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莉希丝做到了,新月就在她的身旁,看着奈莉希丝一点一滴的向她四年前说过的话逼近,直到今天,她提前一年做到了她说的话。先王死了,索唯王叔死了,忠于贝叶斯皇室的大臣们死了,现在,帝特死了,凯因兹死了,有能力阻扰她们将意维坦拖入复仇漩涡的人统统都死了。凭借奈莉希丝一早安排下去的那些人,意维坦已经彻底的掌握在她们的手中,再没有人能阻止她们了。
新月怔怔地想着,遍体冰寒,连什么时候回到了皇宫都不清楚。她呆呆地坐着,蜷着腿抱着膝,想着过去的那段日子,眼睛里渐渐透出幸福的光来。
黑色的天幕渐渐将布雷笼罩,贝叶斯皇宫内的这个角落却是一片寂静,直到慌乱急促的凌乱脚步打碎了寂静,将陷入回忆中的女王惊醒。新月冷冷地看着面前跪伏着的人,这个一直想着代替安琪儿成为她心腹的女人。
“陛、陛下!神女殿下疯了!”
新月眯着眼,狭长的细缝中透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光芒。从心讲,新月不喜欢这个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美丽女人,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凯因兹手下亲信,从她毫不犹豫地“出卖”安琪儿,新月就知道这个女人有着与柔弱外表决不相符的野心和狠辣。
恩蒂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这实在不是应该出现在一个刚推翻了上司的胜利者眼神,难道——眼中寒光一闪,新月猛地直起身来,冷冷问道:“奈希对你父亲下手了?”
恩蒂连连点头,语气惶急地道:“奈莉希丝殿下的百合骑士团正在挨家挨户的抄家,已经有数十家大臣贵族被她灭门了!而且他们、他们还朝、朝”
缓缓站起,凤目一扫,新月淡淡接口道:“朝这里来了,是吗?”
恩蒂跪在地上磕头不止,不敢答话。
隔着厚重的宫墙,惨嚎哀泣之声仍不绝于耳,推开窗子,黑暗的天空下,黑暗的城市里,有一条火龙正蜿蜒着向着皇宫冲来!新月平静地看着宫墙外火光冲天的城市,听着顺风传来的哀嚎,陡地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望向了帘外。
目光尽头,顺楼的阶梯上,一身白衣的奈莉希丝转了出来,隔着珠帘俩俩相望,突然发现,彼此的容颜都已模糊。
恩蒂腾地站起,挡在新月的身前,惊惧的目光将微妙的气氛打个粉碎。奈莉希丝转过头来,漆黑眼瞳一扫,恩蒂只觉得遍体生冷仿佛连灵魂都被看穿一般恐惧,蹭蹭蹭地倒退三步,却颤抖着伸开手挡在新月身前,双手发凉。恩蒂想要直叱“奈莉希丝你背主叛国罪诛九族!”,但是勇气和野望却尽在那清冷的目光下却步。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上她冰冷的掌心,恩蒂一惊回头,却猛然惊觉,是新月女王!新月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你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恩蒂下意识地望了奈莉希丝一眼,回首望着新月女王用力地点了点头,心中窜起的兴奋难已遏制!
新月静静地看着奈莉希丝,那张绝世容颜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得有半分老态,成熟的风韵将她衬得越发的惊心动魄起来。只是她的心,是否也一样一直未变?
奈莉希丝静静地回望着新月,在没有他的四年里,只剩下她们相依为命。四年前她对她说“你要去坐那个位置”,新月去了。只不过是短短的四年,当年青涩的小女孩已然成长为执掌一国的君王,只是她的心,是否一如当年那般未变?
“你来了。”新月淡淡开口,平静,一如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宫墙外的惨呼哀嚎仿佛春风掠面,听而不闻。
“我来了。”奈莉希丝点头,长长的睫毛蒙住了她眼中的光。新月缓缓移步走到桌旁,桌上摆放着一只白玉壶,旁边两只翡翠杯静静地躺着,正是四年前离开天梦时岚的临别赠礼。
奈莉希丝挑起眉,接过新月递过来的杯子,看着杯子中清澈透明的酒浆,淡淡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新月点头:“这么多年姐妹,你在想些什么多少总是能猜出来些的。”
嘴角微动,露出的表情不知是笑还是什么,执杯不饮,奈莉希丝看着静静地看着她手中杯子的新月,忽然展颜一笑,移步到了窗边,放进满城火光,叹息道:“好久没有看见这么美丽的焰火了。”
“二百七十四家大小贵族臣工付诸一炬燃起的焰火,还能不华丽么?”新月走到奈莉希丝的身旁和她并肩而立,俯视着在火焰中挣扎的布雷半城,神色平静,手中翡翠杯里的酒浆同样一点未动。早在离开凯因兹家听见奈莉希丝密令记下每一个出现在凯因兹家的贵族名字时,新月就已经隐隐猜到奈莉希丝的想法了。
“你可是怪我将你贵族臣工一扫而空?”奈莉希丝转过头来淡然微笑,漆黑双瞳中仿佛亮起一阵光亮,就仿佛窗外撕开黑暗的那一道闪电!
新月深深地看了奈莉希丝一眼,缓缓摇头:“他们虽然身处高位,真正做事的人却是他们的副手。你既然敢动手,那批人肯定已经掌握在手。你从来都是将一切都计划好了,我知道的。”
奈莉希丝轻笑一声,深深地看了新月一眼,哑然摇头——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冷静。
新月淡然问道:“那么你今晚来,是想要确认我有没有变?”
两道目光在黑暗中骤然相撞,迟到的雷声轰隆隆响起,将奈莉希丝的答案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只有心如铁石的时间记住了那一夜的叹息,和那两个告别过去的女人。
——————
雪舞历1047年春,意维坦宰相凯因兹公爵及其侄帝特侯爵密谋叛乱。
该年春二月初四,新月女王一改登基以来的温和姿态以雷霆之势发万乘之怒,将叛乱主谋凯因兹、帝特叔侄及其家族九族以内以及所有可能涉及参与谋逆的贵族家族斩尽杀绝、鸡犬不留,便是一向以忠心皇室闻名于世的银辉军团的十二指挥使亦连去十人,连带者不知凡几。是夜,布雷半城尽赤血,血腥浓郁数周不散。其手段之血腥残酷心思之暴戾无情震慑当世,铁血魔女之名不胫而走血淋于世。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新月女王所作所为虽然在极短时间内将整个意维坦权力全权回收于君王之手,但血腥残酷的御下手段对国家的长期发展却是极其不利。
往事已矣,吾等后人永远无法揣测当年新月女王之所思所想到底为何,但撇开其他不论,正是由于新月女王果敢狠辣的手段才在短期内平息了可能产生的动乱,并一统政令将君权集中推至顶峰。此后辰云之乱时,意维坦方能上行下效令行禁止无人敢违背,从而一手拉开了历史新章的序幕。
该年春末,天梦微雨连绵,雅特长公主岚收到新月女王使者来信,前往意维坦首都布雷与黑暗神女奈莉希丝以及铁血魔女新月女王会合,世称“魔女同盟”。
——《雪舞异录辰云之乱魔女同盟》
第一章 恶魔
窗外艳阳高照,屋内却是一片冰凉。
白衣女子苦涩笑着:“报仇?在这个天下面前,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呵,我们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怎么报仇?”
“我知道,你是光明圣女,放弃不了你的荣耀···但我不同,我生来就是黑暗魔女,他们害了我的爱人,就等着承受我的怒火。”红发女子斩钉截铁地答道,“你看着吧!五年之内我就要坐到这桌上,我要这所有的人,后悔他们做过的一切!”
白衣女子瑟缩着蜷起身子,无神的双瞳尽是迷茫,只是冥冥中一只手压着她的喉咙。她必须说些什么,她这么觉得,所以她这么说了:“五年,我等五年。”
等谁什么?等待什么五年?岚微眯着眼,春日的暖阳刺得她眼睛有些疼痛,还不习惯白色发丝的视觉触感,就像总是不习惯他已经不在的事实。依稀还想起,那个夜晚奈莉希丝冰冷的眼光和话语——“我不会忘记,害死他的,你也有份。”
是的,是她害死他的,如果、如果当时她没有听信枫,如果当时她肯站在他的身旁,如果···太多的如果,时间也无法倒流。克莉斯姐姐曾经说过,所谓宿命就是由无处不在的偶然集合成的必然。
她错了,一次,就已经万劫不复。
这四年来,每每午夜梦回便只听见那刺痛心扉的放声大笑,从此,青叶公主爱上了发呆。只有在完全的空白中,才可以不被思念压得喘不过气来,才不可以不被负罪感压垮。
奈莉希丝来了,如她四年前所说的那般,坐到了天下的棋局桌前。岚清楚奈莉希丝之前做的一切,就连“阴影”没能探查出来的她也可以猜到。岚也知道奈莉希丝接下去想要做的,掌握意维坦只是第一步,而下一步,便是整个天下。
凯因兹死了,那个被她兄长,雅特的王,视为巨大威胁的男人,窝囊地死去了,死在他从来看不起的几个小女人的算计下。他的死是必然的,看错了绯羽,看轻了新月,将他的命送到奈莉希丝的手中。他不明白,或者是他根本没有想过,命运早已被几双小手扭转了方向。
那血腥的一夜根本无法将消息掩埋,当依莉娜再次降临在布雷之时,新月冷血残酷的铁血魔女之名已经传到了天梦。岚清楚,奈莉希丝同样清楚,这样血腥的杀戮不是长久之法,大批意维坦高层贵族的死去不仅造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带,更将意维坦高层精英(虽然绝大多数杯是被凯因兹控制的)一扫而空,她所做的对意维坦所造成的伤害便是十个凯因兹再干上四年宰相也无法达到这个效果。也因此,岚已然明了奈莉希丝的决心,即便当时她们远隔万里,她仿佛看见那艳丽无双的女子冰冷的微笑。
一手将他逼入死地的枫、楠甚至是她们身后的天神殿,又或者还该加上自己,奈莉希丝不会放过他们所有的人。就算是在遥远的北方雪原神山上,天神信徒爱丁斯王的领土,也挡不住奈莉希丝复仇的脚步。
挽起窗帘,岚望向遥远的西方,轻轻叹息。
朝阳下,长长的车队蜿蜒着前行着。
佛尔利斯骑着灰马,身下神骏的马匹是来自多罗美苏大草原的名驹,当初为了降服这匹烈性的马儿佛尔利斯可没少受罪。即便这是奈莉希丝殿下赐予他的成年礼也是他在凯因兹叛乱一役中立下功劳的奖励,佛尔利斯仍是感到这赏赐太厚重了。即便对罗曼的大贵族们来说,这也是绝对的奢侈品。
一身漆黑素裹将少年衬得益发英姿勃勃,轻铠左胸前一轮弯月锋芒毕露,月下云朵隐约,正是一朵百合模样。布雷血夜后,佛尔利斯终于如愿加入百合骑士团,并一举成为奈莉希丝身边近卫,并获准随行奈莉希丝巡回演出,只是——
“骑士哥哥~”清脆的娇呼打破车队的寂静,偷眼看了看身旁目不斜视的同僚们,佛尔利斯却仍是感到他们似乎正强忍着笑。轻勒马缰,满脸黑线的佛尔利斯靠向马车中探出的小脑袋,一眼便看见小女孩身后奈莉希丝温暖的笑意。
脸上一热,少年低下头去,一张嗔喜的美丽小脸便落入眼帘,正是小名盼儿的君思公主。佛尔利斯现在最怕的就是这无法无天的小恶魔了,虽然样子可爱得跟什么似的,只有佛尔利斯最清楚盼儿深藏的恶魔潜质,而最让他痛苦无奈的是,在奈莉希丝神女殿下和新月女王陛下的肯定下,他已经是君思小公主的守护骑士,就算想逃也逃不掉。
“殿下,有事吗?”即便仍保持着恭敬,但语气的随便却是外人无法理解的,虽然当事人本身并不介意。嗯,小女孩介意的是另外的事。君思扁扁嘴,不满地道:“骑士哥哥,你干吗躲得那么远,人家说话都不方便了。”
佛尔利斯狼狈地躲避着空气中强自忍耐的笑意,偷偷地瞧眼神女殿下,却发现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人,显然很是乐见。少年骑士义正言辞地向着小女孩道:“盼儿乖,哥哥要负责守卫,怎么能因一己之私偷懒呢?你想想,如果每个人都这样的话,那你们的安全又由谁来保证呢?”
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君思天真地道:“可是,我觉得普罗旺斯叔叔比骑士哥哥你要厉害得多啊。”
佛尔利斯一个不稳差点摔下马来,普罗旺斯队长?废话,普罗旺斯队长当然比他要厉害!更何况他现在不过是普罗旺斯麾下的一名小兵而已。看着满脸不解的君思,苦笑着点头:“普罗旺斯队长当然比我厉害,他可是百合骑士团最精锐一分队的队长!”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旋即安慰他道:“骑士哥哥不要难过,普罗旺斯叔叔胡子都那么长了,哥哥还没有胡子呢。等你胡子那么长的时候一定比他厉害了!盼儿相信骑士哥哥以后一定是最厉害的!”
听着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安慰,佛尔利斯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苦笑,旁边一把爽朗的笑意响起,笑得少年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一开始,普罗旺斯对佛尔利斯很是不满,执行任务时不得不带上他这么个青涩的家伙就让人很不爽了,后来也是因为佛尔利斯没克制好才让帝特看穿了他们的埋伏,让他很是折损了几个弟兄,就让普罗旺斯更不爽了。要不是看在小家伙作战拼命,最后更是亲手将帝特拖入绝境,普罗旺斯早一脚把他提出百合骑士团第一分队了。当然,也只能是想想,奈莉希丝亲自颁下的旨意,他也无法违背。
斜瞥了佛尔利斯一眼,普罗旺斯“热情”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热情得连少年胯下的骏马腿都抖了抖,大声道:“小伙子好好努力!小公主殿下这么看好你,你要是辜负了小公主殿下的信任,我们可不答应!”
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君思重重点头,奶声奶气地道:“是啊,骑士哥哥!你要赶快练完武艺,然后再带盼儿出去玩噢!”
听到小女孩的话语,佛尔利斯差点吓得直接跳起来,偷偷瞥去,果然,君思身后的神女殿下已经微微蹙起了眉,淡淡说道:“原来上次盼儿的突然‘失踪’,竟然是因为你。很好,佛尔利斯,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少年脚一软,满脸苦笑,心中叫苦连天。怎么会这样?明明是盼儿“拐带”了他才对,他才是无辜的受害者啊!少年也清楚,如果这种理由说出来,那估计后果比现在更严重。
正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时,车队拐过了弯道,远处的景色落入眼帘,佛尔利斯欢喜道:“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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