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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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闺秀-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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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锐这才知道这小丫头果然又是跟大人置气呢!也不知道向来疼爱她的赵师爷,现在应该叫赵老爷了,也不知道赵老爷怎么惹她难过了。

这时,守在客厅门口的仆人望秋已经通报道:“老爷,钱大人来了!”

赵世华和贺明朗略有些诧异,随即便起身迎了出去。

虽然贺明朗没有见过钱鹏阳,但依着妻子娘家那边,其实他们还有些个亲戚关系,更何况人家毕竟是官,自然对这位钱大人相当尊敬。

而钱鹏阳也是知道江阳贺家的,而对这新鲜出炉的解元之名更是如雷贯耳。他知道赵世华与贺明朗已经结拜为异姓兄弟,更是对赵世华的交际能力暗赞不已。

三人寒暄了几句,便一起回到客厅里。赵世华请钱鹏阳坐了主位,自己在客座相陪。隔壁茶水间里,顾宛娘亲自泡了茶让小厮望秋端了过去。

而在客厅外面,钱锐还在哄着安然。

“然姐儿乖,不哭了,告诉大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好不好?”钱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由满脸喜悦道,“然姐儿,我爹爹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了。今天就是特意带我过来向你爹爹提亲的。以后我们有了名分,我就能带着你出去玩儿了。然姐儿,你高兴不高兴?”

听了钱锐的话,安然怔了一下,哭声顿了几秒钟,但随即她就抱着钱锐哭得更凶了。

“然姐儿,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钱锐急得抱着她直转圈儿。

安然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哭了,可是控制不住。她只能一边哭,一边道:“大哥哥,晚了,爹爹把我……呜呜呜,把我许给别人了……呜呜呜,哇……”

“什,什么?”钱锐仿佛被人当头一盆冰水浇下,从头冷到脚,心里还在冒着寒气。他身形踉跄了一下,后退了两步才站稳,难以置信地看着安然。

安然哭着点头道:“是真的……爹爹把我许给贺伯父的儿子了,哇……我不想嫁给别人,哇……大哥哥,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呜……”

钱锐紧紧抱着安然,一时间只觉得心痛难忍。他原本以为自己中了举,爹爹也同意了,他们就能在一起了,却想不到赵世华动作那么快,不过大半个月不见,他就把然姐儿许给别人了。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早点告诉爹爹,早点向赵家提亲。

早知道,他就不提前回来了,天天跟着赵世华。

早知道……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钱锐抱着安然坐在了廊子里的扶栏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安然慢慢平静下来,哽咽道:“大哥哥,你去求求我爹,让他和贺伯父把婚事退了好不好?”

钱锐看着安然原本一双漂亮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不知不觉中自己也红了眼睛。然姐儿才五岁,都想着为了他违抗父亲,他是个男人,事情也是他挑起的,他怎么能袖手旁观,就这样看着她嫁给别人?

钱锐想着安然之前那句“我不想嫁给别人”,真让他心痛极了。

“别哭了,大哥哥会想办法的……”钱锐无助地安慰道。

安然也知道胜算不高,但趁着现在这桩婚事还没有传开,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摸了摸脸上的泪水,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抹了好多眼泪鼻涕在他胸口和肩上。

而客厅里,钱鹏阳与赵世华和贺明朗寒暄了一阵,恭贺他们中举,又预祝他们明年会试金榜题名,接着便要向赵世华正式提亲。然而,就这这时,却听赵世华说,他不但和贺明朗结拜为异姓兄弟,还做了儿女亲家。

钱鹏阳知道赵安齐是订了亲的,余下只有安然一女,便知道他是将安然许给贺明朗的儿子了。

钱鹏阳虽然震惊,但还不至于失态,只是为儿子感到可惜。他忙着又恭喜两人,接着便状似无意地提起了安南。

赵世华立即会意,忙道三天后就带着媒婆去钱府提亲。

钱鹏阳点点头,推说还有公务,便要告辞回去。

赵世华知道自从自己赶考以后,钱鹏阳就没有再找师爷,一切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的,自然比以前忙碌多了。他想着钱大人对自己的提携,想着两家的婚事,想着钱大人年底就要回京述职,肯定要高升的,便道:“大人,您还没有找到新的师爷吧?不如让盛林再回来帮您把这几个月做过去,您到了京城再物色新的师爷如何?”

钱鹏阳摇头道:“盛林你已经是举人了,怎么能再给我当师爷?不妥不妥。不过还有几个月,我多辛苦些也就应付过去了。再不然,还有锐哥儿也可以帮我。贺贤弟难得来一次,你好好陪着他去各处走走。对了,你中了举,也该回老家看看了!”

赵世华一想也对,自己中举了,自然要回乡祭拜祖宗的。还有南哥儿的婚事他也要与大哥大嫂细细商议才好。

赵世华和贺明朗一起送钱鹏阳出去。

三人没走多远,转过回廊,就看到钱锐抱着安然坐在扶栏上。只见安然靠在钱锐胸口侧坐在他身上,钱锐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摸着她的头发。然而,不管是钱锐低垂着的脸,还是安然露出来的半张小脸上,都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绝望和哀伤。

那一刻,赵世华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忽然很疼。那一刻,他真的有点后悔了。但随即他就安慰自己,钱锐别的都好,但是这年龄与女儿确实不般配。

他将女儿许给大哥的次子,两个孩子年龄相当,那孩子又是个特别聪明伶俐的,以后肯定有出息,再加上大哥大嫂这样好,女儿以后不会受苦的。然姐儿现在不愿意,不过是对贺家及贺子砚不熟悉而已,等她以后长大了嫁过去,就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了。

钱锐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轻轻拍拍安然的背,小声道:“你爹出来了,我爹要回去了。大哥哥今天情绪不稳,晚上要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来拜会你爹和贺伯伯,希望他们能成全我们。”

安然又抽泣了两声,“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从钱锐身上滑到地上站好。

钱锐蹲下身来,细细地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裳,又掏出自己的手绢帮她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水,轻声叮嘱道:“不许再哭了。晚上用冷帕子把眼睛敷一敷,不然明天要疼的。你还是孩子,不要担心太多,离你长大还早着呢!”

安然又“嗯”了一声,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时,钱鹏阳三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

钱锐勉强路出个笑容来抱拳与赵世华和贺明朗行礼,又忍不住为安然求情道:“然姐儿还小呢,叔父别怪她。”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今天真是很失礼,倒是要多谢你哄她。然姐儿,你看看,把你大哥哥的衣裳都弄脏了。还不向大哥哥道歉?”赵世华才舍不得怪安然呢,不过当着他人的面,怎么都要说几句才像话。

安然抬头看着钱锐,想着自己不想嫁人,却利用了他的感情,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当下便诚挚地敛衽行礼道:“大哥哥,对不起……”

钱锐强忍着想要伸出手摸摸她小脸的冲动,带着几分哀伤道:“然姐儿永远都不必跟大哥哥说这三个字。”

贺明朗含着几分笑悄然打量着钱锐和安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虽然这丫头还小,也已经是他贺家未进门的儿媳妇了。

赵世华见安然听话地对钱锐道歉,只当她已经想明白了,便蹲下身来要抱她。却不想安然忽然后退了几步避开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面上的错愕和伤心道:“爹爹,囡囡知道你也是为了女儿好的。可是现在囡囡不想对你笑,也不想让你抱。”而后,她又对着贺明朗敛衽行礼道,“今天都是侄女不好,让贺伯父见笑了。还请贺伯父原谅侄女年幼,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侄女告退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她把腰背挺得直直的,小小的身影是那样的孤单而又倔强。

赵世华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吐不出来,异常难受。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贺明朗也不觉沉思,之前不过觉得这丫头嘴甜机灵,后来见她哭又只觉得她孩子气。但听了她刚才的话,他又有了不同的感叹,这小丫头的心智真的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回到后院,安然就躲回自己房里,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呆呆地闷坐在那里。顾宛娘很生气,又很心疼,还忍不住抽空过来训斥了她一顿,安然却不为所动,也没跟娘亲说话,直接把她的训斥当耳边风。

傍晚的时候,安南和顾少霖、安齐几乎前后脚回来了,没有见到安然出来迎接,三个人都很奇怪。但听下人说二叔(姑父、爹爹)回来了,便忙着过去拜见,也就顾不得问安然怎么回事。

三个孩子见过贺明朗,收了见面礼,表现得都很不错。

贺明朗知道三个孩子都在学堂读书,其中安南还是在县学,就简单考校了三个孩子几句。三个孩子答得很流利,并且有自己的见解,让贺明朗不由心中暗赞,看起来赵家的孩子似乎都很会念书啊。

今年十三岁的赵安南虽然比不上自己十二岁的长子,但学问在同龄的孩子当中,也算相当不错了。而安齐比自己次子还小,学问却比自己那个有些小聪明却只喜欢出风头的小儿子踏实多了,看起来都是中进士的料!就是顾家那个小子,虽然比不上赵家的两个孩子,学问也很踏实。难怪那钱大人一点不嫌弃赵家寒微,居然早早地就跟赵家订下了婚事。

考校完了,贺明朗也不禁对着赵世华称赞道:“贤弟这三个孩子教得好啊!以后必定都能出人头地。”

三个孩子谦虚了几句,这才问起安然的情况。

安齐笑道:“爹爹,妹妹呢?怎么今天没有出来接我们?今天夫子讲了新课,我要讲给妹妹听。”

顾少霖忙道:“今天该我给表妹讲了吧?上次就是你讲的。”

赵世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黯然道:“你妹妹在跟爹爹生气呢,正好你们三个好好劝劝她。”

三个孩子不以为意。安南劝道:“二叔别担心,囡囡最是懂事听话,过一会儿她想通了就好了。”

赵世华轻轻叹息一声,没有说话,只挥挥手打发他们该哄妹妹的哄妹妹,该做功课的做功课。

然而,等安齐回到后院找到妹妹,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妹妹一个人坐在窗口,房里也没有点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夜色里,一动不动好像一块雕像。

“妹妹,你怎么了?”安齐担心急了,赶紧靠过去摸摸妹妹的头,又摸摸她的手。

安然缓缓侧身看着哥哥,忽然扑到他怀中,却抱着哥哥的脖子没有说话。

安齐抱着妹妹香香软软的身子,一颗提在半空中的心才算落到实处。妹妹额头没有发烫,只是小手稍微有点冷,应该没有生病。而且,妹妹如此依恋他,也让他心里涌出一种别样的幸福来。

“妹妹,到底怎么了?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

安然在安齐怀中摇摇头,许久才道:“哥哥,你说鱼在水里游,它真的快乐吗?”

“应该是快乐的吧?鱼只有在水里才能生存,在水里有食物,又没有人能捉住它们,它们想怎么游就这么游,自然是快乐的。”安齐还没有学过庄子,只是心里奇怪,不知道妹妹怎么又想到鱼身上去了。

安然忽然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安齐一怔,呐呐地说:“可是,它在水里,为什么不快乐?我要是鱼,整天自由自在什么都不用管的,肯定也快乐。”

“有一天,鱼对水说,我哭了,你都不知道。哥哥,你知道水是怎么说的吗?”

安齐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童话”。鱼会说话吗?就算鱼有思想,水总是没有思想的吧?水能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

安然忽然淡淡地笑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水说,我知道,因为你在我心里。”

她就是伤心爹爹那么疼她,却一点都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就算不知道,也可以问她啊,可是爹爹什么都没有问,就擅自将她的终身订给了别人……

安齐一时间想不明白妹妹为什么会说这样奇怪的话,却还是安慰她道:“妹妹,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告诉哥哥,告诉爹娘,这样他们就知道了啊!你一个人生气有什么用?

爹爹和娘亲是最疼你的了,你跟爹爹生气,爹爹要伤心的。”

安然听了哥哥的话,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我知道爹爹是疼爱我的,可是爹爹一点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是我贪心了些,这世上除了哥哥,还有谁能完全了解我呢?”

听安然给自己戴了这样一顶高帽子,安齐忍不住全身热血沸腾,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金刚,恨不得拍着胸脯道:妹妹你别怕,一切有哥哥呢!

可是,他到底还算有自知之明,所以红了脸,轻声道:“其实,哥哥也没有这样好啦……”

窗户外面,赵世华静静地听着两个孩子说话,不由深思起来。

囡囡说过她在梦里过了很久,学了画画,学了写字,应该还学了其他一些东西。所以,她虽然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却因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心理比一般的孩子成熟。

或许,这才是吸引钱锐的最主要原因。或许,她在梦里已经长成了少女,所以才喜欢钱锐那样已经成人的少年……

赵世华再联想今天看到的她靠在钱锐身上的情景,或许,这就是她这样抗拒他给她定下亲事的原因。

可是,女儿曾梦游仙界的事情是秘密,可不能让人知道。看来,他以后要更加防着钱锐才行。

晚上赵世华招待贺明朗,安南作陪。安齐一直陪着安然,晚饭也是在房里吃的。顾宛娘忙完了前面的事情回来,见安然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心疼得很,本想再骂她几句的,后来想想然姐儿虽然平日看起来比较懂事,但到底只有五岁,是她太苛责了,便又耐心地哄她。

安然听着娘亲的温言软语,感受着她对自己的疼爱,细细地体味着那种淡淡的幸福,慢慢地消去了心中的不忿。

就像钱锐说的,她才五岁,离出嫁还早得很呢!现在担心未免着急了些,实在没有必要。再说了,她三岁就穿过来,总比书上写的那些穿过来就洞房,甚至穿过来连孩子都有了的人强吧!人家都能坚强地活下去,要么调教夫君要么想办法和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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