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展府的那场火与我无关。你不如反省下到底把吴越当成什么,他连想要认祖归宗都不行,你娘在世时他甚至都不能路过展府,即使后来住进了展府,地位却连展越蒙都不如。你可以如此重用展越蒙,却一直闲置着他,难道就从来想过他的感受吗?”
“这话是他跟你说的?”越浩挑眉,有些哭笑不得,“那又如何,我是个商人,自然是唯才是举而非唯亲是举。”
“你倒还真个刚正不阿的商人,可惜太多真相没能看清。所有人都以为吴越是在帮我办事,事实上是我始终在配合他而已。他或许以为我跟你只是生意之争,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和夏影的事告诉了他,眼下看来……呵,我也不过是被他牺牲的棋子而已。有人偏偏还甘愿做他的刀,来为他铲除异己。”
“你可能搞错了,我对你和他之间的事没有兴趣,只是因为你负了夏影。”就因为这个该死的负了夏影,害他和某人错过了三年,就这个理由足够让他们成为敌人了。
徐瓷咬了咬唇,知道劝他收手是不可能了,只好苦笑着起身,环顾了圈四周后,哼笑了声:“那个弹琵琶的丫头在门外徘徊了很久,怕是在等你吧。展当家倒是艳福不浅,不知还记不记得方明婕?被你逐出展府后,吴越领她在我府上暂住了段时日,听说我要来长安,她也跟了来,说起来那也是个姿色不差的女人,独守空闺那么久还真是可惜了,展当家之前将她藏得真好。展夫人既然小产了,那有件事兴许对你来说会是个好消息,方明婕有喜了。”
忽地,正厅里静了,只听闻花园里时不时传来两声鸟鸣,一切就像冻结住了一样。
良久之后,展越浩的怒吼声突然传出。
“你当我给你养孩子养上瘾了是不是?!”
最近长安百姓途径杨御史府邸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窃窃私语。渐渐地,在民间就有了一种比较诡异的说法,据说是杨御史躺棺材去了,起因是他门楣上那副酷似遗像的画……
直到今日,风和日丽,正逢大年初一,杨御史携一女子惊现长安市集。
谣言终于被打破。
“我就跟你说不要那么张扬,哈哈……好好笑,躺……躺棺材……哈哈哈。”听了一路的闲言碎语,夕蕴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
虽然她也觉得帮杨钊画得那副画,可以堪称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巅峰之作,但是通常可以一画换千金的人,都会比较低调。
“你笑得那么欢快,是很希望我去躺棺材吗?我要是真躺了,那展越浩忙的时候,恐怕你就找不到人陪你逛长安了。”
“你们长安真的很热闹耶,连卖猪肉的都这么有范儿,居然都不穿屠夫装。”
听闻这话,杨钊皱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哦,那是因为他卖得是牛肉。”
“……你这人好无聊,我和越浩明天就要走了,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无知欲吗?”
“如果是其他欲望的话,我可能会比较有兴趣满足你。无知欲……那可能只有展越浩能配合了。”
“越浩哦……都不知道他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天天一大早就出门,大半夜才回来,好奇怪,生意上的事不是都已经忙完了吗……”
“喂,小如意。”就在夕蕴自言自语盘算的时候,杨钊忽然唤了她一声。
“嗳?”
“如果你发现他在偷腥会怎样?”他问得很认真。
她却回得很假惺惺,“哭啊闹啊玩上吊啊。”
在夕蕴的理解中,这是正常女人受伤后必会做的事,她觉得自己偶尔也能正常下。
“哦,不会想休了他,然后跟我双宿双飞吗?”
“不会啊……”那比上吊成本还高吧。
杨钊点头,若有所思了会,“嗯,那我们回府吧,快要下雨了,你身子才刚好不太适合淋雨。”
“哪会啊,太阳那么大。”
“是吗?人太多了,我讨厌人挤人。”这次,他边说边拉起夕蕴往回走。
“你的喜好关我什么事,我来长安那么久第一次逛市集啊。”
“关键是人多了,偷银子的也就更容易得手了。我是想,万一你的银子被偷了,应该会很心疼……”
“我们回府吧,肯定快要下雨了。”
在杨钊使出杀手锏后,夕蕴很不争气地妥协了。可惜,他们才往回走了两步,杨钊都还来得及放下悬着的心,身后突然有匹马惊了,疯狂地在人群中狂奔。那是匹通体枣红色的马,很漂亮,一看就是上品,定能值个好价钱,让夕蕴忍不住看痴了,感慨道:“好俊的马……”
“俊也一样会踩死你!”杨钊无奈地低吼了声,顺手将她拉进怀中,退到一旁。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闲情去关心这匹朝她冲来的马俊不俊。
姿态有些暧昧,造成这种暧昧姿态的原因很庸俗,有匹马好像就快要把她踩在脚底了,杨钊好心地救了她,所以她倒在了他的怀里,好近好近的距离,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还有身上那股形容不清的淡淡香气。
“嗯……”夕蕴皱了皱眉,有些不舒服地哼了声。她还是比较喜欢越浩身上的味道,是她最爱的铜臭味。
杨钊回过神,垂眸看了她眼,倒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她。因为她无意识地轻哼声,他的思维空白了许久,喉头滚动了下,像个孩子般有些无措地低喊:“你干吗要在我怀里呻吟!”
“越浩……”
“我是杨钊!”这次杨钊不再无措了,也不再低喊了,他吼得很响,那声音几乎惊动了整条街,比刚才呼啸而过的那匹马更震撼。
“我当然知道你是杨钊!我是说,我看见展越浩了!”夕蕴也火了,吼得比他更有气势。
完全是被眼前的那一幕激火的,她以为这个男人忙所以才没空陪她,事实证明,这个该死的确定很忙,忙着跟女人幽会!还是她平生最讨厌的女人!现在,她终于明白杨钊刚才那堆莫明其妙的话是为什么了,他一定是早看到了,所以才会想把她带走。黑!天下男人一般黑!比乌鸦还黑!
“其实如果发现男人偷腥了,最好的惩罚方法,就是挑一个比他更优秀的男人红杏出墙去。”被她这么一说,杨钊才想起了自己遗忘了什么事。
“你看你看,那个女人在对我笑,我就没见过那么贱的笑。挑衅,是毫无保留的挑衅!”夕蕴怪叫着指向不远处茶馆里,临窗座位上的展越浩和方明婕。
如她所言,方明婕真的是看着她在笑,杨钊也确信那笑容确实很讨人厌。
“好了,别闹了,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展越浩吗?跟我回府,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问。”意识到事情似乎挺严重,杨钊收起了玩心。
“谁闹了,你不觉得我已经表现得很有涵养了吗?”正对上展越浩投来的目光,夕蕴幽怨地撇了他一眼后,用力推开杨钊,转身大步离开。确实不该现在闹,对付阴魂不散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她更阴魂不散,所以这个时候应该走阴郁路线。
“你去哪?”
身后传来了杨钊的吼声,夕蕴头都没回,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去找更优秀的人红杏出墙。”
“……你是瞎子啊,干吗舍近求远!”
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应后,杨钊只好认命地追了上去,临走前,忍不住回头扫了眼展越浩,丢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她和杨御史看起来还真亲密,当街拥抱,呵……展当家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度了?”眼看着那两个身影走远,方明婕拉回视线,讥诮道。
展越浩没有理会她,目光仍旧追随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几番忍不住想追上前,最后还是克制了。历经了那么多事,他和夕蕴必须去学会相互信任,不然一如当年那样的错过可能会随时上演。她最好是不要再想到不告而别,他不会再只是接她回来那么简单!
《二两娘子》安思源ˇ第四十三章ˇ
夜深人静,窗外月光惨白惨白的,印照在屋内两人的脸上,有一种说不清的阴森气氛。
比起外面,屋子里更静谧,夕蕴目不转睛地瞪视着刚回来的展越浩,始终不说一句话,以为望眼欲穿就可以剁死他。
“东西整理好了?”隔了大半晌,越浩开口打破了沉寂。
“嗯。”
“用过膳了?”
“嗯。”
“洗过澡了?”
“嗯。”
“那怎么还不睡?”
“展越浩,我给你两条路。要不你就给我滚去睡花园,明儿一早自己启程,我不玩了,我要改嫁!要不你就去弄把铲子,给我去把方明婕的双眼刨出来,瞎了她的狗眼,连我男人都敢抢!”
这气势绝对不是盖的,越浩愣了下,苦笑,“还有第三条路吗?”
“有。”夕蕴倒是回得很爽快,“让我阉了你,一了百了,图个清净。”
“不要了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哎呀,就你还担心自己无后?说不定早就子嗣满天下了。”
夕蕴的一句无心之话,却让越浩顿时收起笑颜,眼神沉了几分。凝视了夕蕴些会后,他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闭上眼,附在她耳边低语,“记住,只有你才有资格做我孩子的娘亲。”
“发生什么事了?”夕蕴开始觉得不对劲,他很少会这样抱着她,那么用力也那么无助。
“我很累。需要我去处心积虑对待的那些人,全都是我曾经视作最亲的人。也许往后我会一无所有,不管结局如何,我只想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你最近究竟在忙什么?”夕蕴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他真的一无所有了,那往后是不是就代表需要她来养他了?!
“没什么,给我点时间,我会把所有事都解决掉。”
夕蕴猛地挣开他的怀抱,怔愣地看着他,想起了那个无缘的孩子,想起了很多。这是一个习惯把所有事都自己扛下来的男人,可这种处事方法却不是她能接受的,“越浩,你以为我对你执迷不悔了那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想要有个男人爱我、宠我、保护我、予我余生安稳,那万漠要比曾经的你好上千万倍,可我还是选择了你。因为爱要棋逢敌手才有激情,婚姻要风雨同舟才会长久,我不是夏影,不需要你把我束之高搁地保护着。我很讨厌你总是把所有事情都闷在心里,不是讨厌,是非常讨厌!”
“喂,一个男人想要保护自己爱的女人,有错吗?”她的反映是不是太大了点。
“你说什么?”这话,让夕蕴很快就模糊了事情的重点,得意地挑了挑眉梢。
反而让越浩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为夫的想要保护自己的妻子,有错吗?”
“去死吧,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你既然都听清楚了还问什么。”
“可是那话很甜啊,想多听几遍嘛!”
“想要甜去厨房找糖罐子。”
“……那我还不如去找杨钊。”
“钱夕蕴!我他妈的爱你!”
他有些挫败地怒吼了声,却瞧见那死丫头很是满意地哼着小曲爬上床去睡了。甚至连他有没有用过膳都不关心一下,更别指望她会伺候他宽衣梳洗。他咬着牙握紧双拳,实在很想把她拖起来背女诫,可是一见到她挂在脸颊上的那抹笑容,就立刻不争气地心软了。
也好,至少这么一闹,她很快就忘了事情的重点了。
想着,他无奈苦笑了声,默默往房门外走去。
“相公,我也爱你……一个人吃冷饭的样子……”
他听到了,沮丧地挎下双肩,一个朝着厨房的方向摸去。
夜半的厨房里,微弱烛光摇曳着,伴随着门外萧瑟的冷风,展越浩一个人蜷在角落的椅子上啃着剩菜剩饭。这光景真是非一般的凄凉,他开始越来越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堂堂展府大当家,偏偏就要在那个女人面前如此没有尊严、没有地位?!
隔天一早,打点完所有东西,正准备启程的时候。
展越浩就意识到了,他的悲惨人生远远还没有完。
“杨御史早啊,不用刻意起那么早来送我们。”飘了眼面前打理得分外清爽的杨钊,越浩堆起笑脸,牙龈咬得死紧,他绝对有理由相信杨钊不会是想送他们那么简单。
事实证明,杨钊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他顶着一副比越浩更欠扁的笑容开口:“我不是送你们,是打算跟你们一起走。”
真是个该死的!“杨御史很空吗?听说您最近深得皇上赏识,现在不是应该很忙才对吗?怎么还有空跟我们去扬州?”
“去跟你抢娘子。”杨钊伸了个懒腰,回得很直接。
“信不信我一刀剁了你。”
“你连朝廷名官都敢谋害?”
“我不敢,但我娘子敢。你知道的,我拿她没办法。”
“呵,我看是她拿你没办法才对。”杨钊挑眉,想了会才说,“昨晚她没跟你闹吗?”
闻言,越浩苦笑,“怎么可能不闹,差点就想直接把我阉了。”
“那看来你以后随时有被阉的危险,像方明婕那样的女人心思太多,让人防不胜防,估计有你受的……”话说到一半,有个掌柜提着一大箱东西路过,杨钊顿了顿,直到那人走开了才继续说:“听说展越蒙也急着要见你?我不太清楚你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跟方明婕有关的话,还是瞒着夕蕴比较好,她未必会是方明婕的对手。”
“这很难说,就像秀才遇到兵,再能言善辩也只有被打的份。”
“所以你天天被打?”
“……”
“真是很异样的闺房乐趣啊。”
“到底要不要走啊!”夕蕴喳喳呼呼的声音传了进来,手里还抱着好多烧饼,烧饼上搁着一封信,“越浩,有你的信。”
“哦?”越浩皱了皱眉,猜不透是谁会在他要走的时候送信来,“你看过了?”
“没有。”夕蕴很豪爽地塞了个烧饼进嘴里,矢口否认。
“嗯。那走吧,别吃了。”边说,越浩边拿过个烧饼啃了口,这味道真不是一般的难吃,“你哪搞来的?”
“有个老婆婆在卖,怪可怜的,我就全买了,重要的是她只收了我一半的银子。这几天我们就不用买干粮了,吃这个就好。”
“街角的那个婆婆?”杨钊忽然问道,见夕蕴点头,蹙眉摇了摇头,“哦,她是怪可怜的,那么大年纪了还每天早上要挨家挨户地打扫茅厕赚银子。”
“所以?”夕蕴吞了口口水,惊恐地瞪了眼手中的烧饼,忽然有股反胃的冲动。
“所以每天她都是打扫完茅厕就立刻去做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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