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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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神-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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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行酒令,在士林阶层非常普及,轻车熟路,当即开展,把气氛搞起来。但最先开始的花行令,执一枝花在手,嘴里吟词,手做相对应的动作,两两配合,若出纰漏失误,则算输了。

“我有一枝花,斟我果儿酒,惟愿花似我心,岁岁长相守……”

一句句吟咏起来,兴高采烈。

相比之下,叶氏兄妹坐在一边不掺和,则显得有些落落寡合。

梅雪海对着叶君生道:“叶公子,也来一句吧。”

叶君生淡然道:“抱歉,不会。”

“不会?”

梅雪海当然不信,才子风流,不知经历多少酒席,岂有不会酒令之举,多半是叶君生借故推诿。

“既然来了,玩一玩吧,何故扫了大家的兴致。”

言毕,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纷纷嚷叫着,要叶君生也来参加。却是想先做一场,让其跌一跌面皮: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难不住一个叶君生?

武打,打架靠人多;文斗,人多同样占优势。

在这一点上,这些向来心高气傲的才子居然出奇的统一战线,一致对外:自古以来“文无第一”,偏偏叶君生得了个第一,还是御封的,叫人如何能吞得这口气下。只要有机会,谁都想在叶君生身上讨点彩头。

然而叶君生油盐不进,只说“不会”。

诸人心知肚明,这是对方以退为进,不愿下场。当即有尖酸刻薄的,便说出些难听的话来,不外乎“激将法”之类,听得叶君眉好不恼怒,柳眉扬起,几乎要发作。

叶君生呵呵一笑:“各位兴致勃勃,当为人生乐事,只希望等会公榜之后,大家还能继续。”

言下之意,是说“你们这些才子,也就能欢腾这么一会了”。

梅雪海面色阴沉:“叶公子莫非以为现在不开心,等会就能开心起来?莫要打错了算盘,自己打脸。”

火药味开始变浓。

叶君生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嘻嘻一笑:“能中举,自然会开心。”

明显的避重就轻,不谈“解元”之争。

说来也是,比起状元来,解元的确不算个啥。历届科举考试,人人都会记得当年的状元是谁,可有几人去了解“解元”?

梅雪海仿佛一拳打倒了棉花团处,软绵绵的,一点气力都用不上。

本来才子,个个都应该是意气骄横,半点不肯让人才对,可叶君生截然相反,处事圆滑得像根老油条。诸种反应,反其道而行之,根本不上当。

他们却不知道,经历了扬州一事,对于这些文辞之争,叶君生兴趣已不大了,唯小道耳。话说一直以来,他都很少主动介入这一类事。

“哼。”

梅雪海气无处撒,只得闷哼一声。

其他人面面相觑,瞧着叶君生的神态又不似故作豁达,不禁心里嘀咕起来。换位思量,推心置腹,若头顶“天下第一才子”光环,又置身这状元楼中,无论如何,都会说些漂亮的场面话,怎么能做得到叶君生这般潇洒?

一时间,他们都失去了行酒令的意兴。

当当当!

这时候,街道上猛地响起了铜锣声,远远就听到有快马奔驰的得得声,又有人大喊:“恭喜苏州刘府刘讳进高中乡试第三十五名,京报连登黄甲。”

这传信的人,天生一副好嗓子,一嚷嚷,整条街道都听得见。

今日乡试公榜,京师衙门专门清开这边三条街道,允许捷报快马驰骋——到了殿试,考中进士的士子,还都会骑着高头大马,插花游遍各大主干街道呢,更加荣耀。

公榜了,公榜了!

众人立刻沸腾起来。

这许多士子,从各大州府赶来京师参加乡试,考完后都留在城中等待结果。今天公榜大日子,他们汇聚在状元楼这边,翘首以待。

现在,第一个中举的结果已经出来,是来自苏州的刘进。

此子却是个贫寒出身,寓居在白马寺,靠着替寺院抄写经文来抵房租,如今却没有到场。

捷报快马奔跑着,“得得得”朝着白马寺而去了——考试信息,都等级有士子的居所地点。

看得一众士子好不羡慕,个个伸长了脖子,望着街头,静待第二个捷报来到。

正文 第302章 解元

公榜伊始,所有的士子考生皆心神紧系,再顾不得其他。吃饭的放下了筷子,喝酒的搁置了酒杯,不约而同,气氛为之一静,生怕有噪音影响,导致没有听清楚捷报的讯息。

得得得!

很快,捷报快马奔跑的声音再起,又来了。

马匹一骑接着一骑,相隔最长不过半刻钟。随着喜报传来,中举的士子无不喜形于色,夸张地直接泪水纵横。不过类似“范进中举”的情况倒不曾见到,看来在天华朝,功名固然重要,但还没有重要到那么畸形。

到了饷午时分,已有二十一份喜报传了出来。同时意味着,有二十一人确定中举,可以当老爷了,并且顺利获得了明年春闺会试的资格。

这些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而是打赏了捷报快马后,继续留下来,要看看状元楼上那些声名赫赫的才子,最后名次如何。

这大部分人并非京城人士,不出意外,今天过后,明日大早,他们便会陆续返回家乡,而比他们更早一步的,是官方的第二道捷报,会直接发送到地方衙门去,由衙门派人上门道贺。

到那时,自然离不开一番热闹,肯定比在京城更甚。

得得得!

响亮的马蹄声如在心坎上踏过,牵动神经跳动。这一次捷报,已报到第十一名次。

“中了,我终于中了。”

中举的是一名即将迈入花甲之年的人,他老泪纵横,又哭又笑。听熟知情况的人说起,道其来自平州,已考了十届乡试,足足横跨三十年时光。

时光荏苒,忽忽而过。当年的满怀壮志,如今只剩下一腹唏嘘。但好在,到底还是中了。

一场乡试,可谓阅遍人间百态,世道人心。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叶君生对外而观,神态默然。忽地,他若有所觉,那泥丸宫中潜伏的飞剑“将进酒”跃跃欲动,表现出积极的心意来。

在这戒备森然,气运镇压的京城,飞剑一贯表现得很沉着。直至今日,才有所动。

此剑通灵,玄奥微妙,它这一动,必然有其道理。

此际捷报再起,中举者,正是坐在状元楼三楼的一名才子,他长身而起,笑吟吟地举着酒杯,和身边朋友畅饮,状甚愉悦。

紧接着,郭南明,柳临渊等相继接到喜报。

确定之后,郭南明狠狠地挥了挥手,如释重负。昔日在冀州,他自负天才横溢,视功名如粪土。然而意外被叶君生在道安新年诗会上击败,随后游学到外,一番见识阅历,心境悄然发生变化,成熟稳重了许多。

握着烫金贴,他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看窗边的叶君生,从冀州到扬州,再到京师,彼此固然恩怨不断,但真正的交集少之又少。叶君生给予他的感觉很古怪,怎么说呢,感觉很玄,很飘然。如风如雾,不可捉摸。

若说自道安诗会失去头魁以来,郭南明便视叶君生为“敌”,为追逐的目标。但反观叶君生呢,只怕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吧,淡泊,而或不屑?

一种被轻视的受辱感涌上心头,郭南明不由自主拳头紧握。

看向梅雪海那边,目光相接,意味不言而喻。

也许对于在座的所有才子而言,要想在叶君生身上扳回一城,就在这科举考场上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乡试前三甲名次即将揭晓。即使这名次对于后面的会试殿试,并无实质影响,但名声就是名声,哪怕无形,可对于读书人而言都拥有不可忽视的吸引力。

第三名,江南才子杨江帆。

他听到喜报后并没有露出多少兴奋之意,面色反而有点阴沉,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结果;

第二名,梅雪海。

在一片恭喜声中,梅雪海只勉强露出了些笑意。目光的焦点,总不由自主地飘到另一边,叶君生的身子上。

难道旧事重演,头魁又是被这家伙给夺取了?

剩最后一个名额,而叶君生一直没有被传捷报,夺取本届乡试的解元可能性真是非常大;反之,落榜的可能性却有点不靠谱了……

如此念头,在很多人脑海里荡漾着。

得得得!

快马扬蹄,在青石街道面上敲打出清脆的声响。一起一落,节奏分明、清晰,一如人的心跳。

“恭喜冀州叶府叶讳丰高中乡试第一名,得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夹带着有些沙哑的叫声传来,长街皆知。

果然是叶君生……

众人心头“哎”的一叹,似是不甘,有仿佛一种解脱。

“中了,哥哥,你中了头名呢。”

叶君眉欢呼雀跃。

然而就在捷报入耳的同时,叶君生感到天地玄黄顽石印高速运转,其中一点剑芒吞吐,几乎要冲出来。

嘶嘶!

微不可闻的变化之中,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黄色光华从四面八方飞来,尽数灌注入叶君生的泥丸宫中,最后再被本命飞剑“将进酒”吸取,消化掉。

得此补益,剑芒熠熠,锋寒大盛,好像要横飞而出,斩断这天地尘埃。

飞剑吃了大补丸似的,叶君生亦然。精气神霍然挺拔,如同用神水洗刷刷了一遍,抖搂而起。

一刹那间,整个人容光焕发。

这是一种在精神层面的蜕变,旁人固然看不明白,可其中变化的差异却真实无比,不会存在半点花假。

“哎,中了解元,就是不同样。”

“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酸意。

相比妹妹,叶君生淡定得令人发指,起身朝周围拱一拱手,微微笑道:“今日事了,多谢梅兄款待,告辞了。”

说完,施施然带着叶君眉下楼而去。

这就完了?

楼上众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敢情由始至终,叶君生都没有把他们这满堂才子所摆下的阵势放在眼里吧,一如不同层面的较量。

“可恶!”

“可恨!”

“我可以说粗口吗?”

……

他们的反应,叶君生自是不在意的:人生在世,岂能时刻受人赞誉?

又何必呢?

但求“自在”二字耳。

本心,即自在。

正文 第303章 后招

乡试结果揭晓,中举名单被陈列出来,呈交皇上做最后审批,加盖玉玺朱印。一式数份,然后发放到各大州府去,公之于众,以示荣耀。

快马加鞭,有专人负责传递下去。数天功夫,距离京师较近的几大州府全部知晓了,成为市井坊间的一大焦点话题。他们谈论本州府有几人中举,有什么人本来贫寒拮据,受尽冷嘲热讽,却因为高中而一下子成为高高在上的老爷级人物,自有地方乡绅豪强主动示好,送钱送米送宅子,倘若对方尚未婚娶的,直接还负责送嫁女……

其中对于叶君生考得解元之事,倒不甚惊叹。作为升斗市民,平头百姓,他们如果听到过叶君生的名头,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天下第一才子。既为才子,考取解元,非常合理正常。

当消息风一般传到冀州,传到叶君生的家乡彭城时,却一下子沸腾了。

昔日彭城书痴之名太甚,烂大街,然而不过两三年功夫,书痴开窍,平步青云。若说当那劳什子才子不足以信服的话,这个解元的分量可相当重了。

官本位的世界,在百姓眼中,就算做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官,也比大才子要有分量得多。

于是乎,叶君生家的诸多亲戚,以及邻舍们个个像打了鸡血般,与有荣焉。

“我早就说了,君生这孩子我自幼看着长大,双目如星,眉毛有灵,定非池中之物……”

“那还用说,昔日叶家嫂子生产之际,我可是亲眼见到红光满院,太阳入怀……”

什么荒诞不稽的话都能张口而出。

与叶氏兄妹最亲的伯父叶适,经过长时间的调整休养,身子渐渐有所恢复,只是中风之故,说话卷着,不得利索。当其闻之侄子中举,高中解元时,嘴里“嗬嗬”数声,泪水纵横。

想必他心中,不知多懊悔当初与叶君生兄妹交恶,乃至于沦落到此下场。如今侄子家自是光宗耀祖,只不过他也无颜相认了。

江府,白发苍苍的江知年长长一叹,一丝悔意如草生根,只恨那时候不豁出脸皮去,把孙女嫁给叶君生。

现如今,江静儿倒是传回书信,说已到仙山拜师学艺,求长生道,请勿挂念云云。与书信一起捎回来的,还有数枚丹药。

江知年与江母服食之后,精神倍增,隐隐有蜕化之痕迹。然而时光蹉跎,院落孤寂,江知年宁愿老有所依,享受儿孙福,也不愿看到现在的这个局面。

只是大江东流,红尘滚滚,许多事情时过境迁,再无法挽回。

吃饭的时候,他与江母四目相对,不胜嗟叹。

到时候,叶君生大概会带着叶君眉返回老家祖屋,祭拜父母。届时,彼此还真不知如何相对才好。

……

“滚!”

赵匡启甩手一摔,把正端在手里的一副杯盏狠狠地摔到楚云羽头上。

哐当一响!

楚云羽仰面就倒,只觉得额头处剧痛,伸手一摸,黏糊糊的,却破相流血了。

那杯盏掉在地上,四分五裂,莹莹发着冷幽的光芒——这可是上佳的官窑好瓷器,要卖几十两银子一副。

楚云羽神色惨然:“殿下,此事是老臣办事不力,任凭殿下处置。”

赵匡启面露狰狞:“当初你检阅卷子,说选中之卷找不到叶君生笔迹,如今人家却高中解元,你有何话说?”

“殿下,在礼部我的确很仔细翻阅各份卷子,真没发现叶君生的笔迹……”

赵匡启坐回椅子,冷笑道:“那如何解释?”

楚云羽叹了口气:“依老臣看,想必那贼子计谋多端,狡诈十分,早料有此事,故而在考场答卷时,故意不用本身笔迹,从而达到瞒天过海的目的。”

赵匡启眉毛一挑:“这话倒有些道理,这厮身为书法新秀,会多种笔迹自然毫不出奇。如此说来,非战之罪了?”

楚云羽摇头苦笑:“殿下,老臣有罪呀。三番几次,辜负殿下所托,实在无颜以对……”

说到这里时,跪倒在地,磕头怦然有声,已然老泪纵横。

赵匡启心中郁闷烦躁不已,不过当前用人之际,却不好深究。走下来,把他扶起,柔声道:“楚老不必愧疚自责。”

顿一顿,语气森然:“事情还没完呢,我就不信,他真能翻了天了。”

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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