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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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5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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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所在的稻海之旁,应该曾经还有一大片稻田。
    此时那片稻田已经被踏成废土,稻谷散落在地面上,画面很是惨淡。
    那片稻田里的血水最深最凝,就像是浆子一般。
    叶苏这才知道君陌没有说谎。
    但凡纵马踏田的骑兵,果然都被他杀死了。
    如此惨烈的战斗,稍一失神,便是剑毁人亡的结局,但在这种情况下,二师兄居然还没有忘记用铁剑去执行他的规矩。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叶苏站在稻田里,沉默了很长时间,伸手摘下一穗,轻轻揉着,看着脚下被血水浸透的土壤,说道:“我不服教,你何以教我?”
    二师兄说道:“你错,所以我教你,你不服教,我便打到你服。”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二师兄的规矩(下)
    不服便打到你服,其实这不是二师兄的规矩,这是书院的规矩,说起来有些霸道不讲道理,但其实在这之前,有道理两个字。
    叶苏没有动怒,平静说道:“道理与武力无关,就算君陌你能胜过我,也不能让我同意你的看法。真理来自于昊天,道理来自于对现实的评价,来自于贤者的教诲,大先生可以教我,但你不行。”
    既然说不通,那便不用再说,像君陌和叶苏这样层次的人,说话只是闲聊或者说只是局限在话语本身,无关心理上的什么攻势,那没有意义。
    一人站在青峡之前,一人稻田之中,各自沉默。
    在原野上观战的数十万人,紧张地看着青峡方向,不知道这场战斗会怎样开始,不知道他们会何时出手,谁会先出手。
    就在不知何时的那个时刻,叶苏出手了。
    道门天才对书院天才的出手,与所有人的想象都不一样,没有天崩地裂,没有山石滚滚,没有什么恐怖的威势,反而显得极为平淡。
    那道薄薄的木剑,从叶苏身前向青峡处而去,淡然平静沉默,剑前的稻浪随势而分,就像是湖水渐分,湖里一道柳枝起伏向前。
    无数道目光盯着那柄木剑,有些惊讶,有些不解,甚至有些失望。
    然而下一刻,青峡前便出现了一幕令人感到震撼的画面。
    随着木剑的飞行,青峡前忽然生出一道云层。
    那片云层厚约数丈,晦暗至极,里面隐约可见雷电渐蕴,距离地面极低,只有十余丈,从远方望去,竟似要与地面接触。
    青峡出口,被云层覆盖。
    云层与地面之间,便是铁篷,以及篷外的君陌。
    四师兄服了数剂煎药,精神微振,然而此时看着空中那片云层,感受着其间蕴藏的天地气息,他举着沙盘的双臂再次颤抖起来。
    他很震惊,能够施出这样手段的修行者,对天地气息本源以及规律的了解,那该到了怎样恐怖的一种程度?
    “这才是真正的五境巅峰,叶苏果然不愧是道门的奇才。”
    四师兄看着稻田里飞来的那柄木剑,失神说道:“二师兄铁剑砍人,用的是天地之力,叶苏此时用的也是天地之力,双方境界仿佛……”
    七师姐木柚担心说道:“谁更强些?”
    四师兄说道:“不知道,此间大概只有柳白能看出来。”
    …………青峡被白云覆盖。
    西陵神殿联军阵中,有很多神官和修行者以及护教骑兵,曾经参与过春天在荒原上的那场战争,他们曾经见过这片云层,看着荒人最强大的战士唐,被这片云层弄的非常狼狈,所以看着这幕画面,他们震惊而兴奋起来。
    神辇里,叶红鱼缓缓抬头,看着那片白云,眼眸深处隐隐现出一道极复杂的情绪,然后这些情绪尽数归为脸颊上的漠然。
    当年她追杀隆庆过燕北边塞,在那片细蓝如腰的海子畔,曾经见过这片云,所以这片云对她的意义,与对西陵神殿里别的人的意义都不同。
    柳白看着青峡处的白云,没有说话。
    …………青峡处的云是白的,但因为离地面太低,而且太密太紧,所以变得很晦暗乌黑,就像是盛夏时节,那些会落下暴雨的乌云。
    木剑的颜色是淡白的,就像叶苏身上的衣衫,飞下暗云覆盖的原野后,顿时变得极为显眼,看上去就像是一道闪电,缓慢的闪电。
    晦暗的云层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然后无数道明亮从云层深处生出,变成无数道闪电,看上去就像是无数道淡剑,恐怖的淡剑。
    闪电不只一瞬,穿透云层,向十余丈下的原野间落下,紧随其后的便是雷鸣,无数轰隆恐怖的闷雷,向青峡处砸去!
    二师兄的盔甲,在昨日的战斗中被叶红鱼的万柄道剑烟花灼的焦黑一片,此时映射着自天而降的无数道明亮闪电,就像是黑土上爬行着无数条光蛇。
    他握着铁剑,身姿挺拔,神情严肃。
    高冠系在头盔甲之上,于电闪雷鸣间,自巍然不动。
    他的眉毛都没有颤抖一丝。
    他的神态是那样的端正。
    黑云压顶,万道闪电万重雷。
    他却像是在赴一场盛宴。
    不旁观,不斜视。
    不看云,不看剑。
    只看着远处稻田里的叶苏。
    他举起手中的铁剑,持平,齐眉,施古礼。
    一平剑,迎面吹来的秋风顿时为之一肃,自敛没无声。
    …………雷电终于落了下来。
    青峡前响起无数声恐怖的轰隆巨响。无数道闪电挟着令人心惊胆颤的威力,几乎瞬间便尽数落在了地面上。
    黑云绞动不安,闪电像蛇般钻进青山,山石垮塌。
    二师兄平剑,秋风骤肃,便是身前的空间,都仿佛被这道宽直的铁剑,画出了无数个方块,然后变成方框,最后变成细条。
    无数道雷电向他的身体落下,进入那些空间,本应曲折的闪电,陡然间变成了一道笔直的明亮的线条!
    电闪雷鸣还在持续。
    焦黑的盔甲表面反射着闪电,渐热渐亮,无比明亮。
    在南方原野间观战的联军官兵,觉得自已仿佛看到了一轮太阳,双眼被刺的无比剧痛,急忙遮住眼睛,有反应慢些的人痛呼出声。
    修行者也闭上了眼睛,用念力感知着青峡处的变化,感知着那些雷电里蕴藏着的精纯磅礴的天地气息,被那柄木剑震撼的无法言语。
    也许只是刹那,但在观战的数十万人感觉中,却像是过了亿万年时间。
    青峡处的白云终于消散,雷声不再,闪电自然也无踪影。
    烟尘渐敛,二师兄的身影缓缓显现。
    他站在青峡之前。
    盔甲如先前一般焦黑,神态如先前一般严谨端正,铁剑依旧平于眉间,姿式是那样的标准,再严苛的礼科教授也挑不出来任何问题。
    在他的身前的地面上,出现了数千道手指粗细的黑洞。每一道黑洞,就是叶苏木剑引至的一道雷电,黑洞深不见底,可以想见其威。
    令人感到震惊的是,这些黑洞都在二师兄的身前,他身后的地面平整如先。
    万重雷电,没有一道落在他的身上,也没有一道落在他身后的铁篷上!
    数千道黑洞,在他的身前排列的非常整齐,看上去就像是一道笔直的线!
    雷电拥有至上威力,来自于天地,只臣服于自然的规则。
    然而却无法逾越二师兄身前的那道线。
    书院的礼,就是规矩。
    这道线,便是二师兄用铁剑守护的规矩,他的礼。
    有规矩,便要遵守,无论是谁的剑,无论是风雨还是雷电。
    白云应该在天上,在山间,不应这般低。
    雷电又怎能来扰我?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木已成舟
    云消雷散。
    木剑微振,从青峡前飞回稻海,平静悬停。
    叶苏双眉微挑。
    他知道君陌很强,但没有想到会这般强。
    逾过五境之上那道门槛,才能在昊天的世界里创造属于自已的规则。
    二师兄没有越过五境,却在昊天世界的既定规则中,寻找到自已最强大的信念,从而让那些规则变成他专属的规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五境的范畴。
    叶苏双眉渐平,意渐平。
    他已经出了剑,现在该轮到二师兄出剑了。
    他看着青峡处,挥动双臂,衣袖轻拂,负在身后,平静说道:“请。”
    二师兄出剑。
    他的剑更简单。
    宽直的铁剑,离开他的右手,离开青峡。
    铁剑距离原野地面约一人高,缓慢地向着稻田飞去。
    从青峡到稻田,中间有一段距离,那片土地染满了血。
    不是鲜血,是前两日无数骑兵与战马淌出的陈血。
    原野被血水浸透,发乌发黑,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尤其是稻海之前的那片原野,更是积血如墨,泥土都变了颜色。
    铁剑在血染的原野上飞过,没有染上一丝血腥气味。
    但多了一道死意。
    不是死寂,不是心丧如死,而是决绝地想法。
    极为肃杀。
    今日青峡之前,他与叶苏相见。
    相见不是相遇,因为两个人手中的剑始终未曾相遇。
    他的这道铁剑,便是要叶苏以木剑相遇。
    这道铁剑,已经斩杀了千百人。
    原野间的血,都是这道铁剑斩出来的。
    就是铁剑自已的血。
    铁剑与自已的血相遇,气势饱满到了极点,肃杀到了极点。
    才以礼相见,便以剑相见。
    即便是叶苏,在这样霸道的一剑之前,亦不能避。
    他只能举剑相迎。
    ……
    ……
    远处南方原野间,柳白在马车畔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青峡处那道铁剑,说道:“这一剑终于有些意思了。”
    青峡之战持续了两天多,这位当世第一强者始终没有出手,因为他一直等着君陌晋入最强的状态,不然便没有意思。
    此时看着这道铁剑,他终于做出了有意思的评价,这也就意味着,他认为此时的二师兄已经晋入最强的状态,他很想接这一剑。
    ……
    ……
    这道铁剑确实很有意思。
    甚至比柳白以为的更有意思。
    铁剑代表的依然是二师兄的规矩。
    或黑或白,没有灰色。
    或生或死,不能两全。
    或战或败,不能逃避。
    面对着如此决然的一剑,无论是谁,都要做出最决然的选择与决定。
    你必须选择一条道路,必须选择一个方向。
    世间没有第三条道路,墙上的野草不可能倒向自已的位置。
    这道铁剑已经超出霸道的范畴,隐隐然散发着光明正大的感觉。
    给你选择的机会,然后碾压你,斩杀你。
    这是王道。
    生死之间你会怎样选择?
    就算你真的已经勘破生死,但生死依然在。
    看破不代表能破,反而因为你看的太多,你会不知道怎样选择。
    你不选择,那便是失败。
    这就是铁剑给叶苏所出的难题。
    ……
    ……
    叶苏没有接这道铁剑。
    因为铁剑是对方的规矩,一旦他接了,便等于是接受了对方的规则,那么无论此战如何发展,他都不可能再改变被动的局势。
    但铁剑要他接。
    他能怎么办?
    叶苏让稻田来接这道铁剑。
    这片稻田是他的规则。
    在铁剑出青峡之前,他已经负起双手,衣袖微拂。
    有清风自袖间出,金黄色的稻谷被拂的轻轻颤动,时而弯腰。
    宽直的铁剑,进入稻海。
    稻海渐分,如湖水,如海水,如青山里的苍松。
    田垄上的野草染着血。
    没有收割的秋稻染着血。
    铁剑过处,野草寸裂成屑,飞扬而起,落在稻田间。
    沉甸甸的稻穗,随剑意而落。
    失去沉重负担的稻杆猛然挺直腰身,把稻叶弹至空中。
    稻穗向地面坠落,尚未坠到地面,稻谷便剥离而出,随稻叶一道飞舞。
    稻谷上的麸皮裂开,露出浑圆晶莹的米粒。
    米粒在秋风里四处洒扬,如珍珠反射着阳光,美丽异常。
    撒向空中的米粒被阳光灼的焦黄,散发出米香。
    落到地面的米粒被血水浸的发黑,悄悄潜入泥。
    泥土间,生出绿色的稻叶。
    稻叶向着空中伸展,似要结实。
    极短的瞬间内,这片稻田经历了收割、死亡以及重生。
    稻田的生死别离,就这样在人们的眼前上演。
    这个过程非常连续,生死循环变成完美的圆融,找不到任何清晰的分界线。
    在稻田里飞行的铁剑,也没有找到那条分界线。
    铁剑依然沉默前行。
    稻海生稻,骤疾,哗哗而响。
    有飓风自铁剑发出,狂啸于稻海之上。
    木剑悬在叶苏身前的空中,被飓风吹的不停抛起落下。
    在狂暴的稻海里,就像一只不起眼的小船。
    小船没有动力,借稻海与剑风的力量,在惊涛骇浪里飘摇。
    无论海浪再如何大,无论风再如何狂,小船始终没有沉没,在黑色的海水与白色的浪花间时隐时现,时沉时浮。
    前一刻,小船沉入死亡冰冷的海底。
    片刻后,小船浮上海面,看到生命的青天。
    因为这条小船没有甲板,没有船舱。
    这条小船就是木剑。
    木剑就是最简单的一块木头。
    在生与死的海洋上,木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飘着。
    它不求生,也不求死。
    生死也无法临诸于其身。
    ……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风渐停,稻海渐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稻田泥土里那些新生的青苗,在证明着一些什么。
    叶苏伸手到稻田上的空中,接住数粒米。
    新稻初剥的米很饱满,被阳光灼烤至焦黄,散着香甜。
    他用手指拈起一粒米,放入唇中。
    他缓缓咀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其中自有真味道。
    “十余年前,我周游诸国,自以为勘破生死关,从此再无任何畏惧,所思便是剑所指,剑心通明……”
    叶苏将掌心里剩的几粒米撒到稻田里,微笑说道:“如果是当时的我,面对你这一剑,必然要接,而且必然会败。”
    “直至数年前,在荒原雪峰绝顶上,我迎着满天阳光,以澄静剑意,隔空刺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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