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碰触到玉如意,那人早已抢先一步将玉如意抓在手中,他抬头之际,窗外几缕幽暗的月光恰好照射到他的脸,云萝身上的衣衫都被他褪尽,身体都已裸露在他眼前,她与他的视线相对,自知很难逃脱他的魔掌,眼中立刻显现出绝望和痛楚。
那人看到她的眼神,哑着声音说:“我只要完成任务,并不一定要你去死,看你的模样,我若勉强你今夜从了我,只怕会害了你的性命!”他说出这句话后,竟然放开了她,伸手将那柄玉如意放入袖中,撕下她破碎内衣的一角,如魅影般从窗下消失。
那人能在警卫森严的皇宫内来去自如,云萝原本以为他不会放过自己,却不料竟因一念之仁放过了她,纯属不幸中的大幸。她没想到今夜竟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抱紧锦被遮掩着自己,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
祁舜,此时对她所忍受的屈辱必定是一无所知,即使他知道,只怕也毫不在意。
云萝啜泣了一阵后,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她不想让侍女们发觉今晚的异状,于是擦干眼泪下榻,将凌乱破碎的衣衫换掉,重新梳理好凌乱的长发,遮掩去一切痕迹,才静静上榻歇息,努力说服自己忘掉今夜的噩梦。
夜色幽晦,和祥仰头打了一个呵欠,他手执佛尘抬头,见外殿沙漏时辰已交子夜,照例小心翼翼走近中宫寝殿,站立在遮蔽祁舜御案的青色帷幔之外,说道:“奴才请皇上旨意。”
幔内仿佛有人推开椅子站起,传来一个低沉而疲惫的男子声音,“明日早朝,传旨让各部大臣自行议事。”
和祥低头应“是”,他深知主人最近一个多月来情绪反复无常,不肯早朝的次数越来越多,不但经常通宵达旦处理公文,还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外出,归来时一脸倦意,连淡青色的锦袍都沾染着草色和夜露,说是去御河畔散心,倒像在外夜宿一般。
他退出殿外,唤过两名心腹小内侍叮嘱了一番,静静守候在门口。
祁舜独自躺卧在寝榻上,只觉一阵心烦意乱,良久无法入眠,他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匆忙细碎的脚步声和低低对答声,沉声发问道:“是谁在外面?”
和祥听见他传唤,匆匆行到榻前,禀报说:“西门处值守的侍卫们刚刚擒拿了一个人,此人身穿夜行服色,似乎想乘着暗夜翻越西面落叶宫墙出宫,被当班巡夜的抓了个正着。”
祁舜听见“落叶”二字,立刻从榻上站起,掀起帷幕问道:“那是什么人?”
正文 第十七章 落叶(一)
和祥面带难色,吞吞吐吐地说:“详细情形奴才也没打听真切,听说那人身上带着一柄镌刻有落叶宫印记的绿如意,还有……还有……庆安长公主的……”他知道下面的话万万不可说,因此咬紧牙关不开口。
祁舜仿佛预知了什么,黑眸寒光凛冽,冷冷道:“将那人交给显庆处置。”
和祥刚要回答,却见他的身影如闪电般从中宫寝殿内向外飞掠而出,瞬间已不知去向。
云萝心绪烦乱,睡得十分警醒,她迷迷糊糊将近睡着时,忽然发觉烛影摇曳,以为又有意外发生,不禁心中暗惊,不料突然听见将琴弦上发出“铮”的一声轻响,抬起头来才发现琴案边影影绰绰站立着一个人。
她嗅到那一缕熟悉的熏香气息,借着隐约的月光看清祁舜站在距离琴案大约三步开外之处,黑眸带着隐隐的怒意看着她,他穿着一件暗黑色的贴身丝衣,脸色比锦衣的颜色更阴沉。
云萝惊魂未定,两手压着胸口,怔怔地看着他。
他脸色冷峻,眼神没有丝毫柔和,说道:“我刚刚听说了一个消息,想来证实而已。”
云萝已有半月之久没有见过他,她拒绝与他的眼神对视接触,将脸转向榻内,轻声说道:“你想证实什么呢?”
这冷漠无视的举止仿佛瞬间激怒了他,他突然飞身而来,伸手扼住她的手腕,一双黑眸灼灼逼视着她说:“今晚是否有人曾来过这里?来过你的寝宫?”
云萝感觉到腕间传来压迫的痛楚,刚才被那人袭击侮辱的情景霎时涌上心间。。。一阵屈辱地感觉让她忍不住拼命挣扎着甩脱他,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愤懑和委屈,保持着沉默。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他的声音更冷。
她继续沉默。也不看他一眼。
他低头之际,突然发现她地枕畔遗落了一根极细的粉红丝线。她地小胸衣系带都是这种天然蚕丝线所制成,这根粉红细线显然是从她的内衣系带上不慎脱离所致,他眼中迸射出怒火,追问道:“告诉我,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萝不得不面对着他。她微微抬起头,声音中带着凝噎说:“有一个陌生人翻越宫墙进来,他拿走了我的玉如意……然后……”她实在无法启齿那人撕碎她的衣衫之事,更不愿再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
祁舜静静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解,他眸光中透出地痛楚和危险感觉,让云萝几乎不寒而栗,许多许多疑问一起纠结在她的心头,让她迷惑不已。
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她。为什么会深夜去御河边寻找她?为什么会关心她的脚伤?为什么会出面警告高内侍不可慢待她?为什么会在得知她遭受暴徒袭击之后竟会如此失态?可是,如果他是喜欢她的,为什么她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爱情的气息?
她静静看着他。她的脸看起来苍白而憔悴,长发披散在纤弱的双肩上。仿佛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看向他地眼神哀伤而无助。眸光支离破碎。
距离咫尺间,两人的呼息相闻。
一股暧昧不明的冲动让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地手,说道:“看来是有人故意设计为之,如今这落叶宫中也难得清静了。”
她情急之中将双手抽离,新修建过的指甲划过他地手背,划出一道长长地血痕,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迸出地血珠,突然用力将她拉入怀中。他颤抖着双手拨开她脸颊上散乱的几缕发丝,看着她泪痕斑驳的秀美脸蛋,以及那两排颤动的长睫毛,居然舒展双臂,牢牢地将她圈入怀抱。
云萝想起上次在西苑那样紧紧拥抱着他,却被他无情推开的情景,一颗眼泪溢出她的眼眶,她起初挣扎了一阵,渐渐放弃了反抗,静静地向他胸膛依偎过去。自从花溪暂别之后,他们很久没有这样亲密过,在他如火般炽烈的怀抱中,她感受到了他的压抑与他的渴求。月色幽暗,落叶宫的四面宫墙渲染出一大片黑色的隐秘空间,他紧紧拥抱着她,伸手抚摸着她衣衫上用丝线绣出的牡丹花金绣图案,冷静的黑眸中透出一种怪异的神色,说不清是内疚、是压抑、是愤恨、还是疯狂,他猛地低下头,仿佛失控一般,低头亲吻着她干涸而冰凉的唇。
云萝蜷缩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体温和他的心跳,眼前的幸福虚幻得几乎让她以为这是一场半夜时分的春梦,她忍不住轻轻伸出小指,贴近唇畔咬了一口,那清晰的痛觉让她意识过来这并不是梦境,拥抱着她的人真真切切就是他。
他低头看着她纯真娇憨的模样,冷峻的容颜绽放出一缕淡淡的笑意,黑眸中流露出浓得不可化解的温柔宠溺,他随手将她咬过的小指贴近自己唇畔,仿佛那指尖仍残留着她的唇齿余香,轻轻舔舐了一下。
那麻痒的感觉让云萝的身子一阵轻颤,更加娇羞地躲进他的怀里,呢喃着说:“会痒的……”
露凉于水的秋夜,二人都是衣衫单薄,彼此的肌肤温度渐渐地传到对方身体上,一种莫名的悸动在两人之间霍然升起,花溪的记忆如同清泉流淌过他的心间,又似烈火炙烤着他的灵魂。他怀中那软玉温香的身体,如同一朵最诱人的娇艳杏花,渴望着他的赐予和爱意,用她的温柔诱惑着他沉沦向天堂,抑或是地狱。
他的气息渐渐紊乱,声音带着几分嘶哑低沉:“那人刚才有没有欺负你?”
正文 第十七章 落叶(二)
云萝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容颜,摇了摇头说:“他起初似乎不怀好意,后来只拿走了我的东西,没有再逼迫我。”
祁舜语气冷肃而凌厉,缓缓说道:“不管此人从何而来、受何人指使,今夜的罪行足够处死他一百遍了。我会将此事彻查清楚,将他与那幕后凶手一起治罪。”
他关心和紧张的表情让云萝暗自欣慰,一阵久违的温暖从她的心底涌上来,黑暗中,她用几不可闻的细声问:“你现在不讨厌我了吗?”
他身躯微微一震,起初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才说:“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她伸手环绕着他的长腰,将小脸依偎向他坚实的胸膛,鼓起勇气说:“那天的事情也许是我不对,我不该冒冒失失闯进去,如果我不那么闯进去,或许就不会惹你生气。我并不是故意想让你难堪,只是想早些见到你……”她想极力向他澄清那天误闯中宫殿的过失,却无法假装出对他和那些舞姬的风流韵事无动于衷的态度,措辞颇费周折。
他凝望着怀中少女委屈而柔弱的眼神,心口不由抽动了一下,简短开口打断她的话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和她们并无关系,那天的事情,我都已经忘了。”
云萝低垂着头,缓缓将手伸向自己的衣衫系带和玉扣,浅粉色的薄绸衣衫从她的洁白肩头滑落下来,露出优美动人的曲线和恍若凝脂般的肌肤。。。她任凭赤裸的身体曝露在他眼前,带着几分羞惭和无奈,用低若蚊蚋一般的声音对他说:“只要你喜欢,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他的目光掠过她宛如仙子般玲珑的体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向一侧,说道:“穿好衣服吧。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我的确不讨厌你,但那不是刻骨铭心的爱与喜欢,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这么做根本不会改变什么,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
云萝摇了摇头,眼神执著地看着他,强忍着心痛的感觉说:“我不信!如果当初你只将我当作皇妹看待,为什么你对风菲姐姐和月芷姐姐的态度和对我不一样?如果你只是我的皇兄,当初在花溪的时候,你不该……”她犹豫了一下,才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羞涩之意说:“不该对我那样……”
他听见这句话,眼神冷淡得令人害怕,盯着她说:“你担心将来对你的夫婿无法交代?还是后悔当初错许了我?”
云萝终于忍不住落泪,仰头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从来不想嫁给别人,也没有后悔过。只要你心里有我,我愿意遵守诺言,即使一辈子住在落叶宫里也没关系。可是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我遵守诺言?你究竟要我怎么做,能明明白白告诉我吗?”
他的伟岸身影在宫灯掩映下显得更加高大挺拔,声音更加晦涩低沉,说道:“看来今晚之事果然另有缘故!假如长公主不能忍受落叶宫的寂寞冷清,我会回禀母后尽快替你择一门婚事,将你嫁出皇宫去。”
云萝的心再一次受到重重一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柔弱的双肩微微颤抖,带着哽咽说:“你不要误会,谁说我想嫁人了?我不会嫁给别人的……”
祁舜仿佛无动于衷,不再回答她的话,转身掀起帷幔走了出去。
云萝睁大一双明眸,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黑色身影如闪电般从寝殿帷幔处消失,快得如同从来没有来过一样,泪水霎时夺眶而出,粉色的帐幔内依旧残留着他身上的淡淡熏香气息,唇间依稀还残留着他的味道,而他已瞬间不见踪影。
刚才的他的温柔拥抱,仿佛真的只是南柯一梦。
她恍惚间顿悟过来,失神地伏在绣枕上,脑中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渐渐蔓延开来,直深入她的头脑深处,仿佛一把锋利的尖刀在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云萝隐忍不住,失神地用双头掩耳,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这一声尖叫惊醒了落叶宫的侍女们,她们迅速提灯赶往云萝寝殿内,发觉她衣衫尽褪、神情惶恐,窗边隐约可见几只沾染了泥土的男子靴印,地面上隐约可见她的衣衫碎片,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和祥远远看见祁舜回到中宫殿内,急忙近前准备侍候他更衣就寝,他踏进寝殿内室,只见帐幔摇曳不止,空气中隐隐飘来一阵微醺的气息,料想祁舜又在饮酒,壮着胆子走近他的寝榻。
祁舜衣衫整齐斜卧在榻上,剑眉紧紧拧起,年轻的脸上布满了疲倦与痛楚之色,仍在低声呓语着什么。
和祥隐约听见他低声唤着“云萝”的名字,挥了挥手让尾随而至的两名小内侍退下,细心地替他盖上薄薄的锦被,奉上一盏醒酒的梅子茶,轻唤道:“皇上安歇了吗?奴才和祥在帐外侍候。”
祁舜冷不防抬起头来,带着几分迷醉之意,问道:“云萝……她此刻在哪里?她在做什么?”
和祥不敢怠慢,忙细声答道:“奴才回皇上,长公主此刻当然在落叶宫,如今三更已过,长公主应该在睡梦中。”
正文 第十七章 落叶(三)
祁舜一双黑眸带着迷蒙醉色,声音迷糊而断续,借着酒力缓缓开口说:“我对不起她……可我没办法让自己不喜欢她……我宁可让她恨我自私霸道,我也决不能眼看着她嫁给别人!和祥,你知不知道,云萝她其实是我的……妹妹……。”
和祥知道他喝得有七分醉意,不敢不附和着他说:“皇上圣明,祁国长公主地位尊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公主本来就是皇上的妹妹,嫁与不嫁全凭皇上决断,长公主怎么会因此恨皇上呢?”
祁舜竟然笑出声来,语气却含着无奈与悲凉,生硬地说道:“在花溪的时候我已经得到她了,如果没有遇见冷千叶,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以大礼迎娶她回临安来!是他……他毁了我们!”
和祥当日并未随行花溪,他对祁舜的话似懂非懂,暗自猜想是否三人之间有情变之事发生,仍是安慰道:“皇上息怒。依奴才浅见,长公主性情纯真、美貌可爱,冷千叶钟情于她并不稀奇,不过长公主对皇上的信任和依赖之情,这世间一时只怕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
祁舜仿若不闻,黑眸中迸射出迷乱的光影,狂笑着说道:“纵然她是我的嫡亲妹妹,我喜欢她,又有什么关系?我恨不得一剑杀了那多事之人!他为什么一定要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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