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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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风云-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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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撒腿逃命为上,否则再冲两次,自己就和这些马贼一样,命丧荒漠了。救不了阿蒙丁,还要搭上自己一条性命,这种亏本的事老子不干。

断箭稍勒马缰,落在一群马匪的后面,不停地回头寻找脱身的机会。

断箭很后悔,刚才真不应该听了高颎的几句话就头脑发热,冒充什么英雄留下来营救阿蒙丁。现在高颎在自己的策应下,已经带着项云等人顺利逃离了战场,而自己却陷在了狮子峰下,岌岌可危。

阿蒙丁和自己有个屁关系,这个马贼恶名昭彰,很长时间在边境一带截杀商旅,十恶不赦,早该杀了,死了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至于大周的安危,和自己似乎也没太大关系。我是汉人,是梁国人,宇文泰指挥大军杀进江陵,灭了梁国,把江陵十万百姓掳掠到长安,大周国其实是我的仇人。

自己早年对大周人非常仇恨,看到大周人就想拿刀上去砍。后来宇文泰让萧詧(cha)在江陵重建了梁国(史称西梁),自己又随梁山公(李澣)常年戍守边塞,和突厥人对抗,这股仇怨才渐渐消散,但藏在心里的亡国之恨却永远不会遗忘。

大周如果给突厥人灭了,我就逃到江左大陈去,让宇文泰的子孙世世代代给突厥人做奴隶,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断箭忽然想到了梁山公的嘱托,心里又担心起来。大周亡国了,姿儿姐姐的命运可就悲惨了,不过自己地位卑下,有心无力,梁山公的那个嘱托大概也是一时感叹之言,当不得真的。以自己目前的处境,不但无力保护姿儿姐姐,甚至还要靠姿儿姐姐出手相救,否则自己一辈子都要待在这荒凉边塞了。运气好的话,最多也就是老死大漠,留个全尸。

断箭越想越是心灰意冷,战意突然无影无踪,对高颎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你想害死我,老子偏偏不如你愿。”



狮子峰上的鼓声忽然消失了。

“呜呜……”号角声从山丘对面的战场上远远传来,杂乱无章,但久经沙场的断箭立即分辨出来,进攻一方取得了优势,更多的援兵冲进了战场,而阻击一方已经抵挡不住,正在退却。

从狮子峰上匆匆忙忙冲下一队人马,显然萨满圣母要撤出战场了,这时狮子峰下的悍卒突然发力,向马贼们发起了反攻,准备清理出一条撤退的通道。马贼的人数本来就很少,这下遭到对方的全力反扑,更是不济,接二连三地中箭毙命。

再不逃就完了。断箭怒叱一声,死死勒住马缰。战马吃痛,长嘶声中直立而起,两条后腿急速错步,在瞬息之间掉转了方向,“走,走,走……”断箭猛踹马腹,战马前蹄落地,后蹄全力蹬起,矫健的身躯象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当当当……”三支长箭同时射到断箭背上,火星四射。明光铠的背部圆铁护立时凹下,犀利的箭簇未能穿透重铠,倒飞而出。断箭如遭重击,仆倒在马背上高声惨叫,“快跑,快跑啊……”断箭大骇,一拳砸到马颈上。战马痛声狂嘶,四蹄如飞。



“墨夫森,墨夫森(神鸟)……”凄厉而恐惧的叫声响彻了战场,“快躲开,躲开……”

战场上一片混乱,骑卒们狼奔豕突,夺路而逃。

断箭以为萨满圣母要施展什么法术,吓得怪叫一声,左手探后,拔刀就要刺向马臀。今天能不能逃出去,全靠这匹战马了。

大雕的叫声突然从高空传来,由远及近,其刺耳的啸叫好象利箭穿透了身体,令人肝胆俱裂,痛苦不堪。

断箭霍然抬头,两眼顿时增大,嘴里发出一声绝望怒吼。

大雕舒展双翅,从天而降,其速快如闪电,不待断箭做出反应,那两只巨大而锋利的爪子迎面抓来。断箭本能地仰身翻倒,意欲弃马逃生。战马也极尽全力想避开,但大雕张开双爪,“扑哧”一下牢牢抓住了马身。战马痛嘶,鲜血飞溅,庞大的身躯离地而起。

断箭摔到马下,双脚还未落地,只觉手臂一紧,整个人随着战马飞了起来。断箭魂飞魄散,匆忙之间,自己的手臂竟然被战马缰绳套住了。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痛疼霎时侵袭了断箭全身,惨叫声惊天动地,断箭毫不犹豫地举起战刀,用力剁向右手手臂,就在战刀及体的瞬间,他害怕了,改变了主意,一刀插进了马腹。热腾腾的鲜血喷射而出,溅了他一头一脸。

大雕抓住了一马一人,负重太大,双翅虽然连续扇动,但短时间内很难飞升,只能沿着地面急速滑行。

断箭得到战刀的支撑,身体上冲,右手迅速抓住了马鬃,接着再借力搂住了马脖子。战马连声悲嘶,歪着脑袋看了看断箭,眼露无穷恨意,死了。

“我给你报仇……”断箭怒声狂呼,左手松开战刀,从腰间拽出了手弩。“畜生,你去死吧……”断箭举起手弩,对准大雕的肚子扣动了扳机。没声音,弩匣里空空如也,一支弩箭也没有。

断箭气得眼睛喷火,破口大骂,探手去抓背后的战刀。后背也是空的,另外一把战刀已经在先前的激战中插进敌人身体,丢失了。断箭情急之下,举起拳头狠狠砸向大雕的黑腿。大雕的腿比断箭的手臂粗壮很多,这一拳打上去,没有丝毫反应,相反断箭倒是痛得龇牙裂嘴。

大雕转瞬间飞行了几十步,距离地面两人多高,正在逼近狮子峰,它的双翅扇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估计很快就要升到更高的地方。

从狮子峰下仓惶撤下的人群看到大雕飞来,骇然惊叫,四散而逃。山丘底部有两部大马车,围在四周的骑卒也是胆裂魂飞,没命一般打马散开。

断箭眼角余光扫到峰顶上的冲天大火,急得连声怒吼。这畜生要是把我丢进火里,我就尸骨无存了。他以最快的速度从马腹拔出战刀,恶狠狠地剁向大雕的爪子。大雕的腿太粗,砍爪子来得快。环首刀非常犀利,断箭有十足的把握砍下大雕的爪子,但可惜刃口已钝,一刀下去,只砍掉了一层皮。

大雕惨声长鸣,双爪松开,冲天而去。

断箭连人带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马车上。马车轰然碎裂。断箭掉到死马背上,弹出数步开外,滚到了另外一辆马车的下面,战刀也不翼而飞。这两部马车的车轮很大,几乎和战马一样高,藏在下面很容易被发现。断箭不假思索地从战靴里抽出一把薄薄的短刃,三两下割断马缰,小心翼翼地贴在马车底板下。

断箭惊魂未定,剧烈地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空白。砸到马车上的时候,如果我被死马压在下面,势必脑浆崩裂,一命归天。断箭越想越是后怕,浑身颤抖,手脚酸软无力,差点从车底掉了下来。



“墨夫森,墨夫森(神鸟)……”惊骇的叫喊四处传来,“快跑,快跑……”

大雕愤怒的啸叫声回荡在纷乱的战场上,人人自危。

凌乱而惶恐的脚步声匆匆而来,有人上了战马。有人上了马车。断箭象壁虎一般紧紧贴在马车底部,屏声息气,唯恐被人发现。

“呜呜……”撤退的号角吹响了,这辆四马拉动的豪华马车以惊人的速度冲了出去。

断箭卯足了劲,做足了准备,还在掉了下来。马车底部的横档只露出了很小一部分,断箭无法在剧烈的颠簸之中牢牢抓住。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断箭右手抽出短刃,狠狠插进了车座底部。

马车高速飞驶。马车底下的断箭苦不堪言,他一手握住刀把,一手抓着横档,两脚竭尽全力贴上底座。他的背不时擦到地面,明光铠上的金属圆护和地面上的沙石高速摩擦,发出刺耳的啸叫,火星四射。除此之外,还有健马飞奔卷起的滚滚沙尘,呛得断箭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阵狂奔之后,地面逐渐平坦,沙石越来越少,不时出现片片绿草,马车的颠簸也有所改善,断箭也能安稳地贴在车底上,这时他才稍稍缓了口气,但更严重的情况接踵而至,我怎么逃出去?马车周围至少有数十名卫士,只要稍有不慎,必定乱箭穿心。

马车里肯定坐了一位重要人物,否则不会有这么多卫士随侍左右。会是谁呢?这个疑问刚刚从脑子里冒出来,断箭就吓得打了个寒战。这么长时间自己只顾着逃命,竟然忘了这马车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我竟然躲到了萨满圣母的车底下,这不是送死吗?断箭后悔不迭,心里把那只大雕骂得体无完肤。萨满圣母无所不知,她肯定知道我躲在这里,老子这次死定了。

断箭正在沮丧之际,马车四周的卫士突然叫了起来,“墨夫森……墨夫森……”号角狂吹,车队陡然加速。断箭又惊又喜,暗暗祈祷那只大雕赶快开始攻击,只要让车队乱成一团,自己就有机会逃跑了。



车队冲出了龙城雅丹,在绿色的戈壁上风驰电挚。

大雕在天上盘旋。

数百铁骑尾随于车队之后,紧追不舍,卷起冲天沙尘。

忽然,那只大雕高声长唳,直冲云端,走了。

接着,从前方天际之间冲出一队人马,象潮水一般呼啸而来。

“广定王,广定王来了……”卫士们兴奋地齐声欢呼,奔行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断箭绝望悲呼,天啊,我怎么这么倒霉?上面坐着萨满圣母,四周是全副武装的卫士,吐谷浑的广定王又带着大军接应来了,想不死都不行。

不对。断箭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萨满圣母是神,不是人,她走路还要坐马车?在自己的记忆里,不管是道教、佛教还是大漠上的萨满教、拜火教,只要是像萨满圣母这种传说中的大神,那都是来无影去无踪,都是飞啊。坐在马车里是人,一定不是萨满圣母,可能是突厥或者吐谷浑的某个重要人物。我抓了他做人质,或许能绝处逢生,逃得性命。

断箭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错。退一步说,即使萨满圣母真的坐在马车里,也就那么回事了,反正自己都是死,临死前如果能看到萨满圣母,看到她的绝世容颜,那也不错啊。有这种运气的人,相信世上还不多。

断箭咬咬牙,长吸了一口气,一把拔出短刃,然后急速连刺,试图在短短时间内破板而入。如果车内的人发现异常,向车外卫士报警,自己脑袋也就没了,但现在已经管不到那么多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四……七……”断箭集聚了全身力气,出手如飞。这把短刃是梁山公(李澣)送给断箭的礼物,非常锋利,但马车底板的厚度远远超过了断箭的想象。断箭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支撑不住了。



“哎……”突然,一个低哑的嗓音传进断箭耳中。

断箭魂飞天外,全身骤然绷紧,一动也不动。马车还在飞驰,战马还在急奔,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还在继续,没有任何异常。

见鬼了。断箭暗暗骂了一声,刚想举刀再刺,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我是阿蒙丁。”

断箭霎时定住。阿蒙丁?这马车里关着阿蒙丁?断箭急促喘了几口气,极力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

“我在这里。”断箭感觉自己的肚子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马车中间有个活门,我把门打开,你慢慢进来。”

断箭狂喜,兴奋得差点吼出来。侥天之幸,这次即使死了,也能杀了阿蒙丁,杜绝后患,不算赔本了。断箭急忙把脚伸进活门。阿蒙丁抓住他双脚从上面往里拉,拉到一半阿蒙丁突然停住了,接着断箭感到小腹一阵刺痛,一把冰凉的利刃顶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是谁?”

我是谁?我为了救你,命都搭上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是谁。断箭怒气上撞,张开就想骂,忽然想到自己要杀他,此时可千万不能口不择言误了事,他立即回道:“我是昭玄公的手下,是来救你的。”

“昭玄公是谁?”

断箭气苦,正想解释,顶在肚子上的利刃已经刺进一分。痛疼霎时惊醒了断箭。阿蒙丁被抓,怎么还能在马车里自由自在?怎么还有武器?

“说……你是谁?”

“昭玄公就是高颎(jiong),你刚才在狮子峰不是看到他了?”

“高颎?我不认识。”

断箭被倒悬在马车上,血液逆流,加上精疲力竭,气怒攻心,眼前不由得一阵阵发黑,“你是谁?你到底是不是阿蒙丁?”

“我是阿蒙丁。”

“那你怎么不认识高颎?”

“我为什么要认识这个人?”阿蒙丁似乎有些不耐烦,手里的利刃再进一分,“快说,不然我杀了你。”

断箭傻了。阿蒙丁怎么会不认识高颎?这也未免太神奇了吧?阿蒙丁既然不认识高颎,那他还能认识谁?断箭立即想到了武泉公李丹。高颎要我冒充李丹,或许这头西北狼认识李丹。

断箭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我是李丹。”

“徒河丹?”阿蒙丁惊呼起来,接着手忙脚乱地把断箭往上来,“三足乌,我的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断箭惨哼,死定了。高颎你这个混蛋,你怎么不告诉我李丹和阿蒙丁是兄弟啊?李丹还有三足乌的诨号?三足乌是神鸟,今天我就差点被神鸟杀了,真是背运。我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李丹?我难道就不能说我是李丹的手下?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想改口都改不了。

不过自己知道阿蒙丁为什么不认识高颎了。太祖文皇帝(宇文泰)建立府兵的时候,所有府兵将士全部改为鲜卑姓。魏国公李弼被赐为徒河氏,其手下将士僚佐全部改姓徒河,所以李丹又叫徒河丹。高颎父亲高宾是卫国公独孤信府上僚佐,改姓独孤,所以高颎又叫独孤颎。太祖死后,这个制度虽然一直实行,但因为鲜卑人汉化已久,反而不习惯,而汉人根本不能接受,所以大家心照不宣,都阳奉阴违,私下里该怎么称呼还是怎么称呼。

大漠人对汉姓陌生,相比较而言,他们更容易记住鲜卑姓,因此自己说高颎,阿蒙丁肯定不知道是谁,而李丹是阿蒙丁的兄弟,阿蒙丁知道他的本名也不以为奇。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冒充的李丹如何应对?

反正我要杀阿蒙丁,冒充他的兄弟更容易得手,无所谓了。

断箭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阿蒙丁好象未卜先知一样,再次停手,一脚踩到了断箭的胸口上,“三足乌,你是不是要杀我?”

断箭肺都气炸了。阿蒙丁三番两次戏弄自己,自己却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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