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不全的溃兵们在高大的身影身后集合,学着亚瑟辛的模样用刀敲击着刀、盾牌、铠甲等等一切可以发声的东西,嘈杂错乱声在纷乱的夜里渐渐汇成迫人心弦的齐喝!
埃德蒙在城头看得分明,心头大急,大怒下令:“瞄准敌方大将!弓箭手,齐射!!”当先弯弓搭弦,向着亚瑟辛射出利箭!
一个黑甲兵扑了上来,更多的魔界兵扑了上来,将他们的将军团团护住。稀疏的箭雨已经伤不到亚瑟辛,但是埃德蒙的利箭却不时带走魔界兵的生命。亚瑟辛愤怒望去,城墙上埃德蒙脸色苍白眼神坚毅,两道充满刻骨仇恨的视线在空中狠狠的对撞!
亚瑟辛嘶声大喊:“死战!”
一群人在大喊:“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
但丁身后的兵士们,身前死剩的溃兵们,所有还能动的魔界士兵们握紧手中的刀枪,在那一片怒喝中加入自己的声音。他们通红了眼,齐齐转向,冲着同一个地方扑了过去!
帕博立时感到压力大增,魔界兵们突然都疯了似的拼命死攻!不,那不是拼命,那根本就是不要命!斗气暴涨,一刀将扑上来的敌兵砍成两段,那敌兵一时未死,竟死死的抓住他的腿,流出的肠子缠在他的脚上滑腻腻的差点害他摔倒!
“啊!!”身后传来惨呼,帕博听出那是卡洛斯的声音,那是他最喜欢的佣兵小子,总是笑嘻嘻的想要拜海浦老师为师!但是他死了!浓郁的墨色突然四面八方的欺压上来,“死战”之声不绝于耳,奔腾汹涌的赤色洪流撞上了大坝,蹦出血色的浪花,血肉横飞!
“若事不可为,立刻冲出去,不要回头!”
“他们是血狼团最后的精锐,我把他们交给你了!”
“你要带着他们杀出去!”
“杀出去!”
“不要回头!!”
“杀出去杀出去杀出去!”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杀出去杀出去杀出去杀出去杀出去杀出去杀出去杀出去杀出去杀出去!!!!!!”
“不要回头!!!”
“啊啊啊啊啊啊!!!!!!!!!!!!!!!!!”赤之泪顺着鼻翼淌下,滚热的烫伤了痛苦不堪的灵魂,帕博深深的望了眼不到百步的距离,悲愤而不甘的怒吼:“走!!!”旌旗招展,赤色洪流趁着尚未闭合的缝隙蹿入,狂风中刀光闪闪,帕博带着数百名高阶战士的怒意疯狂生生撕裂开魔界军的包围圈,杀进残破的魔界军右翼。而刚经历了一场火劫的右翼军兵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支带给他们巨大耻辱的数百血狼扬长而去!
绑发的发带不知何时都掉了,埃德蒙散乱着发,长长的垂至腰间,拄着剑站得笔直,风吃着他的发乱飞。即便是在乱军之中,依然透着股说不出的儒雅风流。埃德蒙注视着渐渐离去的伙伴,默默祝福。
旗帜上血狼头高仰着无声嗷啸,血狼旗不倒,血狼团不灭。残留的战士们望着他们的统帅,他们的战友已经突围而出了,他们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埃德蒙的布置并没有隐瞒众人的意思,整座城市各街头已经堆满干柴,浇上桐油。当魔界军攻破防线的时候也就是他们与敌俱亡的时候。埃德蒙抬头仰望,星空深处不时传来愤怒的龙吼,声音中带着痛苦,极目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埃德蒙心中担忧,但海浦·科顿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那批吸血鬼对普通人的杀伤力太大了,将之引离战场由圣阶进行牵制无疑是正确的。但是——
突然响起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埃德蒙一把抢到城墙边,心痛得揪成一团!已经板上钉钉的突围竟然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这是一场不对等战争,好在因为各自的理由双方都没有骑兵,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埃德蒙才敢做出这般疯狂的赌博,而他也几乎赌赢了,帕博甚至更差点杀到魔界军帅旗之下!但现在——
帕博铁青着脸,郁闷得直想要大哭一场!魔界军的右翼承受了大火中最大的损失,简直是天然的缺口!加上大火混乱,他们至少有九成把握突围成功,但是这一切都毁了。怎么会这样?砍向脖颈的战刀不得不中途收回,战刀一横封住势大力沉的一记突刺,巨大的冲击却冲得他往后连退数步!而对手竟然只是微微一顿!遇到这种不管不顾无视生死偏偏攻击又快得可怕重得可怕,一个血狼团战士被对方那等身长的巨剑一扫竟直接扫成两半!简直是怪物!
而这样身穿重铠的怪物还有十个!但就是这十一个怪物将他们突围的希望生生撕碎!那些从火中逃生的和最近距离观看了这出惨剧的魔界兵们在应和着亚瑟辛的“死战”下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前面重伤的死前仍然要挡住血狼团的去路,明知不敌一个个不要命的抢上来只是为了让血狼团的战士们多砍上几刀,也就多拖延他们的步伐一些!前仆后继,连绵不绝!
魔界士兵们一个个高喊着“死战!”视死如归的发起反冲锋,用血肉铺成泥潭,将血狼团这一道赤色洪流陷入僵持。而后面魔界军中军汇着亚瑟辛所领回的前军已经包了过来!
狠狠地一拳砸上城墙,护手与城墙相撞发出哐的响亮声响,埃德蒙沉下脸,冷冷发令:“燃退令烟火!命帕博部即刻后撤!弓箭手掩护!”他死死的盯着魔界军帅旗下淡青铠甲的将军,抿紧嘴角。
仿佛感觉到埃德蒙的视线似的,但丁转头望向着城墙笑了笑,三分讥诮三分自嘲。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帕博开始撤退。但埃德蒙清楚,如果不是场面太过混乱,对方统帅又似乎没有刻意留难,否则帕博他们不可能撤得这般“轻松”。而身在局中的帕博更是清楚,若是那一群怪物继续追击的话,他们这几百人不知道能有多少逃回城中。
听了帕博的述说,埃德蒙不由蹙了蹙眉头,他很清楚,现在的落人群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也许再不用多久,也许就在下一次进攻中,他就会下令点火。而对落人群来说,时间当然是越久越好,亚伯特已派人过来禀报,传送阵已开始运转,但是和艾德嘉大师一开始预估的不同。不知是封魔石的影响还是老魔法师的研究并未完全完成的缘故,传送门很不稳定。而艾德嘉也坦诚,没有确切的魔法定位坐标,他只能确定大致方向与距离,在现在的情况下他并不能保证传送的安全性。即便如此,要落人群的人们去赌那生死之博也需要时间。但魔界军肯定不会这么配合,那么他们是在等什么呢?两昼夜不停强攻,证明他们对时间同样迫切,但是现在,在胜利之前,对方为什么有意无意的在拖延时间?
紧皱着眉,埃德蒙目光一转,发现帕博正装模作样的想要跪下请罪——在埃德蒙看来,那分明是窃喜多过沮丧。他叹了口气,用力拥抱住帕博:“欢迎回来,兄弟。”
帕博拍了拍埃德蒙的后背,没有说话。就算明知道他们失去了最后一个逃生的机会,他依然忍不住感到窃喜。他长在这里,他的朋友在这里,他的兄弟在这里,他的老师在这里,他的亲人在这里,他的根在这里,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的归宿。如果死后有知的话,他情愿灵魂绕在这里,即便是化为一草一木,注视着这座亲手建起的城市。
“你就是个蠢蛋!”埃德蒙还是忍不住骂了,热泪盈眶。大好男儿,搞什么煽情?
帕博憨厚一笑,就像在佣兵大厅中做接待员一般:“老师呢?”他问。
埃德蒙脸上露出担忧,天空深处的战斗他不但无法插手,甚至不知道战况。
帕博忧心忡忡的望着天空:“老师一直忙着为守护者疗伤,那群吸血鬼却是一直以逸待劳(这其实是误会),老师他以少敌多,这、他……”
按捺下心头,埃德蒙笑道:“没事!老爷子可是佣兵王!还是这片大陆上唯一的龙骑士(这误会更大了)!那群吸血鬼怎么可能是老爷子的对手!”
帕博想了想,也是,龙在传说中的战力可是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虽然貌似是条重伤的龙,但加上海浦·科顿仍是挡者披靡的超强组合,就凭那群一直不敢参战的胆小鬼,怎么可能胜得了?
但是海浦·科顿却没有他们想的那般轻松。
埃尔·加布里率领着加布里家族的精锐战士们远远的围着银龙和它背上的老者。须发皆白的老人却有着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敏捷身手,一把墨绿长弓就握在他的手上,轻一拉弦便是三箭齐出,箭矢又快又准,又狠又利,箭上附着的碧绿气劲更是让人心中忌惮。埃尔亲眼看见一个子爵级的战士只挨了一箭便一头栽了下去。埃尔·加布里毫无犹豫的立刻下令游斗,天空可是伟大月族的地盘!
海浦·科顿却也在心中暗暗叫苦,受伤的银龙庞大的身躯显得更加臃肿迟钝,与之相反,血族们就像一群讨厌的蚊子,此起彼伏左攻右突,他护得住一边却无法护住另一边。银龙很快便伤痕累累,即便那都不是致命的伤口,但不断的失血,再加上原本的伤势,很快,银龙的动作越发的迟缓了。
海浦·科顿心中大恸,一声无人听得的轻叫“姐姐”,猛的怒喝声起,像是凭空爆出一声惊雷。弓弦猛的拉至满月,斗气迅速汇聚在指尖凝成一枚箭矢,耀眼夺目的光芒就像是天空中多了一轮罗密得!
血族们发出痛苦的哀嚎,那刺眼的光芒刺得他们双目剧痛,便是身体也似乎变得无力,更有力量稍差的便无头苍蝇般的撞了过去,不时发出砰的轻响,严密的阵形立刻大乱!埃尔·加布里强睁着眼,不管刺痛的双眼一直流泪,口中呼哨不断,但众血族猝不及防下遭此危机早已大乱,子爵级以下更是直接暂时失去目力,一片惊慌失措中,任埃尔·加布里是多么高明的统帅也无法立刻收拢队伍重新将银龙困死。
更恐怖的是老人手中那一枚璨若红日的箭,只是蓄势待发就有这般效果,这一箭放出又有多恐怖的威力?!!陡地心中一悸,即便看不清楚,他也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一箭已经牢牢的锁住他!埃尔·加布里大骇,慌乱中再顾不得其他,下意识的一把抓过身旁护卫向前扔去,同时一个侧身翻滚,双翅合拢向着侧下后方队伍密集处滚了过去!但——
轰的一声炸响,被埃尔·加布里推到前方的血族战士爆成一团碎屑,就像是闪电,在漆黑的夜幕被撕裂开一道缝隙!埃尔·加布里的动作极快,箭却来得更快,那些暂时失去视力的战士却倒了大霉,一路上阻挡的一切尽皆被炸得粉碎!一次接着一次,就像是带着火焰的赤练蛇,它咆哮,怒吼,毫不停留直向着埃尔·加布里冲去!
埃尔·加布里已经将速度加至极致,扑面而来的风厉如刀割,割得面孔呼呼生疼,他却不管不顾的拼命加速,恨不得把自己揉进风中!那巨大的光源却瞬间将他笼罩!他探手去抓,却惊觉周围已空无一人,只这么一瞬间,他已损失了二十几个战士,却挡不住对方一箭!他用力侧翻,想要脱离那一箭的吸力范围,同时全身魔力爆开,心中却突然一凉,右翅传来灼烧的味道,身子陡地一轻。他下意思的低头望去,破烂的袍下露出空荡荡的下半身,自腰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消失了。
眼眶一黑,双耳嗡嗡作响,视线尽头,森林深处,一点玄色的亮泽突然跳进他的眼中。迟到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他想叫,风却灌进他的口中,一股气堵塞住胸口,喷不出的血渗出嘴角,一点一点的慢慢逼出来。残破的唯一左翼再也支持不住重伤的半身,埃尔·加布里在空中微微一顿,旋即往下载了下去,隐约听见天上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斗气双侧散开,顺着手延伸开来,就像是两只延长变大的巨掌。海浦·科顿“拥抱”着空,口中不断吐血,涂满空巨大的银色眼瞳,胡乱披散的头发下疲惫的眼瞳再也无法掩饰老去的年华。
就在箭离弦的一瞬间,脚下银龙身躯一颤,海浦·科顿必中的一箭也因此产生了些微偏差,但当时他已经来不及追击补射,因为空却似突受重创,竟是大口大口的吐血,再也维持不住飞翔的身形,身体一重便跌了下去。
海浦·科顿翻出空中,只觉得心骇欲裂,六神无主,想也不想便抛开长弓,全身斗气激荡而出,将空急坠的身形接住。但现出本体的空那巨大的身躯岂是他区区一人所能撑住!即便他是圣阶,但他已两昼夜都不曾休息过,为空疗伤之后更立刻投入战斗,一身斗气早已消耗得七七八八,最后更使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绝杀,此刻连仍站住便是奇迹了!
但是他毫不犹豫的做了,即便明知道燃烧的是残余不多的生命。
空默默的看着他,像是又看见了昔日童稚的孩子,那依恋的目光数十年来竟一无所改,只是越陈越是浓烈,越演越是痴狂!她并非不懂那样的眼光,只是从接受这使命开始,她便已不会有幸福,而她也早有了这样的觉悟。正如体内那翻搅的痛楚和不断流失的生命力,她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契约者,那被授命辅佐或制约的命运之子,已经做出了选择。
城下魔界军正缓缓集整,中军帅旗下爆发出激烈的争吵。事实上,是一边骂,一边静静的听。
看着但丁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亚瑟辛就克制不住胸口怒火腾腾往上涨!他冲上去狠狠打中但丁的下巴,一把抓住领口提了起来同,时动作隐秘的偷瞥了那群怪物一眼。
“但丁·撒布雷斯,你看着我!看着我!看着这些人!”他指着满地的尸体,满脸怒火,“你的指挥呢?你的智慧呢!你可以带着哈斯坦的军队争战多年!但是你现在呢!你让他们去送死!”
但丁无动于衷的任他抓着,平静的听着亚瑟辛破口大骂。亚瑟辛越发愤怒,但丁却始终面无表情,就跟没事人似的。小小的眼睛眯着,仿佛闭目养神,但身周模糊浓密的血肉残尸却让他看起来越加怪异,猛的,眯成一线的眼中放出精光!“战斗还没结束。”他淡然的拍开了亚瑟辛的手,冷冷开口,“你要杀我也要等到这场战斗结束后。”
亚瑟辛怔怔的被推了开来,看着但丁平静的下达命令。右翼溃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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