害怕地对他摇着手。
「算你倒楣。」孔雀才不管底下的苦主是谁,照样就是要毁她的立锥之地。
早就逃之夭夭的南斗,则是蹲在远处捧着还燃烧着的香炷,不断使劲力吹,好让它早点燃尽寿终正寝。
「到此为止,结束!」在南斗捧来已燃尽的香炷时,孔雀的面色登时变得阴沉异常。
「妳究竟是谁?」她是没习过武功,但她这轻功,恐怕天底下还找不出能有比她更行的,而他,在这炷香内,他竟连她的衣裳也没沾到。
「你答应过的,西域将军。」额际上没流半点汗水,气息也很自在的无邪,大方地拉着他走向她的书房,「写完了那缸水,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走至书房前,孔雀就再也不肯往前一步,备感警觉的他,直在心中分辨着眼前的女人究竟是友是敌,在他的眼眸里,甚至还藏有一抹肃杀,这让一旁的北斗与南斗见了,赶紧拉开无邪护在她的面前。
她轻叹,「你怎从个好男人变成了个无赖?」
好男人?他怎没印象他当过啥好男人?
「我只想离开这。」在离开这办好乐天的事后,他头一件就是要办她。
「不成。」她很坚持地摇首,「人需言之有信。」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森冷地一笑,一掌击飞守在她前头的北斗,正欲伸手去捉她时,他赫然在她脸上见着了十足十的惊慌害怕,毫无作假,这令他怔了怔,正打算收手不吓她时,忽然间,自四面八方整齐传来的步伐声,将地底变得吵闹不已,他回首一看,一批批身着战甲炉上绘有皇家纹饰的战士们,自暗地真四处涌来将他团团包围住,并小心翼翼地将无邪给护在后头。
皇家的兵士?
他不禁有好气,「让开!」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着,不去保卫陛下的安全,却跑来这做啥?
无人有动静。
孔雀扯大嗓一嚷,「叫他们让开!」
「你若动我分毫,浩瀚会杀了你。」无邪无辜到家的低语,怯怯地自人群中冒出来。
看她的样子……在这节骨眼上,她并不像是说假的,他也不愿和陛下手下的人动手,只是,他就是很生气。
这女人凭什么直呼陛下的名讳?
个子娇小的无邪,辛苦地排开众人走至他面前,先是对他柔柔一笑,接着拉起他的衣袖拖着他往里头走。
「你已死过一回了,犯不着因我再死一回。」她边劝边将他给推进房里,「来吧。」
「妳又想做什么?」草木皆兵的孔雀,并没有因此而放下戒心。
「你答应过的。」她以眼瞄瞄那缸水,很含蓄的提示。
他两手环着胸,「孤男寡女同处一屋檐下,妳不怕我会杀了妳?」谁管那缸水?说不写就是不写!
「还满怕的。」她用力点头,还很配合地抖了抖身子,「但你是个忠臣,我想你还不至于会想害浩瀚伤心。」
「妳与陛下是何关系?」又提到陛下……他非把这事问清楚不可。
她朝他眨眨眼,「你猜。」
「妳……」他愤然地一把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好痛!」豆大的泪珠随即自她的角眼落下。
被那突如其来的泪水吓了一跳,孔雀怔怔地松开手,这才发现他过大的力道,已在她的纤腕上留下鲜红的五指印。
「我……我不是有心的……我看看。」在她红了眼睛和鼻子时,他放软了音谓上前拉开她的手。
「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她以袖拭着眼角的泪,哽咽地对他诉说:「我生来就很怕痛,就连蚊虫叮咬,我也都觉得好痛……」
有没有看过什么叫金枝玉叶?有,这里就有现成的一尊,而他就好运气的给遇上了。
「还疼吗?」他放缓了力道轻轻替她推拿淤血。
她摇摇头,脸上又是一派阳光灿烂,「不疼了,谢谢你。」
那种纯粹的笑意,朝他的心房猛然地撞击了一下,留下了些许的痛感,孔雀甩甩头,试图忘却那些不该有的胡思乱想。
他打量了房内一会,纳闷地问。
「妳要我进来这做什么?」一整屋子不是书就是佛经,再不然就是一迭迭像小山高的纸,看来也像是用来抄经的。
正在磨墨的无邪朝他一笑,「当然是找你进来抄经啊。」
「抄经?」他一手指着鼻尖,不敢置信地再问一次:「我?妳没说错人?」
一迭仰之弥高,望之声……的经纸,砰的一声,降落在孔雀的面前.在孔雀还在发呆没回过神来时,南斗又抱来一堆佛经摆放在他的一旁。
「为什么一定要抄经?」孔雀抬起一手,讷讷地间。
「客随主便。我要抄,你就得眼着我抄。」无邪觉得她给的理由再正当不过。
他,拿笔,抄经?
孔雀呆愣愣地看着打从他手中握过一把刀后,就鲜少再握过的笔,她知不知道她命令的人是谁?是保卫帝国的四域将军哪,他的职责是在沙场上挥舞着大刀为国效命,而不是躲在这昏天喑日的地方抄那劳什子的经!
在他还扭扭捏捏,怎么都不肯认命下笔时,已经坐好在他对面抄写起佛经的无邪,淡淡送了他一句。
「你知道吗?大丈夫,是能屈能伸的。」
谁管他什么是大丈夫,他情愿当个痛快点的小人!
「妳真不告诉我妳是谁?」总该给他一个日后他向爱染借来草人后,针扎草人的对象姓名吧?
她以笔指指,「那缸写完了吗?」
孔雀扬手一雳,受了五指印的缸身,立即发出清冽的声响破裂,缸里的水顿时流了一地。
她抚额轻轻叹息,「你真的很没耐性。」
「是妳太强人所难。」
「看在咱们还得相处好一阵子的份上,你就别再对我充满敌意了。」虽然她这绑架者没资格说这话,不过她还是希望她的生活品质能好些。
「只要妳改口就成。」他还是耿耿于怀。
「改口?」
「妳直呼陛下名讳。」他以杀人似的眼神瞪向她,「妳不觉得这对陛下太过不敬?」
「不觉得。」她再无辜不过。
孔雀愤而站起身,决定不再同她说上任何一句话时,她却在他身后慢条斯理地添上一句.「浩瀚不会介意我唤他什么的。」
他随即转过头,「为何?」
「因为,我是帝国的皇后。」她冷不防地扔出一个令他瞠大双目的事实。
眼前的女人……早已名花有主?且这女人来头居然还大上他一大截?
难以置信的孔雀,原本还怀疑着她的话有几分的可信度,但在注意到她身上所穿的衣裳,虽不华美艳丽,却纹绣着金色的凤鸟时,他的脑海霎时变成一片空白。
「我是他的妻,我爱怎么唤他,就怎么唤他。」她自顾自说完她想说的。
「妳……妳……」说不出完整字句的孔雀。就只是张大了嘴,愣愣地瞧着她。
她甜甜一笑,「我叫无邪。」
连等了数日,在离火宫里始终等不到孔雀归来的两位四域将军,在把耐性都耗尽了隆,索性两脚踹破只泽宫的大门,拖了也不知在躲谁的日月二相后,就直接让那两个不愿面对现实的人,与他们一块去见还不知这事的浩瀚。
「被无邪劫走了?」才听完日行者的话,浩瀚原本写满期待的脸庞,霎时黯淡了下来。
「对……」拦不住无邪的日行者,羞愧得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果不期然,下一刻被拖来此地的月渡者,迎上的即是浩瀚责备的目光。
不知他们三人间究竟有何内情的石中玉,难以置信地望着浩瀚看起来似乎也显得很苦恼的模样。
「陛下?」该不会就连他也无法去要人吧?
浩瀚无能为力地摊了摊两掌,「这事朕也没法子,只好看她何时才愿放人了。」真是,都叫那两个家伙要提防着无邪一点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慢了一步。
石中玉很怀疑,「万一不放呢?」都等了几日也没见孔雀回来,谁能保证那人不会打算将孔雀抢了就不还?
浩瀚的眉头因此而锁得更紧。
阿尔泰忍不住要问:「这个无邪究竟是何人?」
「她是朕的皇后。」他轻声道出鲜少告诉他人的家务事,「她的闺名叫无邪,是朕的亲表妹。」
「啊?」一模一样的错愕声,整齐地回荡在殿中。
过了好一会后,阿尔泰不解地以肘撞撞身旁表情显得比他还要吃惊的石中玉。
「你没听过皇后的名字?」他是新上任的西域将军,没听过还说得过去,但这家伙不是入朝多年了吗?竞连皇后是谁也不知?
石中玉一手抚着额,「从没听说过……」他是知道陛下早早就册后了,但他从没打听过皇后的闺名叫啥,更没见过那个不知躲在深宫里哪一处的皇后生得是什么模样。
搞了半天,整件事……就只是皇后在与陛下抢人?
阿尔泰愈想愈觉得荒谬,也不觉得这些人何须坐困愁城,就算陛下与皇后是夫妻好了,好歹陛下也是一固之君,没道理皇后敢不把人给交出来……可眼下浩瀚这表情,看来却不怎么乐观。
他边问边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就连陛下也无法自皇后的手上要人?」该不会真是他猜的这样吧?
「确实不能。」浩瀚也不介意在他们面前承认。
放弃去理清浩瀚家务事的阿尔泰,在石中玉摆着张臭脸时,决定采取行动,就直接去把人给抢回来再说。
他扳扳两掌,直接问向石中玉。
「喂,皇后住在哪?」日月二相不去,陛下也不去,那就由他去好了,他可不像他们有那么多的顾忌。
「我也不知道。」在这问题前,石中玉脸上只能写着茫然两字。
阿尔泰索性看向一旁的二相,月渡者在以目光请示过浩瀚后,缓缓向他指引一盏明灯。
「娘娘也住在此地。」
石中玉和阿尔泰连忙左看右看,可来来回回在殿中以目光搜了半天后,也没瞧见皇后的身影,阿尔泰马上怀疑起这偌大的殿中是有着什么密室,或是有着秘密通道;而石中玉则是以为皇后是居住在后宫里,才想亲自上后宫找上一回时,日行者立即拉住他阻止。
「娘娘……」日行者感慨地一手指着地面,「在下面。」
他俩一起看向地板,异口同声地问:「下面?」
日行者在他俩凑上前来想问清楚时,不疾不徐地抬起双掌要他们缓一缓,再清了清嗓子。
「娘娘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