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金属站上分拣废品,对从各地收集来的破损零件进行粗加工,然后回家吃那些毫无味道的合成食品和合成水,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的工作,这就是这个世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生全部的事情。而每次休息日的时候休息半天,晚上聚在一起唱赞美歌。互相感叹一下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这就成了他们偶尔闲暇下来的唯一娱乐。
这是一幅对我和珊多拉而言非常荒诞的画卷。平心而论,我们几乎想象不出比这个废墟世界还要前途无光未来坎坷的地方了,这个建立在尸骸上的死亡空间yīn沉压抑,让人绝望,可是生活在这里的土著们却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美好,他们早就忘了拥有阳光和huā草的真正世界是什么模样,反而以为四周这无尽的废金属堆积场就是天堂……
今天是镇子上难得放松的时间,本来在这个世界,就连小孩子也要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从事劳动,不过今天,他们能彻底放松,而且还能分得糖饼——那东西恐怕就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之一了,至少对于小孩子而言,那是无上的美味,我看到以格里克为首的一帮小máo孩子正聚拢在唱完赞美歌之后去一旁休息的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nv人身旁,后者从一个大口袋里面mō出很多巴掌大的白sè圆饼分发给这些小孩儿,引发了一阵阵欢快的尖叫。
那个名叫巴纳德的老人在完成自己的事情之后却径直向这里走来,非常明显,他的目标是我和珊多拉,这让我们俩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
“唱赞美歌总是让人愉快的,能让人忘掉工作上的疲劳,顺便想起这个永恒的世界是多么美好,”身材有点微胖,但很有一种老年人的朴实稳重感的巴纳德带着淡淡的笑意站在我们面前,扭头看了看正在欢呼雀跃的孩子们,“不是么?”
我和珊多拉不知道这个老头是什么意思,只能随意敷衍地打了个哈哈。
“格里克从没去过大城,”巴纳德慢悠悠地说着,脸上的表情古井无bō,“他只是从镇上大厅的屏幕上看过那里的景象,和很多孩子一样,他对大城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象,但总体来说,大城确实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地方……从大城来的人也是能让很多人尊敬的。”
巴纳德好像是漫无目标地闲扯着。就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遇上了谈得来的陌生人之后突然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往事一样,但就连再迟钝的人这时候都应该看出来了。对方要说的显然不仅仅是旅游业和大城风光……
“大城的人只在这个镇子上出现过不到十次,格里克更是只远远地看到过他们,所以他恐怕对真正来自大城的人不怎么了解……”巴纳德东拉西扯了半天,就在我和珊多拉都要失去耐心准备打断对方的时候。他总算说到了正题,“你们说自己是从大城来这里游玩的……这不可能……大城的人不会有这个兴致,哪怕他们对荒凉地区有再多的好奇心,也顶多会坐着飞行器远远地扫一眼。所以。对荒凉区感到好奇而过来游览这样的话,也就格里克那样满脑子幻想的小孩子会相信吧。”
巴纳德终于说出了他对我们的质疑,显然对方并不相信我们公开的身份,他说的tǐng有道理,毕竟爱好观察蚂蚁窝和自己住在蚂蚁窝里面确实是两码事,你说就这个一两百居民的小镇子游览个máo啊——也就骗骗小孩子了。
不过即便身份出了问题,我和珊多拉也没什么可头疼的。本来我们也只是想随便找这个世界的居民接触一下,大致了解这里的情况而已,通过和格里克相处这半天,差不多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身份“败lù”与否对我们而言无所谓,只是有点可惜,格里克那个小孩其实还tǐng讨人喜欢的,虽然有时候好奇心太强了点,但他那股子在艰苦生活中磨砺出来的虎劲儿却让人刮目相看,而且他的单纯和热心肠也是个宝贵财富——这年头如此实心眼的小孩子可不多见,据说现在小学生三年级就开始互相写条儿,五年级就知道拉帮结派抢nv朋友或者抢男朋友。有个别人甚至刚刚一米零九就敢筹划着颠覆世界了,你说这年头的熊孩子都多坏呀。我小学三年级那年可除了给后桌nv生铅笔盒里放虫子之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没干过……
“真不愧是老人家,我们本来也没打算瞒多久。”既然对我们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也就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和格里克那么说只是因为……”
“我知道,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即使教会也会赦免孩子的罪——更何况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巴纳德打断了,而他说的话则让我和珊多拉以及姐姐大人面面相觑。
貌似情况跟刚才预料的不太一样?
巴纳德见我们没有说话,以为我们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叹了口气:“其实十几天前我就料到你们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是军人,而是特殊探员……嗯,希望我没猜错,不过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来的除了军人也就只有探员了。格里克的父亲是在这个镇子上土生土长的,他一直是我们的骄傲:我们这个连正式村镇都算不上的小地方能出一个飞船技师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尽管据说他只是在维修管道。你们知道,格里克一直是以‘老格里克家的儿子’自称的,他觉得这是个荣誉称号。假如不是消息确凿,我也不愿意相信勤勤恳恳当了一辈子工人的大格里克竟然会做那么冒险的事情……”
我和珊多拉还有姐姐大人继续面面相觑,这事儿,果然超展开了。
好吧,我为啥会说果然呢?
“既然你们来了,那肯定是想从小格里克那里知道关于他父亲的事情,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那孩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巴纳德果然是个话匣子打开之后就说个不停的人,而且可能是为了尽量保护那个小男孩,他甚至不等我们开口,就主动说了全部他知道的事情——这个朴实的老人已经将我们当成了来自大城的“探员”,而这个破败荒谬的废墟世界还难说有没有所谓的身份认证系统,或许我们身上的华贵衣服和随手就送出一个“大工匠”的阔绰已经足以说明自己的身份,对方压根就没想到跟我们要一张身份证明。其实我就想提醒一下这个老爷子:你见过拖家带口还抱着洋娃娃出差的公务人员吗?
当然。本着歪打正着机会难得的心态,我没提醒他……
从巴纳德的语气中不难判断,格里克的父亲绝对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结果正好我们又出现,于是眼前的老爷子就yīn差阳错地将我们当成了前来调查取证的工作人员,对巴纳德这样在社会底层生活了一辈子的老百姓而言,面对“官差”坦白从宽是一种习惯:“大格里克已经两年没回镇子了。他和这里只是用信息联系,小格里克最后一次收到他父亲的信息还是几个月前,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去了大军舰上工作,可不知道那是什么军舰。所以有什么话你们就问我吧。”
“额。好吧,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格里克他老爸到底干什么去了。”我愣了愣,特无力地说道,你说这个问题该从何挑头啊,连那个传说中的老格里克长啥模样都不知道,所以只能让对方捡着自己知道的说。不过巴纳德倒没因此生疑,他可能将这个问题当成了例行公事的询问,只是示意我们跟着他找到了一个无人打扰的清静角落。
“格里克——我指的是小格里克的父亲,是我看着长大的。”巴纳德老爷子领着我们在一个摆放在广场角落的小棚子下面落座,这里是“冷凝器”镇唯一的“酒吧”所在地,当然,对这个世界所谓的酒是什么模样我保持观望态度,“他从小就有点想入非非,跟现在的小格里克一样,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你们也知道了。所以说出来没什么——没错,小格里克的父亲一直对世界尽头感兴趣。他想知道风暴之海对面是什么,而且不止一次在大家面前提起这个离经叛道的想法。那时候没人在意一个小小的金属分拣工的胡思luàn想。就连偶尔路过给新生儿做祝福的教会成员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会当真,只是训斥几句了事,毕竟谁会想到,一个除了折腾废金属之外什么都不懂的苦力竟然会有踏上飞船的一天呢?
一开始,他只是偶然间和一个路过这里运输废金属的货船驾驶员搭上了话,当时这个金属站附近有两个小站点转移走了,于是当地的废金属货运船就都集中到了这个镇子,来往这里的货船驾驶员总会在工人们装卸东西的时候在镇上歇歇脚,而格里克平常就喜欢研究飞行器,一来二去,他竟然开始和那个驾驶员学习民用飞船的能量供应学,这真不可思议,我们都知道,世界上所有的能量都来自古代神留下的水晶和反应堆,只有神父和飞船船长才知道那些水晶应该怎么分辨,一个飞船驾驶员最多知道如何调节水晶的能量输出,但格里克就凭借着自己学来的那些浅薄知识,竟然真的学会了怎么修理能量管道,所以当他有一天兴奋地对大家宣布,自己将要到货运飞船上当学徒工的时候,虽然很多人都被惊呆了,可我却一点都不意外。”
“说重点。”珊多拉看这个巴纳德只要一说话就肯定要跑题,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巴纳德这时候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配合调查”,立刻紧张地搓了搓手:“是,总之,格里克就是这样成为飞船乘员的,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到那艘船上去,我是几个月前才知道他登上了‘希望号’,而‘希望号’的舰长一直都是个试图冲过风暴海洋的幻想家,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机会让他闭嘴。当然,我是支持教会的,正常人都不会对风暴海洋的对面感兴趣,所以在听说格里克登上‘希望号’的时候我就想要提醒他那是玩火了……可是一切都晚了一步,他们已经冲向了风暴海洋,广播里最后一个消息说他们已经mí失在蓝sè风暴中,格里克还不知道这些……”
希望号!!
这一刻,我和珊多拉同时从有点无聊的旁听状态跳了出来,那三个至关重要的字眼让人jīng神一震,事情的戏剧化展开如此出人意料,我们万没有想到,巴纳德的一番絮絮叨叨最终竟然将那艘坠毁在火星上的永恒母舰扯了出来。
格里克的父亲,那个离开家两年,而且在最近几个月据说登上了大军舰的金属分拣工,最终竟然是在希望号上……
但是,这真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姐姐大人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背,我转过头,从她眼神中看到了一线黯然。
希望号,这艘在废墟世界里可能曾经叱咤风云的离经叛道者方舟,早已经在遥远的异世界化为扭曲燃烧的金属残骸,上面的所有乘员无一幸存。
我想起了姐姐大人那句无心之言: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哥伦布。
可惜都没有坚持到发现新大陆的那天。
这个世界的教会应该就是官方势力,而庞大的超级战舰“希望号”无疑是个让官方势力都不敢轻举妄动的不安定分子,他们敢于无视禁令,几次三番地探索那片幽能风暴,所凭借的也就是自己手中掌握着一艘在本宇宙称得上绝对力量的巨舰,我不知道一群离经叛道者是怎么获得那么个东西的,但显而易见,他们最终还是在yīn沟里翻了船:官方的说法是在幽能风暴中mí航,可我们都知道,他们没能进入幽能风暴区就被教会的超级武器突然袭击,瞬间盾甲全红被迫进行虚空航行,并最终没能扛过致命的虚空冲击,飞船解体爆炸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我们只有这个
第一卷 第八百八十五章 我们只有这个
巴纳德是镇子上最有威望的去人,微可以说是这一带最见多识广的长者,这一点从他能一眼看出我们不是大城出来的游客就能判断,但说到底,他的见识还只能停留在小老百姓的层面。
甚至考虑到这个世界méng昧固守的整体现状,巴纳德老爷子的精明世故恐怕还比不上地球上随便哪个楼道里的王大爷我一直坚信地球上的每一个居民楼和巷子深处都有一个王大爷,宛若信仰般坚定。
毕竟巴纳德一辈子都在和金属站打交道,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所有的社会成员都只有金属分拣工,每天除了工作和去食物合成机那里领取配额之外根本没什么要思考的事儿,一个人一辈子也没有几次勾心斗角的机会,他能见识过真正的大城人和高级飞船那纯粹是因为他活的够久,可跟精明够不上关系。因此巴纳德在判断我们身份的时候就犯了个tǐng大的错误:他被自己的猜测吓住了,然后一切都想当然,完全没仔细想想是否有必要就这么对我们这群陌生人如此开诚布公,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一遍一当然他可能也是考虑过的,他说的东西都是只要稍微上心就能查到的事情,镇上恐怕不止一个人知道老格里克上了“希望号”除此之外巴纳德也没有多说什么,自然也没什么不该说的了。
而且其实严格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来分析,巴纳德将我们当成来自大城的特殊探员也不算缺心眼毕竟我们这拨人怎么看都不像在垃圾站上过活的。
普通人绝对不可能穿着这么光鲜的贵重衣服在垃圾堆里走来走去,这个世界的所有资源都来之不易,每一个合成工厂的产量都是有上限的,华丽衣服这样的奢侈品只能优先供给大城居民,在世界的其他地方绝无可能找到一样的东西,就好像你永远不可能在一个叫大王庄村的地方找到核工厂一样。这样我们来自大城就成了毋庸置疑的事实,然后姐姐大人还特别大方地送给格里克一自律机械:格里克是个小
孩子恐怕还意识不到,但巴纳德这个见多识广的老人很清楚一个毫无故障的古代机器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在任何地方对任何集体都是一种需要严密保护的财富,更何况那个自律机械看上去是那样崭新,它光洁的表面简直就像是刚从生产线上走下来一样,能随身带着这样的东西,而且有权sī自决定将其赠与一个平民小孩那只有大城的官员才能办到,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