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过后,她出乎意料的配合,每日都很认真的吃着药膳喝着补药,短短几日的功夫,那张瘦削的小脸上已明显的红润了许多。
这一切西牧野全都看在眼里,可是心底却是更加苦涩,因为他深知她所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他。
终于,七日之后,她的身体已恢复如常,虽然走路时依然会觉得头重脚轻,但是脸色却已然红润起来。
这一日,阳光明媚,风轻云淡,一早她就按捺不住的起身然后催促冬梅替她梳洗,一番收拾妥当后,恰好是西牧野下朝回来的时间。
他刚刚步入院中,她便迎了上来,一副无比急切的模样。
“时间还早,怎么不在床上多躺一会?”
挑眉看着她,西牧野淡淡的说道,她眼中的急切落在他的眼中却只觉得讽刺。
“最近已经躺的太久了,如果再不出来晒晒怕是该长霉了。”
唇角微扬,顾无双笑的恣意,就在刚刚,她听冬梅说皇甫晔已经带着一双儿女抵达太子府。
“是吗?依我看,你是心不在焉才对。”
点点她的鼻头,西牧野一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吧。”
“干什么?”
仰起头看向他,她一脸不解的问道。
“卖了你”
丢给她一记大白眼,看着她居然没什么反应,西牧野索性直接丢下她向门口走去。
“喂,你等等我啊。”
短暂的呆愣过后,顾无双迅速的跟了上去,只是在迈过那高高的门槛时,整个人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上。
“你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人为你操心?”
西牧野颇感无语的看着她,在他的怀里,顾无双正一脸尴尬的笑着,不过却也识相的不再说话,唯恐惹怒了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再招来祸端。
任由他半搂半抱的一路来到前厅,还没走到,便闻得里面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一时间,她的眼眶红了起来。
“娘”
“娘”
下一刻,就看见两道人影从里面蹿出,在她错愕不已的眼神中重重的扑进了她的怀里。殿门口,一身玄色衣袍的皇甫晔静静的站在那里,眸子里的神色复杂难辨。
兜兜转转,她身边的那个人始终都不是他。
一左一右的将他们搂住,顾无双已是双眼模糊,阔别多日,他们高了,也壮了,不难看得出皇甫晔将他们照顾的很好。
“娘,想死子曦了。”
顾子曦甜甜的说道,毫不吝惜的在她的脸上印下了一连串的吻。倒是一旁的顾子宸一副嫌恶的表情,在她怀中短暂的停留后便退到了一旁,虽然眸中依然有渴望,可是面上的表情却是淡然了不少。
“娘……也想你们,想你们……”
顾无双语无伦次的说道,有好几次都险些哽咽不成声。
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西牧野转身向殿内走去,看到皇甫晔的时候微微的点了点头。
了然于心,皇甫晔跟着他一同走进了殿里。
“这段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沉声问道,他能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到对双儿的疼爱,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时隔三年他又出现在了双儿的身边。
“没什么”
端起面前的茶水,西牧野浅浅的啜了一小口,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闷闷的让人觉得难受。
“西牧野,慕容枫来过的,对不对?”
终于,皇甫晔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是,他来过,那又怎么样?现在双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她现在是我的女人,和慕容枫有关系吗?”
眉尖微挑,西牧野的声音虽然依然轻淡,却隐隐的透出了一丝不悦。
“你……你明明知道她爱的是慕容枫,你为什么还要……”
说到这里,皇甫晔突然顿住了,如果强取豪夺就能得到幸福的话,那么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捷足先登了,因为爱她,所以不忍心让她受一点伤害。
“还要强迫她是吗?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知道她是在众人面前亲口允诺嫁给我的。”
西牧野一字一顿的说道,没错,他说的的确是事实,顾无双也确确实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嫁给他的。
“那又怎么样?她气糊涂了,你也糊涂了吗?”
皇甫晔没好气的说道,虽然他人在江南,可是她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的他全都清楚,不回来不代表不惦记,只是他愿意给她机会让她自己好好选择,毕竟,那是她的路,她的人生。
“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说完,西牧野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有着明显的愠怒。
“没错,我是管不着,可是你呢?你能瞒的了她一时,你能瞒的了她一世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该知道,慕容枫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或者该说半年已是他的极限,也或者不出一个月,不出十天,如果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说到这里,皇甫晔突然不敢想象那种场景,这些年,其实双儿和慕容枫之间算是聚少离多,就是相聚的时日也大多在吵吵闹闹中度过,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即使是打闹也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她爱他,他一直都知道的。
因为知道,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隐忍着自己,只因清楚永远做不了她心里的那个人。
眉心微拢,静静的看着院中那相拥而泣的三个人,西牧野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桌上早已温吞的茶水仰头灌了下去。
这一天,因为孩子的到来,顾无双显得异常的兴奋,好像这几日的愁绪都一扫而空,虽然心绞痛依然还会不时的发作,却是明显的好了许多。
夜深人静时分,闹腾了一天的孩子终于睡着了。
摸着那因为疯跑而汗湿的头发,顾无双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有着身为母亲的骄傲和满足。
在她的身后,皇甫晔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比以前更加消瘦的身子,心中五味杂陈。
许久,顾无双缓缓起身,转身看到他的那一刻,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明显。
“谢谢你”
她轻声说道,虽然说这三个字并不足以表达她心中万分之一的谢意和感激,可她还是要说。
“我说过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个。”
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孩子们,给她们仔细的掖好被角,皇甫晔淡淡的说道,手中的动作做得无比的娴熟,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得心应手。
“纵使不需要,我依然要说。”
顾无双亦是轻声说道,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如果没有皇甫晔,就不会有她的今天,因为她清楚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总还有最后一个去处可以去,那里,有她的孩子,也有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那无关乎爱情,但是她会永远在心里为他留得一席之地。
抬眸看向她,皇甫晔笑了起来,伸出手将她梳的一丝不乱的发髻揉成了乱糟糟的一团,退后两步,看着自己的杰作,那笑更加的恣意。
“这个样子的你才是我熟悉的,我的双儿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天下无双。”
“你……”
看着他那促狭的笑意,顾无双直接无语了,心中酝酿了好久感恩的话此时却硬是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你只要记住你的身后一直有我在就够了。”
第二百五十章 天地间再也没有他的影子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你只要记住你的身后一直有我在就够了。”
说这话的时候,皇甫晔鲜有的一本正经,说到底,终究还是不忍见她为难的样子。
“好,我记住了。”
点点头,顾无双轻轻的环上了他的肩,“我就知道,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我这么乖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将头顺势靠在她的肩头,皇甫晔一副小鸟依人状,难得这女人还有如此像女人的一面。
“说吧,只要我顾无双能做到的,定当不惜肝脑涂地也会帮你完成。”
顾无双很义气的说道,一边说着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好,你这话我记下了,他日如果我真有什么要求,你别忘了就行。”
脸不停的蹭着她的颈窝,闻着那诱人的馨香,皇甫晔一脸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放心好了,我就是忘了我祖宗姓什么,也不会忘记这事的。”
说完,将他的头往旁边一拨拉,顾无双信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眉心微拢,看着窗外的夜色,一道无声的叹息就这样逸出唇间。
“怎么了?顾无双,说真的,你真的不适合伤春悲秋那一套,说吧,有什么烦心事,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到你。”
在她的对面坐下,皇甫晔信誓旦旦的说道,自从她回到帝都之后,江南那边的一切都是他在搭理,如今,忘忧居的订单都快排到十年以后了,而其旗下的其他生意也是如日中天,俨然已控制了大半的天佑经济。
“你别说,我还真有事要拜托你。”
沉默良久,顾无双说了这么一句,如今,她可以靠的人也只剩下他一个了吧。
“哦?”
眉尖微挑,皇甫晔静静的凝视着她,心里却已是了然**分。
“我临行前听宇文清逸说慕容枫身上的毒复发了,这件事我一直都有点不放心,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你帮我去查查好不好?”
她很平静的说道,在心里,她这样说服自己,那终究是孩子的父亲,纵使他们之间的情义已断,可是那血脉相连是怎么都断不了的。
低垂着头,看着那黑缎印花的短靴,许久,皇甫晔都没有说话。
看到他的反应,顾无双的心头登时一惊,一种不好的感觉就这样席卷全身,难道说……
“你真的想知道?”
半晌,皇甫晔抬起头看向她,他虽然不知道西牧野为什么非要瞒着她,可是他却觉得她始终都有得到真相的权利。
“没错”
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话似的,顾无双用力的点了点头,却也更加肯定了皇甫晔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那好,我告诉你。”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就在皇甫晔准备说出一切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双儿,夜深了,如今孩子也睡了,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一身浅蓝色的衣袍,西牧野就这样风度翩翩的走来,唇角有着一丝宠溺的笑意,在他的臂弯上还挂着一件粉红色的披风。
今夜的风……有点大,即使是阳春三月,夜晚的风仍是有一种刺骨的感觉。
“我……”
牙齿轻轻地咬着下唇,犹豫片刻,顾无双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过头,她看着他笑了笑,“你也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我就过来。”
“好”
含笑看着她,皇甫晔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跟随着西牧野的身后,他们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只是在走到殿门口的时候,西牧野转过身,把手中的披风仔细的给她系好,又将她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一根一根的拢好,遂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那茫茫的夜色中。
火红的灯笼在风中不停的摇摆着,远远看过去,似是排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
站在殿内,眼睛一眨不眨的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最后消失在视线中,皇甫晔终是无力的呼出了一口气,用手使劲的摁压住胸口,那里隐隐作痛。
这一晚的太子府出奇的宁静,静的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甚至于偶尔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她的手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有好几次她想抽出来,可结果不但没抽出来反而被他握的更紧。
在一面簇拥着迎春花的花墙前,西牧野停住了脚步,仰头看天,今晚的天昏沉沉的,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仿佛乌云罩顶,随时都会下起瓢泼大雨。
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脚步,一个没防备,顾无双直直的撞到了他的身上,登时,鼻头一阵酸涩,那眼泪就这样盈满眼眶。
“你干什么呢?”
揉着酸酸的鼻子,她没好气的说道,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及至看到那一整面的花墙,才恍然惊觉竟已来到了府中的最外侧,只要翻过这道花墙,外面便是新的一片天。
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西牧野没有说话,那双如同深潭般的眸子里一时间让人猜测不出他心中真正想的是什么。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带我来这里?”
眉心微拢,看着沉默不语的他,顾无双一脸狐疑的问道。
今晚的他,有点怪怪的。
看了她一眼,西牧野再次将视线投向远方,那张薄唇里冒出了这样的几个字,“从这里走出去,你就自由了。”
“什么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顾无双的眉头皱的更紧。
什么叫从这里走出去?他的言外之意是准备休了她吗?天知道,他们成亲还不到十日。
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西牧野从怀中掏出一方折叠的方方正正的纸递到了她的手中,随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顾无双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拿着这张纸的手居然在瑟瑟发抖,半晌,直到他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她才就着风灯昏暗的光线颤巍巍的打开了那张纸。
休书!
最上面的那两个字一时间竟然刺痛了她的眼睛。
他,这个男人居然真的给了她休书。
那一刻,只觉得眼眶一热,一滴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背上,滚烫的让人觉得生疼。
一字一句的看完,看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才惊觉她早已泪流满面。
片刻过后,她像是疯了一样的向回跑,可是找遍了整个太子府都没有找到他的影子,冬梅说,太子爷有急事暂时离开西凤,临行前特地交代,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一应照办。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顺着殿门,顾无双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头埋在两膝之间哭的宛如婴孩。
这个男人将一切都给她安排的好好的,甚至为她查到了他的所在,可是他居然就这样走了,甚至连让她说一声“对不起”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西牧野,你可恶可恶可恶……”
对着屋顶,她一迭声的大吼着,吼到最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无双公主,太子临行前还交代奴婢告诉您,其实夏儿姑娘并没有嫁人,此时,她就和公主的双亲在一起,当时之所以不说,是怕你一时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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