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不唱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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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不唱摇篮曲-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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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廷?宫廷有这种设备吗?” 
  “镀金不需要什么了不起的设备。而且约瑟夫二世对于引进新技术非常积极。况且,宫里本来就设有一个专门研究新乐器的单位,里面就有镀金设备。事实上,我就是在那里学到这身功夫的。 
  “镀金技术由来已久。不过多半用在宗教艺术品上。如果广泛运用镀金技术。不但可以用铜代替纯金制品,硬度也比较高。大约二十年前,宫中非常流行这种技术。” 
  “约瑟夫二世曾经到过镀金的工作房吗?” 
  “说什么曾经到过,他根本就自己拥有一个工作房。听说法国的路易十六非常喜欢制作锁。相较之下,我们皇帝的兴趣,艺术性要高得多。” 
  “为什么要给乐器镀金呢?” 
  “因为能改变音色,如果是铜制的管乐器,镀金能防止生锈。我记得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 
  “宫廷乐长对乐器的材质很有研究。好像是他提议采用镀金技术的。” 
  “是萨利耶里吗?” 
  “对。就是他,他建议皇帝在乐器上镀金或银。做各种实验。” 
  “那工作房现在还在吗?” 
  “不,约瑟夫二世崩崩的第二年就废掉了。作品也全丢了。……您能拿到这把笛子,还真不简单呢。” 
  “皇帝有可能住那工作房中水银中毒吗?” 
  “镀金时会有大量的水银蒸发出来,回收蒸气,就是为了避免中毒。当然。有医生主张水银的蒸气可以治疗梅毒。所以给患者吸大量的水银,或者加在白兰地中给患者喝。可是如果过量,反而会伤肾。甚至一命呜呼呢, 
  “不过。那个时候大家卫生观念不够,不太注意换气通风。不只皇帝,所有进出工作房的人都可能水银中毒。听说约瑟夫二世死后,还有人陆续中毒呢。像一个叫什么的年轻医生,是业余音乐家,他就……” 
  “你是说菲理斯吗?” 
  “对。就是他。宫廷乐长让他去镀过各种乐器。” 
  “宫廷乐长?”我皱起眉头。 
  “像歌剧用的道具什么的啦。结果菲理斯就中毒了。……最后他好像是自杀死的。” 
  彻尔尼双手一拍。说:“老师。这就对了。” 
  对是对了,事到如令我们也莫可奈何。 
  就算得知魔笛的镀金暗示了皇帝的死因,但我们仍缺乏具体证据。证明萨利耶里确有杀意。再说,眼前根本没有机会制裁宫廷乐长,就算掌握到具体的证据,也是枉然。 
  我们脚步沉重的走到格拉本广场。找到一张长椅坐下。 
  格拉本广场面对史提芬大教堂,周围是维也纳最繁华的地带,十年前我曾住过这附近,广场上有一个奇怪的塔。塔顶的形状好像一块云,黄金打造的三位一体像在上方闪耀,里奥波德一世则跪踞在下方一隅。 
  这个塔是十一七世纪为感谢上主赶走黑死病而做的“黑死病纪念柱”。也是少数能逃过法军浩劫的艺术品。 
  “我知道了。”彻尔尼望着《摇篮曲》的乐谱,从我手上抢去铅笔。开始在第九到十一小节的歌词上做记号。 
  “做了记号的就是形成不协和音的地方。这段歌词别有含意。‘WIEGENLIEDMINUSNEN一SCHMACH一N’(摇篮曲、减、否定、羞辱),就是把这段《摇篮曲》歌词中NEIN以下的文字都去掉。我找到第十一小节的第二段歌词中有一句t6einschmachten。如果按照讯息的指示,就变成t6tete,也就是‘杀了’的意思。动词有了,下面要找的是主词和受词。现在,请把这几个小节中加了‘·’记号的字母,按照歌词顺序念出来。” 
  “LUFTTOtetedenprinz——空气把王子杀了——” 
  “b1n前面的冠词Die被省略掉,这不去管它。这里说的空气,就是水银的蒸气,王子就是约瑟夫二世。也许把国王说成王子有点奇怪,可是他和母亲玛丽亚。泰瑞莎共同治理国家的时间相当长,在国民的印象中,他并不是威严的皇帝,连他自己郁在墓志铭上说,他是‘遭到失败命运的王子’。” 
  “说得好。快去告诉葛罗哲斯基,说不定他会请你喝一杯。” 
  彻尔尼垂下肩膀,似乎很不满。 
  “老师不应该对学生的努力等闲视之。” 
  我很想说:我可不是为了讨好你而活。不过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从长椅上站起来。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赛莲的声音很沮丧。 
  “你打算怎么办呢?” 
  “您别一副知道谜底就万事太平的表情。难道您这样就心满意足了吗?” 
  “那么,你觉得现在我们还能做什么?” 
  “告发萨利耶里呀。” 
  “要怎么做呢?宫廷不用说,连法军、共济会都不会理我们。” 
  “那就向一般民众揭发……” 
  “我也很想揭发,问题是该用什么方法。如果我们到处发传单,说莫札特是因为知道萨利耶里暗杀皇帝的真相,所以被杀人灭口,大家只会以为我们在无的放矢中伤他。谣传固然会因此扩大,还是不能达成告发的目的。” 
  “而且还要冒生命的危险呢。”彻尔尼补充了一句。 
  “没错。” 
  “好,我知道了。可是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一个人准备怎么做?” 
  “如果不能公开讨回公道,那么只有一个方法能够让我心情舒畅。” 
  “你该不会为了复仇,不惜成为杀人犯吧?” 
  我回头,向在后方看着行道树慢慢踱步的彻尔尼说。“你劝劝她,别让她做傻事。” 
  “可是,老师,您不是常说可以趁年轻的时候 
  多做做傻事吗?” 
  彻尔尼两手插在口袋里,稍带反抗的说,但转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坦率。 
  “赛莲……你知道萨利耶里今年几岁吗?”彻尔尼以难得的认真态度问。 
  “大概五十五岁左右。” 
  “他已经五十九岁了。就算放过他。他也没有几年可活。” 
  “这种想法末免太迂腐了,我简直想问你今年几岁。” 
  赛莲咬住下唇,挥挥手说:“再会了,二位。明天的演奏会。好好表现哟。” 
  “等一下。杀入犯可不是光扫扫救济院就没事了喔。” 
  她和怀好意的笑一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莫札特的女儿,背朝着我们走进夕阳中。 
  “你怎么不阻止她?” 
  彻尔尼摇摇头。“我才十八岁。萨利耶里老死以前。难道要我一直用锁链拴住她吗?” 
  “你可以说,叫她别弃你而去啊。” 
  “这种笑话不好笑。” 
  “我也这么认为。” 
  “老师,您又为什么不阻止她呢?” 
  “我的信条是,不论什么情况下绝对不要去说服女人。全世界没有比这更白费工夫的事。” 
  “人到了三十八岁,就会讲这种话吗?” 
  “是三十七岁。” 
  走到皇宫尽头,我向右转进布鲁克街。 
  “您要去哪里?” 
  “去玛丽亚拯救街,到席卡奈达家里去找乐团用的衣服。” 
  “要我跟您一起去吗?” 
  “我一个人搬不动。” 
  我竖起耳朵,准备听他回话,可是他嘴闭得紧紧的,大概在想换工作的事吧。 
  失去主人的男爵宅邸,似乎也失去了豪华的气势。尽管家门口停着几部说不上豪华但相当漂亮的马车,透过窗户隐约也可看到屋内灯火通明,但建筑物本身仍显得疲乏无力。墙壁和柱子光华尽失,似乎只剩下枯犒残骸。 
  我敲敲门环,空洞的声音在玄关回响。 
  “我觉得这栋房子好像几天内突然旧了许多。” 
  “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老师不肯买房子的理由。” 
  大门发出抗拒的声音,慢慢被打开。门后宣泄出灯光,还有沸腾的人声。 
  管家修兹端着蜡烛台出现眼前。“啊,原来是贝多芬先生。” 
  “怎么这么热闹?” 
  “主人过世以后,一大堆亲戚和债权人之类的跑来争夺财产。” 
  “每个家庭似乎都一样。” 
  “您说得没错。贝多芬先生也和我家主人有借贷关系吗?” 
  “你眼睛有问题是不是?说话也要看对象。就算有借贷关系。我也应该是借方。” 
  “看样子也是。不过,我的眼睛还没问题。” 
  “我想到席卡奈达那儿借一些戏服。” 
  “请稍候。”修兹正想进去拿钥匙,从他背后冒出一个人,像门板似的仵在那里。 
  “啊,贝多芬。” 
  萨利耶里那张训练有素的意大利脸挤出一个假笑。他手上拿着一个葡萄酒杯。 
  “演奏会就在明天了吧。我一定去捧场。” 
  去看我的笑话才是。 
  “你是彻尔尼吗?你向贝多芬学到很多东西吧。” 
  “嗯,特别是讽刺人的技巧,这是从其他老师那儿学不到的。” 
  我推推他的肩膀,对他保证说:“你已经尽得真传,我没什么可以教你了。” 
  萨利耶里挤出另一个假笑,我们师徒也扯出一抹亲切的微笑,算是对他的特别优惠。 
  “萨利耶里老师,您也是来出席讨债大会的吗?” 
  宫廷乐长回头看看大厅,表情不变的哼哼鼻子说。“这栋房子可能会公开拍卖。当然。侧屋那边也要整理一下。至于那个地下室的酒,我收了。” 
  “这太过分了吧。主人席卡奈达还没死呢。” 
  我总算没说出我已经去救济院看过席卡奈达,他把那些酒许给了我。 
  “可是,那个侧屋总不能任它原封不动啊。谁来付房租呢?席卡奈达进了救济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还是先把家产换成钱财,存进银行比较划算。” 
  他把手上的酒杯举到眼前,说:“这就是酒窖中的酒,你也来一杯吧。” 
  “不。我还要准备明天的演奏会。” 
  “地下宦至少有一千瓶葡萄酒,而且都是好酒,可惜有的已经开始发酸。葡萄酒可不是越陈越香的东西。唉,真可惜。” 
  不想再和自以为是的萨利耶里说话,我打断他: 
  “那么,明天维也纳河畔剧院见。” 
  我内心咒骂不休,表面却殷勤有礼的向他告别。在音乐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没有抽出藏在外套下的魔笛揍他一顿,就算最了不起的绅士风范了。 
  修兹手上拿着钥匙回来,带领我们穿过草地,来到与主要建筑物分开的侧屋。 
  夜晚的侧屋看来特别乖僻畏缩,孤独的站在角落。当然,没有一个窗户透出灯光,摆明了拒绝与人世有任何牵扯。它溶入夜空,几乎让人以为它会随明晨的朝雾一起消失。 
  可是,大门仍如往昔一打就开,修兹也一如往常。站在玄关附近等我们把事情办完。 
  “刚才的那件事……” 
  “什么事?” 
  彻尔尼满脸不悦的看着我:“就是老师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家的事。” 
  “你想通了吗?” 
  “嗯,好像。” 
  “如果打算胡言乱语,开些无聊的玩笑,小心被我逐出师门。” 
  “那……我不说了。” 
  我们在二楼找到好几件燕尾服。彻尔尼开始寻思该如何搬回去。 
  “如果在这里开演奏会就省事了,” 
  “这里有个袋子,都塞进去吧。” 
  我把找到的麻布袋丢给他,手无意识的滑过成列的衣服,希望能再找到几件。 
  “老师,这样不够。剩下的只好去音乐工会那边想办法了。” 
  我停下手,开始思考。 
  “卡尔,你帮我选几个萨利耶里没见过的人。” 
  “您是说从乐团中吗?” 
  “对,叫那几个人穿上这个。” 
  我顺手抽出吊在眼前衣架上的蓝色服装。 
 

  1 
  演奏会预计下午一点半开场,两点演出。团员从上午就陆陆续续出现,参加排练。 
  我没有什么心情,随他们去练习。 
  我绝对不是一个做事半途而废的人。相反的,我经常过分执着,死不认输,有时固执得几近异常。姑且不论好坏,这样的性格造就了今天的我。 
  按照以往的习惯,不管乐团的表现多么令人绝望,我一定会指导他们练习到开演前的最后一刻。彻尔尼等知我甚深的学生,早就看穿其实我只是放心不下,在那儿硬撑场面。 
  但是,这次我们的立场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换成彻尔尼在那儿一面弹琴,一面设法拉拔乐团,做出恰如其分的表现。 
  协奏曲中。乐团的演奏不能太突出,才能烘托出钢琴绚烂高超的技巧。所i胄的协奏曲,就是独奏乐器和交响乐团间的竞赛,要在互相呼应中创造张力,呈现曲子的流转。 
  如果乐团表现欠佳。钢琴自然会受到影响。两者必须在对等的技巧和一致的诠释下演奏,才不会让良性竞争变成互扯后腿。 
  照理说,我这个作曲家兼指挥应该负责控制钢琴和乐团,但我却故意站在一旁看热闹。 
  剧院的代理总管班瑞德走进会场,看到我之后走过来。 
  “贝多芬老师,您这次怎么变成主张禁欲的斯多葛学派的信徒了?”班瑞德瞄一瞄舞台上的练习情况,再看看默不作声的我,非常意外的说。 
  “我想让弟子尝尝痛苦练习的滋味……我可是用心良苦啊。观众还算多吧?” 
  “外面队伍排得很长呢。” 
  我松了一口气。 
  “啊,老师的崇拜者也来了。” 
  我顺着班瑞德的视线,看到一个胖嘟嘟的少年姑在后台入口旁。发现我没意思往前走,他紧张兮兮的走到我身旁。 
  “嗨,舒伯特。怎么了?” 
  “萨利耶里老师被法军逮捕了。” 
  他转头往后看,果然,有几个穿着军服的男子夹着表情僵硬的宫廷乐长,站在不远处。 
  “您是贝多芬先生?”一位军官大声用流利的德语问。他的肺滔量之大,使乐团遽然停止演奏。“我是法军执政部的理诺丘中尉。我们逮捕了宫廷乐长安东尼奥·萨利耶里。” 
  “这种事,有必要特别来向我报告吗?” 
  “我们想传唤您问个话,已经准备好传票。” 
  “为什么要传唤我?” 
  “我们希望您能够交出金笛子。听舒伯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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