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若望- 第51部分

她鼻尖微酸，不由自主地将这一幕与英奇重叠。

再然后，是她。

穿着Burberry的经典款格子裙，步伐镇定，笑容淡淡。

“那么你觉得，你父母是因为什么缘故，而没有告诉你他们的实际身家？”教授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不信任你的能力，害怕你变成了只会坐吃山空的纨绔女？”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全场微哗，陈志燚放下手臂，压下所有来不及响起的声浪。

画面开始快速地跳动切换，三个人的面孔不间歇地闪过。与此同时，一直沉寂的礼堂音箱里，响起了一个沧桑的男声。

“你想当学生会主席？”

画面停住，屏幕上的她，微歪着身子坐在红色高背椅里，撩发撑首，回眸微笑，淡淡眼神，却酝酿着无比放肆的威压。

礼堂灯光陡然全暗，一片惊喘声中，陈志燚抬手握住麦克风，俯身贴近，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道，“新一任学生会主席，张雅薇。”

袅袅余音，在庞大的礼堂穹顶下回荡，全场数千人却在同一时刻忘记了呼吸。

圣罗德有个传说，能够当上学生会主席的女子，必属百年难遇的妖孽。而这个传说，之所以被称为传说，是因为圣罗德已有十三年没有出过女主席了。

她也听过这个传说。

“你知道吗？”惊怔良久后，莫名眼神温润地回眸看她，“我忽然间……觉得平衡了许多。”

她笑容微涩，起身拎起裙摆，缓步上台。

直到她站到麦克风前，主席台后的液晶屏幕里的画面，也依旧定格在她面试时的那个笑容。

明晃晃的灯光从头顶照下，台下乌压压的一片，看不真切，她朝陈志燚伸手，讨要新一届学生会干事的名单。

陈志燚背手站在麦克风旁，笑眯眯地道，“你的就任致辞呢？”

“没话讲。”她言简意赅。

“那怎么行？”陈志燚挑眉笑道，“这样不合规矩。”

“现在我是主席，所以我就是规矩。”她回眸，扬眉淡笑，“给我。”

陈志燚笑容诡谲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信封递出。

她打开信封，取出金色卡片摊开，毫不罗嗦地念出，“体育部干事黎宸，文艺部干事兰臻，请上台。”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圣罗德校长文睿却呆在自己的办公室，拿着把放大镜研究外文字典。

“爷爷。”文月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德文书，翻了几页，回头道，“今年你还是不打算管学校的事吗？”

“有学生会在呢，哪里需要我。”文睿头也不抬地道。

文月撇撇唇，“那家伙到底行不行啊？”

文睿从字典里抬起头，淡淡笑道，“人家至少比你行。”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便被“砰”地一声踢开，文月吓了一条，将书抱在胸口，惊喘了一声，待看清来人，又忍不住微笑。

“唔……”文睿抬了抬眼镜，也跟着笑道，“是你啊。”

她站在门口，目光冷冷地道，“我要辞职！”

“辞职？”文睿推了推眼镜，笑道，“孩子，你还不懂吗？我搞了个那么盛大的仪式，就是要让你骑虎难下。”

她一口气哽在胸口，呼吸困难。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有什么不满？”文睿慢悠悠地道，“是不想太辛苦？唔……当主席是累了点，可你是主席，你就是规矩不是吗？觉得辛苦的话，多找些人帮帮你，不就完了？还是……你不满意我让简立文当了副主席，以后你们得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话，文月一个恶狠狠地眼神就杀了过来，抢白道，“她敢！我连未婚夫都让出来了，她还想有什么不满？”

她挑了挑眉，“你和他取消婚约，难道就为了让他当副主席？”

“不然呢？”文月似笑非笑地道，“是为了什么？”

今晚第二次，她被哽住。

“所以啊。”文月绕道书桌前，嘴角微翘，“你啊，好好当你的主席，不然……你欠我的，可更多了。”

她闭了闭眼，抚额道，“文大校长，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上完四年大学？”

“安安静静？”文睿微笑着重复，抬起头道，“孩子啊，今晚的大屏幕上的那个画面，你还记得吧？”

“唔。”

文睿笑瞥了她一眼，叹息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谁，能够在那张椅子上坐出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概。你……让我怎么放过你呢？”

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概？

她坐在沙发椅里，脚尖轻点，转了一个圈，脑海里不停地回放。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看那对爷孙，都是丝毫不讲逻辑的一家亲。

“咦？主席大人，你来得还真早啊。”

陌生的称呼让她微怔，黎宸的脸却已经在她眼前放大，沿袭了贵公子一贯风格的精致五官，没有丝毫正经的笑容，却让她的心头忽暖，想起了久违的另一张面孔。

严少渊。

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就变得亲切，“唔。”

今日是开学后的第一次干事会议，身为主席的她却是第一个赶到的，讲出去都没有面子。

“自我介绍一下。”黎宸却似没有看穿她镇定面庞下的些微尴尬，站在她的身前，笑容满满、风度翩翩地躬身道，“黎宸，黎明的黎，北极星之宸。现年十七岁，身高180，体重62公斤，IQ……和身高一样。”

和身高一样？

她倏然扬眸，“IQ180？”

My　God！传说中的天才！

黎宸淡笑不语，直起身，走到下首坐下。≮我们备用网址：≯

不知何时走进会议室里的明眸少女于此时从档案架前回过身，神情慵懒地笑道，“兰臻，兰花之兰，臻备之臻。现年十六岁，身高165，体重49公斤，IQ……也和身高一样。”

“……”她不由得开始怀疑文大校长是在替孙女报仇。

两个IQ超高的天才。

未满十八岁便通过圣罗德的面试，进入学生会，那么，想必EQ也不会低罢。

越是不凡的人物，便越是孤傲。

兰臻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墙上轻划，一派慵懒地走到黎宸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笑容淡淡地同时回眸看她。

她忽然恍悟，语调轻轻地重复，“北极星之宸，臻备之臻？”

一个高绝，一个周密。

所谓的自我介绍，不过是这两个人的下马威呢。

人渐渐来齐，按照年级身份依序落座，简立文姗姗来迟，一脸镇定地在她的身侧落座，莫名瞧见，笑容温润地抬首道，“副主席好大的架子啊，好在这次会议开完，我就回新加坡实习了。”

“是吗？”简立文掸了掸衣领，翘脚微笑，“可怜您走了之后，辛苦的就剩下我们了。”

坐在最下首的黎宸与兰臻眼眸骤亮。

连雨馨笑容妩媚地倾身，打开桌面上一早准备好的文件，“今天的会议主题，到底是什么？”

黎宸举起手，笑容恶劣地道，“主席大人，干事会议迟到，也没关系么？”

她微怔。

“呀！”还来不及说话，兰臻已惊呼着按下黎宸的手臂，责备道，“阿宸，你怎么可以得罪副主席大人？”

右首的陈志燚撑着下巴，眼带兴味地看向末首的两人。

“啧。”尉临风十指交叠，挡在唇边，眼带笑意地道，“你们两个，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哪里哪里。”黎宸笑道，“我不过……是据理力争罢了。”

简立文扬起唇角，“我认罚就是了。”说完，倾身打开文件，“今天的主题，是中秋节活动的安排。”

坐在莫名身侧的李司棋淡淡扬眉，笑道，“难道你才是学生会主席？”

“……”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扭头看向窗外，文月恰好于会议室窗前经过，大约是刚从旁边的校长室出来，回眸看着她，笑容意味深长。

她无声叹息，心想，难怪女主席们都成了百年难遇的妖孽呢，这个位子，真不是人干的啊。

☆、56第十章

几日后，校刊头条言之凿凿地道，圣罗德学生会高层不合。

圣罗德一贯采取自治，校内事务，上至除终身制教授外的所有员工聘任，下至桌椅板凳文具的采购，全部由学生会统管。所以对于圣罗德的学生来说，学生会高层的不合，代表他们的生活质量将很有可能严重下降。

更何况，校刊甚至翻出了曾经的增刊报道，语意暧昧地将矛盾的源头直指向她。

迅速浏览完新鲜出炉的最新版校刊，她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你在这里啊。”文月不知何时站在大会议室的门口，表情淡淡地道，“不好好呆在主席办公室，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脚尖轻点，转过身子，扬唇淡笑道，“知道么？整幢学生会大楼，除了你爷爷办公室外，这个会议室，是唯一一个没装安全摄像头的地方。”

文月瞥见她手中的校刊，撇了撇唇，“不是我说出去的。”

她扬了扬眉。

“那天我的确是看到你们在争执，可我没这么无聊，跑去告诉校刊记者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情。”

“那就奇怪了。”她笑道，“校刊的记者……是怎么知道的呢？”

以学生会大楼防卫之严密，校刊却连简立文迟到这样的细节都登了出来，既然不可能是通过电脑黑了安全系统，那么就只可能是学生会内部，有人将消（。电子书）息传了出去。可学生会大小成员数百人，一个个排查的话，还不知要忙到猴年马月去。

文月倚在门边，双手环胸道，“你有没有觉得，校刊很喜欢针对你呢。”

“你也这么觉得？”她扬眉淡笑。

从她入学至今，每一期圣罗德校刊上，几乎都少不了她的绯闻八卦，可惜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正面评价。而且按照惯例，新主席就任后的头版头条采访版面，她也没有享受到，反而背了一身分裂学生会高层的肮脏罪名。

“你爷爷……知道校刊的主编是谁吗？”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文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算他知道，也不可能告诉我。”

“唔……”她抚着下巴，笑容妩媚地道，“文月啊，那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要干嘛？”

“三哥，你……还喜欢文月吗？”

琴室里，尉临风十指骤停，弹出一个乱音。

她倚着琴身，眸光澄澈地看向他。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尉临风抬起眼眸，语气平静地道，“出什么事了？”

她垂眸淡笑，“是中秋节的社团晚会，她请我和她一起合奏。她说，曾经，只有你能跟得上她弹琴的节奏，如今她不方便找你，只能勉强拉我这个徒弟去应付了。”

尉临风垂眸，掩去眼底的滟涟波光，“你答应她了？”

“我正想问问你。”她轻声道，“我应该答应她么？”

尉临风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轻轻划过，华丽的滑音震颤着她的心房。她眸光定定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琴音如人品。”尉临风语气淡淡地道，“文月……性子急躁，所以她的琴音也总是比别人快得多。”

中秋节的社团晚会当晚，她和文月两人俱是一身长至脚踝的白纱绸底晚礼服。

两架相对的黑色钢琴，黑色幕布的舞台。

尚真怀抱Tango，站在台下。

一团漆黑当中，微风吹扬起白纱裙摆，站在台上，携手而立、躬身致意的两个人，简直像是并蒂双生的两朵白莲花，清丽出尘得人间难留。

尚真听到四周响起的清晰抽气声，“她们两个……不是不合么？”

拜史无前例的那一次增刊所赐，文月与张雅薇的不合，早已深刻在每个圣罗德学员的心头，所以虽然亲眼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也觉得不过是外交假象。

舞台上的文月和张雅薇却丝毫没有考虑观众们的想法，只是放开了对方的手，分别向两侧走去，动作一致地落座，打开琴盖，双手高悬于黑白琴键上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十指齐齐落下。

琴音点滴响起，如山涧晨露敲打绿叶般，缓慢聚集回旋，而后渐渐加快，形成漩涡。两种琴音陡然分开，漩涡外怒涛汹涌，漩涡里宁静柔软。

海潮袭来，将一切掩盖。

平静海面下，却有隐隐的暗潮汹涌。

不知何时，议论声已渐渐消散。在场的诸人，都是在入学考试时就被筛选过一次艺术素养的人物，又岂会听不出这琴音里的难度？两架钢琴，两个素来不合的人，却能将一曲合奏弹得如此契合。

尚真微笑着闭上眼，舞台上的倩影却停留在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其实张雅薇学琴的时间，真的不长。相比于其他人动不动就是十几年的音乐造诣而言，她的学龄甚至短得有点可笑。可也许正如尉临风所言，琴音如人品。

文月是汹涌海潮，她却是漩涡里巍然不动的那一丝宁静柔软。

“我说过的吧？”

一曲毕，文月将她扯入后台。

“只有你能配合我的节奏了。”文月叹息道，“除了你家三哥，其他人啊，我一弹到兴奋处，他们的琴音就都乱了。”

她淡笑不语，抬头正瞥见两张熟悉面孔。

“你们弹得真好。”程以瞳掀帘而入，亭亭立定，方才笑道。

尚真跟在程以瞳的身后走入，怀抱Tango，不时地伸手轻抚，眼眸别有深意地瞥向文月的脸庞，“改天有机会，也让我试试，如何？”

文月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他，“你是谁？”

尚真扬眉，却依旧好脾气地笑，“圣罗德现任击剑社社长。”

“击剑社社长？”文月闻言却更加皱眉，转头看向她道，“你家二哥呢？”

她噗哧一笑，故作严肃地叹息，“我家二哥不涉江湖久矣，所以如今，什么跳梁小丑都跑出来了。”

尚真眉梢微挑，“……跳梁小丑？”

程以瞳忍不住笑道，“你们说话可真毒，浩学长不是毕业了么？”

她和文月对望了一眼，忍不住齐齐叹息，“以瞳，你可真善良。”

摆明了是要整治尚真了，还帮他解围？

“话说回来……”程以瞳笑眯眯地打量着她和文月，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培养出这么好的默契的啊？”

晚会散场后，尚真坚持送她回家。

“你男朋友呢？”

“唔？”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回道，“你说莫名？”

尚真一边开着车，撑着头，眼带笑意地回眸瞥了她一眼，“难道你有很多个男朋友？”

“他回新加坡实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