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黄种人的脸孔在白宫登堂入室,无数人羡慕张峰远的运气,唯独站在墓碑前的这一刻,是他无法向任何人言说的悲痛。
以白发人送黑发人,Hanch财团,至今后继无人。
那么辛苦的打拼,到底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张峰远收拾起所有的悲伤表情,缓缓回过头。
“奎克?”来人出乎他的意料,伞下女孩的熟悉五官更是让张峰远心头一震,“她是?”
“她是索菲夫人的女儿。”奎克躬身致意,“很抱歉,为了Mademoiselle的安全着想,我们一直没有办法通知您她的存在。”
“没关系。”张峰远激动不已,撑着伞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迈下台阶,“没关系,我了解,我都了解……”
“Mademoiselle,他是……”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根本没听清奎克说了些什么。
应该觉得陌生的,毕竟是从来也没有见过面的亲人。他伸出手来的时候,她甚至想要躲,可是他眼里的泪光和那种害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神色,让她根本狠不下心来躲避这个拥抱。
“好孩子。”他抱着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居然,你,我居然……”
是的,她是他的外孙女,他居然还有个外孙女。
就像这些日子的忙乱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告诉她,她还有个远在美国的外公一样,相比于庞大的勒法夫瑞家族,没有人会记得要通知一下相比之下渺小得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Hanch财团董事长,他其实还有一个继承人——即使这个Hanch财团在美国本土,也是呼风唤雨的一方土豪。
“薇薇?”激动过后,张峰远搂住她的肩,“你叫张雅薇?”
“嗯。”她点点头。
“我就知道。”张峰远含泪笑道,“这是我取的名字,婳仪跟着凡赛私奔之前,让我取的名字。”
她一下子觉得心酸。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说她可能会回不来。”张峰远的声音渐低,“可能而已。我没想到……她真的会回不来。”
她低下头。
张峰远的伞滚落在众人的脚边,他空着的那只手此刻垂放在身侧,她犹豫了一下,缓缓伸过手臂,握住了他的手。
“您是来参加葬礼的吗?”
“葬礼?”张峰远忍不住呵笑,眼角泛着泪光。
雨势已经渐小,奎克站在两人的身边,安静得没有丝毫存在感,唯独两人头顶的那把黑色雨伞,一直稳稳地撑出一片干净的天空。
“二十几年了,我一直没有忘记过尼尔当年对我所说过的话。他说,就算是耗到死,他也不可能接受你母亲。”张峰远口气平平,言语里的哀恸却无法形容,“我没有被邀请参加葬礼,因为墓碑上,根本就没有刻上你母亲的名字。”
张雅薇倏然抬眸。
她放开他的手,快步迈上台阶,定神看向墓碑。
看起来极气派的黑色大理石两边雕刻着常青藤的图案,以交错的权杖象征族长身份的图徽与两条常青藤相和,将墓碑分成不等的上下两块,上面刻着墓主的名字及生卒年月,下面刻着墓志铭。
凡赛?德?勒法夫瑞。
父亲的名字,孤零零地呆在上方。
张雅薇伸手扶住冰冷的墓碑,气极反笑。
爷爷,您就这么恨我们吗?恨到宁肯往我的咖啡里下安眠药,也不愿让我出席葬礼;恨到人都死了,也不愿意让我的父母以夫妻的名义合葬?
“尼尔曾经问过我后不后悔,我告诉他,只要女儿幸福,我没什么可后悔的。”张峰远神色黯淡,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可是现在,我觉得很后悔。薇薇,跟我回美国吧,虽然Hanch财团不如勒法夫瑞,但至少,它会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你会过得比这里幸福。”
幸福?
她无力地蹲□躯。
是呀,如果她跟他走,她当然会成为Hanch财团的唯一继承人,会有一个无比疼爱自己的亲人,也可以和心爱的人立刻结婚,当然会比现在幸福。
可是……
她想起初恋,辛野。
如果当初辛野没有选择替母亲复仇,她和他根本不会分手,他们会结婚,生子,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可是辛野选择了另一条路。
于是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重逢时,他已换了身份姓名,变成另外一个人。
说没有恨过他,那是假的。
可是她无数次地扪心自问,同样的情形,她没办法保证自己不做同样的选择。辛野的母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她的母亲也只剩下她一个女儿,如果连她们唯一的孩子都放弃了,那么,还有谁能为她们复仇?还有谁来替她们拿回应属于她们的东西?
张雅薇从未像此刻这样理解过辛野的选择。
其实她很想跟外公走,很想立刻飞奔回台湾,和尉临风一起牵手看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心底却知道,不可能。
回程的路上,她格外的沉默。
“Mademoiselle。”奎克以为她还在惦记刚才的事情,“老爷子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你走的。”
“我知道。”她说。
一路上,她都在偏着头看向窗外,神色很是平静。
“我没有打算走。”
“走?”正在闭目养神的西蒙终于注意到两人的低声对话,挑眉道,“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她轻声道,“在把母亲的名字刻上那块墓碑之前,我哪里也不会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就是个修文狂……
☆、78第二章 谋杀
张雅薇住在东堡。
在勒法夫瑞家族;所有冠姓德?勒法夫瑞的家族菁英都住在主堡的西侧,只除了她。
“老爷子也太过分了;再怎么说,您也是凡赛少爷的女儿。”
许嫂正在更衣室里替她挑选衣物,因为她不太喜欢毫无**的生活;所以只要她呆在卧室里;一般都只留许嫂一个人侍候;结果没想到太过私密的空间,却也造成了许嫂一个人在她面前时就喋喋不休;对老爷子指手画脚的胆量。
“在咖啡里放安眠药;不让您参加葬礼就算了,还让Mademoiselle您住东堡!”许嫂义愤填膺。
“是我自己放弃继承权的。”她笑着提醒。
是的,有资格住在西堡的人;都是在家族里掌握实权、或者拥有继承权的人。
许嫂一滞,“Mademoiselle。”
“唔?”
“家族里传言,老爷子其实很早之前就属意莱伊少爷的儿子奥斯顿做自己的继承人,可是这几年来克劳伦斯先生表现得太过耀眼,很有些后来居上的意味,奥斯顿呢,虽然才华出众,但年龄总有些偏小。族里现在也分成两派,以班克蒂尼为首的保守派支持奥斯顿,以康德拉为首的激进派支持克劳伦斯,两派人马实力相当也互不相让,所以老爷子现在也有些举棋不定。”许嫂道,“既然您在族内没有自己的势力,为何不选一方依附,在家族议会站稳脚跟后,再伺机而起?”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这么做。”
许嫂从更衣室里走出,将一套首饰和披肩鞋帽等配饰放在梳妆台边,走到张雅薇身后,替她整理长发。
“为什么不能?”许嫂道,“汉密尔顿家的小米尔斯,咱们家的克劳伦斯,最初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
“我的情况和他们不同。我毕竟不是在伯利斯堡长大的,除了‘凡赛的女儿’这一层关系,对于其他族人来说,我就是一个外人。如果现在我选择依附别人,那么将来,就再也没有人会看得起我了。”
许嫂点了点头,笑道,“我好像出了个馊主意。”
“没关系。”她望向镜中的自己,“家族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一年一度的家族会议,是所有族人都会参加的盛会。他们会在这一日对家族一年来遭遇到的所有问题进行讨论,而勒法夫瑞家族也会在这一日忘却两种姓氏之间的分水岭,以纯粹的人数多寡来决定胜负。
但是,只有这一日,只有这24小时。
刚刚回到家族的张雅薇只能敬陪末座,拿着分发到手的资料低头研究。奎克更是理所当然的放弃了大好的前排座位,挤在最后一排陪她,不时的替她低声讲解。
坐在张雅薇身边的一个族人也有些百无聊赖,眼神一直在她和奎克身上打转。
张雅薇一直在低头研究年度报表,会议厅前方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渐渐吵得她分散了注意力。
她抬起头,看见几个人正站在主席台上辩论,语速快到完全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他们在吵什么?”
“家族在以巴边境的军火销售渠道出了问题。”被问到的族人笑着答道,“本来已经谈成了,但汉密尔顿那边好像横插了一杠子。”
“以巴边境?”她低头翻阅资料,“那是属于……”
“中东。”奎克道。
“别翻了,资料里没有。”那名族人续道,“勒法夫瑞、汉密尔顿、罗斯柴尔德,三大家族都想在中东设立分部,但谁都没有成功过。那里现在就是标准的三不管地带,像这样互相拆台的龌龊,每年都要闹上几回。”
翻资料的手停在半空,张雅薇怔怔地道,“中东没有分部?”她还以为勒法夫瑞的足迹早已遍布五大洲七大洋,360度全球无死角。
“三大家族和中东那边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奎克解释道。
“奎克”她的眼神渐渐点亮,“如果我们能够在中东成功设立一个分部……”
奎克微微顿首。
每晚在西堡三楼主厅进行的晚餐约会,张雅薇都会和尼尔、莱伊,还有奥斯顿同桌用餐。据说总是缺席的还有个贝纳尔?德?勒法夫瑞,莱伊的妻子,也是大总管卡萨的独生女,因为太得老爷子的喜欢,所以总是在地球的各个角落奔波。
张雅薇很同情她。
可是更同情在长达数小时的晚餐时间里,除了活人的呼吸声响,只能听见刀叉磕碰的清脆声响的自己。
他们从不与她交谈,她在场时,他们甚至不愿意互相交谈。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她不在场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
“爷爷。”这一晚,她终于决定打破沉默,“我想去一趟中东。”
晚餐已进行到尾声,佣人们刚端上甜点,老爷子手里正端着杯上好的红酒轻酌慢饮,表情很惬意,显然心情正佳。
“中东?”奥斯顿笑出声来,“表姐,您可真有创意。您去那里做什么?”
“三大家族在中东都没有分部。”莱伊刚刚拿起小勺,漫不经心地望了她一眼,“Mademoiselle是想去开荒?”
尼尔这才睁眼。
“中东?”老爷子瞥了她一眼,表情冷漠,“难怪伊斯托弗会喜欢你,原来你和他一样会发疯。”
晚宴不欢而散。
不过不欢而散的人貌似只有她,同桌共食的其他三人完全将她的话当成了笑谈。张雅薇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很久,才回到东堡的房间。而回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指挥许嫂帮她收拾行装。
“老爷子同意你去了?”许嫂很惊讶。
“没有。”
“没有?!”许嫂更惊讶了。
伯利斯堡的庭训很严,许嫂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所以就算再不满,她也不可能对Mademoiselle的命令听而不闻,于是借着打包行李的名头,许嫂退出门去,直奔西蒙住处。
三分钟后,西蒙破门而入。
“你发疯了?去中东?你知不知道中东是什么样的地方?!”
“我知道。”
“知道你还去?”西蒙怒吼,“你不要命了?!”
“西蒙。”她坐在床榻上昂着头,一脸感激的道,“你这么关心我,我好感动。”
“你……”西蒙整个噎住,半晌才找回语言,“谁关心你,我只是,在,在阻止你做傻事。”
“可是我必须去。”
“什么必须?哪来的必须?”西蒙又火了,“你TMD不去会死啊?”
“会。”她笑容灿烂的道,“不去的话,我真的会死。”
西蒙愤怒地瞪着她,她眼神毫不示弱地回望,西蒙气到恨不得掐死她,可在她床前绕了四五圈之后也没有找到让她改变主意的方法,只能恨恨地摔门而去。
西蒙一走,她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
她本来应该高兴的,在这座早已失却了人情味的伯利斯堡内,还有人真正关心她的死活。可惜,西蒙?塔伦斯只是在这座城堡暂住的客人。奎克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比起将来无依无靠时死在叔叔的手上,她宁肯自己选择死法。
“我会替您安排几个人手。”奎克不知何时进的房间,“中东那边分成了好几个阵营,确实有很多地方都不太安全,多带几个人过去,以防万一吧。”
“嗯。”她点点头,“那你呢?”
“我会跟Mademoiselle您一起过去。”奎克道,“但是到了那边,恐怕我们就得分头行动了。”
张雅薇走得很顺利。
老爷子虽然事先反对,但也许是因为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的缘故,居然也没有派人阻拦。奎克连着几天在伯利斯堡内外抽调人手安排行程,动静也算不小,却硬是没有半个人多嘴询问。
张雅薇走出房门的时候觉得自己会被堵在门口,可是没有。
走出城堡的时候觉得自己会被堵在路口,可是也没有。
走进机场的时候觉得自己会被堵在登机口,可惜也没有。
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在老爷子的眼中就是一个透明的人,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透明人。
一年之后。
华尔街金融报新鲜出炉,本年度投资公司的排名重新大洗牌,投资收益率最高的华西基金比排名第二的投行不可思议的高出了13个百分点,负责主导其数个大型基金运营的投资经理泽维尔?尉一时间成为华尔街风头最劲的年度金融人物。
名不见经传的华西基金一下子跃升成为投行常客的心头好,门庭若市。
华尔街所有的猎头公司都在一个月之内收到了消息,纷纷有所行动。因为竞争者众,摩根、高盛以及洛克菲勒财团对他开出的猎头赏金一路从10万美金飙升至1亿,令所有人跌破眼镜。
当赏金飙升至1亿时,猎头公司忽然发现,他们纷纷和这位泽维尔先生失去了联系。
他失踪了。
而与此同时,在地球另外一端的中东,巴勒斯坦与以色列交境处的一个边陲小镇,蒙面的阿拉伯女子正沿着街道边缘,缓慢穿行。
她的背有些微偻,黑色眼眸谨慎的低垂着,那袭朴素的黑色长袍在街道上随处可见。
这一天是附近几个小镇的交易日,几个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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