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华朝,文人之间互相应和的情况稀松平常,属于常态。每每结伴而行,赏玩风花雪月,大抵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套句后世的话说,此谓“圈子”。圈子中的人,乐在其中,属于最重要的娱乐消遣活动。
只不过叶君生自穿越来,虽然获得俩次诗会头魁,可他却不曾与人游山玩水,互相应和过。始终觉得不习惯,觉得太过于矫揉造作了,并无太大的意思。眼下碰到这一群生员才子,倒近距离见识一番。
见识之后,也就那样吧。
于是乎带着妹妹,一同返回船舱内,对于身后一片目光,就当做是空气吧。
正文 第190章 无礼
叶氏兄妹离开甲板后,一班才子莫名地失去了意兴,仿佛表演没了观众一般,很是无趣。
尤其那位古兄,目送叶君眉的背影消失,犹自舍不得收回来。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阅人多矣,可真没碰见过如对方这样的脱俗颜色,一时间竟感到有些心摇神曳,甚向往之。
正所谓“才子佳人好故事”,市井之间对此多有传闻,喜闻乐见。若是行旅之际,偶遇邂逅,心仪的话,胆大的都会有所动作,方不枉这“风、流”名声,莫辜负了少年头。
假如成事,姻缘相会,自然又能作为一大韵事,广为流传。
这古兄自诩绝非急色之徒,可眼下居然失了方寸,很想尾随之,问个来历。却又怕唐突佳人,不好下台……
“古兄,何故失态?”
旁边有好友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瞧个明白,顿时打趣道。
古兄连忙干咳一声,掩饰道:“哪里有……”
那人哈哈一笑,适可而止,并未穷究下去。因为那样的话,反而落了下乘,无甚意思。
古兄心知肚明,却打定主意,要派人去调查清楚。如果叶氏兄妹也是去扬州的,同行的话,旅途漫漫,大把时间,自然可以有机会接触。
先前其观对方衣饰,朴素简单,不类富贵人家;再看举止,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像夫妻。那男的倒长得一表人才,眉清目秀,估计也是个读书人,至于是否已有功名,却不好猜测。
回到安排好的船舱,他再也忍不住,马上派一名精明能干的随从带上一贯钱去问船家,先摸一摸底细。
过不多久,随从回来了,还带回了他所要的讯息,即刻便知道对方之中,男的叫“叶丰”,女的叫“叶君眉”,两者为兄妹关系。
听到这里,古兄心花怒放,对于后面的资料情况心不在焉,直接忽视了过去,根本没有放心思去继续听了。只想着该寻个什么机会,好去套近乎,结识一番。而只要互相认识了,往后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嗯,事不宜迟,吃晚饭的时候就过去拜访他们吧。”
主意打定,他愉快地微微笑起来:自己决定今天坐船下扬州,简直太正确了。非如此,不得妙不可言的邂逅。
时间前所未有的过得慢,在船舱中,他坐立不安,脑海已计划出好几套方案来,见面之后,可便宜行事。
差不多到时辰了,赶紧命人打水进来,沐浴更衣,穿上最体面的衣袍,还用熏香熏了熏,这才文质彬彬地前往叶氏兄妹所在的船舱,敲门。
门很快打开,嘴里含着一口饭的叶君生好奇地盯着他。
“小生平州古问道,见过兄台。”
当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固然处于礼仪上的需要,可语气内不由自主就带着几分自豪,以及矜持之意。
无它,只因他的这个名字在平州,甚至附近的两三个州,都算一面招牌般的存在。于士林文坛上的后起之秀,分量不轻。
古问道年少成名,论起成长的轨迹,比之郭南明不遑多让,亦为一时才俊之辈。
然而令他不愉的是,那个名叫“叶丰”的人似乎没有听说过自己的名号,而表现得无动于衷的样子。
“呃,对方据说从北方冀州那边过来的,千里迢迢,没听说过自己倒不奇怪。”
这么一想,倒释然了,微笑更加灿烂。
叶君生淡然问:“有事?”
这个问话就显得有些生硬,一般情况下,自己主动报了名号,礼尚往来,对方就该拱手回礼,自我介绍才对。
来之前,古问道准备了好几套方案,可都没想到一碰面,就碰了个软钉子,下面的对白都不好继续展开:不上道呀!
当即干咳一声:“没什么事,只是……”
他下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来,就听到叶君生道:“既然没事,那我关门了,要吃饭呢。”
砰!
舱门毫不客气地关上,差点把古问道的鼻子都给砸伤。
“这……这算什么事?”
门外的古问道傻愣愣的站着,半饷摸不着头脑。其交际广阔,见过不少性格古怪的人,遭遇无数,可都不像眼下这一回。端是一大锅没头没脑的闭门羹,噎得差点闭过气去。
“不对,敢情这厮是故意为之呀。”
古才子可不是笨人,愣神之后,迅速进入分析状态,很快就理出一个无限接近真相的可能性来。
结论一出,顿时感到火冒三丈,七窍生烟:“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这算什么态度,可还有半点圣贤之风,礼仪教化?哼!”
一甩袖子,气呼呼离去。
也不回自己的船舱,径直找好友喝酒解闷。
诸人见到他如斯装扮模样,心里亮堂堂的,马上七嘴八舌打趣起来,都是问及其去拜访叶氏兄妹的事情。
“别提了,遇到个无礼之徒。”
古问道正一肚子火气,没好气地回道。
众人大愕,赶紧问何解。
古问道也不隐瞒,将叶君生粗蛮的态度全部说了出来。
这一下,大伙不干了,群情汹涌,纷纷气愤地声讨叶君生的无礼行径,枉读圣贤书。
古问道冷笑道:“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不过吃的都是最下等的丙等餐,粗劣得很。本来我还想请他出来喝酒,吃些佳肴,没想到如此不识抬举。也罢,如此之徒,与之同桌无端辱没自家身份。”
听到叶氏兄妹只能吃最便宜的丙等餐,必然囊中羞涩,诸子情绪更高涨了,说着说着,简直已把叶君生贬得一文不值。
“古兄,这一口气我都替你不值。这厮胆敢辱你,便是辱我等一行人,决不能轻易放过。”
“就是,玄晴所言大有道理,这一口气,我们得出。”
“要不这样,等他出来,好好给些颜色他看,好教之明白。不敬人者,恒被辱之。”
“好,一言中的。不出这一口气,誓不罢休。”
议论纷纷之下,众人宛然已有了反击的对策,准备要好好“教育”叶君生一番了。
正文 第191章 盘口
“哥哥,那人来干什么的?”
船舱内,叶君眉啃着一个包子,含糊问道。这一顿饭着实便宜,比较粗劣。不过目前经济紧张,能省些便省些。更何况,其实所谓“粗劣”,也是相比而言,对于经历过穷困的两兄妹而言,根本不是问题,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叶君生微笑道:“走错门的。”
叶君眉哪里不知道他故意打趣,嘴一撇:“那么他会不会再来?”
叶君生摸摸下巴:“应该不会来了吧。”
天华朝鼎盛已久,文风奢华,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一群“自命风流”的文人才子,骨子里多少都有着骄傲的因子,尤其一些少年成名的,更是突出。他们以追逐佳人为乐,甚为自得。倒不是说好色什么的,而是当时风气所然。
更何况,在这般的古代里头,女性的地位很是卑微。从某种程度上说,能被才子们青睐追逐,算是荣幸之事。
才子佳人的故事,情挑或者私奔。千古以来,一向不都是喜闻乐见的吗?
只可惜,古问道现在遇到的却是叶氏兄妹。
保护妹妹,责无旁贷!
叶君生,可是好相与的主?这古才子还没有开口,内心想些什么,都早被他知晓。自然没有好脸色,直接送个闭门羹都算便宜了。
“嘻嘻,如果他再来,要不我扔个包子给他吃吧。”
少女忽地嘻嘻一笑,眼眸掠过一抹狡黠的光。
叶君生脑门有黑线,看着她,咂咂嘴唇:“假如真是如此的话,那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
“难道不是?”
叶君眉笑容更灿烂,就像一朵摄人心魄的娇花。
叶君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忽地一拍手:“君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哥哥?”
少女却一摊手,很无辜地道:“没有呀。”自顾去收拾餐具等物品了。
好吧,既然不肯说,那叶君生也懒得追问,回房间读书写字去也。
下午时分,商船装载完毕,各方面都协调妥当,终于起航,顺流而下,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旅程。
船在江上,人于船中;波浪浩荡,飘然东下。可惜季节不对路,否则吟那么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估计也挺顺景的。
客人在船上,事实上与船主人家的交集不多。彼此居住的船舱位置不同,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也被隔开。平时若不得吩咐,搭船的客人不能去到主人区那边去,以免犯了忌讳。
不去就不去,叶氏兄妹可一点不稀罕,安静地呆在船舱内,各自忙自己的事。叶君生不用说,叶君眉则忙着整理《大闹天宫》,进行整体润色,要把各个段子故事串联起来,最终成为一个完整的本子。
别小瞧了这功夫,弄起来还是颇耗时间的。
他们很少出去,古问道一行憋着一肚子气却找不到机会撒出来。总不能打上门去,那未免粗暴了些。
虽然对叶君生的态度不爽,可叶君生不能代表叶君眉呀?决不能在佳人面前失礼,损了形象。
不过听闻“古问道”的名号,主人家倒很是客气地请他过去喝了一顿酒,同行诸子尽皆受邀,与有荣焉,这才扬眉吐气了一番,大感脸上有光。
扬州西门家,可是巨富大贾,生意做遍九州大地,甚至还有贸易出海,简直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影响力非常大。
这一趟营生,主事的是西门家的二公子,为人稳重,同时对于诗词亦有爱好。这才特定邀请古问道等人去喝酒饮宴。
主人家设宴,自然不会吝啬。直接开了三席,坐得满满的。美味佳肴,流水般呈送上来,边上又有歌姬弹奏助兴。
由此可知,西门二公子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
他今年不过二十五岁,正是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青春多金,若不懂得享受人生,那这是辜负了大好光阴。
开席之后,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寒暄的客套话过去后,自然而然便论及当今最为热门的话题“才子竞赛”。
西门二公子笑吟吟道:“问道,距离大赛开始还足足有四月之久,你们为何如此急促便赶过来了?”
古问道矜持一笑:“二公子,此次大赛,消息一出,天下瞩目。我辈读书人无不欣然向往之。届时奔赴扬州者,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我之所以提前过来,就是想早日结识诸多才俊,以文会友,不枉此生。”
西门二公子呵呵一笑:“果然如此……辞赋满江,笔墨生香,如此盛事,正彰显我天华上朝的人杰地灵,泱泱大国之气象,快哉!惜乎我才学粗劣,否则都要凑一凑热闹。”
古问道忙道:“二公子自谦了。”
西门二公子一摆手:“人贵自知,却不是自谦。嗯,问道,这一次才子竞赛,你定然志取头魁吧?”
闻言,古问道顿时腰板子挺了挺:“不怕二公子笑话,在下正有此意。”
西门二公子击掌赞赏道:“不错,男人大丈夫,自当精勇猛进,锐意进取,岂能遮遮掩掩,不敢说出心中所想?问道此言深得吾心,当敬一杯。”
说着,当即举起了杯子。
古问道也不造作,同样举杯相迎,一口饮尽。酒水绵然入喉,更添快意。心道外界传闻西门二公子性子慷慨好客,不拘小节,果然有大家之风。
饮尽后,西门二公子道:“不过群英荟萃,百里挑一,这头魁端是不好得。”
古问道听他话中似乎有话,便问:“二公子阅人多矣,心目中可有看好的人选?”
西门二公子哈哈一笑:“那倒没有,不过扬州那边早议得沸沸扬扬,还开出了一个盘口,上榜者,唯十五人耳。而问道你,赫然在榜上,而且名列前茅,高居第六,赔率一赔三。”
听了这话,古问道心中不禁暗暗有些窃喜,道:“真没想到,市井之间,竟还有这般动静。”
西门二公子笑道:“此事讯息一出,便惊动天下,开盘口之事,不过附庸风雅耳。但也可以从侧面推波助澜,略见一斑。”
古问道等人点头称是。
要知道,这盘口可不是随便开的,必须经过大量的调查研究,还会请来资深的儒家学士来做顾问,给意见。否则随随便便开出来,被人爆庄,破产分分钟的事。
故而,敢坐庄开盘口的,绝非等闲之辈,代表的意义非同凡响。
古问道忙问:“二公子,敢问这份榜单之上,都有谁人?”
西门二公子微笑,倒背如流地将十五个名字一一道出。这时候,宴席上的诸人都不禁竖起耳朵来听,生怕漏了一个名字去。
十五个名字,都是各州府公认的才子,就算他们不曾见过人,可对于他们的名字,早就听说过了。
天华朝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能说渺无边际。即使讯息蔽塞,不够发达,可通过口口相传,以及个人作品的传播,一些有才华的人的声望还是能让得天下知晓的。
听完这十五个名字,纵使古问道向来自负,可对于自己能排到第六位去,还是很满意。
这一份盘口榜单,真可谓网尽天下青年才俊了。
他忽而想到一事:“盘口之上,只得十五人,可其他人怎么算?”
“这只是一份前茅榜单,后面还有一份更为详尽的,如果别人愿意下注,也是无妨,赔率更高呢。其实对于此份榜单,还是有些争议的。就我个人而言,同样觉得有遗珠之感”
古问道一愣,问:“哦,二公子有何高见?”
西门二公子悠然道:“冀州叶君生没有上榜,倒是有些意外。”
“叶君生?”
古问道咀嚼这个名字,很快就反应过来:“二公子所说的,莫非是那位声名鹊起的冀州叶君生,写了《念奴娇》、《水调歌头》的?”
西门二公子道:“可不是他嘛,另外,他那首新作《青玉案》亦是脍炙人口。当时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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