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尔茨此刻的脸色也很难看,却不得不在众人面前强颜欢笑,“这是我的错,我太相信米勒,没料到他居然胆敢修改公司的财政报表。只是西勒斯,您说的这个10个百分点的水分,是不是也太激进了一点?”
“激进?你说我激进?”西勒斯冷笑,“在座的有谁不知道,除了你舒尔茨,我就是整个汉密尔顿家族里最保守的人了。就这样您还要指责我激进?难道您要让整个家族都配合您的保守?这八年来您为汉密尔顿带来了什么?是更大的人脉还是更多的利润?是更多的人才还是更高的地位?除了以局部利益为代价换来的与勒法夫瑞的全方位合作,您这八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有人补充,“当初那个合作案,牵头的也是我们的米尔斯。”
“而您,”西勒斯挟带着满腔怒火指向米勒,“您亲手培养出来的财务总监,居然胆敢修改公司报表?!”
“一个小小的财务总监而已。”有人道,“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话点醒了众人。财务总监当然不是一个小职位,否则舒尔茨也不必亲自培养嫡系,只是庞大的汉密尔顿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叛徒了,一时间众人都没往那方面想。有脑子的人在背叛汉密尔顿之前,都会先掂量掂量。
“米勒!”长老们转而审问第一污点证人,拍桌道,“是谁指使你的?”
凯拉?米勒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嘴唇抿得死紧。
舒尔茨心下一片冰凉。
“先生。”秘书挂断电话,凑到舒尔茨耳边,“打电话确认过了,米勒先生的行踪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和家人的私人账户上也没有什么不明的资金流动。”
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嫡系,最信任的人,居然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选择了背叛。而对方做得是如此的漂亮,连一点让他反击的破绽都没有留下。
“米勒。”感觉到一张无形大网正从头顶罩下,舒尔茨的语气有点虚弱,“到底是谁?他们许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甚至不惜背叛我?”
凯拉?米勒霎时睁大了眼。
“先生……”他仰起头,脸色灰白,“您……”
米勒欲言又止,会议厅里一下子安静得连落针都清晰可闻。
“莫非……”米尔斯把玩着手上的纸飞机,眼神似笑非笑地瞥向舒尔茨,“你篡改报表,是你的主子、我们的族长大人下的命令?”
这下子,就连舒尔茨也不得不拍案而起。
“米尔斯!说话小心些!”舒尔茨指向米勒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米勒!你说!”
米勒昂着头,眼神绝望,“舒尔茨先生,您让我说什么?我、我只是,不想死而已。您说过会保我平安的;为什么现在又……”
长老们哗然。
舒尔茨脑袋一涨,终于明白心底的不安感从何而来,这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原来是专为他量身订制。
“身为族长,不喜外交,又无识人用人之能,除了带着家族走下坡路,您还能做什么?”米尔斯?汉密尔顿缓缓站起身,眼神犀利,“舒尔茨表哥,您不觉得,您应该回澳大利亚好好地休息一下么?”
大势已去。
舒尔茨愣愣迈下台阶,走过自己这位惊才绝艳的表弟身边,脚步略停,“是你?”
纸飞机在指间翻飞,米尔斯淡笑垂眸。
站在半圆形高台上,米尔斯低头吹了一口气,白色机翼乘风滑翔,飞跃众人的头顶,划破长空,也穿越漫长的时间之河。
八年隐忍,只为今朝致命一击。
汉密尔顿第十九任族长,米尔斯?汉密尔顿,时年二十七岁。
同年夏,十九岁的张雅薇于台湾,放弃勒法夫瑞家族第一继承权。
作者有话要说: 》_《
这是最终版。
☆、77第一章 葬礼
黑色的房车平稳行驶在横贯布涅罗森林的小道;树木郁郁葱葱,遮蔽了蓝天。
森林小路的尽头;是亘古的灰色城堡。城堡的门前站着一名侍从,车子还未抵达门前,他已躬身退了几步;绕道车旁恭敬等候。
“Mademoiselle。”
从车上下来的女子抬头望了望天。
刚要直起背的侍从看见跟着冒出来的人影;忙又弯下腰;“西蒙少爷。奎克先生。”
“唔。”西蒙漫应了一声,“老爷子在哪?”
“在凡赛少爷房里。”
高跟鞋踏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穿过门房,仆从们早已牵着马在堡内等候,一行人跨步上马;甩开缰绳,朝主堡的方向奔去。
站在阳台上的杰尼斯认出策马狂奔的白衣少女,忙挑开帘子,转身进了卧室。
“老爷子,Mademoiselle回来了。”
壁炉前有个魁梧身影负手而立。
尼尔?德?勒法夫瑞,勒法夫瑞家族现任族长,年近古稀的他头发早已斑白,身姿却一如年轻时挺拔硬朗。
“……老爷子。”杰尼斯等不到回应,弱弱地又提醒了一声。
尼尔微抬起头,凝神看向儿子的画像。
自从凡赛离开巴黎,壁炉里的柴火就再也没有点燃,墙上挂着的油画,是画家在凡赛还没有遇到那个女人之前画下的,他的眼神和笑容,带着勒法夫瑞家族俯瞰苍生的无畏,一直停留在最青春肆意的当年。
“带她过来。”老爷子淡声道,“我要见她。”
人很快就带了过来。
她站在门边,眸光低垂,神情有些微怯。
尼尔端详着她的五官,须臾后便不得不移开目光。
想起那个这辈子最讨厌的东方女人,尼尔的胸腔中一下子溢满怒火。他不得不断的提醒自己她是凡赛的女儿,这才能勉强忍住亲手掐死她的冲动。
“为什么不肯回来?”老爷子的语气有点低沉。
“我……”她呐呐地开口,双睫轻颤。
张雅薇用眼角余光瞥见壁炉上方的油画,神色不由得巨震。她惊疑不定的眼神在尼尔与肖像画间徘徊,想问,却问不出口。
那画像里画的是谁?父亲?还是……?
“那是凡赛,这里,是凡赛的房间。”
强忍着不耐解释完毕,尼尔低头看向架在壁炉边的低音大提琴,这把琴已经有些年岁,被老爷子握在手中的琴头曲线圆润古朴,略显笨拙。
这是凡赛年少时最爱的乐器,因为婚事而被禁足时,唯一带在身边的东西。
想起往事,尼尔脸上的笑容里写满了讽刺。
一屋子的仆从噤若寒蝉。
“听说我的儿子,是死于空难?”
杰尼斯刚想要开口,就被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
她轻轻颌首。
“什么时候?”
“……八年前。”
“那么,知道身世后为什么不回来?”尼尔蓦然转头道,“不想?还是不敢?”
她紧咬住下唇。
凡赛的房间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书柜顶层的工具书保留着刻意的散乱,桌上摊开的经济学著作被翻到固定的页数,夹在其间用作书签的红色丝带因为常日暴露在空气中,已有些微的褪色。
一切如旧。
“为了隐瞒住你的身份,杰尼斯甚至不敢替我的儿子,堂堂勒法夫瑞家族的族长立一块墓碑。”尼尔的眼眸中有泪光莹然,“而你,居然真的狠得下心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杰尼斯面色微变,“老爷子。”
她倏然抬起头,目光在他和杰尼斯的脸上打转,两人的神色确认了心中所想,她的脸色白了几白,转身退出房门。
杰尼斯躬身向尼尔告了个罪,快步追了出去。
“Mademoiselle……”他气喘吁吁地在走廊上赶上她,硬抓住手臂,逼她停下脚步,“这是凡赛少爷的意思!”
“你居然骗我……你们居然骗我!”她猛的推了杰尼斯一把,“你不是告诉我说,他和母亲已经合葬在家族墓地里了吗?不是吗?!”
她甩开奎克的手,一个人沿着伯利斯堡迷宫一般的长廊开始狂奔。
“Mademoiselle……”
奎克扯住杰尼斯的手臂,“让她去吧。”
她跑了很久。
脑袋乱哄哄的,胸腔里有火焰在燃烧,心底却仍是一片冰凉。
到最后实在没有了力气,她只能拖着棉花般轻飘的两条腿,沿着走廊乱闯。
一扇门不经意地打开,戴着无框眼镜的金发中年男子从门后走出,刚刚结束通话的他摘下蓝牙耳机,注意到她一脸呆滞的表情,忍不住低头淡笑。
她眨了眨眼。
那是多么熟悉的一张脸。
浓密双眉,高挺鼻梁,湛蓝双眼,眸光深邃,轮廓分明的唇角带着一丝冷漠疏离的优雅高贵。虽然阔别许多年,但是如果父亲还活着,想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没见过你。”岁月在莱伊?德?勒法夫瑞的眼角留下淡淡的鱼尾纹,“你是谁?”
她怔怔地盯着他的脸,言语不能。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易懂,莱伊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恍然。
双方都没有料到,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
葬礼前夜,大雨滂沱。
座落在巴黎郊外的家族墓园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因为一直有人照料,所以并不见破败,而墓园四周的树木是当年第一任族长带人种下的,历经百年,如今早已(。电子书)郁郁苍苍。因为大雨,尘土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每一片叶子都绿到发亮。
虽然是一场迟到了八年的葬礼,又是以一把古董大提琴代替入葬,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勒法夫瑞前任族长的葬礼,仍意味着许多东西。
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轿车通过墓园门口的严苛安检,停在坡下。
“老爷子。”卡萨上前来报,“伊斯托弗?罗斯柴尔德先生到了。”
尼尔回身瞥了她一眼。
她仍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郊外的温度有些凉,她的肩膀上披着西蒙的外套,奎克站在身后,替西蒙和她撑伞。
尼尔收回目光,倏忽间,伊斯托弗已沿着台阶走到近前。老爷子皱了皱眉,小跨了两步迎上前去,“伊斯托弗。”
“尼尔。”伊斯托弗明显带有南美血统,皮肤有些黝黑,他转头打量了下四周,整了整塞在白西装领口处的那条鲜艳格纹丝巾,“我是不是来得有些早?”
尼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握住伊斯托弗的手,介绍起身后的几个人来,“莱伊;我的孙子奥斯顿;克劳伦斯,我们家族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
几人向伊斯托弗点头致意,神色淡定地对他那身不合时宜的白西装视而不见。身为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族长,虽然因为血统不纯的缘故在上流社会连带整个家族都遭到鄙视,但单论财力,除了勒法夫瑞与汉密尔顿,没有哪个自诩高贵的家族敢挺直脊梁藐视罗斯柴尔德。所以即使众人都在疯传伊斯托弗是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疯子,但只要他一出现在公众场合,所有人仍是一派恭敬地笑脸相迎。
而站在克劳伦斯身后的她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她的身形刚晃了两晃,西蒙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伊斯托弗显然早就在注意她,见状乘机问道,“这位是?”
站在伊斯托弗身边的几人见老爷子的表情明显有些阴沉,都不敢作答。
“尼尔?”
“……是凡赛的女儿。”
“唔。”伊斯托弗恍然,“那么,Mademoiselle身边的这位又是?”
“西蒙?塔伦斯。”西蒙自我介绍。
恰逢此时,伞檐微抬,奎克从西蒙的身后露出半张脸来。
伊斯托弗忍不住笑道,“想来,除了我们的Mademoiselle,也没有谁能让奎克大总管亲自打伞了。”
“您缪赞了,伊斯托弗先生。”奎克的语气淡淡,其他人的脸色却变了几变。
是的,即使凡赛已死,老爷子不待见,伊蒂斯?德?勒法夫瑞在家族里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可在外面,对于手上握有奎克这张王牌的勒法夫瑞家族的大小姐,仍有许多人,愿意给她几分薄面。
似乎是对她优雅娴静的气质感到满意,伊斯托弗扭头对尼尔道,“凡赛曾经答应过我,要把女儿许配给我们罗斯柴尔德家族。不知道老爷子想什么时候跟我们完婚呢?”
尼尔闻言,额头的青筋都被气得跳了两跳。
拿死无对证之人的口头承诺作名号,伊斯托弗果然不愧其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称号,思维之跳跃无人能及。
“她还小,结婚这种事情,过两年再说。”就算再生气,尼尔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这个老疯子,“再说了,她毕竟是凡赛的女儿,我听说你们罗斯柴尔德最近也在为了继承人的事情头疼,您想让谁娶她呢?”
“唔……”伊斯托弗一边跟着老爷子的步伐越走越远,一边笑道,“您想给她找个继承人女婿?这事可有点意思了……”
“婚约?”眼看着两人走远,留在原地的西蒙扶着伊蒂斯的手,口气不善,“奎克,真的有这回事吗?”
“凡赛少爷不是这样的人。”奎克道。
雨仍然在下。
“我今天早上……”她死咬住下唇,感觉头越来越晕,“就喝了一杯咖啡……”
“Mademoiselle!”奎克惊道。
她晕了过去,西蒙接住她软倒的身躯,不由得抬头看向老爷子离去的方向。
她再度醒来时,葬礼早已经结束。
西蒙将她打横放在加长型房车的后座,和奎克两个人坐在旁边一直守到她醒来,车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过,参加完葬礼的人们早已陆陆续续离开,偌大的一整座墓园,只剩下他们这一辆车。
“咖啡里放了安眠药。”西蒙垂眸盯住脚尖,没有直视她的目光,“老爷子……是不想让你参加葬礼。”
“为什么?”她流着眼泪问,“他是我的父亲,难道我连参加葬礼的资格都没有吗?”
“Mademoiselle……”奎克欲言又止地想要劝慰,却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我想回去看看。”她坐起身。
奎克跟着推门下车,撑伞跟在她的身后。西蒙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任由细密的雨丝飘入车厢内,眼神有些惆怅。
张峰远站在黑色大理石墓碑前,手里杵着拐杖。
墓碑上只刻了一个名字,勒法夫瑞第二十七任族长,凡赛?德?勒法夫瑞。
张峰远是美国土生土长的华裔,四十年前从父辈手中接下了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州级连锁的食品加工企业,四十年过去,当初的那家食品加工企业摇身一变,变成在无数知名企业幕后控股的Hanch财团。
以黄种人的脸孔在白宫登堂入室,无数人羡慕张峰远的运气,唯独站在墓碑前的这一刻,是他无法向任何人言说的悲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