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歌_昨日天涯- 第29部分

　
　　　“没有。”轻哼一声，“两个说年老体弱，两个说积劳成疾，还有一个说心力交瘁，都想告老安养。”
　
　　　“那你准备怎么做？”
　
　　　声色不动：“也没什么，既然都是力不从心，我又何忍让他们勉为其难。就让他们回家安度晚年去吧。”
　
　　　悠然一笑：“我说东方堡主，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没说话，只将眼神向他投来。
　
　　　龙行天一本正经地道：“这些人说来都是你东方家的老人了，从令祖在世时就开始为你家效力。可这么多年了，你也不给他们找个人分点担子，难怪会把人累倒。”
　
　　　东方英奇怔了下才明白龙行天是在说笑，嘴角向上微微一扬，瞬间柔和了所有的神情。
　
　　　八十八、
　
　　　龙行天看在眼中不禁笑道：“其实你笑起来蛮好看的嘛，做什么天天板着一张脸。”
　
　　　东方英奇没防备他会这么说，不由得一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龙行天话头一转：“这是你东方家的内务，我本不该多问。但我有点好奇，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一元居的尹掌柜？我不信你会不知道，他开了间尹丰商行，做的是自己的生意，打的却是东方家的招牌。”
　
　　　双眉轻扬，东方英奇露出一丝傲然冷笑：“就凭他两年来抬高货价从中取益，就足够我将他逐出本堡。我隐忍不言，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想等个合适的机会。而今他竟然想以一元居的生意来迫我允亲，莫非真当我可以随意摆布不成？”
　
　　　“那么？”龙行天挑了下眉，两眼望着东方英奇等他回答。
　
　　　“我已经命他回堡当面陈词，再酌情处置。估计他明天就能到了。”说来一片云淡风轻，龙行天却听出了其中的隐隐冷意。
　
　　　点点头，不打算再多说。看来事情就是这尹掌柜挑的头，其余几个是跟风看向的，只要摆平了他，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晚上的接风宴，其实也只有一桌人。龙行天、云浩、龙威是客，东方英奇带着小杰相陪。至于一班龙门弟子，自有冯子成和管家招呼。
　
　　　最开心的当是小杰了，他从一见到龙行天就扑到他身上不肯放手，龙行天便一直抱着他，一顿饭就听他笑个不停。
　
　　　好容易把开始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小家伙从身上揪下来，哄他去睡觉之后，东方英奇陪着龙行天，回到堡中专为招待贵客所设的猗兰居。
　
　　　为龙行天拿下披风，东方英奇道：“你休息吧，我明早再过来。”
　
　　　龙行天微笑：“现在已经有点晚了，你索性就歇在这里吧，别回去了。”
　
　　　东方英奇一呆，脸上现出一丝难色。
　
　　　眼珠一转，轻轻一笑：“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不是……”怔了片刻才有些僵硬地点点头，两人一起走进里面的卧室。
　
　　　龙行天看着他站在房中，手脚没个摆处，险险笑出声来。
　
　　　“我说大堡主，不过是换了个睡觉的地方罢了，有这么为难吗？”
　
　　　东方英奇一言不发，慢慢解着衣带。
　
　　　并肩躺在床上，龙行天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唉，才不过二十几岁，已经有川字纹了。
　
　　　翻了个身，伸指在他眉间轻划，感觉他微微一僵。
　
　　　“有件事情想问你……”
　
　　　睁开眼看向他：“什么？”
　
　　　“陆凤鸣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你觉得他会躲到什么地方去？”
　
　　　东方英奇淡然道：“俗语狡兔三窟，陆凤鸣只怕还不止。但以他为人，断不甘就此埋没，只要他一有行动，便有迹可寻了。”
　
　　　“我就是不明白，他怎么会下了一次山之后就不见了呢？连那几个毒人被除掉，他都没有露面。”连楚山的老巢都不要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他还在人间，就一定会找到他。”他一定将你看成了眼中钉，但他不会有任何机会。
　
　　　微凉的触感从额上传来，他有些心惊地抓住那根不肯安份的手指。同床共枕已经让自己心潮激动难以遏止，这人要是老这么对他，他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会不会从此再也不愿见我？
　
　　　手指轻轻一绕，顺势十指交缠。觉得脚下微凉，他将身子倦了起来。
　
　　　身边一热，那人靠得近了些，这动作让他扬起微笑。
　
　　　“这些天连着接到几笔不小的生意，是你的安排吧。”声音从耳边传来。
　
　　　龙行天一笑：“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梅院主一向精明，不会做亏本买卖，定要两边都能盈利才可成交。”
　
　　　有些话，无须出口。
　
　　　“东方堡主……”
　
　　　“嗯？”
　
　　　“小杰的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很想知道。想想又道：“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东方英奇沉默了片刻，才道：“印象中是个小家碧玉，至于长相我已经记不太清了。说来可笑，娶她完全是迫不得已，家祖去世得突然，又有人想趁机吞掉东方家的生意。堡里堡外尽是想看我笑话的人，她父亲当时掌管的是堡中最大的一处商行，愿意为我出力，却提出要我娶她……”
　
　　　“我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就答应了婚事。当时她自己也不过才刚及笄，我们同住在一起三年，每次见面都是无话可说。孝期过后圆房，半年后她怀了小杰，谁知她有天在园中散步，摔了一跤之后早产，孩子是留下了，她自己却因失血过多去世。”
　
　　　龙行天看着他：“那她父亲呢？”
　
　　　“回家乡去了。他只是个爱女心切的父亲，不想却是这种结局。”
　
　　　伸手将他的脸转过来向着自己，深深望进他的眼中：“都过去了。现在的你，有足够的能力掌控自己的将来。”
　
　　　八十九、
　
　　　东方英奇顿了下，轻声道：“睡吧，已经很晚了。”
　
　　　龙行天低笑：“你不知道吗？我打算等到你睡着以后，拿把刀把你砍了。”扬起唇角，露出一付“心怀不诡”的表情。
　
　　　微微苦笑：“倘若当真死在你手中，我也只能认了。”
　
　　　这人……龙行天忍住对天翻个白眼的冲动，笑斥了声：“说什么呀你！”便合上眼睛。
　
　　　瞧了他一阵，东方英奇扬手虚点，室中瞬时暗了下来。
　
　　　唉，他实在想找个洞让自己钻进去算了。
　
　　　一觉醒来，刚睁开眼就看见东方英奇已经醒得双眸炯炯，正望着自己。可自己呢？居然是整个人都缠到了人家身上，还紧搂着不肯放！
　
　　　不好意思地向身边的人笑了笑，把手跟脚收回来。带着几分自嘲笑道：“现在你知道我没安好心了吧，叫你睡在这里，就是要拐你给我当暖炉。”
　
　　　给了他一个浅笑，东方英奇披衣起身。
　
　　　“你好象特别怕冷？”
　
　　　“是啊。”快手快脚地将衣服一层层往身上套，“我从……一开始就这样，”想到什么，突地皱了下眉：“现在就这么怕冷，再冷一点怎么办？我说东方堡主，”他一本正经地看向东方英奇：“这里有没有那种外面烧火里面坐人的东西？”好象以前在电视上看过。
　
　　　东方英奇差点笑出来，“我没有见过。若龙门主想要，我命人做一个。”
　
　　　“我说着玩的。”龙行天想了想笑道：“现在还叫门主、堡主，感觉好别扭。你唤我名字可好？”
　
　　　眼睛一亮：“固所愿也，不敢请而。”
　
　　　“这有什么。”龙行天漫不在意地一笑，很自然地改了口：“英奇，你打算今天就跟那尹掌柜把话说开吗？我能不能去听听？”
　
　　　“当然可以。”东方英奇眼中掠过一丝激动，口气却还是一派冷静。
　
　　　坐在桌子前面，手里捧着小手炉，站在身后为他束发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方堡的堡主。小小的白玉梳在墨黑如子夜的长发中穿梭，房间里隐约弥漫着一丝异样的气氛。
　
　　　现在还不到时候，龙行天在心里盘算着。
　
　　　用过早饭，陪着过来请安的小杰玩了一阵再叫冯子成把他送去读书，跟撒赖不肯起来的小不点约定下午下过学再带他玩之后，龙行天起身向议事厅走去。
　
　　　厅中除了东方英奇还有五六个人，在一名护卫的陪同下他从侧门进去，走到东方英奇身边。就看他一脸冷肃地坐在正中主位上，见到他进来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个红光满面的老者上前施礼：“老朽尹丰平，见过龙门主。”
　
　　　微笑着点了个头：“尹掌柜不必客气，你们在商量事情吧，不必理会我。”原来就是你在兴风作浪啊。
　
　　　旁边的几个人也一一上前行礼，龙行天客客气气地招呼过了，在东方英奇身边落坐。
　
　　　那尹掌柜眉头一皱，面上现出为难之色：“龙门主，我等正同堡主议事，你看这……”你还不赶快知趣点，自己滚蛋吗？
　
　　　东方英奇脸色一寒：“龙门主不是外人，没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
　
　　　一个富态老者瞟了龙行天一眼，见他正饶有兴致地拿过一个狮形镇纸把玩，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转头向东方英奇道：“堡主，老朽实非虚言，还请堡主体恤我等多年来为本堡尽力尽心，让我等过几年不操心的日子。”
　
　　　“是啊堡主，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我等实是力不从心了……”几个人纷纷跟上。
　
　　　看见了尹掌柜眼中流露的得意，龙行天轻笑一声：“东方堡主，怎么你这么不体谅人，都干不动了你还要人家给你卖命啊？”
　
　　　东方英奇眼神扫了下，那几个老者瞬时消了音。淡淡地道：“你们几位稍等一下，”转向尹掌柜：“你先说吧。赶了十多天路，把事说完好去休息。”
　
　　　哇，现在他算是见到一堡之主的威仪了，连话也不用说，只消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人腿软。
　
　　　“属下要说的已经都在信上写了。”尹掌柜却似乎对东方英奇并没有太多的敬畏，他站在东方英奇面前微低着头，神态恭谨，语气却透着强硬，“属下自七岁起就跟着老太爷和大爷了，到如今年过花甲，想回家过几天安生日子，也享享清福。”
　
　　　说得好听。“自七岁起就跟着老太爷和大爷”，这句话才是重心！
　
　　　东方英奇冷峻的眼神凝注，在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中开了口：“既然如此，英奇自也不好太过难为于你。”
　
　　　九十、
　
　　　“尹掌柜，便如你所请，让你回家安度晚年。一应月例，均照前发放。”语气平静，但却让座中几个人全都变了脸。
　
　　　“堡主，这可不成啊！”马上有人跳出来说话：“尹兄主掌京城大局二十载，少了他对本堡可是大为不利，还望堡主三思而后行！”
　
　　　“是啊是啊，堡中少了老夫没关系，少了尹兄可不成啊！”
　
　　　“不错，尹兄一走，京城偌大一摊生意交给谁去？”
　
　　　东方英奇一脸平淡：“尹掌柜已多次陈情，我自不能再强人所难。”说着转向身边的冯子成：“冯护卫，立即传书给均州的陈元庆，命他尽快赶到京城，接手一元居及其所属的所有生意。”
　
　　　“另外，这两年一元居购进的茶叶、南货之属比时价要高出一成左右，告诉陈元庆，让他换个地方进货。”
　
　　　龙行天微微冷笑，真是搬块石头，反砸了自己的脚。尹掌柜一张脸一变再变，最后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多谢堡主。大恩大德，尹某人必有以报。”
　
　　　怎么，想出花样吗？
　
　　　东方英奇神色不动：“这是尹掌柜一番心意，英奇岂有不收之理，当拭目以待。”
　
　　　“好，很好！”尹掌柜冷笑一声，转身便向外走。
　
　　　“且慢。”
　
　　　“堡主，还有什么事吗？”
　
　　　东方英奇淡淡地道：“有件事情，我想当面说明。尹丰商行是你自己的生意，并非本堡所属。想来是尹掌柜的身份才会让人有此误解，还请尹掌柜回去之后向外澄清一下。”
　
　　　“这……”细眼中隐隐有凶光闪过，却快得一现即隐。躬身一礼，不待东方英奇发话，转身便走。
　
　　　龙行天眼神一冷，看来，要小心防备。
　
　　　转过头看向另外几个人：“你们几位先回去考虑一下，三天之后再来见我。若心意已决，我也不会勉强。”
　
　　　“还有，这些年来你们为本堡操了不少心，英奇全都看在眼里。即算离任，本堡也不会亏待你们。”
　
　　　“呃，是……”有些无措地起身，勉强镇静地向东方英奇行礼，弯身退了出去。
　
　　　“看来，你是用不着换掉他们了。”龙行天向东方英奇一笑。
　
　　　“但也不会留得太久。”东方英奇端过一杯热茶放进他手中，“这几年我陆续动了些人，想来是让他们有些紧张了。其实只要安份当差做事，我自也不会为难他们，偏生要有这些非分之想。”威胁他？真是蠢得可笑。
　
　　　外面传来冯子成的声音：“堡主，厨房来问中饭开到哪里？”
　
　　　“送到这里来吧。”东方英奇看向龙行天：“我下午没什么事情，吃过饭陪你到堡中各处走走。”
　
　　　微笑：“好啊。”没什么事情？是全压在一起干完了吧。
　
　　　冯子成走了进来，见礼之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龙行天，向东方英奇道：“堡主昨夜好睡，今早连功都不练了。”
　
　　　脸上飞快地掠过一抹窘色，瞪了冯子成一眼。
　
　　　龙行天两眼微眯了下当没听见，径自喝着茶。好你个冯子成，你给我记住。
　
　　　走在堡中宽敞的道上，听东方英奇为他一处处介绍。那一堆名字再加上东南西北听得他胡里胡涂，索性不去记忆。
　
　　　晚饭吃过后照例又是小杰独占的时间，等把他安置好之后，龙行天自己也快要趴下了。
　
　　　“这孩子一见你就缠个没完。”东方英奇微皱了下眉，“快休息吧。”
　
　　　见龙行天向他看来，犹豫了下才道：“我回去了，你睡下吧。”不待龙行天答话，已转身走了出去。
　
　　　凉飕飕的。龙行天把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还是一点用也没有，不禁有点后悔没让人多拿床被子，或是放个汤婆什么的。
　
　　　不过就是拿了大概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具身体，好象就是这种体质。
　
　　　连头也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