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笑呢?若我真的一个不留,这皇贵妃之位也不用坐了。”孟桑榆摆手,走进内殿补眠。殿选要到早朝结束后才开始,还有一个时辰,不急。
一个时辰后,早已打扮一新的秀女们齐齐聚在储秀宫正殿外的空地上,按五人一组站好,等待殿选。若没有后妃提携,这是她们唯一能够面见皇上的机会,自然要好好表现。孟瑞珠一身粉绿纱裙,再加上清新素雅的妆容,站在一众秀女中也没落了下乘。她容貌本就不俗,前几日有虞雅歌在,显不出来,而今虞雅歌不在了,自然脱颖而出。
同组的秀女知道她是皇贵妃的妹妹,纷纷上来巴结,都被她的冷脸击退。听闻周围的秀女议论虞雅歌因‘不洁之身’被赶出宫的丑事,她抿嘴冷笑,眼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储秀宫的正殿里,除了皇贵妃,四妃都已齐聚。贤妃一个人坐在角落,阴测测的表情,淬了毒的目光都叫人望而生畏。新晋三妃本有意上前攀谈,对上她的视线后齐齐打了退堂鼓。以前的贤妃也不好相与,但现在的贤妃就像只厉鬼,叫人打从心底感到害怕。还有以前那些曾经盛宠一时的嫔妃,如今都深居简出,难得见上一面,这样的转变太过突兀,也不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好奇的要死,但深谙后宫生存法则的众妃都知道,有些事不是她们能够探究的。
等了片刻,孟桑榆带着一众宫人施施然步入正殿,在主位上坐定。四妃行礼,见她孤身而来,新晋良妃和淑妃忍不住露出失望的表情。她们已经有好几月没见过皇上了。
“起吧。”孟桑榆抬手,一脸倦容。春天果然是睡觉的好天气,她近来总觉得睡不够。
“敢问娘娘,皇上怎么没来?”良妃没有起身,大着胆子询问。
“皇上政务繁忙,不来了。”孟桑榆扯了扯嘴角,待满脸失望的良妃和淑妃坐定,对殿门口的太监命令道,“传第一组秀女进来吧。”
亭亭玉立的五位少女款步进殿,跪下行礼,当真是貌若芙蓉,声如黄莺,叫人见之忘俗。虽然早已看过画册,知道这届秀女质素异常出众,可见了真人又是另一种感受。方才还万分失望的淑妃、良妃不禁暗自庆幸皇上没来,否则还不被勾走魂。
两人朝皇贵妃看去,面上均露出放心之色。皇贵妃手段不凡,前天用一只小狗就解决了虞雅歌,今天也不会留下劲敌才是。
但很快她们就知道,自己想错了,皇贵妃甄选的很认真,很负责,凡是才艺过人,容貌突出,家世显赫者,她都一一留了牌子,竟没有半点打压的意思,叫淑妃和良妃惊诧不已,就连德妃和贤妃也都多看了她好几眼。
孟桑榆在名册上勾画,放下笔后宣召下一组,借着换组的空挡,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刚进殿时还只感觉困倦,但闻久了殿内的熏香,听了几次秀女的弹奏,她竟越来越头晕,胃部也一阵阵翻腾,直想呕吐。
下一组秀女很快就进来了,毕恭毕敬的行礼。孟桑榆飞快打起精神,在五人脸上巡视,看见微笑而立的孟瑞珠,眸色暗了暗。
“开始吧。”她挥手。一名秀女应声出列,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又回答了四妃提出的几个问题便开始表演绘画。
孟桑榆往椅背上一靠,拿起冯嬷嬷递来的茶水啜饮。一股酸意涌上喉头,她咬咬牙,强忍住了。
轮到孟瑞珠出场。她不紧不慢的上前,轻轻柔柔的做了自我介绍,全程都行止优雅,笑容恬淡。她的美是那种柔和的美,不似孟桑榆那般尖锐,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德妃面色如常,没有询问她任何问题,良妃和淑妃却频频发问,就连冷着脸,一直撂牌子的贤妃都垂问了几句。
看见她们的作态,孟桑榆如何不知道她们的想法?姐妹共侍一夫,她们这是想找人分自己的宠,就算不能分宠也能叫她倍感膈应。孟瑞珠也有几分手段,昨日出了碧霄宫,转身就搭上了贤妃。沈慧茹被赐死的消息传来,她立即就猜到对方必是说出了替身的真相,若是自己,为求一个痛快也会这样做,至少还能拉几个垫背的。皇上留沈慧茹一命未尝没有这份险恶用心,毕竟一大群饥…渴的女人是很难对付的,不若让她们彻底死心。她是所有高位嫔妃中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以贤妃扭曲的心性,会嫉恨上她很自然。这次选秀过后,该是叫贤妃彻底认清现实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孟桑榆抬起下颚,玩味一笑,锋利如刀的视线叫座下弹奏的孟瑞珠拨错了一个音符。她脸色骤变,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演奏完毕,四妃都看向了孟桑榆,等待她发话。
“撂。”孟桑榆漫不经心的挥手。
四妃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德妃继皇贵妃后也抬起手,简单利落的道了句,“撂!”引得孟桑榆含笑睇她一眼。
贤妃放下茶杯,略微勾起的唇角饱含昭然若揭的恶意,“本宫很喜欢孟小姐呢,留牌子。”话落,她嘻嘻一笑,给人一种极为病态的感觉。
“留。”淑妃和良妃先后开口。能让皇贵妃不痛快的事,她们乐意为之。
五大嫔妃中有三人留牌就能顺利通过,这意味着孟瑞珠选秀过后就能晋封小主,成为帝王的姬妾之一。孟瑞珠跪地谢恩,眼中流露出一丝野望和快意。
孟桑榆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将她的名字勾勒出来,正准备搁笔,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不由自主的朝旁边栽去。冯嬷嬷惊叫一声‘娘娘’,忙上前接住她下滑的身体,然后一迭声儿的唤太医。
四妃连忙站起来探看,未退场的秀女也都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孟瑞珠诧异的挑了挑眉,得意的忖道:这是被我刺激到了?真弱啊!孟桑榆,这还只是开始,今后有你受的!
将皇贵妃小心翼翼的抬进偏殿,又停了正殿的选秀,虞雅安立即派人去通知皇上。以皇上对皇贵妃在意的程度,若是不第一时间通知他,必定惹来一场震怒。
果然如虞雅安预料的那样,皇上来得竟比太医还快,明黄色的衣袖上沾了一团墨迹,由此可见他有多么慌乱。
“怎么会突然昏倒?太医呢?赶紧派人去催!”他坐在床沿,双手微颤得抚摸着女人苍白的容颜,阴沉的语气似能滴出水来。
常喜躬身应诺,退出殿外朝虚空打了个手势,隐藏起来的暗卫火速去太医院找人。
德妃正想回话,良妃却抢先开口,“回皇上,臣妾几人见孟家二小姐德言容功皆为不凡,便做主留了她的牌子,不想皇贵妃娘娘竟突然晕过去了。”
淑妃跟着附和几句,唯独贤妃,自皇上进殿开始就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生怕被他看见。
德妃缄默,视线在皇上惊惧的眼眸和颤抖的指尖扫过,心中讽刺一笑。不过昏倒而已,皇上竟恐惧若斯,可见对皇贵妃在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在这个档口暗指皇贵妃善妒,打压同族,当心得不偿失!
留牌?孟瑞珠?周武帝闻言脸色更加阴沉。姐妹共侍一夫,她们这是在羞辱朕还是羞辱桑榆?就连朕听了亦觉得恶心,难怪桑榆会昏倒!
“孟国公呈情的奏折就放在朕的案头,选秀后要自行给孟瑞珠婚配,谁叫你们自作主张?”他嗓音裹挟着数九寒冰,叫贤妃,淑妃和良妃当即惨白了面色。
“给朕撂了孟瑞珠的牌子!”见桑榆挣动一下,眉宇间似有不安之色,他立即将嗓音压至最低,紧紧握住桑榆的手。
贤妃眼珠血红,淑妃和良妃呐呐不敢言,面露委屈,唯独德妃上前一步,低声应诺。果然是这个结果,皇上对皇贵妃当真是爱之若命啊!她心中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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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怀孕
太医很快就到了;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走进偏殿正要行礼却被帝王冷声喝止;“什么时候了还行礼?快点过来给皇贵妃看看!”
太医应诺,连忙上前诊脉;却见帝王早已挽起皇贵妃的袖子,将一块明黄色的丝绢盖在她手腕上,态度小心翼翼,呵护备至。
见此情景,太医更不敢掉以轻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周武帝退到一边,负手而立,一双漆黑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桑榆苍白的脸庞;生怕一个错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皇上,皇上……”良妃叫了好几声都不见皇上有反应,眸光一闪,大胆的上前来拉扯他衣袖。
“做什么?”周武帝猛然拂袖,朝摔倒在地的良妃看去,漆黑眼底涌动的煞气叫良妃心惊不已。
“回皇上,臣妾只是想问,正殿的选秀该怎么办?”良妃狼狈爬起,泪珠在眼眶打转。刚才的皇上太可怕了,还没触到他衣袖,那凶狠的表情却像要杀了自己一般。难道自己连碰一碰他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等皇贵妃醒来再说,你们先退下!”周武帝压低嗓音,语气极为不耐。
德妃率先退走,在殿外等了等,见贤妃三人面色青白的出来,朝她们讽刺一笑。碍于殿内的皇上,三人敢怒不敢言。
“若想安然度日,劝你们莫要与皇贵妃作对。”她勾唇低语。
三人挺直脊背,匆匆离开,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德妃摇头叹息,静静站在廊下眺望远方巍峨的宫殿。
“娘娘何必要提醒她们?由着她们作死岂不更好?”她的心腹宫女凑上前来愤愤开口。
“本宫也不想提醒她们,只是怕她们犯蠢,连累了本宫。”德妃摆手。
那宫女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又问,“娘娘咱们不走吗?”
“等皇贵妃醒了再走,前面选秀还未过半,总得得到皇上或皇贵妃娘娘的示下才好。”她按揉额角,满脸疲惫,对以往悠闲清静的生活很是怀念。不过正因为晋位,姨娘在府中的日子才好过不少,这也算是有失有得吧。
就在这时,殿中忽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低沉浑厚的嗓音充斥着无法错认的狂喜,令殿外的宫人们听了也忍不住露齿一笑。
德妃与宫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口,“是皇上!”
“皇上如此开心,定是皇贵妃娘娘有好消息了!”德妃猜测,语气却十分笃定。这不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却让皇上欣喜若狂,由此可见皇上对皇贵妃的爱重。这样也好,她本就没存什么力争上游的心思,只安稳度日既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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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正殿,孟瑞珠款款踱步而出,与中选的秀女站在一起,脸上表情很是淡然,内里却心潮澎湃。见她对皇贵妃的昏倒没有露出一丝半点儿担忧之情,众秀女暗中交换着鄙薄的视线。
贤妃三人转过游廊,看见孟瑞珠,心头的邪火终于有了发泄的途径。贤妃招手,叫来一名太监低语几句,然后对着孟瑞珠遥遥一笑,步入正殿。
因隔得太远,孟瑞珠看不见她冰冷的眸光,还以为两人的同盟依然牢固,亦微微点头致意。
那太监走过来,扬起尖利的嗓音喊道,“传皇上口谕,孟瑞珠德言容功微有瑕疵,将名单从入选小主中划去!”
“怎,怎么可能!”孟瑞珠呢喃,身子摇摇欲坠,抓住那太监厉声问道,“公公你是不是听错了?”
“皇上就在偏殿探望皇贵妃娘娘,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假传圣谕?你若是不信,自可过去询问。”虽然知道此人是皇贵妃的妹妹,可很明显,她与皇贵妃的关系并不融洽,是以,那太监才敢收受贤妃的好处,过来传话。
假传圣谕是死罪,一个小小的太监怎么敢?孟瑞珠不用去问,身子一晃就瘫坐在了地上。她早该知道,凭自己怎么斗得过孟桑榆?就算过了殿选,不也还是被她轻而易举给改了结局吗?最后还摊上了‘德言容功微有瑕疵’的污名,出去后想要嫁个好人家也难!想自己当初还嘲笑虞雅歌蠢,转身却又步了她的后尘,孟瑞珠捂脸,心中悔恨不已。
“孟二小姐,快起来吧。回去洗把脸,收拾收拾东西就可以回家了。”常贵早已得到皇贵妃指示,不能叫孟瑞珠坠了孟家门脸。见她狼狈不堪,被一众秀女当了笑话看,忙上前搀扶。
有常贵出头,秀女们这才想起她还有个独霸后宫的嫡姐,立马隐去脸上的嘲讽。
孟瑞珠回神,草草擦干脸上的泪水,挺直腰背离开。待退出众人的视线,她脚步这才踉跄了一下,心中仓皇失措,不知该如何回去面对父亲。父亲早跟她透过底,想给她选一户殷实人家安稳度日,是她不知足,弄巧成拙了。等父亲问明情况,必定不会再为她谋划。至于嫡母,因从小有祖母撑腰,她对嫡母多有不敬,关系堪称恶劣,婚嫁之事嫡母哪里会为她计虑?
孟瑞珠越想越绝望,回到寝房就瘫在床上动弹不得,手脚一阵阵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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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正殿,孟桑榆悠悠转醒,却见周武帝的脑袋紧贴在自己肚皮上,似在聆听什么,一只大手探入亵衣,轻轻柔柔的在她小腹摩挲,带来一阵酥麻痒意。
“皇上你在干什么?”孟桑榆扑哧一笑,忙去抓他肆意的大手。这男人总喜欢做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又粘人的紧,跟养了只大型犬一样。
“桑榆你醒了!”男人惊喜的抬头,往日漆黑深邃的眼眸而今像天上的寒星一般闪亮。他一把将人捞进怀里,细细密密的亲吻她发顶和脸颊,呢喃道,“你怀孕了知道吗?一个半月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怀孕?怎么可能?一颗炸雷在脑海里引爆,孟桑榆顿时就傻住了。
毫无疑问,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不被期待的!她早就规划好了自己的人身,一个人也可以活得简单快乐,若再加上孩子……孩子不是小猫小狗,只会遵从主人的意愿生活。当他们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看见那至高无上的王座,看见这大好河山巍峨宫廷,谁能保证他不会被权势所迷惑,参与到那无休无止的争斗中去?赢了是高处不胜寒,败了是万丈深渊,哪条路都充满了荆棘和坎坷!她真的能够搭上自己,搭上孟家来赌这一场吗?或许她想得太远,或许等不到那一天孩子就在会在旁人的算计下夭折。她真的有能力保护他平安长大吗?
还有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在孟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怀孕,他就没有任何感想?不对,自己不是一直在喝药吗?怎么会有孩子?莫非那些药果真是调理身体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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