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国殇(四)
作者注:《云色倾城》第五章“宫变”,祁国明道帝与静妃之死一节系5。17-5。18临时起意加写,聊以寥寥之墨迹,寄寸心之哀思,志今日事。现已更名为“国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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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舜展臂轻拥着云萝,任她娇小的身体在怀中轻轻颤抖,他宽大的黑色锦袍衣袖绕过云萝的背心,如同舒展开来的一双羽翼,为她遮蔽出一片晴空,候着她气息稍定,才出声说道:“父皇晏驾,中宫忙乱,我来迟了。”
云萝缓缓抬起双眸注视着他,含泪哽咽着说:“母妃虽然在西苑居住多年,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父皇,她今日午时曾经叮嘱过我一些话,可我没想到……母妃心意坚决追随父皇,一片诚挚天地可鉴。我想请求三哥为母妃主持丧仪。”
祁舜听她说完,向身后随行的内侍及一名御医示意,那御医步履匆匆进入静妃寝殿查看后,前来回报道:“静妃娘娘业已仙逝,逝前似乎曾经有意服食过一种速死之药,并非无疾而终。”
云萝闻言,心头更加凄楚,几颗晶莹的泪珠沿着腮边滑落下来。
祁舜环拥着她,微微侧身向那御医说道:“将静妃逝世情形如实向母后禀报,传司礼监以本王的名义撰写奏疏,奏请册封静妃为贞懿皇贵妃,以贵妃之仪与父皇同陵安葬。”
云萝看着跟随祁舜而来的内侍与御医们奉命离开,终于放下心来,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仍在祁舜怀抱之中,而且,他的怀抱竟然如此温暖、如此令人眷恋不舍,一种陌生的情潮从心底油然而生,她只能借着微弱的挣扎渐渐向外逃离,以掩盖内心的情绪波动。
祁舜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模样,英俊的面容显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拥紧她的双手却并没有放开,云萝苍白的脸颊涌上红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见他语调低沉而隐讳,轻声说道:“即使父皇母妃都不在宫中,只要有我,你就不用担心害怕。”
云萝终于放弃了挣扎,他随手轻揽,将她的如云秀发轻轻贴靠在胸口。
小雨目睹着这一切,惊愕中睁大了双眸,尾随而来的小翠急忙用一只手掩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拉着她一起退了下去。
玉兔东升,他们的身影沐浴在轻淡的月色中,静谧的西苑内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云萝内心狂跳不止,她虽然单纯柔弱,却知道祁舜此时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决不是兄长对妹妹所应当有的行为,他并非不知道自己即将嫁往燕国,也并非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名义关系,却依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将她禁锢在怀中。
静妃临终所说的话仍在耳边萦绕,假如燕国太子为人果然如静妃所描述的那样不堪,无论祁舜对她的心意究竟是喜欢、是怜惜、还是源于一时心血来潮的男性欲望,这些都足够成为让他将她留下的筹码和借口。
只是,一切来得太快,反而让云萝措手不及。
“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什么会来西苑?”他低沉的声音,唤回了云萝几近迷茫的思绪。她怔然摇了摇头。似乎是有意逗她,他反而加重了语气,更加笃定地说:“我从不会让一个我在乎的女子无依无靠、孤独面对任何困境。”
这种表白过于赤裸,云萝的头脑有些发懵,不敢相信耳边所闻的是一个自己口口声声称呼为“三哥”、平时不苟言笑的祁舜所说出的话,只有下意识地微微摇头,说:“我一定是听错了三哥的话……”
祁舜并不回答她的质疑,俊逸的面容显出淡然的神色,携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说道:“西苑日后就作为静妃停灵之所,这里不适合你居住,你从今晚开始搬到母妃的南苑暂住一阵吧。”
云萝不敢拒绝他的安排,顺从地点了点头。
永妃与二公主月芷所居住的南苑宫殿华丽、庭院宽敞,较之年久失修的西苑而言,环境自然是好出许多。
永妃因明道帝病逝,哀泣不止,定要与祁皇后等妃嫔一起留在祁帝寝宫外亲自守灵,云萝来到南苑内,月芷急忙遣婢仆安置她的住所,又听说了静妃的凶讯,免不了握住云萝的手相对恸哭了一场。
云萝晚间心事重重,祁帝与静妃的死讯已让她精神倍受打击,加之祁舜随后的暧昧举止,更让她心绪不宁,一夜翻来覆去、几乎不曾合过眼,次日清晨起床时,双眼被泪水浸湿而红肿,秀美的容颜显得无比憔悴。
小雨站立在妆镜前为云萝理妆,侍奉着她换好一袭素白衣裙,将一支粉白色的东海珍珠钗斜插在她的云鬓旁边,云萝举手拔下珠钗,摇头说道:“不必了。”
小雨并不勉强,正要将珠钗放入妆台的珠宝匣内,外面一名小内侍匆匆奔跑而来,唤道:“皇后娘娘传旨,请三公主速速整妆前去华容殿。”
云萝心生疑惑,祁帝的法事应该在三日之后,华容殿是中宫正殿,祁皇后突然传旨诏见,想必有特别的事务发生,于是问道:“母后宣我有什么事,你可知道?”
小内侍摇头道:“奴才只听内侍王公公派遣来传话,不知道详情。”
云萝默然片刻,想起祁皇后叮嘱“整妆”,于是又将那支珍珠钗从匣中取了出来,依旧插在乌黑如云的发间,跟随小内侍一起前往华容殿面见祁皇后。
她们一行经过御花园中时,见许多小内侍形色匆忙穿梭其间,小雨觉得好奇,不禁上前加以询问。
一名内侍答道:“奴才听王公公说,燕国太子得知皇上驾崩的消息,连夜率亲随数十人快马加鞭赶来临安,要以子婿之礼亲自祭奠皇上英灵。皇后娘娘收到前方快报消息,命奴才等人立刻预备接驾,万万不可以怠慢燕国太子殿下!”
正文 第六章 议婚(一)
小雨闻言,立刻回头看向云萝。
云萝万万猜想不到,祁皇后宣召她的原因竟是为了迎接燕国太子燕桐的到来。
祁帝归天,燕桐以未来女婿的身份前来祁国吊唁,这种礼仪实在过于隆重。虽然他与祁舜之间曾有和亲的约定,但是二国毕竟还没有正式缔结婚约,以他燕国太子的尊贵身份,即使仅仅派遣几名使者前来祭奠祁帝也无可厚非,完全没有必要亲自赶来临安致哀。
对云萝而言,“燕桐”这个名字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遥远的符号,她甚至从没有想象过他的模样和仪态,这位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从来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过半丝痕迹,然而与他相见的机会,竟然就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云萝步履沉重,缓缓走近华容殿,心怀忐忑,不停猜度。
燕桐,他会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呢?像祁舜、像显庆、像荀栖凤,还是像冷千叶?他的人品,是否果真像静妃所探听的那样“令人失望”?对感情视同儿戏、是一名纨绔王孙?
华容殿位于皇宫正中心,前方正对着祁帝的寝宫和灵堂,是祁皇后临时起居及诏见群臣之地。
大殿廊下的数十根金漆彩柱缠裹着雪白的绫绢,宫人们都换上了黑白二色的丧服,殿前伫立的仙鹤、铜狮嘴中喷出一阵阵肃穆的檀香气息,偏殿两侧回廊内,几排诵经的黑衣僧人神色庄重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木鱼。
举国齐哀,沉重压抑的气氛令人几乎难以顺畅呼吸。
云萝漫步走过御池边,仰首遥望宫门处“华容殿”三字匾额,清澈的秀眸中溢满了悲怆。而这种悲怆的绝大部分成因,是源于静妃的突然离去。
突然,云萝发觉一阵异样的感觉从身后传来,下意识转过眸光。
御池对岸不远处,站立着一队异族妆扮的人,他们隔着一弯御池春水,遥看云萝的侧影。
其中一人身着白衣黑靴,头戴一顶纯金所制的盔,盔侧悬垂着两串长长的白色丝绒小球,腰间紧束着一围银带,双肩的银色披风向外侧微微挑起,上面装饰着银色精晶石。他的身材虽然魁梧高大,腰身却极细,他的面貌与中原人并不完全相同,粗犷中带着几分俊美,神情高贵端庄。
云萝微微一怔,心中暗猜来人的身份,迅速抽身向宫门内行走,那人并不紧随,不徐不疾带着十几名随从缓缓向华容殿内走来。
一名小内侍小心翼翼从云萝身旁走过,低声禀道:“奴才启禀三公主,燕国太子已到宫门前……”
云萝假装没听见,侧身避过他,径自走向华容殿左侧的偏殿,对小雨说道:“你替我去叩见母后,就说我在偏殿内侯旨,既然今天有远道而来的贵客,等母后接见过他们,我再去给母后行礼请安。”
小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殿外,说:“奴婢知道,公主不想见那燕国太子,可是皇后娘娘有心诏见公主,一定希望公主能够与他见上一面……”
云萝摇了摇头,说道:“我与他虽然有婚约,依照规矩现在却不宜见面。母后宣我来华容殿,并没有明确降旨要我见他。你将我的话转呈母后,相信母后会体谅我的苦衷,假若母后另有旨意,再去见他不迟。”
小雨见她心意坚决,无可奈何走出偏殿,准备将她的的话向祁皇后禀报。
正文 第六章 议婚(二)
偏殿的大门只是半掩着,云萝透过薄薄的纱幔,仍然可以清晰看见一群人前呼后拥着燕桐从庭院中经过。
过了不久,小雨去而复返,面带难色。
云萝问道:“母后怎么说?”
小雨不敢隐瞒,说道:“奴婢将公主的话向皇后娘娘禀报了,娘娘说,燕国太子此次前来一为拜祭先帝,二为下聘议定正式婚期。公主与他的名分已定,不需要避讳男女之嫌,况且他远道而来,公主若是避而不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云萝明白祁皇后的话意,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和燕桐见面,沉默片刻后,对小雨说:“走吧。”
小雨见她神色沉重,跟随在一旁轻声道:“公主还记得静妃娘娘的话吗?既然公主不愿嫁给燕国太子,不如依了娘娘的主意,反正秦王殿下也喜欢……”
云萝迅速停下脚步,一双明眸回望小雨,小雨立刻住了口,低垂下头不敢再说。
云萝迈步进入华容殿内,见祁皇后端坐在正中央主位,右侧的位置留着空,左侧龙凤呈祥的檀木椅上所坐之人,正是燕国太子燕桐。她微微敛衽向祁皇后行礼问安,并不抬头看他。
祁皇后待云萝礼毕,示意宫人给她在自己身旁赐座,转头向燕桐说:“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先帝与燕帝陛下情同手足,如今两国得以结成儿女亲家,太子如此诚心相待小女,实在是天下万民的福气。”
云萝所坐之处恰好在祁皇后与燕桐的之间,距离燕桐的座位不过丈许,她虽然微微低头、不加任何修饰、神情略带凝重,却丝毫不减楚楚动人的娇柔姿态,她眉间流露出的那几分哀怨薄愁,更让人觉得自然亲切。
自从云萝进入大殿之时开始,燕桐就已经将她的眉目仪态看得真真切切,此时见祁皇后有意将云萝安置在他身旁以示亲近之意,神态恭敬答道:“祁国乃是礼仪之邦,皇后娘娘对燕桐如此礼让,反而让晚辈于心不安。晚辈父皇听说过祁国习俗,子女逢父母丧仪,除非当年即完成大礼,自次年开始的三年内皆不宜嫁娶。因此晚辈奉父皇之命前来祁国,除拜祭帝岳之外,还望皇后娘娘能应许晚辈不情之请,此次一并带公主返回翦州举行婚礼。”
燕桐言下之意十分清楚,祁帝刚刚逝世,按照祁国礼仪云萝会为父亲守孝三年,而燕帝却并不想等待三年之后再行婚礼,因此派遣太子燕桐亲自前来临安请求提前完婚,并趁此机会将云萝带往燕国。
云萝担心祁皇后会一口答应下来,顿时急红了脸,顾不得女儿羞涩,急忙转向祁皇后低声说:“母后,儿臣不能……”
燕桐身旁两名侍卫乍然听见云萝的拒绝之词,不由自主一起向她看去,燕桐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神情自若等待着祁皇后的回答。
祁皇后不置可否,向云萝看了一眼,叹道:“两国婚约已结,燕帝思虑周到,本宫又怎能只顾着国丧耽误了儿女们的一生大事?不过,云萝虽然排行第三,却是第一位出阁的皇室公主,她的婚事不能过于仓促。”
燕桐身边的一位年长内侍见祁皇后没有反对,立刻躬身说:“皇后娘娘的话极为有理,请娘娘不必担心,皇上已有旨意,等太子殿下将三公主接回翦州时,必定会为太子和公主举办一场燕国最隆重的婚礼,燕国上下早已开始筹备,决不至于仓促。”
云萝听见他们的话,只觉心急如焚、浑身发凉,她的脸色由绯红渐渐转为苍白,几乎坐立不稳。
燕桐冷眼注视着她的面容,神情渐渐显出淡漠之色。
祁皇后依旧不肯明确给出答复,说道:“兹事体大,我必须同秦王和群臣商议之后定夺,太子一路长途跋涉,不妨在宫中先歇息几天,改日再议吧。”
燕桐站起身,淡淡答道:“皇后娘娘旨意,晚辈无不从命,晚辈想先去灵堂祭拜岳父,请皇后娘娘准许。”
祁皇后示意身边内侍为燕桐等人领路,一边拭泪一边说道:“多谢……秦王在灵堂内主持拜祭,皇上临终时已将帝位传给秦王,命他择日祭天登基。你若是有其他要求,都可以与秦王先行商议。”
燕桐轻施一礼拜别祁皇后,与众人一起离殿而去。
云萝心头如同被一块千斤巨石压下,怔怔看着殿中的大理石地面。
祁皇后见燕桐去远,立刻沉下了脸,训斥云萝道:“你刚才说的是些什么话?你想告诉燕国太子,你不能嫁给他?两国联姻之事天下皆知,难道你想悔婚不成?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可知道,燕桐方才若是当面质问起你来,你身为一国公主,颜面何存!”
云萝知道祁皇后为人端直,性情也算平和,通常都不会大声斥责婢女宫人,今天疾言厉色教训她,心中想必是大为生气,于是屈膝跪在地面上,低头说:“儿臣一时失言,是儿臣的错,愿领母后责罚。”
祁皇后余怒未消,本想再训斥她几句,想起静妃尸骨未寒,硬生生将怒意忍了下去,说道:“你在静妃身边多年,说话行事也该知道些分寸,怎么如此糊涂?若是现在得罪了燕国太子,将来之事只怕母后也无能为力!晚间我让秦王在观月亭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你且先回南苑去,晚宴时再过来。”
云萝强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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