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简单朴实的一“刺”,十一郎反而不敢怠慢。
“呛”的一声,断剑缺口杵在白日飞云剑软绵绵的剑身上,十一郎退后了几步。
风愚子剑式一变,整支断剑开始旋转,就像个螺旋桨一样正旋十一郎面门,十一郎一挥手,软绵绵的白日飞云剑立即变得又坚又硬,像支利箭一样直冲旋转着的剑影中央。
又是“呛”的一声,瀑布中央的木桥上空“嘭嘭嘭”的发出闷响,也不知那是剑式劲力的撞击声还是空气的爆裂声。
而那一声“呛”响竟似许多声,只是间隔时间太短,听来就如同一声。
白云飞惊讶道:“也就是说,这一招其实是很多招。”
他话未完,风愚子和十一郎各自倒退了好几步。
“好剑法。”风愚子忍不住赞叹道。
“好剑法。”十一郎也脱口而出。
白云飞脸上也露出了尊敬的神色,两人无声无息之间居然用了这么多招,这份速度让人望尘莫及,但最关键的是旁人看去就只有一招。
这等高明的剑法难怪让十一郎不把金元正看在眼里。
“好小子,果然有本事。”风愚子大喝一声,再度凌空掠出。
这一次,断剑终于不再温柔,迅猛的招数和劲气向十一郎排山倒海似的涌了过去。
十一郎同样一声清啸,人与剑几乎合为一体,白色剑光纸片般满桥乱飞迎上风愚子的剑气。
“叮叮叮叮叮叮……”兵刃撞击声密得根本听不清楚,让纳兰真不禁都捂住了耳朵,白云飞也是感觉耳朵一阵又一阵刺痛。
直到这时,白云飞才用天开眼勉强看清楚,十一郎这一年来不是剑法精进了,而是身法速度大大的提高,甚至比他白云飞都还要高。
木桥上无数人影幻影,虚虚实实的剑影中,十一郎明明在木桥上滑行着一剑直刺风愚子面门,眼看着剑就送到了他眼睛前面,但随着瀑布飘下的水雾猛然间一浓,人就影变了,十一郎的人和剑居然突然出现在风愚子的背后,以相同的姿势和剑式刺向风愚子后脑勺。
白云飞清清楚楚的看见剑已经刺入风愚子大脑,但风愚子的身影又莫名其妙的在十一郎上空出现,而木桥上的残像和幻影依然存在。
“残像剑?”白云飞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背脊在发凉,残像剑没有什么特别高明之处,就是速度奇快无比,人移动到了别处,但幻想还残留在原地。
如果按照《剑光》数值的计算方法,这两人的身法至少在1500点以上,这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身法,但白云飞此刻终于见到。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天开眼此刻的等级只能勉强看清楚不断消失又乍现的人形的剑影,而在纳兰真的视野里,她是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听到兵刃撞击之声,以及感觉到炽热的气浪一股又一股的涌来。
速度都如此之快,剑式和招数的运用更加难以想象。
风愚子是断剑,十一郎是软剑。
白云飞看不清也实在想不出两人的诡异交手那是一种怎么惊险和可怕的场面。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他感激的是自己拥有十一郎这种朋友,今天如果没有十一郎在场,让他来对付风愚子,他的胜算实在不大。
第三卷 十三路黑道 第二百零二章 剑神的代价
也不知过了多久。
“咔嚓”一声,木桥经受不起如此强大的剑气摧残,忽然断裂开来。
风愚子和十一郎双双坠入洗剑池中。
人虽坠落,但剑气却一直在纵横交错。
在两位绝顶剑客的眼中,仿佛人已不再,只有剑的存在。
日月、山川、河流、瀑布、剑池、浮萍……世上一切事物都不能阻止绚丽剑光的盛开,他们的精神已融入冰冷的剑中,他们的生命已跟随永恒的剑光绽放。
那一瞬间的光辉闪烁,却足够永恒。
本是平静的池水,忽然涌起了汹涌的浪涛,仿佛池中游动着两条上古洪荒时代的猛龙,正在作生死相搏。
两人在水底一战,受到了水流的压力,动作就慢了许多,白云飞也终于能看清楚不少。
风愚子的断剑剑走偏锋、剑招怪异、一停一发、一快一慢,令人难以琢磨、难以想象;但十一郎的剑却像水蛇一样,时而坚固、时而柔韧、弯弯曲曲、虚虚实实、飘忽不定但却无处不在。
看上去更像是无数水蛇缠上了一片片的浮萍。
白云飞这才有些惊悟,十一郎剑法钻研之深、剑道修为之博,实是常人不可比拟的。
池水忽然壁立而起,阳光下就宛如一道碧绿的水晶墙,灿烂生光,不可方物。
很快,这水晶墙忽又消失,水面上接着泛起了一连串的涟漪和旋涡,旋涡越旋越大,越旋越快,劲力激起的水雾也在山涧旋转,形成一片片轻烟水云,好象地底下的神魔在向天空释放妖术,万物都为之震撼,这景象壮丽奇幻,而且带着一种不可形容的妖气,令人见了不但目眩神夺,而且毛骨悚然。
终于,随着水底一声剧烈的闷响声扬起,剑池“轰隆”一声掀起了一股高达十余丈的浪花。
烟波浩渺,浪花散尽。
十一郎和风愚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对面山涧的一块岩石上,两人面对面站着再也不动了。
“咔嚓”一声,十一郎剑已入鞘。
风愚子的断剑还拿在手中,一脸惊骇的表情看着十一郎:“不是,不是人,你不是个人。”
十一郎却带着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那神情像是在惋惜,但更像是落寞,他喃喃道:“心诚之人忠于剑,那是因为心境到了一种极至,是以剑法也可发挥极至,故而有形之剑亦能化为无形。”
风愚子在听着。
白云飞和纳兰真也在听着。
这些话是十一郎剑法中的精粹。
十一郎接着道:“心邪、心正、心悲、心苦、心欢都是心境中的极至,剑法的修行亦是性情的陶冶,你一心想复兴魔教,灭绝东胜,野心勃勃而又意志坚定,算无遗策而又阴险狠毒,是以心邪到了极至,故而剑法也能大成。”
说完这番话,十一郎做了一件任何人也想不到的事情出来,他躬身向风愚子微微一揖。
风愚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表情,像是感激、像是尊敬、像是激动,那是一种永远不会为其他人所了解的表情。
他似乎也懂了,纵然有一天他能复兴魔教,君临天下,他永远躲不过一件事,那就是寂寞,没有知己朋友的寂寞。
寂寞之无形,远比利剑取人性命更加可怕。
十一郎忽又道:“你剑法虽至邪,却不通诚、正、悲、欢、苦、乐,故而一旦遇上其他极至之剑,永无牵制之法,我能胜你,就在于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白云飞和纳兰真这才知道这一战,十一郎才是真正的胜者。
风愚子自己铸的白日飞云剑最终杀了他自己。
“多,多谢相告。”风愚子好象已力竭,他惶恐道,“我,我终,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死你的情人了,你不是人,不是,绝对不是。”
十一郎没有再说话,只是表情很萧索很寂寞,他悠悠的注视着天空的一朵白云,神情像是在回忆那段快乐的时光,回忆与苏长灵在一起时的一点一滴。
那是剑神成长的代价。
许久,风愚子才纵声大笑起来:“你,你这种人,活在世上,永远没人知道,你,你是多么的寂寞……”
大笑声忽然断绝变为惨笑,风愚子全身抽搐着,额头、肩膀、胸口、手腕、大腿、脚踝,全身上下起码不下十多处突然飙出鲜血来。
十一郎的快剑挑断了他全身经脉。
血流尽,风愚子人也站立不住,连人带剑一下子跌下山涧,跌入剑池,尸体迅速被汹涌的水流卷走。
天下闻名的海南洗剑池,从此又埋葬了一个剑客的名剑和尸骨。
十一郎怔怔的注视着激荡的浪花,随手一扔,白日飞云剑也坠落池中。
“你怎么把剑也……”白云飞惊讶道。
十一郎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也是一个寂寞的人。”说完,他纵身一跃,人就消失不见。
他来的时候突然,走的时候更突然。
就像天上的白云,山涧的清风,谁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更不懂他的内心。
“十一郎大哥,十一郎大哥……”纳兰真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回答她的是她自己的回音。
“别喊了,他走了。”白云飞叹息着道。
纳兰真不解的看着白云飞:“十一郎大哥就这么走了?”
白云飞的目光带着忧郁,但更像是同情:“这里已经没有了值得他出手的对手,所以他走了。”
纳兰真睁着一双大眼睛,她不懂这种话。
她不懂有的人一生是为理想而活着,为了追求剑道的最高境界,有的人可以忍受一切的不幸和寂寞。
白云飞没有说,十一郎是为了关东才追杀到这里,十一郎的心中也有友情。
他没有说,也不必说。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能用言语表达,只能用剑来表达。
白云飞注视着洗剑池,猛然想起了心眉大师的话:倘若有一天,你和十一郎一争高下,谁又才是真正的剑中之神呢?
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白云飞永远也不想知道。
出神许久,纳兰真才央求道:“白大哥,我们走吧?”
白云飞反问道:“离开这里么?”
“恩!”纳兰真点了点头。
白云飞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们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
白云飞一字字道:“因为,现在我们已经走不了了。”
纳兰真皱起了眉头。
白云飞忍不住纵声大笑:“黑侠恶行累累,现已伏诛,黑侠虽已死,但老总呢?老总这只老狐狸却还未现身,我说老总,你也该下来了。”
纳兰真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敌人。
这时,山谷顶上终于响起了一个洪亮的笑声:“哈哈哈,好厉害的眼力,我不过长出了一口大气居然都被你发现了。”
只见半空中出现一个魁梧的身影,这人竟似从午后浓烈的阳光中“飞翔”而来。
白云飞不禁笑了:“长州有忠仁,天下第一刀,除了陆震风陆城主有这种‘仙山飞云’的轻功外,谁能还有呢?”
陆震风缓缓的降落在凉亭边的青石板路上,笑道:“想不到仙山飞云你也知道?”
白云飞笑得更厉害:“我当然知道,我若不知道,我就不是我。”
陆震风收起了笑容,盯着他:“你是谁?”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白云飞面无表情的说道。
陆震风叹了口气:“是不是有七年了?”
“是!”白云飞冷冷道,“你一定想不到,七年后我还能站在你面前。”
陆震风又大笑起来:“七年后又怎样?我能杀你一次,自然就能杀你第二次。”
纳兰真惊诧的注视着他们二人,听他们二人的口气,好象是熟识已久。
白云飞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这七年时间,你能收敛很多,想不到你这七年却是一点未变。”
陆震风盯着他不说话。
白云飞缓缓道:“其实我本不怪陆夫人当年的选择,纵然她要那样对我,究其原因,还是我的问题,七年时间我以为你会真正成为‘长州有忠仁’的一代名刀,我错了,你成为不了,因为有句话足够形容你。”
陆震风道:“什么话?”
白云飞冷笑道:“狗改不了吃屎。”
陆震风的表情震了震,但他并未生气,反而笑道:“行,随便你怎么说,今天无论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白云飞冷笑着反问道,“你杀了我,然后从真儿手上夺走令牌么?”
陆震风一怔,正欲说话却反而被白云飞先抢道:“你若认为你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有用的话,你就又错了。”
陆震风面有惊色:“你怎么知道?”
白云飞叹息道:“你真是太大意了,我问你,七年前,你我武功相比如何?”
陆震风沉声道:“你要胜我一筹。”
白云飞笑道:“你这倒是实话,那么今天呢?”
陆震风道:“今天就难说得很了。”
“对,是很难说。”白云飞点点头,“想必这七年来你的武功只进不退,我也一样,不过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你我武功的差距想必也不会太大。”
陆震风恍然大悟:“原来你在圣殿倒塌时也是佯装真气不足,等着金元正和风愚子露出真面目。”
“你总算还有点悟性。”白云飞笑道,“我真正要等的人是你,十一郎不走,你自然不会轻易现身。”
陆震风大笑:“十一郎就算不走,你们二人联手我也不惧。”
白云飞笑道:“城主和陆夫人联手对抗我和十一郎,你认为你们的胜算很大?”
陆震风笑道:“至少比我单独对付你和十一郎胜算大出去好几倍。”说完这句,他又转头向上喊道:“夫人,你也下来罢。”
山谷中又飞下来一个人影。
衣诀飘飘,风姿卓越,此人正是花如玉。
第三卷 十三路黑道 第二百零三章 联盟大老总
看着花如玉轻烟般的飘落而下,白云飞拊掌道:“好,现在人终于到齐,这件事终于可以水落石出了。”
陆震风冷笑道:“风愚子和金元正狼狈为奸,同流合污,这二人是为罪大恶极的黑侠,已被十一郎击杀于天下闻名的海南洗剑池。”
白云飞大笑起来:“你是不是想说,白云飞是为十三路黑道联盟大老总,最后被陆震风与其夫人花如玉识破,同样击杀在海南洗剑池,陆震风卫国多年有功,于此一役又击杀叛逆,消灭黑道,铲除蝗虫,一举攻下海南国,皇上大喜,自然会加封属地,届时你既为长州城城主,又可获得海南国属地,而且还铲除了金元正这个大敌,陆城主的霸业不知不觉又完成了一大步。”
“最妙的是陆城主的霸业绝未建立在杀人取地之上,而是巧妙的利用了几股势力,双手不沾半点血腥。”白云飞微笑着看着陆震风,“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你,我最佩服你的就是你喜欢动歪脑筋,而且一次比一次有进步。”
陆震风也冷笑着。
有些人往往也用笑容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因为他的弱点一下子就被对方说出。
一旁的纳兰真早就听得呆住,这件事从头到尾别说让她去想,就算是复述一遍也都困难得很。
白云飞看着花如玉,喃喃道:“七年前在天剑山,你那句话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花如玉没有表情,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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