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飞羽昨天听说霍安国死了,倒真是有些意外,等到燕然说她要去省城的时候,丁飞羽反倒没有太多意外了,本来他是不用陪着燕然来省城的,霍安国虽然和他一起患过难,但是当时场面虽然刺激,俩人却都缺少相互帮助的经历,说起来还是丁飞羽救了霍安国的命,虽然事后霍安国把燕然托付给了丁飞羽,勉强算是还了这个人情,但是顶多也就算个两不相欠,所以两个人可以说守望相顾,也可以说两不相干。
只是丁飞羽想着第二天还要到师院上课,再见到岳振眉不免尴尬,所以才决定陪燕然到省城悼念霍安国,也算是变向逃避了。
来时的一路上倒还顺利,燕然显然对霍安国的死亡感到了悲痛,一路上都没说几句话,丁飞羽已经知道了霍安国是被枪杀的,各方面的情报都显示刺杀霍安国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卢老二,据说当时清剿他的时候,这家伙刚好不在鹤翔,所以逃过了一劫,谁也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快就敢卷土重来了,说起来同样是面对解放军,这个卢老二逃跑的本事可比张灵甫强多了,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张灵甫当年在包围圈里面,卢老二在包围圈外面。
对于这种已经转入地下的黑暗势力,动用军事力量来打击已经不合适了,但是显然北疆的警察系统并没有被卢老二放在眼里,居然就在省厅的眼皮底下一枪干掉了霍安国。对于卢老二干掉霍安国的目地,下飞羽这边还没有明确的说法,他可能是以为调动军队对付他是霍安国做的手脚,所以枪杀霍安国泄愤。也可能是仍然贼心不死,反正鹤翔那边的地盘被抄了,干脆全心全意的干掉霍安国吞并他在省城的势力。要确定卢老二的目的并不难,只要等两天看看卢老二后续的动作就可以了。卢老二敢和霍安国火拼,北疆上层肯定有人支持他,但是省城黑道的势力可都是霍安国一手带出来的,霍安国人走了,茶可没这么快凉,卢老二想收拢黑道势力,也没那么容易。成水这么小的地方郭保昆又占着地头蛇的便宜,在李善等人的支持下想当老大还困难重重,更别说省城这滩混水了。
又坐了一会,丁飞羽有点不耐烦了,今天这个饭店应该是让霍家包下了,来来去去的都是一脸凶气的人物,让行人离着老远就退避三舍了。其实就算没这些人也不会有人跑到一家大办丧事的饭店里吃饭,所以现在饭店里应该都是来给霍安国悼灵的。丁飞羽虽然不是黑道人物,也能猜得出以霍安国的名头,不管省城黑道的各方势力平时给不给他面子,现在都要来装模作样一翻,花花轿子大家抬这是国人的基本常识,官场和黑道其实都差不多。
丁飞羽虽然不介意陪着燕然进去给霍安国上柱香,但是让他自己进去可实在没那个心情。他正想问问燕然到底是什么意思,燕然突然指着出来迎客的一个中年妇女和她身边的年青男孩说:“那是他老婆和孩子。”
丁飞羽嗯了一声,那个中年妇女远远看去相貌还算不错,想来年青时也是一位美人,但是现在年纪大了,难免身材臃肿,连资深熟女的边都沾不上了,也难怪霍安国移情别恋。她身边的男孩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倒是很有偶像明星的潜质,相貌应该是像他母亲多过像他的父亲。丁飞羽看男孩的举止并不如何出色,只是呆头呆脑的跟着母亲,有些奇怪的问:“他的儿子能接他的班儿吗?”
燕然摇了摇头:“小英从小就被有意识的隔离开,霍哥不希望他和黑道沾边。”她看着那个男孩,淡淡的说道:“他现在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前些日子听霍哥说,小英学习很好,发挥得好的话应该能考上清华。”
丁飞羽听着燕然的口气,似乎对这个男孩的感情很好,心说她和霍安国的老婆不是应该是死敌吗?怎么说起对方的儿子来这么亲切?不过现在他也算想明白了,不管燕然和霍安国的老婆关系怎么样,她离开省城也有几年了,特别是现在转到自己手下,再去当着霍安国老婆的面悼念霍安国,难免会让人起疑心,认为她回来是另有目地,所以她才一直犹豫着不肯进去。
想通了这一点,丁飞羽打算劝劝燕然,既然她现在在自己的手下,就没有必要考虑那么多,霍安国死后,省城黑道势力肯定会乱上一阵,各方势力重新洗牌,郭保昆有自己的支持,脱离省城黑道的控制自立门户也是迟早的事。燕然这时出现在霍安国的灵堂上可能会有人疑心,但是有自己在她背后,也不可能有人对她怎么样,时间久了,这疑心自然也就淡了。反到是燕然如果现在不能顺着她的心意去悼念霍安国,可能会成为一生的憾事。
丁飞羽正想说话,就听到燕然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他是我第一个男人,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丁飞羽到了嘴边的话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憋了回去,一时转不过弯来,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听到燕然说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看的,我们回去吧。”
她的话音虽低,叶知秋坐在前面也听到了,他回头看了丁飞羽一眼,见他微微颌首,也就不再说话,发动起车子准备离开,就在他的车子的发动机刚刚发出第一声爆发音的时候,一声巨响传了过来。
丁飞羽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缩脖子,然后就看到了一副终生难忘的情景。即使在正午明亮的阳光下,也能看到一团炽热从那饭店的门窗各处席卷而出,蒸腾的热气瞬间给视野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水纹,附近建筑物上的玻璃被这一声巨响震得纷纷破碎。被气浪卷上天的东西下一刻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掉下来,让路上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行人们抱头鼠窜。
叶知秋的车停得离饭店较远,所以没有被抛飞的杂物波及,得以迅速离开爆炸现场,在向省城外脱离的路上,不时见到鸣叫着的特种车辆从他们的对面飞驰而过,看来省城的紧急应急体系可比成水的强多了。
作为当时在现场的目击者,就连燕然这样的人都知道,在这种强度的爆炸下,饭店里是不可能还有人活下来的,这才是真正的把省城黑道势力一网打尽。如是说霍安国的死让省城黑道势力群龙无首的话,现在这一击才真正让省城的各种黑暗势力变成了毫无战斗力的一盘散沙。即使省城剩余的势力从现在立即开始重新整合,也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足够任何有准备的外来势力在省城站稳脚跟了。
叶知秋沉默的开着车,三个人谁也不说话。丁飞羽倒是挺想打电话,但是看看坐在一边的燕然还是算了。这个女人很聪明,跟自己的关系又没那么紧密,除非自己想把她弄上床,不然有些事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就这样出了市区,公路两边开始出现农田,燕然突然叫停。叶知秋莫名其妙的把车停在路边,燕然立刻冲下车去。丁飞羽开始还以为她是尿急,然后才发现不对,燕然就站在路边面向田野呕吐了起来。
丁飞羽扁了扁嘴,有点鄙夷的想:“当初蓝叶一枪把劫持燕然的人爆头,也没见她反应得这么强烈,这回又没有崩出个断胳膊断腿什么的落到她的面前,怎么倒反胃起来了。
结果还是叶知秋看不下去了,回头叫他:“你不下去看看。”
丁飞羽看到自己车子前后停了好几辆各种类型的车,知道这些人都是保护自己的,也不好让大家久等,只好走下车,来到燕然的身边,问道:“怎么了?”
燕然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早就没东西可吐了,感觉到丁飞羽走到她的身边,慢慢站起身,取出一块纸巾擦着嘴,不说话。
丁飞羽耸了耸鼻子,再漂亮的女人的呕吐物闻起来也气味不会好,所以他换了个位置,站到燕然的上风处,轻声说道:“我过几天就要回美国去,以后未必能再见到你,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可以倾听你心事的陌生人。有些事情,说出来感觉好得多。”
燕然慢慢的抬起头,脸色比早上出来时还要苍白几分,她看了看丁飞羽,感受到了丁飞羽身上传来的与他年纪不相衬的沧桑,犹豫了一下才说:“霍哥早知道自己未必能得善终,可是他们既然已经杀死了他,为什么还不放过他的家人?”
丁飞羽愣了一下,他设想了无数种燕然此时的想法,唯独没想到燕然居然为了霍安国的老婆和孩子。果然是女人的心事你别猜,猜的没有想的怪。
燕然估计也知道这个问题问丁飞羽有点专业不对口,她虽然对面前这个男人只是一知半解,但是也知道丁飞羽不是黑道人物,未必能理解这些江湖人物的思维方式。这些江湖仇杀的问题问霍安国才比较合适,所以也停了一会,又自言自语的说道:“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儿子考上清华,以后能堂堂正正在别人面前介绍自己的身份。”
丁飞羽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不到霍安国的心愿居然是这个,想来他为自己黑道出身的事烦恼过不是一天了。他想了一下,取出手机关了,转头问燕然:“我知道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燕然的智商比起岳振眉来低点有限,但是她社会阅历比岳振眉多得多,情商就要高出很多。让她学高等数学肯定成就有限,不过闻言知意的本事可不差。听丁飞羽这样一说,立刻猜到丁飞羽要讲的故事可能和自已刚才说的问题有关,所以凝神说道:“你说吧。”
丁飞羽摆弄着手里的电话,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这个故事从来没有讲过,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也不会向人提起,但是现在,却突然有一吐为快的想法。刚才他劝燕然的话其实同样适合于他自己。而且在美丽的女人面前,男人的防范意识总是比较薄弱的,即使是如同丁飞羽这样谨慎的人也好不了多少。而且丁飞羽清楚的知道,当燕然听过了这个故事后,自己就再也不会允许她跟在自己的身边了,这也算是他下意识里对这个美丽尤物采取的隔离措施。
燕然看着丁飞羽站在那里不说话,有些奇怪的看了丁飞羽一眼,突然发现丁飞羽的神情有些悲伤,又有些凝重,似乎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情绪中,她正在奇怪的时候,就听到丁飞羽开口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程序员。”
燕然一时失笑,插话道:“很久很久以前的程序员?”
丁飞羽嘿嘿笑了笑:“故事吗,总是这样开头的。”说完,他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是一个很有天份的程序员,热爱自己的工作,对程序设计有着独特的理解。他所处的时代是个没有英雄的时代,所以他没能出人头地,但是凭着他的能力,也照样能过得衣食无忧。他三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有了美丽的妻子和聪明的孩子,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
“但是像所有的故事一样,有一天,他的生活发生了转折。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这位程序员使用win32汇编得到了一段代码,这段代码本来是一个底层开发工具包的衍生品,它的功能是对x86架构cpu的指令集进行排序。事实上,出于此人一贯的懒散作风,它只对精简指令集进行排序。但是程序完成后,他对于这个工具的自动化能力很不满意,再加上暂时没有开发压力,所以直接在汇编层面上对它进行了修改,结果他成功了。这段代码编译后能自动对x86架构cpu的精简指令集进行分析,理论上精简指令集的指令周期都是相同的,但是因为指令的复杂度不同,实际上有一些简单指令是使用空指令来对齐周期的,这个程序能够找出这些空指令,并且插入另外的指令。”
说到这里,丁飞羽看了燕然一眼,发现燕然双眼茫然,知道这些理论对燕然太过难懂,所以加快了讲述的进度:“当时他还年青,有了得意的作品,当然要炫耀一下,所以把这个程序发给了一个同样是程序员的朋友。这个故事的主角有一个不好的习惯,他不喜欢写文档,这次也没有写,好在他的这个朋友是作杀毒软件的,就算运行了,最多系统崩溃,重起就行了。这个软件最多只能算是恶意软件,没有病毒必须的传染性,其触发特征也只能是显势执行。但是那个时机很不巧,他的这位朋友当时被同行陷害,正在隔离审查,他的笔记本电脑作为证物在警察手里。”
“很可能是有警察打开了他的邮件,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程序没有得到执行,被激活的是笔记本上的一个病毒样本,这个病毒有很强的传染性,但是危害并不大,它的主要破坏特征是将随机附着的一段代码在染毒机器上执行。”
“然后很巧合的,这个病毒就附着了主角的那段代码,开始在网络上肆虐。它攻击所有使用精简指令集的x86体系的计算机。托当时软硬件厂商牢固联盟的福,当时网络上的大部分机器都是这种架构,包括相当多的服务器。只有使用另一种比较晦涩的操作系统的服务器得以幸免。那时正值世界性的金融危机,全世界的人们都在忧心忡忡的时候,突然受到这样大规模的打击,立刻产生了很大的骚乱。在第一时间,全世界的杀毒软件厂商和一部分程序员都致力于分析病毒样本,制定对策。但是仍然有一部分无所事事的所谓专家站出来推波助澜,作出悲观的预测。”
“我们的主角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个病毒裹挟的就是他的那个程序,但是他也加入到了反病毒的行列。从网上下载到了病毒样本后,他立刻发现了这个病毒的核心就是基于他的程序。作为作者,他清楚的知道这个程序的局限性,所以就上网发表了一篇声明,除了阐述这个程序的局限性和特点外,也承认了其核心出自他的手里。”
“但是与他的初衷不同的是,普通人并没有从他的文章中看出这个病毒的危害远小于宣传的那样,被金融危机沉重打击后又无可释放的人们找到了他的处住,并攻击了他,把他从十七楼的窗子扔了出去。”
说到这里,丁飞羽长时间的陷入了沉默之中。燕然显然没有听懂其中的技术名词,但是却不妨碍理解这个故事的情节,试探的问道:“故事结束了?后来呢?”
“主角都死了,谁还能知道后来怎么样?”丁飞羽长出了一口气,微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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