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夜话(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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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夜话(绿痕)-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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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行者在他俩凑上前来想问清楚时,不疾不徐地抬起双掌要他们缓一缓,再清了清嗓子。
  「娘娘居住在地宫中。娘娘乃中土神子与人子的后裔,她的血统是混血后裔中最高贵的一人,她的先祖在两界之战后,提供了帝国大笔财富稳定中土,而眼下,帝国的财富也有一半在她手上,她的存在,对帝国影响甚巨。她必须代陛下统御另一半河山,因无论是中土里神子与人子混血后裔在暗地里听命于她,朝中有着神裔血统的百官,也只听从她的号令.」
  月渡者慢条斯理地再附上一句,「在中土里,她可是如假包换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结结实实被怔住的石中玉与阿尔泰,好半天,就只是站在原地呆愣着眼,一时半刻间还无法回过神来。
  日行者任他俩去发呆,转过身看向也对此事伤透脑筋的浩瀚。
  「陛下。您说现下该怎办才好?」
  回想起上回下去见无邪,他就抄佛经抄得整只手臂差点断掉的惨况,浩瀚就很不想再被关在下头一回。
  他决定就把这问题先摆至一边,「放心吧,孔雀性命无虞,就由他暂且陪着无邪也好。」
  「什么?」回过神来的某两人忙不迭地抗议。
  「难道陛下不去向皇后索回孔雀?」石中玉很难相信浩瀚居然会对自己的皇后让步。
  浩瀚微微苦笑,「若是可以,朕真不想与她碰面。」
                事前,他是猜过她所有可能的身分,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的来头居然那么大。
  且,大上他好几截不止……
  「娘娘。」很垂头丧气的音调。
  「嗯?」
  「放过臣吧。」已经有点像乞怜了。
  「不成。」
  「臣有要事得办,能否恳请娘娘开恩,让臣离开这?」两手一拱,向来顶天立地的伟岸身躯,硬是因她而不得不弯腰低首。
  「不好。」偏偏她还是对他摇头。
  「娘娘……」虽然很想露出咬牙切齿的真面目,但看在她的身分上,兀自忍耐的他再次忍让地低唤。
  「再开口闭口都是娘娘、娘娘的,当心你又会没饭吃喔。」忙着抄佛经的无邪,这一回直接将沾满了墨汁的笔尖点在他的鼻梢上要他住口。
  缠着她整整一日,却怎么也无法打动她令她开口放人,一心急着想离开这的孔雀,在她又拿吃食大事威胁起他时,头一回觉得她这块铁板,硬得让他简直踢不下去。
  「尊敬妳也不行?」虚与委蛇不管用,他没好气地在她身畔坐下。
  「免。」她头连抬也不拾。
  望着她专注的侧脸,才在想着该再如何对她下功夫的孔雀,忽地心念电转地想了想。
  来硬的不行,来软的也不行……那,若是来个软硬以外的呢?
  非常懂得善用本身优点的他,先以一指勾起她的脸庞,桃花朵朵开的媚眼直朝她眨呀眨的,并配合上让人酥麻到骨子里的感人嗓音。
  「娘娘,咱们打个商量,放我出去成不成?」
  她笑得很开心,「不要。」
  「妳真的……不能为我通容一点点?」桃花满天飞的俊脸凑至她的面前,还性感地朝她轻呵着热气。
  「不能。」无邪意志坚定地再赏一块铁板让他踢。
  连这样也还是不成?瞪着她那似乎不为所动的表情,孔雀脸上的笑意顿时有点僵。
  「妳把我关这鬼地方做啥?」原本宛如天籁的男音,随即往下低沉了八倍不止。
  「与我作伴。」她还是一副天塌了也不能影响她的愉悦貌。
  「妳有那两个黑白无常作伴还不够?」他微愤地一手指向始终都尽忠职守候在她房外的两只忠犬。
  她轻叹,「他们不懂情趣。」
  「我也不懂啊!」他忙不迭地跟着降低自己的格调。
  「你客气了。」无邪微笑地以笔在他脸上画了两撇胡子,状似恭维地开口,「情趣这方面,你的道行高深得很,你若不懂,那天底下就没几个男人懂了。」
  就算他懂,那又怎样?他再如何知情识趣,也不能把那些招数用在她身上!她也不瞧瞧她是什么身分,她是想害他掉了人头,还是被护兄心切的破浪拿刀追着砍?
  「妳就不能换个对象吗?」耐性已快告罄的孔雀,暗自在心申告诉自己必须忍耐再忍耐,因他再多留在这两天,他很难保证他还会顾忌着她是什么身分,而不直接杀出一条血路回到上头去。
  「目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无邪淡淡驳回他的提议。
  他愈说脸色愈难看,「大不了妳再去掳几个男人回来供妳玩乐,妳就放我一马成不成?眼下我是真的有要事得亲自去办!」谁有空同她留在这玩耍?身为一国之后的她闲着没事做,不代表他也与她一样有大把时间可在这耗。
  「你在向我低头?」她眨着美丽的杏眸,兴味盎然地瞅着他那阴沉到家的面孔。
  他想也不想地大声应着,「当然不是!」除了那个曾把他打到趴下去的夜色外,这辈子要他向第二个女人低头?作梦!
  「那就算了。」她轻耸两肩,说着说着就转过头去。
  摸不清楚她脾气的孔雀赶忙想要补救。
  「等等,我不是——」
  「那就是你胆敢撒谎欺骗我?」她微微侧首,两眼滴溜溜地在他的身上打转。
  「我……」地头蛇硬是再次压过强龙一尾,生平头一回,孔雀深刻地体悟到,身后若有座恶势力强大的靠山,是如何的方便与管用。
  在他抿着嘴闷不吭声的这当头,看准他很吃这套的无邪,笑吟吟地拿起搔在一旁的笔,沾满了墨汁后,心情不错地在他的脸颊上画起圈圈。
  虎落平阳……得罪她不起的孔雀,在凉凉软软的笔尖划过他的脸庞时,也只能捺着性子任她玩弄。
  「你有一双凤眼。」她画着画着,忽地扔开手中之笔,两手捧住他的脸庞,先是赞叹不已地瞧着他那双招牌眼,接着拿超绣帕擦净他的脸,再不客气地以十指彻底摸过他的脸。
  方才她都没有发觉吗?亏他还朝她眨了老半天。
  「天生的。」遭女人轻薄的孔雀,努力捺下想翻桌的冲动,「请妳住手好吗?」
  「生气了?」无邪顿了顿,无辜地缩回手问。
  「岂——敢。」
  「别当我是个娘娘,我会很不自在的。」她马上又笑得春花灿烂,两手也再次不规矩地溜回他的脸上。
  「可妳就是。」孔雀紧竖着眉心,冷眼看着她的十指这回竟一路自他的脸滑至他的颈间,再大方地溜过他宽阔的两肩。
  「在这儿不是。」她好奇地以指尖捏着他臂上的肌肉,很讶异他藏在衣裳底下的身材竟健美得与北斗有得拚。
  「娘娘。」眼看青筋就快冒出额际,孔雀压抑地朝她低唤。
  「嗯?」
  「请别再调戏我行吗?」这女人总是爱摸就摸的吗?她还有没有廉耻心?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分,还是她认为天高皇帝远,陛下管不了她,因此她就可以如此随心所欲?
  她一手掩着唇,无辜到家地把罪名挂到他的身上去。
  「抱歉,我很难克制自己,因你实在是太可口了。」说不定在外人见过四个四域将军后,还会以为浩瀚当年挑选四域将军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让人垂涎欲滴的诱人美色。
  「可口?」他险些被呛到。
  她点点头,「可有人告诉过你,你比浩瀚俊上十倍不止?」虽说四域将军个个都是色艺俱全,但真要比较起来,他可说是极品中的极品。
  他沦为家妓了吗?
  「从——没——有!」当上四域将军以来,孔雀从未想过自己竟是如此容易动怒,他两掌使劲重拍在桌上,令桌上的文房四宝集体往上跳了跳,而他压抑的吼声,则是残存在室内形成了袅袅余音。
  「说你好话也不行?」被他的吼声吓得结结实实,无邪怕怕地一手抚着胸坎,在南斗闻声赶进来时忙不迭地躲至他的身后。
  孔雀面色不善地瞧着她躲在其他男人羽翼下的举动。
  不将英明神武的陛下当成一回事、胡乱偷吃他的豆腐,这些他都睁只眼闭只眼算了,这女人现下在搞啥?她居然连外头那两尊门神也想染指?
  「妳要捧,当然行。前提是请妳别又在口头上侮辱陛下。」他跨步上前,想将她自南斗的身后扯过来,但没料到她却躲得更紧,而她身前的南斗也配合地将她藏得更好些。
  「捧捧你也算侮辱他?」她怯怯地自南斗的身后露出一双秀目瞧着他,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难讨好。」
  两耳压根没听进她的话的孔雀,目光尖锐地盯着南斗此刻正安慰地拍抚着她肩头的动作。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风尾扫到的南斗,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我?」可惜另一只手反应慢了些,还停在她身上没收到他的警告。
  孔雀在下一刻立即变脸,动作俐落地一手扯过他的衣领,再一脚不客气地将他给踹出门外。
  敢碰陛下的女人?再有一次他就代陛下砍了他!
  无邪张大了眼站在原地,就连想探头去瞧瞧南斗的机会都没有,房门就遭人以一记掌风使劲关上。
  「若娘娘允许,臣想尽快离开此地。」孔雀趁她还在发愣的同时,站至她的面前挡住她对外头投以同情的视线。
  无邪还呆站在原地,两眼直不隆咚地瞧着上头还残着五指印的门扇。
  「娘娘?」等她半天也没见她应个一声,他不耐地转首看向她,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见方才那个不让他讨价还价的女人,此刻面无血色芳唇微颤,像个遭人吓坏的孩子,无辜又害怕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啊?」被吓出去的胆子还没有全数返家,她讷讷地问:「你想离开这上哪?」
  已被她绣鞋踩至的裙襬,在她又怯怯地想往后走时,再遭踩数步,无邪冷不防地身子往后一倾,眼看她整个人即将以背与地表做出最亲密的接触。
  五指在她背后扶稳后,紧急去抢救的孔雀扶着她的美背,一掌将她扶起,在她站好后,他一手按住她的肩向她示意别再乱动,接着他就蹲在地上看着她这一袭美则美矣,但也会为她带来不小灾难的黄裙。在无邪很怀疑地地低下头想看他想干什么时,他已二话不说地撕去过长、常会害她踩到的裙襬,留下的长度刚好可以盖住她的绣鞋。
  「你怎么可以……」看过他的杰作后,无邪当下面色似雪。
  「撕件衣裙总比妳跌断颈子来得强。」他一把握住站不稳的她,皱眉地问:「妳能不能站妥一点?」明明就是平地,这她也能跌?
  「……你常撕女人衣裙?」动作看起来很老练哪。
  桃花眼微微上扬,「不,通常都是她们主动脱光了等我。」
  「……」层次有差。
  「娘娘,我得离开这儿去找乐天。」他面色一换,下一刻他又正经得像方才没发生任何事似的。
  无邪飘忽的眸子过了一会才回到他身上,半晌,她有些不忍地瞧着他。
  「据我所知……」
  他不带表情,「我知道,她死了。」
  「我很遗憾。」从他不想多提的模样,她大抵明白乐天对他的重要性。
  「我得去葬了她。」
  「抱歉,无论你的理由为何,我不会改变初衷。」即使如此,无邪还是摇首婉拒,「况且,她现下也不在中土。」
  他有些讶愕,「她在哪?」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会是一觉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记得什么?
  「她在……我师父那?」片段的残景在下一刻流划过他的脑海,没有仔细深想过的他,随即脱口而出。
  「对。」她颔首,「我纳闷很久了,自你醒来至今,我都不曾听你开口问过。」
  「问什么?」
  「你怎都不怀疑你怎能再活过一回?」按理,常人都不该像他这般将能再次活得好奸好视为理所当然,他定是很久前就有过这种心理准备。
  往昔乐天无忧无虑的脸庞,不设防地跃进他的脑海里,在那一张张乐天快乐的笑脸中,他记起了乐天曾经答允过浩瀚的诺言,同时也忆起了,在他最后一次出兵西域前,乐天紧紧跟随在他身畔的身影……
  「乐天曾对我说过……她有一项法宝,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会用上。」他喃声说着,音调有些沙哑,「我从不知那是什么,而我,也从不想让她有机会证明给我看……」应天是怎么死的,就算是破浪不说,他也知道,只是他没想过,他竟也让乐天步上了应天的后尘。
  她盯着他懊悔的脸庞,「可你还是逼她那么做了。为了你的私情,你逼得她不得不那么做。」
  「我并非有意——」无以言喻的亏欠感,沉甸甸的,有如块大石用力压在他的心坎上,他很想开口反驳,她却扬手打断。
  「去对乐天说吧,对不起她的人不是我。」被挑起的伤口,连疼痛感他都还来不及细细体会,她就别过脸表明了她不愿再继续这话题。
  「妳不继续压着我的伤处打?」
  「何必呢,你已够自责了。」她将抄好的纸张整迭抱进怀里,「况且,欺负只落水狗,我能有什么好处?」
  不知该松了口气,还是该感谢她高抬贵手的他,不解地看着她抱着整迭抄好经文的纸张往外头走,他才跟她走到外头花木扶疏的院子里,就看她将整迭的纸张放进火盆里,蹲在它面前点了把火放进里头。
  「妳做什么?」抄得那么辛苦却把它给烧了?
  「这本就是要烧的。」她定眼看着遭火舌轻舔的纸张,转瞬间焕发出妖艳的光彩,再化为缕缕尘烟。
  他顿了顿,「烧给谁?」
  「家姊。」她往旁一指,好心提点他目前他们身在何处。
  孔雀侧首望着竖立在一旁的墓碑,原先还不怎么觉得那块显眼的石碑有何不对劲,但愈看,就愈有一股凉意直往他的背后直窜而上,尤其是当他的两眼在四下都找不到半座坟墓或土丘时,他这才明白放眼所及的空旷与黑暗是因何而来。
  地底流动的风声掠过他的耳际,风儿穿窜过一座座美轮美奂的楼阁,与始终空无一人的廊院,放眼一片寂然,除了风声之外别无音息。
  「等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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