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分手了……因为你。”连雨馨扭头看着她,唇角弯起,“所以,亲爱的薇薇,现在,你得帮我做两件事情。”
连亦寒卧房的门外,被佣人们挤得水泄不通,管家带头挤在门边,一脸焦虑地不停敲门,“少爷,您出来吧……”
门内毫无人声,只有桌椅倒地、器皿碎裂的声音。
“少爷……”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团混乱,深深吸气,费力挤入人群,“管家,能让我试试么?”
“小姐……”管家微怔,她回以一个浅浅笑容,管家叹息着示意众人退后,“好吧。”
她抬起双手,贴在门板上,轻轻地推了推。
“没用的……少爷好像在门里堵了什么东西。”管家看见她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
她朝管家笑了笑,侧耳贴上门板,门内“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面,骨碌碌地滚动。
她惊了一惊,犹疑着扬高声音,“大哥,我……可以进去么?”说完,又将耳朵贴上门板。
门内一阵静默。
她眨眨眼,故意大声地叹息,“逼我爬窗户……管家叔叔,隔壁房间的钥匙,你有么?”
管家微怔,旋即明白过来她的用意,大声地回答道,“有的,可是小姐,两个阳台相隔足有两米呢。”
“呃……”她想象了一下那个距离,摸了摸手臂上冒起的一颗颗鸡皮疙瘩,“去找个长一点、牢固一点的梯子来。”
房内忽地一阵哗哗的桌椅倒地声,门被“砰”的一声拉开,浑身酒气、满眼血丝的连亦寒出现在门口,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她鼻尖微涩。
她的大哥,即使是这么生气、这么难过的时候,也仍旧在顾虑她的安危。
忍不住上前抱住他的腰身,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对不起。”
连亦寒身躯微僵,而后慢慢放软,任由她抱住自己。
管家挥了挥手,带着一众佣人无声告退。
“我可以理解她要和我分手……”连亦寒哑着声音,“可以理解她想要离开我,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可是,不是司徒清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要订婚……这不是穆颜,不是一贯冷静的她会做的事情……司徒清岚的手上,捏着什么她不得不屈服的东西……”他慢慢地伸手,搂住她,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她是被逼的,被逼的……而我,无能为力。”
只因为,对方是台湾的首富,靠山在勒克莱尔。
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她怔怔地站着,任由连亦寒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肩头。
馨说,第一件事情,让哥哥从房间里出来,她做到了。
第二件事情,去找奎克。
“我会去找奎克。”她在他的耳边,喃喃地开口,“……我会去找奎克。”
连雨馨说,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都喜欢称呼奎克为,“无所不能先生”。
“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是,我们必须赌一赌。”
“这件事情,你没有办法么?”她蜷在书桌对面的沙发里,张大了眼,看着对面的奎克。
奎克有条不紊地在各式文件上签字,头也不抬。
她咬了咬下唇,脑袋里噌噌地往外冒着火。
将签好字的文件合上,摆在一旁,奎克徐徐抬眸,“这件事情,对小姐来说很重要?”
她瞪大了眼,“当然重要!”不然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奎克淡淡一笑,埋首继续研究文件,“政策联姻,是很正常的,我看不出任何需要阻止的理由。”
她被气得一时失控,抄起抱枕就要扔过去,奎克恰好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扁扁嘴,将抱枕重新塞回身后,“我不管什么政策联姻,我只知道,不管是订婚还是结婚,都应该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情。穆颜不喜欢那个恶心家伙,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上流社会有上流社会的规矩。”奎克低下头,“您,应该学着习惯。”
“我习惯不了!”她终于忍不住跳起,“爹地妈咪从小就告诉我,爱情是神圣的!”
奎克身形微僵。
“穆颜喜欢大哥,她是因为我……因为我才和大哥分手的!你叫我怎么看着她和那个恶心家伙订婚?”她吼道,“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那……”奎克道,“你为什么,不找穆颜谈谈?”
她恶狠狠地将怀里抱着的枕头一扔,“谈就谈!”
VIP茶室,她坐在一整块根雕雕成的流云山水前,隔着袅袅白烟和穆颜对望。
奎克一手扶住西装袖口,执壶倾茶。
“好香。”穆颜发现了她的注视,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是极品铁观音吧?”
她怔怔地看着一脸平静的穆颜,忽然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相信哥哥的判断,可是,被逼着和别人订婚的穆颜,应该一脸憔悴不甘的穆颜,依旧是一脸的冷静自持。
“你真的要和司徒清岚订婚?”她忍不住发问。
穆颜微怔,笑了笑,轻轻点头。
“为什么?”她锲而不舍地追问,“你喜欢上他了?”
穆颜失笑,仿佛她问了一个无比荒谬的问题,“真是羡慕你……永远可以这么单纯地过活。”
她皱了皱眉,正要抗议,穆颜又道,“司徒家的商业间谍,从去年就开始渗入穆氏重工,如果我不和他订婚,他会在一个月之内,让我的父母宣告破产。”
她的眼中升腾起怒火,想起看过的无数狗血八点档连续剧,“所以你的父母就逼你和他订婚?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不,这是我自己的决定。”穆颜轻笑着摇头。
她怔住,“为什么?”
穆颜笑着抿了一口茶,瞥了凝神泡茶的奎克一眼,淡笑着道,“在外人看来,我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幸运儿,不用打拼,就有现成的财富可以继承,可是,很多人都忘记了,当我们享受一家企业、甚至是一个财团所带来的生活便利的同时,也代表着,我们要对成千上万将未来押在我们的才能上的员工的后半生负责。你看,权利和义务,永远都是相辅相成的。”
“继承人”这三个字,不是那么好叫的。
“所以,很多时候,就像你的哥哥们那样,即使篮球打得再出色,也不可能真的去当个篮球运动员,即使琴弹得再好,也不能任性地跑去当个音乐家,我们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没有选择未来的自由。”穆颜轻笑着饮尽茶水,“在某些必要的时刻,这些牺牲,将包括我们的婚姻。”
她怔忪抬眼,瞥向奎克。
穆颜将空了的白瓷杯放回根雕茶桌,轻声道,“好好照顾你大哥。”
“穆颜小姐。”奎克端起紫砂茶壶,将空杯轻轻斟满,“如果可以选择,您还想回到连少爷身边吗?”
穆颜嘴角微翘,一脸坦然,“当然。”
这一日的司徒大宅门前,停满各方道贺宾客开来的轿车,两辆黑色轿车就停在门边的角落,她坐在其中一辆车里,一脸紧张地看着不时打开,放车辆进出的正门。
奎克的手背在身后,步伐从容。
身前一步远的距离,司徒主宅的佣仆面无表情地微躬着身子领路,步伐微促,灯火辉煌的长廊尽头,是紧闭的门扉,领路的佣仆对着门边的两个仆人挥了挥手,那两人便伸手拉住冰冷的铜制门环,用力向外拉开,笨拙的门,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门内的人却似有所觉,徐徐回身,花白头发,保养得宜的泛光脸庞,微胖身躯,眸光如利剑,在开门的瞬间,直直地飞射而出。
奎克在门边略略停顿,缓步而入,在大厅中央徐徐立定,头顶,是巨大的水晶吊灯。
“奎克先生。”司徒乔皮笑肉不笑地道,“您是赏光来参加今晚的订婚宴的吗?似乎,来得早了些。”
“取消订婚宴。”奎克沉声道,灰色的眼里,带着傲然眸光。
司徒乔眼角的肌肉隐隐抽动,“你在说笑。”
“我姓勒法夫瑞。”奎克露出淡漠笑容,灰色眼眸覆盖着深沉阴霾,“德?勒法夫瑞。”
在巴黎郊外的黄土地,那座古堡的墙外,奎克饿到昏迷。
醒来的时候,奎克发现自己躺在从来没有见过的华丽房间,手上挂着点滴,床边站着面无表情的佣人。
救了奎克的金发少年问他,“你是谁?”
奎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和政府官员勾结的黑手党,从官方记录上勾去了他的姓名,他失去了国籍,失去了姓名,更何况,告诉了金发少年又如何?四年的流亡生涯,不是没有人试图收留他,改变他的命运,可惜,那些好心人,最后都死在黑手党黑黝黝的枪口下。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金发少年一脸神秘地开口,“说吧,诚实一点,自己告诉我。不然,我一样也可以查到。”
奎克说了。
金发少年却只是对奎克的担忧淡淡一笑,“国籍?我给你。没有姓?那就跟着我姓。你的仇,我帮你报。”
少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周围站着的所有人,揪然变色。
十三岁的奎克,凭借无休止的流浪中学会的经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唯一的条件……”金发少年道,“这辈子,你只能效忠我一个人。”
凡赛?德?勒法夫瑞,奎克这辈子唯一的主人。
☆、35第三十四章
司徒乔背后的白色衬衫现出隐隐湿意,眸底的光彩瞬息万变。
“奎克先生。”司徒乔眯了眯眼,沉声道,“我对一个管家的姓氏,没有什么兴趣。”
奎克昂然而立,灰色瞳孔微微一缩,嘴角浮现一抹冷冷笑容,“安德鲁斯……近来可好?”
司徒乔的表情,瞬间僵凝。
“你的手,伸得太长了些。”奎克冷声道,“你,要小心。”他嘴角噙笑,凝视着司徒乔的双眸,“否则,我不保证,会继续照顾着安德鲁斯的面子。”
说完这番话,奎克侧过身子,便要迈步离去。
“可是您……”司徒乔颤声道,眼底却闪过一抹精光,“您……怎么会……”
奎克顿住脚步,冷冷一笑。
奎克知道司徒乔想问什么,奎克?德?勒法夫瑞,这个姓氏,足以保他一世的荣华富贵,怎么会跑到台湾来,做了一个小小的管家。
奎克偏过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确定,真的想知道?”
一滴冷汗从司徒乔的花白发髻边滑落,在奎克的深沉目光注视下,狠狠地摇了一下头。
奎克的嘴角浮现淡淡笑容,眼角的余光瞥见大厅另外一侧的一扇小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门后的漂亮眼眸发现了奎克的目光,一闪而逝。
“查查前一段时间,鸿禧的股价波动。”奎克眸光深邃,眼角浮现细纹。
空旷大厅,司徒乔喘着气,抬手按住剧痛的心脏,步伐不稳地往后跌倒。
“爷爷!”司徒琳从小门冲出,扶助了他。
“药……”司徒乔艰难地从唇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吞下药丸,司徒乔坐在柔软沙发上,颤抖着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勒法夫瑞……”他哼声道,“他居然,姓勒法夫瑞!”
“爷爷。”司徒琳轻拍着他的胸口,眼眸低垂,“无凭无据地,您怎么就相信他了?”
司徒乔冷冷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和家族有关系的人,不会知道,两个姓氏的区别。”
勒法夫瑞,和德?勒法夫瑞,一字之差,在勒法夫瑞家族内部,却代表完全不同的权限。
而姓这个姓的人,居然跑到台湾这个对于勒法夫瑞家族来说几乎是“鸟不生蛋”的地方屈尊做个小小的管家,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
司徒乔想通了这些,顿时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下一任继承人的人选之一……”他哑声道,“很有可能,在我们这里。”
勒法夫瑞的族长,已经失踪了很多年,这些年,勒法夫瑞家族的所有决策,都抓在尼尔布老爷子和安德鲁斯的手中。
“要告诉安德鲁斯吗?”司徒琳轻声道,脑海里,忽地闪现过一个模糊念头,轻轻拍打着司徒乔心脏处的手,骤然停住!
那个戒指!张雅薇!
“不能说。”司徒乔苦笑着道,“你以为,他为什么敢露面?这件事情,是他们家族内部的派系争斗,我们算什么?消息一旦有泄露的迹象,他想要捏死我们司徒家,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只怕,现在开始,就会有人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可是安德鲁斯先生,不会保护我们的安全吗?”司徒琳垂下眼眸,心思却开始游离。
“一朝天子,一朝臣。”司徒乔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安德鲁斯先生的权利再大,他也不姓德?勒法夫瑞。”
穆颜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发型师将她的乌黑长发松松绾在脑后,点缀上亮闪闪的钻石发饰。
合身的白色绸缎面料,光滑柔软而又服帖地勾勒出她的美好身形,露在外面的双肩,线条简练完美得毫无瑕疵。
镜中的发型师微微一笑,扶正她的脸颊,调整了下耳边的细碎发丝,笑道,“小姐真的好漂亮。”
“谢谢。”穆颜嘴角微翘,轻声道谢,眼底却毫无笑意。
化妆室的门被无声推开,司徒清岚倚着门沿,彬彬有礼地道,“谢谢你们了,不过……能回避一下吗?”
发型师、化妆师,还有数名助理,露出了然笑容,点了点头,鱼贯而出。
穆颜看着镜中,一身白色礼服的司徒清岚,淡淡一笑,撇开目光,拿起桌上的耳环,偏头想要戴上,一只手却轻轻地捏住了她。
“别带这个了。”司徒清岚取走她指间的耳环,将一个白色锦盒放在了梳妆台上,“啪嗒”一声打开,耀眼的光辉让穆颜的瞳孔不自觉地缩了一缩。
盒内的白色绸缎上,是一套首饰。以碎钻镶成的V型项链底端,却是一颗水滴型切割的湛蓝色蓝宝石。与之配对成套的,还有一对水滴形的蓝色耳钉。
穆颜家世不俗,一眼瞥去,目测之下便知道,那颗宝石,大约有三十几克拉。
“这套首饰,叫做‘铿锵玫瑰’,是我母亲的至爱。”司徒清岚拿起一颗耳钉,贴近了她的耳边道,轻轻呵气,嘴角笑容淡淡,“穆颜,就算我手段卑劣,人品卑鄙,至少,我是真心待你。”
穆颜一动不动,微微垂眸,嘴角的笑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门,忽地被推开。
“少爷。”推开门的女佣眼神惊慌,垂首退开。
“清岚。”司徒慕楚闪身出现在门口,眼神阴霾,“订婚宴,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