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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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风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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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洗清冤屈,他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没有第二条路了。

但假如自己说了实话,丢了性命怎么办?

断箭委决不下,茫然无措。

“走了,我们走了……”高颎坐在高高的驼背上,冲着断箭连连招手,“快一点。”



入暮时分,驼队在向导的带领下找到水源,就地安营。

断箭走进了高颎的小帐篷。他在颠簸的驼背上想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决定相信高颎。高颎不是亡命之徒,他是朝廷的内史下大夫,是参予国事机密的天子近臣,这种人不会置生死于不顾只带十三个人进入西域处理非常危险的事,换句话说,高颎要做的事其实并不危险,他不过是想用这种办法告诉自己,他值得信任而已。

断箭惴惴不安坐在高颎对面,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高颎的表情就象当日李雄一样,也很吃惊,“华山公?你是说华山公杨文纪?”

“我以脑袋担保。”

“好,好……”高颎连连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好,好……”高颎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略微颤抖,“齐公(宇文宪)总算下了决心,好啊,这下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断箭疑惑不解地望着高颎,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嘉玮公(李雄)也知道了?”高颎说道,“他是不是告诉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否则你就死定了?”

“对,我很害怕,所以昨天晚上我没说。”

“把它忘记吧。”高颎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神色平静地说道,“你的使命完成了,你就当自己是一个逃卒吧,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否则你真的死定了。”

“逃卒?”断箭难以置信地望着高颎,一股被欺骗愚弄的感觉立时弥漫全身,怒气直冲头顶,“昭玄公,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是逃卒……”

“你把后果想清楚了。”高颎马上阻止了他,“你是幢主,正三命的府军军官,相当于一个小县县令,你这种人被判流刑,需要奏报朝廷。华山公(杨文纪)即使不知道你逃到了龙门,也会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你没死,而且他还会调查到你是梁山公(李澣)的贴身侍卫,会估猜到你可能认识他。为了以防万一,他势必要杀了你。”

断箭明白了。高颎这句话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从护送华山公杨文纪突围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注定了死亡,是不是认识华山公杨文纪其实根本无所谓。

“你骗我,你说要把我带回长安。”断箭怒不可遏,咆哮的声音就象垂死挣扎的饿狼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高颎泰然自若,“我只是叫你闭紧嘴巴,承认临阵脱逃的罪名,并没有说不带你回长安,也没有说要代华山公(杨文纪)杀了你。”

断箭将信将疑,右手握上了腰间的刀把,眼里杀气腾腾。

“有些事我不能说,这你也知道。”高颎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齐公(宇文宪)把你当作逃犯流放到敦煌的时候,你就成了齐公的信使,或者更准确地说,你就是一份信。不管你是否认识华山公(杨文纪),也不管你是否告诉嘉玮公(李雄)真相,当你踏足敦煌的时候,你的使命就结束了。”高颎望着懵懂不知的断箭,又补了一句,“你只是一封信而已,你的生死现在已经没人关心了。”

断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不想知道更多的内容,他也没有资格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死就行了。

“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高颎笑道,“你值得我骗吗?”

断箭松开了刀把,略带歉意地躬身行了一礼,“谢谢昭玄公。”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将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齐公(宇文宪)。”

“你为什么要感谢他?”高颎笑道,“在他的眼里,你不过是一封信而已,他才不会关心你的生死。你应该感谢老天,是老天让你鬼使神差逃到了龙门,给了齐公(宇文宪)一个保住他哥哥江山的机会。”

断箭不敢回话,低头不语。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将来回到长安,随着局势的变化,今天的事情或许你能明白一些。”高颎轻轻拍了一下断箭的肩膀,郑重说道,“现在,我们来谈谈另外一件事。”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到楼兰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对我们非常重要。”

“取道三拢沙漠,就是为了隐藏形迹?”

“事关大周安危,容不得半丝差错,我不得不小心从事。”

事关大周安危?断箭有些错愣。这么重要?如果坐在对面的不是朝中参详国事机密的内史下大夫,断箭觉得这根本是个玩笑。十三个人,带着贵重礼品,取道沙漠,去见一个事关大周安危的人,这未免有点儿戏吧?中途如果出了变故,事情没办成,这大周不就危险了?难道高颎的才智如此超绝?

“这个人和武泉公李丹交往密切,除了武泉公,他不会见任何人。”

“武泉公?”断箭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听说过。

“他是魏国公(李弼)的幼子。”高颎解释道,“他曾是敦煌镇将,后来是瓜州刺史,戍守边镇多年,最近才回到长安。”

“那我们去楼兰干什么?”断箭惊讶地问道,“武泉公(李丹)又不在这里,我们即使到了楼兰也无法见到那个人。”

高颎望着断箭,微微一笑,“你假冒武泉公去见他。”

断箭愣了一下,接着失声而笑,“怎么冒充?他不认识武泉公?”

“当然认识。”高颎指着断箭的脸,笑着说道,“你的长相和武泉公(李丹)很像……不,非常像,如果不是朝夕相处或者很亲密的人,根本无法分辨。”

断箭目瞪口呆,“昭玄公,事关大周安危,不能这样草率吧?相貌想像有什么用?言行举止差异太大,马上就会漏馅。这太冒险了。”

“的确冒险,但没办法,我没时间了。”高颎苦笑道,“我们只能冒险一试,成败在此一举。”



注释:

弓弦沙漠,即今库布齐沙漠。

红公牛沙漠,即今乌兰布和沙漠。

第一卷 凤鸣朝阳 第一章 惊波一起三山动 第六节

出了三拢沙漠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再往前就是楼兰海。这里的风景极其漂亮,除了辽阔的沙漠和戈壁外,还有成群的盐丘和土丘,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丘峰峦耸立、高低错落、鳞次栉比,远远望去,如同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巨大游龙,千姿百态,气势恢宏,让人叹为观止。

断箭和项云站在驼背上极目远眺,如醉如痴。

“这就是龙城雅丹,是楼兰海最壮观的雅丹。”向导一脸自豪地指着前方说道,“在楼兰海的北方还有一个更大的雅丹,就是白龙堆。在我们的身后……”他转身指着身后的沙漠继续说道,“在这片沙漠的北侧有一座魔鬼城雅丹。回去的时候,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那里距离玉门关只有一百五十里,离家已经很近了。”

向导叫阿巴顿,是一位年轻英俊的高车人(即铁勒人),皮肤很白,长着一头卷毛,说话的时候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的汉语比较生疏,常常词不达意,不过他对汉文的兴趣很大,一路上不停地向断箭等人请教,和众人混得很熟。

“我们留在这里,不回去了。”胡雷眨巴着小眼睛,摸了摸乱糟糟的胡须,突然叫了起来,“你们看怎么样?”

“你如果想给突厥人做奴隶,你就留下吧。”李天暮一边用力拍打着风帽上的沙粒,一边冷笑道。他长得很瘦,冷笑的时候左颊上的一块刀疤随着扯动,看上去非常凶恶。胡雷不屑地撇撇嘴,摇着自己的大脑袋说道:“你以为我们还有命回家?”

“你再说丧气话,老子揍扁你。”木瓜猛地从驼背上坐起来,两眼圆睁,扯着嗓子吼道,“你那么想死,要不要我帮你?”

胡雷胆怯地看了看木瓜光秃秃的脑袋,闷闷不乐地低声嘟囔了几句,“不就是随便说说嘛,吼什么吼?”

“他大概是给太阳晒晕了,说胡话。”李天涯拿着水囊摇了摇,然后毫不吝啬地倒在脸上,嘴里还不忘调侃胡雷,“你小子是不是沙子吃饱了,撑的?”

“大雷,楼兰如果有成堆的漂亮女人,我就陪你一起留下。”徐大眼仰身躺在驼背上,笑嘻嘻地说道,“凭我们这几把刀,也不至于败给突厥人,至少可以做个来去如飞的马贼啊。”

“楼兰的女人很多,漂亮女人更多,但你要有很多的钱,否则她们会把你踢出帐篷。”阿巴顿马上接着徐大眼的话说道,“如果你有足够的钱,你可以买一车女人回家。”

“真的?”胡雷飞身跳下骆驼,三两步冲到了阿巴顿面前,兴奋地问道:“楼兰的女人贵不贵?一匹骆驼能换几个女人?”

“那就不好说了。”阿巴顿笑道,“楼兰是各地商旅的集散地,帐篷林立,车马川流不息……”他还没说完,徐大眼就冲了过来,“卷毛,金发碧眼的美女要几头骆驼?我要买一个回家。”

“你有骆驼吗?”李天涯没好气地问道。

“没有我不能去抢啊?”

“没出息的东西。”木瓜拎着马鞭走过来,冷笑道,“你有抢骆驼的力气,还不如直接去抢女人。”

“对啊。”徐大眼、胡雷和阿巴顿互相看看,同时捧腹大笑。

“光头,如果大家都去楼兰抢女人,那楼兰还有人啊?早成荒无人烟的戈璧滩了。”李天涯叹了一口气,拖长音调说道,“你家在江陵已经传了好几代,你也算是一个汉人,为什么就改不了你祖宗那一套?”

木瓜狠狠瞪了李天涯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木瓜的祖上是鲜卑人,曾是大魏(北魏)骑卒,因兵败被掳,辗转定居于江陵,繁衍生息了好几代。江陵失陷北迁长安,他又回到了北方。对于木瓜来说,他是一个汉人,如果有人说他不是汉人,他会用狂风暴雨般的拳头让对方记住,自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汉人。



断箭抬头看看天色,脸显焦急之色。

清晨,高颎带着四个亲卫率先出了沙漠,说要到龙城雅丹去一趟。他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而断箭也没有问。现在日过正午,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却迟迟看不到高颎回来的身影。

“我们一直等下去吗?”项云有些不安。西域对他们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在陌生的地方做一件至今还是毫不之情、毫无头绪的事情,不能不让人心生惧意,“要不要派两个人到前方去看看?”

“不能离开,哪里都不能去。”阿巴顿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语气非常坚决地说道。

断箭和项云对视一眼,脸露疑惑之色。一路行来,这位阿巴顿除了虚心求教汉语汉文外,对自己的来历只字不提,而高颎对他比较客气,休息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坐在一起低声说话。阿巴顿的身份显然不仅仅是向导,他的来历有些可疑,对高颎要做的事可能略知一二。

断箭对项云使了个眼色。项云心领神会,转身问道:“这是昭玄公的命令?”他一边说话,一边走了两步,站在了阿巴顿的身侧。阿巴顿意识到说错了话,又是摇头又是摇手,连连否认。断箭霍然转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凌空举了起来,“告诉我,昭玄公到龙城雅丹干什么?说……”

阿巴顿大惊失色,极力挣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李天涯、胡雷等人听到断箭的吼声,飞一般狂奔而至。

“锵……”断箭左手后举,握住了系在背上的环首刀,拉出了半截刀身,冲着阿巴顿暴声狂吼,“告诉我……”

阿巴顿魂飞天外。这七个人是刚刚流放到敦煌的罪犯,听说都是杀人如麻的悍卒,如果他们想乘机逃走,顺手抢劫这批财物,自己算是死定了。他还在犹豫的时候,项云的战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刀刃上的寒气只钻心肺,“说……”

“他去见一个人。”

“谁?”

“阿蒙丁。”

“西北狼?”断箭吃了一惊。项云也下意识地收回了战刀。李天涯等人也面面相觑。西北狼是大漠西陲最负盛名的马贼,杀人越货,无所不为,闻者皆寒。据说此人是柔然汗国的王室后裔,柔然汗国被突厥人灭亡后,他就带着一队人马活跃在金山(今阿尔泰山)东西两麓,成为大漠上最强悍的马贼首领。

阿巴顿看到西北狼的名字镇住了断箭等人,脸上惧色尽失,得意洋洋地说道:“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下?”

断箭冷笑,缓缓松开了握刀的手。高颎对自己说过,此行的目的地是楼兰,他要自己冒充武泉公李丹和那个人见面,显然,阿蒙丁不是那个人。那么,高颎到龙城雅丹会晤阿蒙丁的目的是什么?阿巴顿好象知道更多的事情,一定要弄清楚。如果高颎死了,财物给阿蒙丁抢去了,自己这七个人就完了。

“你是谁?”断箭浓眉紧皱,冷声问道。

阿巴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你是谁?是不是阿蒙丁的人?”胡雷紧张地问道,“卷毛,你是不是想打劫我们?”

项云战刀再起。阿巴顿急了,连声大叫,“不是,不是……没有阿蒙丁的指引,你们就见不到莫缘国相。”

“莫缘国相?”断箭若有所思地望着阿巴顿。

“蠕蠕(柔然)都灭亡十几年了,哪来的国相?”李天暮伸手拍拍阿巴顿的脸,好奇地问道,“卷毛,你们蠕蠕还想复国啊?”

“我们是茹茹,是柔然,不是蠕蠕……”阿巴顿大怒,朝着李天暮的脸上狠狠吐了口口水,“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索虏(泛指北朝人)背信弃义,我们柔然怎么会灭国?无耻……无耻……”

“你找死啊……”李天暮一拳打下,“你们蠕蠕人自己无能,被突厥人打得抱头鼠窜,和我们有个屁关系。”

“吵什么?”项云瞪着李天暮,怒声吼道,“幢主有话要问,你打什么岔?”李天暮本想再打,闻言收回了拳头,凑近阿巴顿,朝他脸上“噗”地吐了口唾沫,“还给你。”

“这小子学的挺快,我昨天才告诉他索虏是什么意思,今天他就用上了。”徐大眼抬腿踹了阿巴顿一脚,“快说,见你们国相干什么?帮你们复国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阿巴顿气得面红耳赤,喘着粗气怒气冲天地叫道,“我听昭玄公的意思,好象和阿柴虏(吐谷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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