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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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两娘子-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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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越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前往东园的路上,他的脚程不知不觉地快了不少,脑中始终徘徊的刚才清莲的话。

“长大后,必须做个像你爹那样有担当的男人”……丫鬟们的闲话难免会有添油加醋的地方,可展越浩还是抑制不住地心头一阵瑟缩。

她真的这么说吗?他在她心里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很快,他就甩去了所有念想。他开始怀疑自己病了,被如山的商务,儿女的闹腾给压出病了!他干吗在乎她到底怎么看他。

“当家的。”刚跨进东园,守在门口的丫鬟就迎面上前行礼,她的语气很惊讶。四周围着闲聊的人闻声,也赶忙忙开了。

展越浩皱了皱眉,他出现在东园难道是很不寻常的事吗?竟能扰得满园惊慌。

“钱夕蕴呢?”没有停下脚步,展越浩径自往屋里头走,随意地问了句。

“回当家的,夫人在下人房。有个丫鬟病了,夫人放心不下,过去看看,奴婢这就去请夫人回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匆匆欠身奔开了,展越浩的喊声卡在喉间,很是尴尬。他只是想让这小丫头不用忙了,原先想问夕蕴云的那些事也有答案了,想来也没必要非见上一面不可。

可对方走得实在太快,活像见了鬼似的,让他阻拦不及。

无奈地耸了下肩后,他索性跨进了夕蕴的屋子。

房间很整洁,一目了然的明朗,没有任何繁复的点缀。干净得甚至不像一个女人的闺房,淡淡飘着不是胭脂香,而是墨香。

角落边多了扇大窗,展越浩曾听东叔说过,刚来没多久时,夕蕴就命人在那凿了个窗户。他也任由着她,反正碍不了谁什么事,是今天才发现,这扇窗很大,雕饰得却极其简单,甚至没有镂空福纹。

朱色窗户微启,正对着的是东园后的竹林,春风抚过,吹得竹子沙沙作响。

她喜欢竹子?展越浩兀自猜测了起来,女儿家不都是爱那些似锦繁花的吗?他缓步上前,将窗户开得更大,风顽皮地窜入,身后书案上的东西被吹得一阵乱。

展越浩转身,不耐地摇了摇头,弯下身将那些散乱的纸一张张地捡了起来。纸上似乎只是涂鸦,太乱,他看不懂,偶尔有几个歪七斜八的字,是行书,她该是刚学的,看起来还不够行云流水。

还有些凌乱的画,像是地域图,一个女人闲来无事不绣女红,不抚琴,竟画起地域图?!展越浩有些吃惊,归置好那些东西后,他随手拿起一旁的镇纸压上,反而原先镇纸下的丝帕飘落了。

他烦躁地叹了声,真不明白,有几个女人会把屋子打扫得那么干净,可书案上竟乱成这样。拾起丝帕后,展越浩微愣了下,不是因为这一方普通极了的丝帕,而是帕上勾画着的竹林,看得出是近来才画上的,墨迹的成色还很新。

落款处写着“磐竹”二字,展越浩轻笑,低念出声:“钱夕蕴,字罄竹?”

果然她似乎很喜欢竹子,这个字号跟展越浩之前对她的印象很不同。罄竹……柔中带刚,还有这帕上的画,虽称不上很好,但却仿佛让这竹子生出了别样的滋味,柔韧中不失气节。这画风,让展越浩立即就联想到了万漠。

画,是万漠教她的吗?

下意识的,他掌心稍用力,紧握住了丝帕。他在想,想她在作这画时,心中是否又念及了万漠?

“相公,听说你找我?”夕蕴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嗓音里有显而易见的雀跃。

闻声后,展越浩略转过头,飘了她一眼。今日,她穿着湖蓝色的翻领对襟衫,窄小的袖口看起来很简洁,华贵的锦边则弥补了式样上的单调。经营丝栈的展越浩,一眼便能瞧出,这是时下较为流行的妆扮。

不可否认,她是个精于妆容的女子,懂得怎么扬长避短。无论何时,她的出现总能让周遭添色不少。

“偶尔看看你,还觉得挺可爱的。”展越浩不着痕迹地将丝帕塞进衣袂里,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听说你今天在西园救了个丫鬟?”

“正要跟你提这事呢,我想要了那丫鬟。”夕蕴的口气很若无其事,想来从商一定是去告过状了,好在,展越浩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嗯,喜欢就拿去吧。”说完后,他环顾了圈屋子,“小弟呢?”

“他呀……一早就睡了,说什么你明天要带他去丝栈,所以要养足精神。”想到钱小弟那认真的模样,夕蕴就觉得好笑。

“真是孩子脾性。”展越浩漫不经心地叹了句。

如总结性发言般,让整个屋子忽然静了下来,夕蕴若有似无了飘了他两眼后,终是憋不住了:“呃……你还有事吗?”

“没有,怎么了?”说实在话,展越浩还是第一次想静静地和她相处,没料她会抛出这问题。

“那为什么还留在这,你很空吗?”

“你……”真是欠骂。大概是骨子里的反叛性,他今天偏就是想跟她杠上了:“不想走,今天睡东园。”

“可是……我答应越蒙,一会去陪他下棋的耶。”

“派人把他找来东园,我陪他下!”他怎么就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两人那么热络了?

夕蕴努了努嘴,“我没意见,就怕越蒙不爱跟你下。”

“怎么可能?!”

第八章

一大早,钱小弟就兴致勃勃地缠着展越浩出门了,相较之下,展越浩则是没精打采的。

整夜未眠,也难怪他看起来那么萎靡。总算,展越浩弄明白了,难怪最近越蒙白天总是打瞌睡,以往处事一丝不苟的性子也不见了。原来,他已经在棋局上和夕蕴连战了三夜,就因为始终赢不了,他愈发执拗了。硬是不愿和展越浩较量,非缠着夕蕴不可。

其实,碍不了展越浩什么事,他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要在那观了一整夜的战。

展越浩走后,夕蕴好好地睡了一觉,清醒时,已经是下午了。百无聊赖间,她索性带着如乐在展府里逛开了。

远远地,就瞧见从商正持着木剑,对着院子里的大树一阵猛砍。

出于好奇,她便驻足观望了起来,也不经意地窥听到了那兄妹俩的对话。

“哥哥,算了。钱小弟没见过世面,才会吵着要去丝栈,我们才不稀罕呢。”从凉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都忘了自己劝了多久,只是觉得日头好晒,又不忍心扔下哥哥一人。

“凭什么算了!爹还从来没带我去过丝栈,为什么要带他去。”想到这事,从商心里头就憋气。

夕蕴倚在游廊的柱子上,不禁觉得无奈,若他不是展越浩的儿子,这口气她定是吞不下的。

“夫人,他们回来了。”如乐很机灵,大老远就瞧见了钱小弟和展越蒙的身影,提醒道。

展越蒙今天穿着一席白衣,很是飘逸的气质,紧紧牵着钱小弟的手。刚到门口时,就听东叔说从商在发脾气了,一早和大哥一起带着钱小弟出门时,他就知道,回来是逃不过一阵闹的。展越浩临时有事赶着出远门了,连家都来不及回,这种场面展越蒙知道自己左右为难,掌控不了。索性带着钱小弟加快步伐,想着还是离麻烦远些比较好。

钱小弟也察觉到了些,很识相地垂着头,只管跟着展越蒙往里头冲。

可偏偏他这举动,看在从商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只觉得钱小弟跟爹去了次丝栈,就傲起来了,竟然对他视而不见了。

一时气极攻心,从商一咬牙冲了上去,妄想挡住钱小弟的脚步。只可惜,毕竟年龄差了好多,两人的身高有很大的悬殊,钱小弟一个不注意,就把从商撞倒在了地上。

这一跤摔得并不厉害,到底是个孩子,力道能重到哪去。但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从商又怎么肯放开,他大叫了声,惹来了一旁家丁们的注意,撑起身,叫嚣着:“你竟然故意撞我,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寡妇的弟弟,礼数上你还得叫我声少爷,我要你道歉。”

钱小弟皱起眉,脸上闪过难得一见的深沉,“把嘴放干净些。”

他的姐姐岂容得了别人随意羞辱?

“你这是什么意思!”向来没人敢得罪的从商,没料到会遇见个敢回嘴的。

边说,他边不服输地上前,用力推着钱小弟。劲倒是不算大,只是这盛气凌人的态度,让一旁原不打算插手的展越蒙看不过去了。

就在他刚想要阻止时,钱小弟猛地转过头,用力挥开从商的手。这一挥,也就挑起了战事,从商哪肯在下人面前输了颜面,两个小小的身影就这样扭打上了。一时间,园子里沸腾开了,大伙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跑上前,帮着越蒙将两人拉开。

即使拖开了两人,从商仍旧叫闹着,一双小腿依然试图踹上钱小弟几脚。

动静很大,知趣的丫头们赶紧去两位夫人那禀报。夕蕴始终只是看着,不管身旁的如乐有多紧张,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眼见方明婕和盛雅都闻讯赶了来,她还是没有出声,只是像那些看热闹的人一样,默默观望。

“怎么回事?”方明婕不明就里,眼见自己弟弟也在,不禁有些紧张。

“没事,别插手。”展越蒙回了姐姐一道宽慰的笑容,而后转头冲着东叔喊道:“去把大夫人找来。”

“不用找了。”看来自己是逃不过了,想来也是,受欺负的毕竟是她弟弟,展越蒙再怎么也帮不了忙。缓步走到人群正中后,夕蕴扶起钱小弟,替他掸去了身上的灰尘,看着他死咬嘴唇的模样,暗自心疼:“展从商,过来道歉。”

“凭什么!”从商仰起头,有姨娘在,他是什么都不怕了。看向夕蕴的眼眸里,是满满的不屑:“姨娘都没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你又不是我娘!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进门前我就听下人们说了,你勾搭的男人可多了,有空管管自己……”

“闭嘴!”

这话,猛地在人群中炸开,大伙谁都不敢出声,唯有展越蒙怒喝了声,总算让从商噤声了。

夕蕴沉下脸,眼眸忽地冷了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个才五岁的孩子说出的话。

“如乐!”很久后,所有人都屏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在大伙快憋不过气时,夕蕴终于开口了。

她清楚,这种情况下,谁都是明哲保身的。除了如乐,她支使不了任何人,好在如乐这丫头还算听话。听到夫人叫自己,赶紧走上前。

“把从商少爷关去祠堂,让他在他娘亲牌位前思过,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放试试看!”

“这……”如乐左右不是,夫人的命令让她为难踌躇了起来。

“怎么,这宅子里究竟谁是大夫人!我的话你也不听吗?”夕蕴说得很轻,气势却让周围所有人都捏汗,倒也不是想教训如乐,只是为了告诉所有的下人。

“是是,奴婢这就去办。”说着,如乐抹了抹额上的汗,招呼了几个平日还算亲近的家丁,好不容易才把从商少爷带走了。

即使满腹的不满,可盛雅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从商被带走,强憋着这口气。谁让她不过只是个妾,何况,向来颇受展越浩器重的展越蒙也不发一言了,她能做什么。方明婕更是懒得开口,原本就事不关己。

随着从商的叫骂声渐渐远离,花园里的人群也散开了。夕蕴冷冷看着盛雅悻悻然地离开,始终没给出一句交待,只顾着蹲下身,审视起钱小弟:“好了,别哭了,平时横得更什么似的,一天到晚说要做个男子汉,哭个屁。”

不说还好,夕蕴这话一出,钱小弟反而哭得更凶了,“死……死没良心的,我是……是听不得人家……说你……才会动手的……”

“得了吧,那你岂不是要把全扬州城的人都揍一遍。”夕蕴很粗暴地替他拭着泪,用来掩饰心底的酸楚感。

“来,带你进去换身衣裳,你姐夫让人给你买了很多新衣裳。”见不得这种场面,展越蒙上前,一把抱起钱小弟。

尾随在后的夕蕴始终没说话,或者是因为这般的宁静,让她觉得舒心,不想去打扰。

反倒是展越蒙率先忍不住:“那么雷厉风行,不怕惹人非议,说你护短吗?”

“护短又怎么着,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我委屈不打紧,是我自己要嫁给他的,凭什么要我弟弟跟着委屈?那么多年了,我要是连自己家人的短都护不了,白活了。”

这样多好,展越蒙不禁羡慕起夕蕴了,比起事事非要周全的人,如此这般帅性而活,反而更大快人心。就好像姐姐,总是顾忌太多,如履薄冰般地活着,却离快乐越来越远。

“对了,越浩呢,留在丝栈了吗?”静下来了,夕蕴才发现,越蒙是一个人带着钱小弟回来的。

“哦,益州分号临时有事,他赶去处理了,应该会尽快回来的。”

“这样吗,怎么也不知会声,真是的。”夕蕴自言自语开了,想到他一夜没睡,也没来得及整理些更换的衣裳,就这么走了。

越蒙只以为她在抱怨,笑着宽慰道:“事出紧急,来不及回来说了,别太放心上。”

夕蕴没有再说话,不着痕迹地叹了声,暗自担心着展越浩。尽管不知道益州分号出了什么事,但最近外头的风声,她还是清楚的。监察御使严打商人,弄得人人都神经崩得死紧,就怕被查出些什么。话说白了,扬州那几个较有名望的商人,哪个又没些什么呢?

“从商少爷他吵了一天,滴水未尽,兴许是没有力气了,第二天中午就不闹了。二夫人去看过一会,被二爷拦住了。老奴刚才去看了下,少爷他睡得正沉呢,紧抱着夏夫人的牌位。”

已经三天了,展向东每天都按照夕蕴的吩咐,去祠堂看看从商,跟着回来汇报。心疼多少是有点,但展向东也清楚,夕蕴这么做不是意气用事,而是当真为了从商好。那个孩子,实在被大家伙娇惯坏了,这么下去,往后大了总会闯祸的,更别指望能如当家的那般独当一面了。

“没人去信通知越浩吗?”呷了口茶,夕蕴笑问。

“有,二夫人写了信,不过……”

夕蕴暗笑,这老管家无论何时都是对答如流的,没料,竟还有事让他吞吐了起来。

“东叔怎么不说了?”越蒙好笑地翻看着账册,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这……”展向东依旧还在犹豫,眼神若有似无的偷撇着夕蕴。

“不过信虽然回了,却不是展越浩回的,而是名动益州的歌妓陆仪操刀的。”玩闹的兴致渐渐消了,夕蕴哼笑着代替东叔把话给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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